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明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同他最后的记忆相比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简陋的,甚至有些破旧的环境,搭配上数量稀少得可怜且都带有浓浓十八手市场风格的陈设,这个地方的主人在一处极广阔的空间中央布置出了一块极小的,客厅一样的地方。

就像海上的孤岛一样,这处没有围墙的客厅在空旷的四周里显得十分突兀且不合情调。

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曾经草草铺就的劣质面板早已销蚀得不成样子,大面积地裸露出了本来的灰色。尘土和各式各样的废料堆积散布在四周,只有中间的一点地方有打扫过的痕迹,但也透露出一种脏乱的感觉。屋顶大体还算完整,一两处破损的地方并不影响其功能,但电路和水管则彻底毁坏,连同窗户上的残破的玻璃一起沦为了这无用之屋中的无用之物。

总的来说,这是一处相当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你醒了。”

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传来。那是一位体型瘦长,长着一副马脸的光头法师。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端正地坐着,徐徐地自我介绍了起来。

“赏金法师‘炎星’,顺带一提,我微不足道的名字叫做萨尔瓦多·马库斯。十分抱歉,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将您请到这里来。条件有限,希望您可以忍受一下。”

“为什么绑架我?”李孟明虽然还没有完全唤醒身体,但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坐在炎星对面的简陋木制沙发上,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住或是受到其他什么限制自由的措施——不过把自己绑架到这里来,本身就是限制人身自由的举措。

“因为您具有独特的价值。”炎星看向他左边的一位,浑身都用绷带缠起来了的人,“您一定还没有忘记这位先生吧?”

“我不记得我有认识什么绷带怪人。”

“是我啊,小伙子。”

李孟明愣了一下,随即透过那双令人生厌的眼睛回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赏金法师 “风鬼”杰拉普特·威斯克,就是那个在公园里袭击他和埃莉莱尔,甚至想要对他这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痛下杀手的变态老头。要不是东云早苗高超的包扎,自己早就因为他的暴行而失血过多死掉了!

“你还没死啊?”李孟明十分冷淡地回了风鬼一句,随后就将眼睛转向其他地方。臭老头儿没死就没死,还用绷带把自己包起来是个什么意思,打算吓人还是躲进博物馆里?

身陷囹圄,对面的这两个人只要眨眨眼就能取了自己的性命——李孟明心里对自己的表达出恶劣态度的做法没什么底气,但仍旧硬撑着,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心里那么慌乱。

“所以呢?你们带我来这里的理由还是没告诉我。”

“你身边的那个异世界人,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炎星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用另一种方式给出了答案——是因为埃莉莱尔。

“没必要告诉你。”

“我们听说,你现在是联合特区落魄魔法师协会的成员了,似乎是因为威斯克的动作,才启动了这一切。”

“启动了什么?”

炎星还是不回答李孟明的问题。他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李孟明,而风鬼则索性闭上了眼睛。

破旧的仓库中央,三人之间的沉默使得时间越发煎熬了起来。

“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李孟明站了起来,装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他并不相信眼前这两个大费周章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法师会让自己离开,但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充当顺从的人质也绝不是他的作风——不如自己先动起来,再看看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请便。”

出乎李孟明意料,炎星并没有任何要阻止他的意思,而风鬼则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没有料到这一点的李孟明略显诧异地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真的走了啊?”

“走吧——”

在李孟明迈开步伐,还没离开那处伪劣的客厅区域时,炎星又开了口:

“但是在你离开之前,我希望你可以看一下这段视频。”

我就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诡计。

李孟明转过身去,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什么视频?”

接过炎星递过来的平板电脑,李孟明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段八月十四日的监控视频。

画面上巨大的风刃裹挟着各种各样残破的物品,在一位没有皮肤,浑身仅剩肌肉的法师的操控下向一位银发少女发动了攻击。少女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对方的攻击,在令人震惧的狂风中轻松击败了敌人。坠落在地面的法师浑身燃烧着烈焰,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生还的样子。

不用过多解释,李孟明也知道这是什么视频。

八月十四日,市民公园,那场战斗中自己缺席时的部分,就在这部薄薄的电子产品上流淌着。

等等,被火烧伤......

李孟明看向风鬼。绷带之下的老者依旧挺直着身体,但却隐隐地透露出一股虚弱的意味。

“要活下来是挺不容易的。”

风鬼看出李孟明的想法,缓缓地举起右手,一点点地将绷带解开。

那是一支没有皮肤,全部都被火焰烧伤,如今满是疤痕和褶皱的手。风鬼牺牲了最外层的肌肉,将其变成了新“皮肤”——那种厚度,充其量也就是一层膜而已。

“虽然调养了有些时日,但还是不太适应,不过不会危及性命,法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风鬼将绷带缠回手上,“小伙子,你的那个朋友,可不一般啊。”

“威斯克的法术,是超过一般的净者(mensch,等级4的法师)而在尊者(master,等级5的大魔法师)之下的,而这位半精灵,至少也有贤者(oracle,等级6的法师)水平,这已经是传说等级的实力了。”炎星接过风鬼的话,将他和埃莉莱尔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说了出来。

“那你们知道她那么厉害还敢去招惹她?”

李孟明并不十分清楚法师之间的实力等级划分,但从炎星的叙述来看,埃莉莱尔要比风鬼的等级高上不少,而从视频上来看,则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这么说来,怪不得那女人对自己这么自信,原来真的有这样恐怖的实力做后盾啊?一开始打得那么辛苦,绝对是自己拖了她的后腿,唉,早知道自己就该躲起来,让她放手去打好了。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而是在启动了某种机制后突然跃升的。”风鬼睁开眼,缓缓地站了起来:

“即使不是为了保护你,一开始她展现出来的实力也绝对就在净者水平,倘若起初便强于我,我又怎么会前去送死?”

李孟明看着除了鼻孔、眼睛和嘴巴裸露出来以外,浑身都缠满绷带的风鬼,皱起了眉头。你个臭老头,自己打不赢就算了,知道实力差距这么大,现在还来绑架我?瞧你一身绷带的样子,我要是像你这样吃了这么大亏,肯定得悔恨得不行,马上洗心革面改邪归正,怎么会马上又搞这些事情?

“那又怎么样?你们发动袭击,然后被打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是个异世界人。”

炎星用一种平静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如果她是异世界派来入侵地球的前哨,那么光是这个半精灵,就足以杀掉地球上一半的魔法师。”

......

东云早苗当时也说过这样的话,时至今日,虽然埃莉莱尔从未表现出怪异的地方,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也绝对相信她——但仍旧没有可以用来佐证的事实。

不过,就算如此,李孟明对埃莉莱尔的信任也要远远大于眼前的这两名赏金法师。

“是不是异世界的入侵者我不知道,但目前来说打算取我性命的只有你们。”

李孟明将平板还给炎星,“如果你们要对我动手,现在就做吧,如果依然打算说这些,那恕不奉陪。”

话音刚落,炎星和风鬼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

“我们不会伤害你,但你也不能离开这里。钓鱼的诱饵没了,鱼是不会上钩的。”

不需要多少理解能力,诱饵和鱼的象征对象马上就浮现了出来。

“年轻人,不如坐着听我们讲点话如何?”风鬼对着刚刚的沙发比了一个“请”的姿势,他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绷带下的身体,动作略微显得有点僵硬。

炎星宽厚的笑容下,此刻也隐然透露出一股禁止他离开的意味。

李孟明坐回到刚刚的位置上,两名法师也坐了回去。

“你知道什么是赏金法师吗?”

炎星轻轻地搓着自己手上那串不知是何质地的红色念珠,又开始说些用意不明的话。

“跟赏金猎人差不多,拿钱办事的法外狂徒呗。”

“说的不错。但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赏金法师的存在吗?”

“有需求就有供给,揭皇榜拿悬赏的人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那......”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孟明被炎星问得心烦,不由得发了脾气。其实炎星并没有什么恶言恶语,语调也非常平和舒缓,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普通的模样反而越让人焦躁,越容易失去耐心。

“圣公会议创立的时候,要求所有法师都得接受其管辖,这是三千年来未有之情形,地球上首次有了一个统一的,具有最高权威的魔法机关。”

炎星没有理会李孟明的无礼举动,依旧保持着自己说话的节奏。

“这本来是件好事,尤其是在当时那种魔法普遍衰落的情况下。但是仍然有一大批魔法师不愿意生活在束缚之下,要求像以前那样生活。分歧日渐加剧,这些人受到了圣公会议的敌视,最终遭到了通缉。所有的赏金法师,最初都是反抗圣公会议的自由魔法师。”

......

李孟明没有说话。他记得东云早苗说过类似的事情,那段时间里大概有三分之一的魔法师永远消失的血腥岁月。

的确,圣公会议剪除异己的做法并不正义,肆意滥用暴力也绝非最佳选项。但历史上的冲突并不能成为炎星等人今日为恶的合法理由。

在人类发展的无数种可能性里,当大潮形成时,就会带来“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结果。明末清初的天地会是这样,发动西南战争的西乡隆盛也是如此。

更何况如今这两个人已经变成单纯拿钱办事、毫无原则的赏金法师,再去谈以前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但李孟明并不打算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他对眼前这两个人并无好感,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过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自己,并没有多少资格发表言论——这两个人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肯定也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经历了许多悲喜往事的。

李孟明决定只对他经历过的部分发表意见。

“我不清楚以前的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你们站在了错误的那一边。”

“何为错误?”炎星似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回答来了兴致,“对你而言,作为袭击者和绑架者的我们是错误的,但对于我们,妨碍任务的你,作为任务目标的半精灵,也是错误的。”

“这个世界上有公理存在,你们为了一己私欲而无端伤害他人,这不是错误的是什么?”

“那何为公理?”

......

李孟明一时语塞。

什么是公理?是正义、诚实、善良这些抽象的美德,还是尊重他人、帮助他人这样具体的做法?这个问题有无数的先哲讨论了千年,但似乎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是圣公会议下发的追杀令,还是委托人给我的任务?”

看到李孟明流露出为难的神色,炎星继续说道:

“这世界上有且仅有一条公理,那就是强权战胜公理。而就连被战胜的那些公理,也是强权制定的。没有强权的参与,正义、自由、公平都不过是你们这些战后一代的幻想罢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单纯地聊聊天罢了。”

这样让人不适的聊天,李孟明还是头一次遇到。比起带有攻击性的羞辱、咒骂,这种动摇思想的言语更令人难以忍受。他不知道如何再接下话去,索性撇过头,摆出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样子。

“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发动袭击的理由?”

“你们绑我来,还问我为什么会被绑来?没什么话要说就别尬聊了!”

“我们是杀不死你,也杀不死那个异世界人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既然是无用功又为什么要去做?”

“因为这是委托,不可抗拒的委托。”

李孟明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厌恶感。

不可抗拒的委托?这种事情也存在强买强卖的吗?还不是因为你们贪图财富,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既然要作恶,就像Joker一样一恶到底,要是心存善念,那就学学周处改邪归正,现在这样一边为恶一边还要给自己洗地,到底是想怎么样啊?要不要请个性格分析师来帮你们一下?

“别拿这种东西做借口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待会儿把埃莉莱尔引来了,不一样要对付她?”

“当然要对付她。只不过在那之前,想告诉你一些事情而已。”

“那你说啊?”

“我已经在说了。”

李孟明深吸一口气,非常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在他看来,炎星不过是在絮絮叨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而已。

“她们似乎发现这里了。”风鬼突然睁开了眼睛,“不过还没这么快来,我去外面看看。”

说完,风鬼便腾空而起,直接穿破仓库的屋顶,留下掉落一地、发出碰撞声音的碎片残骸。

“请原谅他,毕竟没多少时间了。”炎星把手上的念珠换了一个方向搓着,又开始了他那让人不明所以的宣讲:

“这座城市里,有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挑战的至高权威存在。不管是否自愿,一旦被盯上,谁都无法逃脱。普通人也好,魔法师也罢,甚至是圣公会议都不是其对手。”

“要是真的有这样的超级强权,那他还花钱雇你们做什么?自己出来把事儿办了不就完了?”

李孟明对炎星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有那样强大的存在,那么其智慧必定不会低下到要给潜在的反对者们打怪练级刷Boss的时间,直接动手全灭了就好——那种非要作死给对手机会的大魔王,在现实世界里根本成为不了幕后黑手的。

“运筹帷幄之中,方能决胜千里之外。他不是不出来,而是还没有到值得他出来的时候。”

“那不还是一个意思?派了风鬼来,风鬼打不赢埃莉莱尔,现在又要算上你——我可警告你,今天带我出来的还有一个圣公会议的调查员,她就是来找你们的!”

炎星盯着李孟明,缓缓地张口说道:

“我从来没说过,这个计划里最有价值的部分是你们吧?”

......

那你们袭击埃莉莱尔、绑架我做什么?还讲一堆废话,士可杀不可辱啊混蛋!

“那你放我走。”

“不行。”

你干脆逼疯我算了!

李孟明仰起头,冲着被风鬼击破的顶棚翻起了白眼。实在是受不了了!埃莉莱尔,哈莉·梅林,不管是谁,快来救我走吧,我一定感激不尽!!

“你信仰神吗?”

“啊......饶了我吧,”李孟明把身体恢复到正常的样子,“我不需要临终祷告,也不需要救赎,我现在就希望你闭嘴!”

“我有我信仰的神。”炎星挽起袖子,露出一整条曲折缠绕着黄白色纹身的手臂:“希腊火神赫菲斯托斯,赐予我使用烈焰的能力。不过我学艺不精,最多只能控制黄白色的火焰。”

“那是多少度?”

“不高,5000到7000摄氏度吧。”

“......那还真是‘凉爽’呢。”

说话间,风鬼再次打破屋顶的一部分,出现在了仓库内。

“快到了,两个人都在。”

“按计划行动吧。”炎星放下袖子,原本褐色的眼瞳瞬间变成了火焰燃烧的模样。

看来埃莉莱尔和哈莉·梅林都找到了这个地方,李孟明警觉地看着眼前的两名赏金法师,虽然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表现出要伤害他的迹象,但现在自己的救兵已到,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实在是不能掉以轻心。

“待会儿请你待在这里,在外面的话可能会受到波及。”炎星同看着李孟明,然后又看了看风鬼。

还打算保护我?李孟明不知道炎星想搞什么鬼,又将自身的警戒等级拉高了一点。

“威斯克,有把握吗?”

“十成。”

刚刚是按计划行动,现在又有十分把握?听到风鬼和炎星的对话,李孟明陡然紧张了起来:

“你们绝对不准伤害埃莉,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什么魔法、赏金法师的事情全都捅出去,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勾当!”

“你喜欢她?”

“哈???”李孟明的心脏猛地泵出一大注鲜血,将他的脸挤得通红。他原本消沉抵抗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飞快地闪着眼睛说道:“你个老不死的瞎说什么?”

“那你甘愿为她冒这样的风险?不要说赏金法师,你这种做法等于和全地球的魔法界为敌,甚至可能引发普通人和魔法师之间的战争——你们的课本上应该教过猎巫行动吧?况且一个异世界人的存在,说不定还会导致两个世界之间的战争。”

炎星看着李孟明,露出了几分嘲弄的笑容:

“以一人之安危,置世间兆亿生灵于不顾,这就是你所谓的公理吗?”

......

李孟明再次被噎住,无法反驳。

太奇怪了。

这个法师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讲一些云里雾里、意图不明的话。如果说是为了干扰自己,但每次都点到即止,如果说是要告诉自己什么事情,这也太过隐晦了吧?

一个绑架犯跟受害者谈起了人生哲学,你还是康德、尼采他们的信徒?文艺犯罪分子?我看你根本就是闲得慌信口开河,想在埃莉莱尔她们到来之前杀杀时间,缓解一下无聊吧!

你们这些魔法师啊,要是没事做就看看新闻、玩玩手机,实在不行两个人下象棋也好,非得讲这么些苦大仇深的话题,职业病还是工作流程?

李孟明将脸颊部分的肌肉用力地挤在一起,压平嘴唇,显示出一种不耐烦且不愿意再多说话的表情。他开始观察着出口的方向,打算等一会儿埃莉莱尔和哈莉·梅林杀过来,自己就找机会跑出去,尽量别给她们增添麻烦——人质果然还是应该自己动起来要好一点。

“希望有一天你能回想起我今天跟你说的话。”炎星对着李孟明的臭脸微笑着,然后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你在这里跟我一起待一会儿吧。”

风鬼以极大的手劲将李孟明按在了沙发上,但又仅仅是不让他乱动而已。

大门在十分恼人的金属滑动声中渐渐地打开,炎星缓步走了出去,随后大门又关了起来——在大门逐渐合上的这点时间里,透过不断缩小的门缝,李孟明看到腾起的气浪和先是半人高,继而齐人高的旋转火焰。

“赏金法师炎星,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

在所有仓库里所有玻璃一同被热浪震碎时发出的破灭组曲中,这个名唤作萨尔瓦多·马库斯的火焰法师,袭向了他人生的终点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