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的鬧鐘聲一直響個不停,接着又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還在睡嗎?快起床,要遲到咧!”

頗為好熟悉的聲音,是誰在喊?我本想對此做出一些回應,腦袋深處卻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又痛又沉,只想睡覺。可是外界的聲音綿綿不絕地傳來,完全睡不着。

要遲到了是在說我嗎?遲到?上學?我本能的肌肉反應,猛地從床上翻了起來,一巴掌拍下鬧鐘,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打開門。

“我上學去了!”

“早餐?”老媽在後面道。

“趕時間!”

“真是的……”

我用百米賽跑的速度往學校趕。到學校門口時,鈴聲剛剛響起,熟悉的鈴聲在校園裡回蕩,層層人影逐漸朝教學樓涌動。我拄着膝蓋喘息,慶幸自己總算趕上了。抬頭看,只見在校門口,那棵老楓樹下的花壇旁仍然聚集着不少學生,他們一面因鈴聲的催促而往教室挪動,一面因落下什麼東西似的頻頻回頭。

這時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王子同學,早上好。”

“早、早上好!”我忙回應,是同班的兩名與我少有交集的同學。說實話,我與班上的同學都沒有交集,把我比作空氣一點都不為過,他們主動和我打招呼的舉動,多少讓我受寵若驚。

“喂,”其中一人湊到我的耳邊,“你昨天逃課啦?”

“啊?”我想了想然後又點頭,“嗯。”

“我們也逃了,待會兒一起向老師寫檢討去。”

原來是拉我一起去受罰的,這種事人越多,好像還能平攤傷害似的。對呀,我昨天為什麼逃課來着?或許是因為沒有睡好的緣故,腦袋昏昏沉沉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又有人撞了一下我的臂膀,回頭一看,是個女孩子,而且是學校的校花公主同學。而她也轉過身來,皺起眉頭,努力撐着眼帘,像是昨晚完全失眠了。她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原本端正的臉蛋現在如扮鬼臉似的,顯得有幾分滑稽。

“怎、怎麼了?公主同學。”我呆站原地,被女孩子這樣盯着,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對我做過些什麼奇怪的事情?為什麼你昨天晚上會出現在我的……”話音戛然而止,像是涉及到了非常敏感的字眼。

“……”我不明所以的盯着她,等待被咽回去的下文。但她終究什麼也沒說,收回目光,打着哈欠,沒精打採的在我肩膀上拍了兩下,眯眼朝前走了。

我長吐一口氣,“今早是怎麼了?”我自言自語。

我似乎經歷了一些什麼,但是細節完全想不起來,一疙瘩似的東西盤踞在我腦袋深處。想要探知,但卻被什麼東西隔開了,空間?還是時間?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只要花些時間抽絲剝繭似的回想,總能一點一點的回想起來。

現在唯一清楚記得的,有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讓我揮之不去。絕對不是公主同學,比公主同學還要漂亮。似乎能回想起她的嘴唇,鼻子,桃紅色的耳朵,飄動的長發,還有……還有她的睫毛,眉毛,大眼睛,如沐浴在光芒中的仙女一般的氣質。越是細想,關於她的長相的記憶便如泉水一樣涌了出來,而且簡直就跟前方的女孩一模一……

我揉了揉眼睛,校門口老楓樹下的花壇旁,站着一位身着淡藍色水仙裙的女孩,她梳着公主頭,雙手提着手提書包,亭亭站立着,像是在等什麼人。理想與現實彷彿只在一個抬頭之間,我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女孩。她的旁邊還站着兩名年齡稍長些的女孩,一個披着柔順的長發,身着黑裙。另一個梳着兩隻馬尾辮,身着白裙。轉校生?因為她們沒有穿校服。路過之人,不論男女同學、男女老師紛紛回頭對她們三人瞧上兩眼,特別是中間那位身穿水仙裙的女孩,有一種摳動內心深處的美麗。

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奇聞異事,一群人對着老楓樹流連忘返,原來都在瞧我的夢中情……

我趕緊晃了晃腦袋,終止那種荒唐的想法。可是那位穿水仙裙的女孩朝我這邊瞧來,並立即揮了揮手。

誰?我回頭看了看,即將上課了,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王子同學?”她喊道。

“我?”我有些驚訝的指着自己。

她如一陣風般跑了過來並握住我的手,我觸電似的向後彈開。

她不以為意,嬉笑着把雙手繞在背後:“你好!我是今天轉學到你們學校的,我叫玫瑰,今後請多指教。”

同行的另外兩名女孩也陸續走了過來。

“十二,請多指教。”梳着雙馬尾像學姐一樣的女孩,捏住裙擺,屈膝行禮。

“十三,哼……”黑裙女孩不願搭理我似的把頭轉向另一邊。

“請……請多指教!”我把頭深深低下,竟發現半天也沒勇氣抬起來。

“嗯!”叫玫瑰的女孩爽快的應道,說罷,她將臉蛋輕輕的靠了過來,柔軟的嘴唇在我臉上如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觸,旋即彈開。微笑着牽着另外兩名女孩的手,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一路嘻鬧着走開了。

“為什麼我也要跟着來?”叫十三的穿黑裙的女孩,對身邊的兩名女孩抱怨道。

“誰讓不相信公主的眼光,正好過來見識一下呀!”十二道。

“我什麼時候不相信……”

“來都來了,就不要計較這些了。”

“是公主!”

而我,好似熔岩爐傾倒,大火漫延,臉上如烈火焚燒。可是當我這燃燒着的自己遇上還沒來得及進教室的同學那冰錐般的視線的時候,身體又彷彿墜入了冰窟,腳底板都涼了。

鈴聲已經響了半天,我獨自一人被掠在原地許久許久,結果那天早上我還是遲到了。

然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終日魂不守舍。那位玫瑰同學初來學校,便已成為學校的名人,校花的頭銜自然移交到了她的頭上。這可把公主同學氣得不得了,雖然表面上沒有表露,可當偶遇玫瑰的時候,她總是嬌哼一聲然後傲慢的走開。

自那天早晨與玫瑰同學見面以來,我再也沒有與她正面撞見過,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我有意躲着她。因為……因為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她,如此仙女一般的女孩,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猶豫的吻了我——王子,全校名聲最差的人。每當想起,我就像個機器人似的,身體以及大腦“咔”的一聲短路,周身上下彷彿還“呲呲”的冒着火花。

即便如此,我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渴望與她相識,因為自那日,我的灰白色校園生活素描圖,已經被潑上了濃濃的色彩。為此,我不斷地挖掘我頭腦中殘缺的記憶,為那個神奇的早晨續寫恰當的因果。我想只要知道了其中因果,或許就能從其中獲得與她見面的勇氣吧。隨着對記憶的深入挖掘,才發現這其中因果委實不少,不是簡單的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細細講來,還得從一個古老的童話故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