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东西,看起来不知道到底是纸还是布的薄片上面写了很多自己看不懂的像是某种文字一样的符号。因为被当成了绷带来包裹自己的伤口,所以它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层层交叠,很多字符都被压在了交叠的部分下面,看不见那些到底是什么了。

“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怎么知道你姐姐要我们去找什么东西?”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个清单是裹在你身上,我想看就直接在你身上看就好了。”

玛恩说着就在卡诺的身上摸索起来,想要找到不知道刚才被她掖到哪里去了的清单的开头。

卡诺被玛恩摸得身上发痒又发热,下意识地推开了她。

“你干什么啊!”

玛恩被卡诺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还有点疼。

“你干嘛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

“我在找清单的开头啊!刚才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不知道被压在哪里去了嘛。”

“那你干脆不要用这个来包,你直接拆开来看好了。”

卡诺说着就要把包裹在自己身上的这张清单拆下来,但是他害怕破坏了它又不敢直接把它撕坏,又找不到玛恩把接口藏在那里,因此一时之间也没能把它从他自己的身上拆下来。

“你还是别乱动了,到时候我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更严重了。”

玛恩按住卡诺的手,制止了他想要拆绷带的行为。

“我不找就是了,反正露在外面的东西这么多,先从这些找起好了。”

“好吧。”

“那你答应我,不要随便再拆我好不容易包扎好的这个‘绷带’了。等到你伤口好了,我再亲自帮你拆开。”

玛恩指着卡诺,盯着他一定要答应自己。

卡诺看着玛恩,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话。

“这样就行了,问题就解决了。”

玛恩很开心地坐在旁边休息,卡诺则是默默地穿上了上衣。他整理着那些放在地上的已经晾干了的手枪零件,一个一个地把它们装回去。玛恩看起来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卡诺在做什么,但是还是偷偷地看卡诺拼装手枪。

最后一个零件也安装完毕,卡诺擦了擦手枪的枪身,把它又放回了自己的腰包里。

“休息也休息够了,现在我们要去哪?”

“要去哪里……”

“你刚才不是看了要找的东西吗?难道你也不知道那些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看着玛恩好像根本没有头绪的样子,卡诺不禁着急了。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一想我们先去找什么东西而已。”

玛恩白了卡诺一眼。

“就先去找星辰草好了。”

“星辰草?那是什么?”

“就是那种一丛一丛开着白色花朵的草。”

“你们在水下举行海神祭还要用陆地上的植物来做祭品?”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好奇的,我姐姐说要什么我就找什么。”

“那你……”

“好了,你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边找一边说吧。”

玛恩先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卡诺的身边,向着他伸出一只手。

卡诺抬头看着玛恩,感觉自己好像经常是以这种视角看她。

站在自己面前向着自己伸出手的银白色的少女。

卡诺伸出手,握住玛恩伸向他的那只手。

玛恩一用力把卡诺从地上拉了起来,卡诺跟着玛恩,两个人再次在树林里一起行走。

卡诺来的时候是晚上,在夜色笼罩下的树林看起来就是一片黑色,而且格外诡异。但是当阳光洒向这片树林的时候,这片树林看起来就生机勃勃得多。

金色的阳光投射进森林里,将树木枝叶都映照的更加鲜嫩翠绿。因为很少有人进来,所以草地生长的很茂盛,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在其中盛开。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草地上留下一块又一块金黄色的光斑,像是流动在空气中的融化了的黄金。茂盛的树木也在草地上留下了树荫,有路过的小动物在下面乘凉。

那些属于黑夜中的危险和恐惧,被阳光洗礼之后,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夜色中那些看起来十分诡异的黑色树木,在白天看来也不过是过于苍老的古树。那道在黑夜中看起来代表着不详的黑色树木屏障,在白天看来也不过是生长得过于茂密而无法通过的树丛。

只是这阳光下的景象,看起来也跟沉眠森林十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沉眠森林中有很多深蓝色的鸢尾花。但是在这里,卡诺却并没有见到任何一株深蓝色的鸢尾花。

“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的海神祭到底是什么?”

卡诺一边跟在玛恩的身后行走,一边开口问她。

玛恩倒是并没有像卡诺隐瞒什么,而是很大方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走一边为卡诺解释。

“海神祭是我们人鱼族最重要的祭典,每次举办海神祭的时候都要全部的族人一起去祭坛那里集合。我听我姐姐说,其实在人鱼族里面,能够参加海神祭的只有地位比较高的人才可以,但是我们这一支已经离开了他们了嘛,所以不用管这些地位高低之类的事情。而且我们这一支也没有很多族人,大家一起去祭坛附近集合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么说,你姐姐应该是在你们这一支离开人鱼族之前就已经出生了?那么你们这一个支离开人鱼族的时间应该也没有多久?”“才不是呢,我姐姐其实也是听我父亲说的。我们这一支离开人鱼族应该已经很久了。”

“那你父亲有没有说你们为什么要离开人鱼族?我看你们躲在湖底那么小的地方而不去大海,是不是害怕被其他那些族人找到啊?”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你可以去问我父亲。”

“你父亲?你父亲在哪里?”

玛恩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卡诺,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

卡诺学着玛恩的模样,也指了指天。

“你是说你父亲在天上?这个世界里不止有鱼人,也有鸟人吗?”

听了卡诺的回答,玛恩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鸟人,亏你想得出来这种难听的说法。”

“那你指着天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指天上,我父亲已经死了。”

“那你还让我去问他……”

“你一个狼人这么打听我人鱼族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一定怀疑你另有所图,当然会杀了你。到时候你死了,就可以去问我父亲了。”

“你姐姐看起来倒是还挺温柔的,不像是会随便杀人的人。”

卡诺想起那个自己只见了一面的人。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宛如大海的波涛一样散开的深海蓝色鱼尾,还有与鱼尾一样的深海蓝色卷发。当时卡诺在一瞬间觉得,如果大海能够幻化成人类的模样的话,那应就是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个模样。

那是深沉而温柔的,与玛恩截然不同的女人。

看着卡诺的表情,玛恩就知道卡诺是在想自己的姐姐。

玛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不懂的,我姐姐是族长,她身上可是背负着我们这个族群的生命和未来。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会让她觉得是危害我们这个族群的事情,那么她一定会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真的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一看你就是在没有风浪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完全不知道带领一个种族生活下去又多么艰难。我姐姐说过,当初父亲把族长的位置交给她的时候,嘱咐她一定要让我们这个族群繁衍下去,一定要保护所有人的生命和未来。她就真的把这句话一直记在心里,一边肩膀扛着所有人的生命,另一边肩膀上扛着所有人的未来……”

玛恩正说着,却发现卡诺的脸色有点不对。

卡诺安静下来,就像是之前他忽然在想什么事情的时候那样,明明人还站在这里,但是他的心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可是玛恩也发现,卡诺这一次安静下来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对。

表情看起来很严肃甚至是带着杀气,这样的卡诺,看起来令玛恩觉得陌生且有点害怕。

玛恩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从在这个世界再次见面开始,卡诺就一直对自己十分忍让。玛恩虽然任性,但是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感觉得到卡诺只是故意让着自己,只是对自己没有敌意。

也因为这样,所以玛恩才放心地带着卡诺去了自己的家,因为玛恩知道卡诺不是坏人。

但是玛恩现在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卡诺无法接受的话。自己是不是,超过了卡诺所能容忍的那条底线。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玛恩试探着问卡诺。

“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道歉,是我错了,你不要不说话……”

玛恩向卡诺道歉,并且观察着卡诺脸上的表情有没有变化。

“没关系,这也不是你的错。”

卡诺终于说了话,也让玛恩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是我哪里说错了吗?你告诉我,我下次一定不说了。”

卡诺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恨不得用全身上下每一个能调动的细胞来认错的玛恩,无奈地笑了。

这个样子的玛恩,真不知道应该说她是任性还是懂事。

“你没有说错,我的确不知道带领一个种族生存下去有多艰难。因为我是狼人一族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卡诺用看似轻松的表情,说出了让玛恩觉得无比沉重的话。

玛恩根本没有想过,卡诺居然会有这样的过去。

而刚刚,自己还说出了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一看你就是在没有风浪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完全不知道带领一个种族生活下去又多么艰难。”

卡诺他一定经历了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痛苦,而自己居然还这么轻易地断定他无风无浪地长大。

如果自己是卡诺,那么听到别人说这种话,一定会气得恨不得杀了那个人。

“对不起。”

玛恩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能说最普通却也最能说明她此时心情的那三个字。

“没关系……那不如你给我讲一讲你们族群的事,让我感受一下大家在一起生活的话是什么感受?”

卡诺故意开始转移话题,免得玛恩继续在这件事情上钻牛角尖。卡诺猜得出来,玛恩一定是被她的父亲和姐姐保护得和很好,所以才会有这种性格。而自己现在还并不想告诉玛恩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是玛恩所想象不到的,也是自己现在还不能说的。

“好,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听到卡诺说想知道自己和族人相处的事情,玛恩仿佛找到了一个能够弥补自己刚才因为口不择言而伤害卡诺的这件事的方法。

“那能不能说一说,海神祭的事情,我很想知道这种整个族群都参加的大型祭典到底是什么样。”

“海神祭是我们人鱼一族最重要的祭典,在祭典上,所有的族人会向海神祈愿保佑族群。族长则是能够在海神祭上获得海神的神谕,带领族人更好地生活。姐姐让我们做的就是来帮她准备要献给海神的祭品,等到我们找到祭品回去之后,你也可以一起参加海神祭。”

“我也可以?你不是说海神祭是人鱼族的祭典吗?我又不是人鱼族的族人,也可以参加你们的海神祭吗?”

“这是我姐姐告诉我的,她说要你参加,你当然就可以参加了。”

“你姐姐?虽然你姐姐是族长,但是她说的所有事情你们都必须要听吗?”

“不是因为她是族长,所以我们必须要听她说的所有事情。而是因为她知道所有事情,所以她说得话我们都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