鐵砧一樣的大鎚和單刃巨劍同時向休博魯茨揮了過來。

轟!

衝撞在空氣中激起的震波結結實實地拍在他身上。

……

結束了嗎?

休博魯茨睜開眼,有些疑惑。

不。身體尚能完成睜眼的動作,就說明...

並沒有任何東西打中他,只有強烈的風。

身着厚重板甲的金髮青年擋在他的面前,手中盾般巨劍爆發出強烈的金色氣流,竟一下將兩人的攻擊彈飛了。兩個神秘人向後踉蹌了幾步,緊盯着這個新的「入侵者」。

休博魯茨沒想到他會來。

方才靈魂的激流,掀翻一個成年人都綽綽有餘了吧。

這傢伙靈魂的保有量到底有多大啊。

「…艾伯特?!」已經確信但又有些試探性的詢問。

「不只是我啊,大家馬上都到了!真是的,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啊?」

艾伯特輕鬆的說著那樣的話。

不過休博魯茨看到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大概也能明白。

他其實已經很累了。

剛才的那一擊想要完全擋下一個半噸鐵塊的加速衝擊,和一把與他的「埃吉斯」一樣大的巨劍的揮砍,沒有他龐大的靈魂量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是艾伯特,剛才的一次絕對防禦也已經消耗掉了的他的全部體力。

「所以,這些人是什麼來頭?」說話的是卡茲。

他們已經全員到齊,見狀紛紛勒馬。兩個神秘人這次沒有貿然行動。

金髮女孩再次舉起大鎚警惕的看着五個人。

「這邊才是,你們是什麼人?」她發問道。

「剛才有人…應該是你們的同伴吧,在旁邊的鎮子上偷書。被我發現了才追了過來。…你怎麼解釋?」

「偷...?那是...」

金髮的女孩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迷茫,身子縮了一下。

也僅僅是一瞬。

她很快又挺起身用帶有明顯敵意的眼神盯着對方了。

「呦!人還挺多嘛。」

休博魯茨循聲看去,有着黑色順直長發通稱黑長直的女性從附近的樹上一躍而下,持一柄長槍,加入了對峙的…不如說是打破了對峙的局面吧。

「很遺憾。但有令在先,你們幾個大概是回不去了。背着鐮刀的小哥,就從你開始吧!」

完全沒有在意形勢,她向著卡茲沖了過去,長槍直刺卡茲心臟。

「卡茲!!!」

「很有自信啊女士。」

卡茲從背後取下大鐮刀,然後按下了什麼機關。

鐮刀的刀身倏地向前轉了過去,和長柄連成了一條線,變成了一把有着彎曲槍頭的長槍。

「喔?」

當。

藉著這一下變形,刀身將襲來的長槍狠狠彈了一下,打歪了她的攻擊方向。

少女一個踉蹌,從卡茲身旁栽了過去。卡茲趁她還未站穩,快步後撤與她拉開距離,她又馬上追了過去。再次出槍。

「你休想!」離卡茲最近的拉戈爾一把抽出鏈劍甩開,順勢向黑長直的背後橫掃而去。

然而太過熟練的進攻有時還是會給自己造成麻煩。

女孩壓低身形,用槍柄尾端接下這一擊,順勢調轉長柄將一片片刀刃向卡茲的方向送去。

「!」

「!」

卡茲下意識擋下了鏈劍,但被纏上了刀身。

「卡茲!該死…」休博魯茨也拔起直劍轉身要加入戰鬥。

架起武器的聲音。

不行…

這等於把背後暴露給兩把毀滅性的武器,艾伯特和艾薇雅不一定應付的過來。

艾伯特調轉劍身將埃吉斯插入地面,以警告前方的大鎚巨劍。艾薇雅躬身準備取下右靴上佩掛的燧發手槍。

女孩的槍頭調轉直指拉戈爾。

呼——

卻沒注意到已被黑色流體覆蓋的劍身。

「?」

拉戈爾的鏈劍忽然被烈焰所纏繞,高溫灼燒着劍身未造成任何影響,但還是逼退了女孩的進攻。

自劍身中流出來歷不明的燃燒液。大概是空間傳送流體之類的戰技。

卡茲遠離了火焰,趁機將鐮刀從鏈劍的纏繞中抽了出來。拉戈爾伺機再次將手中的火蛇掃向槍兵。

女孩輕易躲開了拉戈爾的橫掃,似乎並不認為局勢正逐漸於自己不利,再次出槍攻向卡茲。

「你…」拉戈爾收起鏈劍,合成一把雙手大劍準備支援卡茲。

「沒有必要,」卡茲一邊應付着連續的刺擊一邊說,「你們四個對付剩下兩個更有優勢,沒有搞清狀況不要分散戰力。」

話雖然這樣說,卡茲還是在她迅猛的攻勢下防守着逐漸被逼出了空地,沒有還手的機會,遠離了其它四人。

休博魯茨在心裡為卡茲捏了把汗。

「澤林娜說的對,你們應該被消滅。」對方似乎看出了艾伯特的疲憊,再三猶豫后決定進攻了。

現實不允許他多想。

推進尾焰的爆響。

在場的人只有艾伯特有能力擋下這一擊,但他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他緊握住埃吉斯的劍柄,用全身的力量抵住劍身,試圖為隊友從正面抗下大鎚的一擊。代表艾伯特靈魂的金色光澤泛上劍身,整把巨劍看上去就像一面黃金大盾。

「等…艾伯特!不要干傻事!」艾薇雅察覺到了異樣。如果卡茲沒有被逼走,他的那項能力說不定也能保護隊友,而且更為持久和有效。而艾伯特現在正試圖凝聚他所有的靈魂來抵擋這一擊。如果維持他自身意識的靈魂也被消耗掉,他將會有生命危險。

「沒事…你們離我遠點!她的目標是我…不過想正面突破我的防禦還太早了,不信的話,小姐你可以試試啊!」艾伯特還在逞強。

他可以為隊友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並且認為理所應當。

「夠了,你這樣沒辦法保護所有人的!」

他有想守護的人就夠了。

無法勸懂他的死腦筋,艾薇雅無奈掏槍準備還擊。

大鎚沖了過來。

「來啊!看我怎麼防住你這鐵塊!」

「淺(あさ)香(か),住手!」

又一個女孩的聲音,這已經是第五個人了。

淺香伸腿抵住地面減速。常人絕對不可能在那種速度下用腿來減速還安然無恙的。她把大鎚轉了過來,四個噴口對着埃吉斯噴射出猛烈的熱浪,在距離艾伯特不到一米的距離,她停了下來。

「燙燙燙燙燙燙……」艾伯特甩了甩手,埃吉斯的劍身被燒得有些發紅了。危險終於停止,他也沒必要再去帥氣地拿生命冒險。

「啊…誒?怎麼了?」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被叫做淺香的金髮女孩語氣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對…你自顧自臉紅什麼啊。

這是休博魯茨的第一反應。

剛才緊張的氣氛蕩然無存。休博魯茨這時才覺得,她手中的大鎚顯得有些違和了。

大個子看了看喊停的人,把大劍背了回去,撓了撓頭。

一個身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正向這邊跑來,懷中抱着一塊似乎是玻璃板一樣的東西。

「真是的,怎麼就打起來了啊…還有啊,打架的時候盡量不要用處理器啊,要動動腦子,不然會在直覺上吃虧的!」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呃…那個…」休博魯茨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誒?…啊啊啊!!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對不起!」她轉向休博魯茨他們深深鞠了一個躬。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氣氛漸漸緩和了。

「是這樣的,這位是淺香,這個高個子是斯塔姆…然後我呢,我叫香(か)取(とり),是…」

休博魯茨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黑髮圓臉,剪着齊劉海的可愛女孩會是他們的隊長。

「我們…算是這附近的居民吧,他們兩個是在這裡負責安全巡邏的,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會直接對你們出手…」

似乎是自己闖入了對方領地要被滅口的情況,結果突然莫名其妙就被道歉了。休博魯茨尋思着掐了一下自己,除了感到耿直的痛覺和入秋後晚風的寒冷以外並沒有發生什麼。

「可是香取你說,遇到這種情況怎麼方便就怎樣處理好了…」紅眼睛的女孩有點委屈的看着香取,然後說出了駭人的話。

都說了在德爾奇亞賣萌是違法行為。

「這可真是方便的處理方式…」拉戈爾忍不住吐槽了。

「啊…我有那麼說過嘛…可能是我懶得自己除理這種事情了吧嘿嘿嘿,要解釋起來的也實在是太麻煩了嘿嘿嘿嘿嘿…」香取好像想起了什麼,尷尬的笑了笑。

那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完全就是你這個隊長的失職了吧!休博魯茨看在她比自己矮一頭的份上沒有直接說出來。

「誒,澤林娜呢?我聽說她也過來了呀…」

「哪個?」

「就是一個看上去酷酷的小姐姐,然後有一把長槍...」

「糟了!卡茲還在和她打!」

「誒?!?!已經打起來了嗎?!在哪?」

「我不知道…他們往那邊去了…」休博魯茨指着自己剛來時的路,他們可能已經走遠了,希望勝負還未分出。

————————————

與此同時。

卡茲謹慎地迴避着澤林娜的攻擊,試圖尋找一片相對開闊的地帶。在障礙物密集的樹林中無論是過長的槍柄還是原本過大的鐮刀,都不利於他使用。反而是對方長短適中的槍令她佔盡優勢。而且他從未遇到過這樣強勁的對手。因而需要從其他角度扭轉局面。

隨着他的移動,周圍的樹木似乎是在逐漸變得稀疏,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於是趁着澤林娜一次攻擊的空檔,他扭頭向後看了一眼。

「東張西望的幹什麼呢?給我看這邊!」槍尖繼續如雨點般襲來。

只需要一眼,他已經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他需要的地形已經在身後了。

卡茲不顧一切地向後撤了一大步,然後在槍刺中自己之前一個箭步躍進了身後的空地。這裡是休博魯茨來時,也是他們跟來時所經過的地方。

卡茲的這個動作被澤林娜視作是一大破綻。

「這麼著急跑掉可不行啊!」她趁卡茲回身時一步搶上前將長槍送了出去。

不過卡茲不這麼認為。

他既不躲閃,也不用鐮刀擋下這槍,而是逆刃朝地向下隨意劃了一下。

嗤——

「?」

一道煙霧從鐮刀長柄的末端噴了出來,很快瀰漫開來,充滿了整個空地。澤林娜這才注意到,卡茲刀柄末端鑲着一個暗紅色的澤林石。

澤林娜地槍仍沿原本的軌跡刺了出去,但沒有刺中的實感。她立刻止步,戒備着不知身處何處的對手。

卡茲在煙幕中消失了。

「這就是你的戰技?隱藏自己?不過這霧也太稀薄了吧,還真是適合逃跑者的技能呢!」澤林娜試圖嘲諷他。

但卡茲的確在煙幕中消失了,是徹底的的「消失」。

「麻煩死了,這傢伙跑到哪去了…」

「你只說對了一半。」卡茲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是嗎?那另一半呢?」澤林娜回身一個橫掃,還是沒有打中任何東西。

「我的鐮刀已經架在你脖子上了。勸你還是放下武器,好好解釋一下吧。」

聲音又重新從身後傳來。

「……」

澤林娜迅速分析了她所能想到的卡茲所有可能的能力,然後選擇了一個最有可能的情況。她向下瞄了一眼,細長的鐮刀刀身在她頸部動脈前方的空氣中逐漸成型。

「我等着你的答覆呢。」

她決定賭一把。

澤林娜突然向後一仰,沒有撞到任何實體,一把沒有主人的鐮刀自霧中憑空成型,從她臉的上方劃過。她後退兩步,一把將長槍插在地上。

「哈——!」

她得勝似的看着從半空中現身然後摔在地上的卡茲。

「我賭對了。可以在霧中自由行動和隱藏的戰技嘛,還真是棘手呢。」

「那麼,你的戰技就是干擾其他人的靈術了吧,也夠狠的啊。」卡茲重新站起身,再次架起鐮刀,然後切換成長槍形態。

「嗯——」澤林娜警惕地看着仍未散去的霧,「這霧不是你的戰技啊。」

「我真正的技能範圍是完全不可見的,煙霧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罷了。不過現在也排不上用場了。」

「原來如此。那就可以徹底公平地較量了啊!」澤林娜沖了過來。

卡茲也向前送出一槍。由於展開的鐮刀比澤林娜的要長,她只好側過身用槍挑開鐮刀,然後用槍柄往卡茲臉上打去。

咔噠。

又是機關響動的聲音。澤林娜急忙壓低身段,躲過了身後剛被挑開而又變形彎回的鐮刀。

雙方跳開了。澤林娜注意到卡茲又開始用手搓着鐮刀的刀柄。

「這可不算是戰技吧?」卡茲重新架好鐮刀。

不對,那是在轉着刀柄上的什麼東西。沒有動力源的鐮刀刀身是不可能以那樣強的扭力單憑按下機關來迴轉動的,他的動作是在給什麼東西上發條。

「喂…」

「我叫卡茲。」

「啊?誰問你叫什麼了…我是澤林娜。喂,你在轉的那個柄上中間的環是做什麼的?」

「哦…終於注意到了啊。不過,這可不是戰技啊。」

「正因為如此,才覺得有趣啊。」澤林娜擺出了一個重騎兵衝鋒的架槍姿勢,用手臂夾住槍柄,瞄準卡茲。

槍頭被彈射了出來。

卡茲閃身躲開了飛來的槍頭,槍頭狠狠插進了他背後的樹榦里。

「喔,也是個不錯的機關啊。」

「那可真是多謝誇獎。」

澤林娜就這樣用剩下的槍柄當做長棍繼續發起進攻,卡茲則一邊挑開長棍的揮擊一邊尋找機會還手,但還未得手。這樣的攻防戰僵持了一段時間后,澤林娜突然一躍跳到了周邊的一棵樹上。

不對……

卡茲剛才就覺得她不對勁。雖然她的攻擊依然毫無破綻,有着如此精明頭腦的人也不可能草率地把自己唯一的利器發射出去,而選擇用長度和殺傷力都遜於自己的鈍器繼續進攻。

「看看你的周圍吧。」澤林娜舉起了槍柄。

卡茲什麼也沒看見,但他似乎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澤林娜猛地向上揮了一下槍柄,周圍響起了鋼索的聲音。隨着這一動作,她拽起了什麼東西。

圍繞着空地最近的一圈樹木突然被攔腰截成兩段。

卡茲用長柄末端狠錘了一下地面,煙霧重新噴發出來,自己消失在了霧中。

「什麼?」

周圍的樹木紛紛倒下。

澤林娜一開始將槍頭射出去只是為了固定,之後便一邊佯裝進攻一邊慢慢移動,將槍頭和槍柄之間極細的繩索繞滿整個空地。

他趕在那個不可見的死亡圓圈收縮到自己附近之前重新使出了戰技,否則下場將和那些樹木一樣。

「好險啊。不過就在剛才一瞬間,你的戰技便失效了。你似乎忘記了它的持續時間啊。」

「嘁。」澤林娜迅速敲了敲地面,拉回槍頭,重新發動戰技。

卡茲並沒有從煙霧中再次摔出來。

背後有風。

澤林娜回過頭,她並沒有想到卡茲會選擇藉助煙霧從全是樹木的背後攻過來。卡茲從半空中現身,將長槍形態的鐮刀舉過頭頂,向她劈過來。

不過也僅僅是嚇到了澤林娜,卡茲的刀身舉的過高,卡在了上方的樹枝上。

澤林娜一時間沒有明白他這個愚蠢至極的行為的用意。她沒有考慮太多,憑直覺決定抓住這個機會下手。她對準卡茲刺了過去。

咔噠。

卡茲突然按下了機關,藉著刀身轉動的力量把自己拽了上去,掛到了樹上。

「?…」

澤林娜沒有來的及收回自己的槍。卡茲使勁將身體縮起,一腳踢開她的槍頭,慣性使得澤林娜向前撲了過去。卡茲奮力將鐮刀從樹枝上拔下來,轉身用逆刃向她劈去。澤林娜來不及站穩,乾脆倒在地上,翻過身將長槍對準卡茲。

兩人的動作同時停止了。

「不要動。如果我現在觸發機關,你就會被鐮刀劈成兩半。」

「真是不巧,我的槍尖也會同時刺穿你的心臟。」

誰也沒有讓步。

「喂——你們兩個——別鬧了——」遠處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澤林娜稍稍將視線從鐮刀上移開,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認出了他們的小個子隊長。

「…這哪裡像是在鬧着玩了!」

卡茲發現了跟在香取身後的休博魯茨他們,以及方才的兩位。

「卡茲,是個誤會…可以放下武器了。」

「…是嗎。」

卡茲看了看休博魯茨,把鐮刀移開了,向澤林娜伸出手。

澤林娜自己站了起來。

「…」

然後握了握卡茲的手。

「那個…怎麼說,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既然誤會你了…反正抱歉了。」

「我也要道歉。」卡茲說著轉向休博魯茨,「喂…怎麼回事?」

「那個…我有一個提議,」香取開口道,「請各位到我們的駐地坐一坐吧,在那裡我會詳細說明關於我們的情況的。並且,我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們呢。」

「誒?」

「哈?」

休博魯茨和澤林娜同時發出質疑。

「稍等,直接把人帶到堡壘?香取你沒事吧?」

「我是認真的…!沒有跟你們講清除差點傷到人家是我的錯…所以…怎麼說呢,算是表達歉意吧…」

等等,這已經不是會傷到人的程度了吧。

「切,好不容易得來的戰鬥。」

「話是這麼說…」淺香說著湊進一步,在香取耳邊說了些什麼。

香取皺了下眉頭,似乎也猶豫了。她又看向休博魯茨。

「你們…不會把這裡的事情說出去吧?」

「…啊?說出去?為什麼?你們是德爾奇亞的通緝犯?」

「不是啦好過分!」

「和外人談到這裡的事情對我們能有什麼好處啊…何況我們也沒人可以交談。」

「誒?」

「啊,沒什麼。」

「既然是這樣,我…還是維持原來的決定。」

「卡茲,你覺得呢…」休博魯茨轉頭問身後的卡茲。

「你來做決定。」

「等等可是他們剛才那麼明顯的耳語…」

「我都聽到啦!你們不也在說悄悄話嗎!之後會解釋的!」香取有些不滿的抱起雙臂,等着他們的回復。

「如果他們剛才真準備消滅我們,早就動手了。」卡茲提醒休博魯茨。

休博魯茨想起了那個被他打傷的女孩,她並沒有來。

「那就這樣吧,聽你的,我們去看看。」

——————————

兩伙服裝風格完全不像是在一個時代的人穿行於樹林中。香取帶着休博魯茨一行人走在前面,另外三個人跟在隊尾。

回到剛才見面時枯木遍布的空地,休博魯茨將馬牽回,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他轉身問艾伯特。

「啊…那個啊,其實是艾薇雅聽到外面有點吵鬧,下去看的時候你的馬已經不見了,發現有蹄印,於是才跟過來的。」

「抱歉,吵到你們了吧。」

「抱歉什麼啊,幸虧吵到我們才沒有出什麼大事吧!」

「話說回來,這些樹是怎麼回事啊?」休博魯茨看着滿地碳化的樹榦。

「該怎麼說呢…是我們的主力艦的一部分碎片的墜落造成的。」

「哦這樣…什麼?」大家一時間沒有明白香取話中的內容。

「就是一艘飛船啦。一種可以在天上和宇宙中航行的交通工具。」

「飛…?」

超出休博魯茨想象的發展。根據她的說法,他們是一個自稱雪影部隊,來自另一條時間線的小團體,只有十個人。那時的科技比現在諾科里的水平要高出很多。他們所在國家的太空軍所擁有的戰列艦中,有一艘「鳳」號,一個月前在一次長程躍遷中出現了故障,其艦體的兩個部分被剝離了主體,其中一個剛好是雪影部隊所在的位置,與主體割裂開來,掉出了躍遷航道,提前退出了躍遷。

所幸那次分裂的碎塊一下就包含了雪影部隊的完整生活艙,附近船員的起居艙室,以及一部分軍械庫。就這樣,兩個艦體的碎塊躍遷至了這個星球,諾科里大陸的上空。其中一塊着陸時損害太過嚴重,已經完全沒有可運行的部分了,林地間的大片樹木就是在這個碎塊着陸時被壓倒的。雪影部隊所在的那一塊碎片情況較好,被他們當做了駐地,取名為「堡壘」。

「雪影?這個名字…有什麼含義嗎?」

「並沒有…只是記得住在地面的時候,那裡經常下雪,覺得這樣聽起來或許能有一點家鄉的味道,就這樣取名了。」

「……」

「……」

雙方似乎終於察覺到了這段對話的異常之處。

「…為什麼你們能說我們的語言?」幾乎是同時發問。

「啊……」

「……」

被對方的聲音打斷了思緒而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中。

「大概是宇宙未解之謎了。」後面的澤林娜聳了聳肩,「我們可以走了嗎?」

被宇宙未解之謎所困擾的行人不知何時困擾地停下了腳步。

「啊,好的……不過,好像只有發音是一樣的,文字的表達方式有些不同欸。」

雖然實在難以相信,但這在邏輯上也的確能解釋休博魯茨看到的一切。

「話說回來…墜毀時是在晚上,開始墜落時的高度也很貼近地表了,但應該還有不小的動靜。但是附近好像並沒有人願意探查情況,我們就這樣一直藏到了現在。不過,最近我們再外出的時候,好像已經被發現是外來者了…鎮上那些人要麼疏遠要麼就惡言相向。好像是因為三個月前出了什麼大事…現在的人對於人類的以外的生命大多都特別排斥。真讓人頭疼…」

香取說著開始自顧自的抱怨起來了。

「我們的確沒有聽說過你們的情況。」休博魯茨說道。

在這個運輸靠馬車,傳信靠飛鴿的時代,通訊技術本就不發達,再者說,像是某個夜晚在附近森林有一聲巨響之類的事情,和大多數人現在的生存難題比起來根本就微不足道。

「至於三個月前發生的事…」休博魯茨暫時不打算在這裡提到他們的來歷,「我們知道一些情況,這個等到了你說的駐地再和大家說吧,所有人都在的話會比較方便解釋。」

「沒問題。」

穿過了燒焦的空地,又進入了森林。

「前面就快能看見「堡壘」了。與其說是駐地…其實也就是我們在這裡唯一的家了。平時的話我們就住在那裡,我在堡壘里處理各種事情,淺香和斯塔姆負責堡壘的安全,其他人一直在不斷外出探索。畢竟我們對這個世界還不是很了解,所以就想收集一些資料啊之類的,有的時候會偽裝成本地人的樣子和他們打聽消息,要麼就買一些材料,每天都跑出去也很辛苦吧…」

「私闖民宅翻閱書籍也是收集資料的一部分啊…」

「誒????什麼?」香取看上去毫不知情。

「你不知道嗎…」

「是誰啊?」

「不知道,應該是位用刀的靈術師…這聽上去很奇怪。」

「你說的可能是璃吧…她今天回來時確實比其他人晚了些。」

香取好像不太清楚詳細信息。休博魯茨也不想追問下去,她或許也有自己的難處吧。他這樣想着。

空氣突然沉默了一會。休博魯茨走在後面,無意間又注意到了香取,短髮使得她脖頸後方的圓形金屬物更加明顯了。仔細看上去像是一個被精密雕刻過的圓扣。他又想起了那種透明的「血液」。

「那個…」

「很礙眼吧。」沒等休博魯茨說完,香取先發話了。

「誒?」

「這個。」她用手捂住了后脖頸的金屬異物。

「不會啊,為什麼…?」

「那為什麼要盯着看啊。」

「啊,對不起,不自覺的就…」

香取把頭低了下去,放下了手。

「為什麼不覺得礙眼呢?」

「等等,你們在說什…」艾伯特探過頭來,但並沒有引起注意。

「本以為從新的世界開始就能重新融入社會,結果不過是被另一個時代的人類當成異端驅逐了而已。」

另外的雪影成員沒有表態。只有澤林娜哼了一聲,退到了隊伍最後面。

「…人類?我見到有透明的血…」

「嗯。還有這個東西,有點被頭髮遮住了,你應該也看見了吧。這或許就是我們與人類不同的證明。我們是人造人。」

人造人。大家聽到這個詞,都有些懵。

「…誒?那樣的靈術我還真沒聽說過,可是那應該也是人類吧…」艾薇雅在腦海中思索了一下,她所學到的靈術知識里並沒有哪怕一點相關的經驗。

「不一樣,」香取搖了搖頭,「人造人是被我們世界的科技製造出來的,並不是靈術。你看到的透明的血液和露在脖頸外的這個機器就是證明。其他的部分才是和人類一樣的。我們能夠用這個機器來輔助思考,叫做處理器。我們的身體構造和一般的人類不太一樣,力量要大上很多,也比真正的人類要敏捷。也許就是因為這些,在那裡我們才不被當做人類,同樣,也沒有與你們站在平等地位上的資格。」

「不不不,這沒有直接的理由啊?」艾伯特也忍不住結束了旁聽,問了出來。

這在他看來實在是莫名其妙。

不過說回來,我們也很莫名其妙吧。人類這東西連同族都會互相傷害,你所見到的我們…不,任何稍有違常識的事物,都會成為激發他們本能排異心理的導火索,所謂自我保護不就是這樣嗎。

休博魯茨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

「現在就先別談這些了,是你說的想跟他們詢問情報的吧。」澤林娜適時終止了這個話題。

「…啊!對不起,光顧着自言自語了…不小心把氣氛帶的這麼沉重…」香取回過神來,又一次向休博魯茨他們道歉。

「真是的,道什麼歉啊,你看,這樣不是把你們介紹的很清楚了嘛,」艾伯特露出了自然的笑容,「哦對了,我們忘記自我介紹啦!我叫艾伯特!旁邊這位是我們最厲害的弓手,艾薇雅!」

艾伯特開了個頭。

「別聽他瞎吹噓…我是艾薇雅,請多指教。」

「我是休博魯茨。」

「我是拉戈爾。」

「卡茲。」

「哦,請多指教…你們看,要到「堡壘」了。」

眾人向前望去,一座龐然大物赫然佇立在一片空地之中,周圍同樣是燒焦和被壓倒的樹榦。未被撕裂的一面正對着他們,銀灰色的外殼沐浴在月光下,漫射出些微的光暈。整座建築物竟莫名顯得有些神聖。

「哇……」休博魯茨他們由衷的讚歎那個世界的科技。

「歡迎來到我們的家。」香取轉身面向其他人,自豪的挺起了(並不存在的)胸做了一個歡迎的手勢。

休博魯茨注意到堡壘下正有人走出來。

「璃ちゃん!快來!有客人來啦!」

璃還是穿着她的灰色上衣和黑短褲,腰間的佩刀不見了。她看到了休博魯茨,一時間停下了腳步。

休博魯茨終於有機會打量了一下她。身材苗條,留着咖啡色的長發,面容清秀,五官像是被計算好的一樣精緻。也難怪…休博魯茨又看了看身邊這幾個雪影部隊的成員,他們都是人造人,可以人為地塑造外貌也是正常的。淺香和香取兩個女孩因為身材太過嬌小,看上去都有點像人偶了。澤林娜也是一個有着細長眼睛高挑身材的美人,不過比較有男孩子的氣息。斯塔姆雖然身架很大,身材健壯的緣故也導致臉型比較粗獷,但仍然有着令休博魯茨羨慕的帥氣。而自己的幾個同伴,雖然艾薇雅是屬於比較漂亮那種人,卡茲和拉戈爾的面相也不賴,不過自己就比較平淡了,有點「標準」,雖然艾伯特經常說他長得挺出眾的。

算了算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休博魯茨打斷的自己的胡思亂想。

「現在「堡壘」里應該只有璃一個人,其他人的話都還沒回來呢,除去我們的話,應該還有四個男生一個女生。」香取說著,轉頭又去喊璃,「沒事了,是我把他們請過來的,現在是客人啦。」

璃這才迎着香取他們走了過來。

休博魯茨發現她臉上的傷不見了。

「那個…當時是我太魯莽,弄傷你了,非常抱歉。」等到她走近時,休博魯茨鞠躬道歉。

「啊,沒關係的,已經用醫療倉治癒了…話說,你們是誰啊?」

休博魯茨和香取便把剛才的情況詳細解釋了一下。

「好不容易有人找到這裡,我想向他們打聽一下這個大陸的情況。」

「這樣啊…那大家別再外面站着說話了,進去堡壘吧。」

「還有,」休博魯茨從馬鞍兩側掛着的布袋中取出了璃扔掉的斗篷,遞了給她,「這是你的東西吧。」

「誒…謝謝。」璃接過斗篷,目光從休博魯茨身上移開了。

大家隨着香取進入了堡壘內部。

休博魯茨再次對這裡充滿超前設計的內部空間感到讚歎。看着對周圍環境有着濃厚興趣的5個人,香取只好一路帶他們走一路說明着這裡的科技和用途,5個人也吃了一路文化的虧。

香取帶着他們來到了空間相對較大的餐廳,坐了下來。

「所以,我已經把這邊的情況大致做了說明了。說說看吧,你們的經歷?」

「其他人沒到齊,這樣也可以嗎?」

「沒關係的,另一批人的話,按照他們的任務回來估計還要一段時間呢。我可以代你向他們說明。」

「也好。」

————————————

「…然後休博魯茨那傢伙‘唰’地一下抽出直劍,直接甩了出去,然後…」

自我介紹后,艾伯特開始講述從起源到現在的經歷…

「等下艾伯特,我們不是來閑聊…你接着吹。」

…本應該是這樣。

當。

艾薇雅敲了敲他卸下來的一塊板甲。

「要緊的事還沒說完了呢。啊,不好意思,每次這傢伙一聊高興了就…」

交流似乎逐漸偏離了主題,而香取還在興緻勃勃地聽異世界居民講不知經過多少次「藝術」加工的故事,不過既然現在講到休博魯茨,他多少還是有些得意。

「該死的虛榮心。」內心調侃着,休博魯茨還是任由內容發展。

「算了,難得能有個人聊起來這麼久,讓他倆聊去吧。」

澤林娜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最後也選擇了無視那邊愈發無法挽回的文化交流大會。

「德爾奇亞首都真的有浮空城鐵嗎?」

看樣子真的無法挽回了。

「…咳,我來做一下整理。」休博魯茨接過了主持。或者說本來情報分享就是以他和香取為代表的,只是艾伯特這傢伙實在太能說了。

淺香接過了隊長的平板電腦,後者倒非常自然地就交出了工作。

「就我們所知道的情況,現在對大陸的情況做以總結。」

據休博魯茨所言,雪影部隊的墜機地點位於人類國家德爾奇亞境內。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人類佔據着整個諾科里大陸,分生出許多的國家,現在因為災難已經所剩無幾。

在魔盒失效后,古老的智能生命便開始奪回曾經屬於他們的土地。

大陸中心,農業國家艾爾科利斯。魔盒的所在。雖然作為這場「災難」的發源地,可是本身卻並未受到太大的破壞,也許是魔盒的緣故。但周圍的小國就難逃滅亡的厄運了。艾爾科利斯現在和德爾奇亞一樣面臨著難民湧入的問題,並且由於被淪陷區所包圍,已經很難與外界溝通了。

稍往北的,逐步工業化的國家德爾奇亞。國土遼闊,強盛的國力使得它尚能抵抗魔盒生命的入侵,休博魯茨他們正準備在此處安頓下來。艾薇雅與艾伯特的故鄉。

佔據大陸最北端的寒冷國家賽亞維斯。尚未受到災難的波及。

大陸西岸的國家伊德林,已經陷入戰火,在抵禦魔盒生命入侵的戰爭中正節節敗退。

大陸最東端的利維亞諾德無人區。惡劣的荒漠環境。無人知曉那裡的具體情況,無數探險隊的葬身之地。

大陸南部的小國洛特,據休博魯茨所知,是南部眾國唯一還未滅亡的人類國家。

淺香將他們的口述一一記錄下來。工作終於告一段落後,她長舒一口氣,看了看牆上的表。

遠處依稀傳來埃爾茲的守夜人敲響的12點的鐘聲。

「一不小心拖到這麼久...吶,你們還回去嗎?」香取問道。

「啊,糟了...是啊,這麼晚再回去是會打擾到那個老太的吧。」休博魯茨撓了撓頭,他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要不...要不你們先在這裡住下?明天去把行李什麼的搬過來吧。這裡還有很多空餘的宿舍呢。」

「誒?香取你確定嗎?」璃對她突然的決定有些意外。畢竟,接受外人住下,對於他們來說是第一次,有太多不確定因素。

「沒什麼不好嘛,這裡環境又不錯,而且單從利益層面來講,休博魯茨你們也是很重要的消息來源呢。」

休博魯茨看了看大家。他們也都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樣也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

休博魯茨來到分配給自己的房間,一下倒在床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整面房頂散發著柔和的暖光,均勻地染上四周灰白的牆壁。室內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桌前開了一面窗戶,但窗外是一片漆黑,也並不能打開。按照他所處房間的位置,這扇窗戶應該是不能望見堡壘外的景色的。

大家都回去休息了。衣服什麼的也沒有帶過來,第一晚還真是有些麻煩…

原本這一天都在往埃爾茲趕路,抵達旅館時已經很疲憊了,可他現在卻又精神起來。遇見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物,多少都有些亢奮。

還有那個女孩…璃。他不知為何有些在意她的經歷。

與其在床上干躺着,不如去外面走一走吧。他這樣想着。

休博魯茨獨自走出堡壘,長長嘆了口氣,再次回身打量起這個世外之物。

他看到高處的平台上,倚着欄杆的咖啡色頭髮的少女。

視線與那雙深棕色的眼眸對上了。

於是形成了一副奇妙的畫面。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在月光下默默互相注視着。

……

休博魯茨回到堡壘,走上樓去尋找那個平台。

堡壘內部的複雜廊道把他繞了一段時間。打開通往外部平台的門,他發現璃仍在那裡。

他走過去,在離她不遠處也趴在欄杆上,俯瞰着腳下的一切。

剛抵達埃爾茲時的雲霧早已散去。微風過後,夜空澄澈,群星閃耀。

在諾科里大陸的秋冬季,人們能看到兩輪月亮凌空的壯麗景觀。雖然對於休博魯茨來說已經是常識,在璃看來或許還很新奇吧。

兩個人誰也沒有抬頭去欣賞天頂的美景,那是追夢的人才能看到的地方,他們現在還沒有那個資格。

「…不去睡嗎?」休博魯茨先開口了。

「睡不着了。」

休博魯茨覺得之前的道歉有些太倉促了。聽了香取的描述,他對自己的行為依然感到內疚。

「那個…我還是想說,關於剛見面的事…」

「都說了已經沒關係啦。」

「這樣啊…」

「香取,她和你說了我的事了吧。」

「…是的。」

一陣沉默。

「其實…我想說,璃不用在意外面那幫傢伙對你們的看法的,人造人也好,‘真’人類也罷,不都是一樣在笑在哭嗎…所謂有區別不過就是那幫蠢貨的自我滿足罷了,就是…」休博魯茨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安慰的詞語愈發機械化,當他實在編不下去的時候,也想明白了。

他是在安慰自己。

做着比「那幫蠢貨」高明不到哪去的事。

他不過是在給自己找些理由不再去煩惱這些事情罷了。

奇怪了,明明已經認定人類不配容納自己了啊。

那也不過是自以為是的安慰吧。

「休博魯茨…」璃默默聽他說完,然後開口。

「嗯?」

「你覺得我們還會在這裡待多久?」

「…什麼?」

休博魯茨突然想起來,雪影原來所在的世界是擁有躍遷那樣的科技的。雖然不太明白原理,但如果按照鳳號的原航線重新在碎片提前脫出躍遷的地點結束躍遷,跨越平行世界是可能的。

「我們原來的國家是擁有可以橫跨世界的科技的。」

繁榮而美好的國家,不會不給失蹤的公民一個交代的吧。

「但是在那裡,我們也不被認同。」

人類。

「我們是最後一批人造人,在鳳號上只是擺設。」

「沒有人會來找我們的。永遠也回不去了。」

璃說著說著,眼圈有些紅了。

什麼啊。

我們是一樣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