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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抱歉……我突然不想说和妈妈有关的话了。”
“……”
“我是个奇怪的孩子，事到如今汐雨大哥哥你肯定也会这么认为。”
“嘛……”
要说是不是奇怪的孩子，那肯定是奇怪的孩子，只是这个奇怪的定义是什么，又会导致什么后果，无论怎么思考也得不到答案，这样的事情过分去纠结也显得没有意义。可我的坏毛病可能要犯了，也许是之前解决的事情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人的烦恼，这次只和林恋久认识没多久，就会不自觉地认为也应该帮助她解决她的问题。
可这是她的家事，我又何尝，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呢？但这样下去就好吗？可自己又不该多管闲事的。
“既然没什么要聊的了，我把餐具收拾完就回去了，毕竟我可不是你家的佣人，家务什么的绝不会帮你做的哦。”
“不行。”
“啊？”
“陪我……一直到妈妈回来。”
“喂喂喂，你不是说你妈妈每天晚上都是很晚回来吗？你真要我等到晚上十一二点？”
“……”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还有想和汐雨大哥哥说的事情。”
“真是拿你没办法……之后我绝对要把你丢回给夏离影，我可照顾不了小祖宗。”
“……”
“……”
“果然，汐雨大哥哥……我是做错了什么吧？正常的孩子是不是不该说刚才那种话？”
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样子，紧紧地把着轮椅的扶手，明明说着有情感波动的话语，表情却是比往常还要僵硬三分。
“也不是那么说……”
“我一直以来都在做错事，一直在搞错些什么，逐渐积少成多积少成多，直到最后就会发现自己实在犯下太多过错了，甚至连弥补都来不及。”
“可你不是把这些事情都忘记了么？”
“没错，我确实把这些事情都忘了，脑海中的悲伤有一部分是属于妈妈的，可我却忘记了这份悲伤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和妈妈有关，就连这份感情对于我来说都莫名其妙，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完整的自己了，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被割裂开来了呢？”
“你说的这话也太吓人……”
“但就是这样没错！”
扑克脸混杂着激动的呼喊，我宁可她这个时候是用和刚才一样诡异的表情，反而能让我安心，或者更适应一点，我能感受到自己正在窥探这个少女的内在，或者是，她在故意显露给我看？
“我究竟还是不是林恋久呢？还是说我已经成为了其他什么人？为什么我的记忆会消失不见了呢？为什么我的悲伤都无处可去呢？那是不应该留在脑海里的东西才对吧？我说的有错么？告诉我答案啊汐雨大哥哥。”
“林恋久……”
“我的人生中到处都是罪孽，都是自己亲手种下的罪孽，啊啊……我究竟何时才能偿还啊，我还能不能见到她呢？应该是没有办法见到了吧……我是个奇怪的家伙……所以我才能存在于这里，而她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了，即使她象征着我的罪孽，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明明想要赎罪的人又再一次回来了，等待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会这么过分啊。”
“……”
搞不懂的话语，在说完之后，林恋久终于镇定了下来，轻轻向我点了点头，用细如蚊吟的声音向我说了一声对不起，便独自推着轮椅到客厅之中打开了电视，把电视机的声音尽可能调小，然后坐在那里看着电视一言不发。
“……”
要让我现在去接近她简直是强人所难，再者说让她这样自己静静地待一会儿说不定会更好，还好她们家客厅和旁边的会客室是相连的，我便在会客室里坐下，拿出手机消磨时间，要等到晚上十一二点那可真是煎熬，对于上班族来说那更是致命的，希望明天早上不要迟到就好。
因为林恋久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所以整个房间显得格外安静，唯有钟表的指针能划破这寂静的夜晚，时间似是过得很慢，我实在是撑不住开始打哈欠了，结果听到房子外有车停进来的声音，这才察觉到指针已经晃过了好几个钟头，来到了十一点。
我刚准备起身，就看到林恋久停在了会客室的门口。
“怎么了？”
“我要回房间去了。”
“唉？不和你妈妈见一面吗？”
“……”
“是害怕想起来那些事情？”
“不知道……没到这个时候，就觉得不想见了。”
“……”
是这样啊，即使有着强烈的感情，说到底也是个孩子，会害怕会胆怯，会在这个关键时候退缩，这种时候没有办法说教，如果逼得太紧了更会适得其反。
“那么就这样，还有……这个给你。”
“唉？这是……”
“钥匙，我们家的钥匙，哥哥也有。”
“喂喂喂，这种东西给我不好吧，我们才见了……”
“没关系，汐雨大哥哥的话没问题，我信任你。”
“这也太沉重了吧……”
林恋久只是在我手中留下了一把钥匙，便推着自己的轮椅大概是回自己房间去了，我也只好走到玄关，正好脚步声也在越来越近。
“我回来了……你是？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
走进门的是一位看上去非常成熟的女性，将头发盘了起来，戴着眼镜的样子充满了知性，一身的正装仿佛在我的记忆里有些与世隔绝，毕竟在公司里就算是秦小姐也不会穿得这么正式，该说不愧是鼎鼎大名的林观月，一个公司的老板的气质只要是站在那里就扑面而来。
“我家女儿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个任性的女儿啊。”
“也没有……”
“你是叫夏汐雨？我没记错吧，刚刚女儿在电话里告诉我了。”
“……”
连名字都说了啊，此时林观月正在上下打量着我，我不知道她单单用目光想得出什么答案，我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和她对视了，这种时候是不能怯场的来着？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不过也就限于知道而已。”
“这样啊……”
“不过稍微有点难办，你女儿，林恋久她回房间之前给了我这个……”
“啊……”
总归是人家的东西，更何况站在我面前的是这个家的主人，我不能不经许可就保留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是林观月她看了一眼后，仅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上次也自说自话地把钥匙给那个夏离影了，不过夏离影她和小九，形影不离的如同亲兄妹一样我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
“小九那孩子，性格有点古怪，只要不惹麻烦她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不如说我倒是愿意尽量满足她，既然她信任你你就把那个收下吧。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游手好闲之辈，也不可能拿个钥匙就天天到我家里来。”
“哈……”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非常不好意思。”
“啊没有没有，没有那回事，只是……”
“只是？”
林观月皱起了眉头，我想她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本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现在看来不说出口是不行了。更何况刚刚林恋久对我说了这些话，现在当事人正在我面前，不好奇去问些问题，作为故事的创作者来说也是心痒难耐。
“林恋久她今天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是的，林恋久说你夺走了她的一切……”
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当时的情形完整地说给她听，一是因为作为局外人不能凭空激化母女之间的矛盾，二就是我不希望作为家长的她听到孩子带着恶毒的话语，哪怕那其中亦包含着爱意。
“这样啊，那孩子还在记恨着我啊。”
“你知道这件事吗？”
“怎么，八卦之魂觉醒了？或者说，小九那孩子对你说了更多，你却选择性地说出来，没错吧？”
“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肯定也为我的感受考虑了，才会这么选择。可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没有理由。”
“我想也是……”
“当然如果那孩子信任你，自己告诉你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事到如今我不能限制她这点自由，可是对于我这边来说，完全没有说出来的打算和心情。那只是一次孩子的任性罢了，至于在我们两个人心中造成的疤痕，我相信时间会解决一切的，或者说会冲淡一切，那孩子成熟起来的时候，应该就能理解我的苦心了。”
“也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还有什么问题么？如果没有的话我希望早点休息了，我在公司已经忙了一天了，如果要聊天的话请择日。”
“林恋久她说……她忘记了以前发生了什么。”
“啊？这种话你也会相信吗？那只是小孩子掩饰的谎话吧？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如果还会忘记，那为什么刻意躲着我呢？明明……每次都等我回来的时候才去房间里睡觉，她只是单纯不想见到我而已，那种说法只是不让自己继续受伤罢了。”
“……”
林观月她说得斩钉截铁，以至于站在中间的我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了，究竟是林恋久在说谎还是林观月误解了林恋久，只是今天都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实在是太晚了。
而终于，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两个人都说了实话，都没有说谎，只是站在我面前的她是否是她，这一点我没有当场明白，把这个事实漏掉了，毕竟那个时候我也不可能往那个方向思考。
我以为我自己是特别的，但我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谁都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
……
……
空气中传来特殊的味道，是花的芳香还是泥土的清新，还是说夹杂在了一起，这里是雨后的某处吗？还是说，滴在我脸颊上的正是雨水本身。
“又见面了，小雨哥哥。”
“你是……”
出现在我面前的少女，有两束低马尾，穿着熟悉的高中校服，笑容如记忆之中存在过一般熟悉，举手投足之间展现的净是属于少女的可爱之处，我刚想称呼她为姐姐，话语到嘴边的时候却停住了。
我记得少女是谁。
“看起来你之前把在这里见到过我的事情全忘记了啊。”
“你是……林慕雪。”
即使和姐姐长得再相像，我也认出来她是属于现在的姐姐身体中原本的灵魂，也想起来了之前那个被我忘却的梦的记忆，我在那时候与她相见，和她的所有对话以及梦中的经历都想了起来。
这个时候这个梦里的世界正下着雨，居然连这样的场景都能做到，是她在支配着这个梦境？她是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答对了！需要奖励吗小雨哥哥？”
“为什么又把我叫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唉？想起之前的事情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叫你来这里吗？我们之前不是有话没有说完吗？”
“……”
“梓洋姐姐也对你说过了吧？她有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我在之前的梦境也告诉你了，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的样子。”
“事到如今你还是说得这么模棱两可你是在逗我玩吗？”
“才不是呢，因为我确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只是有预感接下来要告诉小雨哥哥你的事情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小雨哥哥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失忆吗？”
“……”
“哦哦，一副事情已经发生了的表情呢，嘿嘿嘿。”
她的表情像是在得意自己预知了未来，手舞足蹈的少女无时无刻不在这虚无的世界里展现她的可爱，她的心情貌似是变好了，这场虚空的雨也一并停了下来。
“所以为什么会失忆？”
“哎呀这种问题，上过大学已经工作了的成年人小雨哥哥来回答才对嘛，我可只是个高中生哦，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
“……”
“不过如果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的话，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
“原因不止一种哦，有的人失去记忆是因为大脑功能的损伤，有的人失去记忆是因为心理问题的障碍，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自己封闭了自己的记忆，可能小雨哥哥觉得这是做不到的事情，但这样的例子也是有的，不过这样的例子也有其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
“嗯嗯，那就是她并没有办法真正忘却一切，却也不是装作忘却的样子，封闭了记忆和装作忘记是存在根本的不同之处的。封闭了记忆之后她就真的没办法想起被忘记的那件事了，可又不算是真正的忘记，可能下一瞬间就会找回记忆，又或者……她的精神限定了找回记忆的条件，总而言之封闭记忆是一种主动且程序化的过程，和随口说说的装作忘记，所包含的决意都是无法比拟的。”
“……”
“啊啊，要说得通俗一点的话，就是肉体和精神还保存着这份记忆，但是她的心中，已经没有这段记忆了，被精准地强硬地坚定地……切断了。”
“也就是说……她既没有说谎却也还记得那些事情？”
“果然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小雨哥哥你说的不完全正确，具体原因跟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一样的。”
“……”
“小雨哥哥你知道梓洋姐姐要存在于我的身体中，需要什么条件吗？”
“……”
话题突然回到了她和姐姐之间，这让我也不禁紧张起来，即使我也明白在她面前我根本没有紧张的必要，可是牵扯到姐姐的重要的事情，我想一个字不漏地听仔细。
“最根本的条件，就是需要我的认可，也就是说……梓洋姐姐的灵魂要从我的身体里重生，是需要我同意才行。”
“什么意思？”
“哎呀像小雨哥哥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还没有明白吗？我是因为被梓洋姐姐那份执念所震撼，所以即使会有段时间见不到家人，也把身体让给了梓洋姐姐，也就是说我本人是在对现实没有任何意见的情况下，选择藏在这里的。那么……”
“那么也就是说……有人是心甘情愿消失的……可这和你刚才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啊，因为原理是一样的嘛。”
“原理？”
“都是主动地让身体的一部分消失，这一点。”
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拥有自信，能给予我解开问题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