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見——雖然我完全不想對你的興趣說三道四,但起碼應該收斂一點吧?你看……我們先不說,現場還有女生啊。”

禮倉以一副非常同情的樣子勸誡着紙水,將一隻手放到紙水的肩膀上,臉上微妙的表情讓紙水莫名地不爽。但禮倉根本不在意紙水的想法,另一隻手將拍下證據的手機深深地埋在了制服上裝的內側口袋中。

絆磯趁機將拍下的證據上傳到了雲盤。

良彌未把宮星拉到了門前,似乎在對仍一臉茫然的宮星進行惡魔的低語——將紙水踹入變態深淵的話語。

“禮倉。我們,不是朋友嗎?”

紙水做着最後的掙扎——無論是誰都能看出,這是在祈求對方刪除會毀掉他人生的“證據”。

“你在說什麼呢先生。你是誰啊?我可不認識會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珍藏女子高中生校服和蕾絲內衣的變態,我也沒有那種朋友吧?”

這份掙扎被禮倉無情地蹂躪了。

“唉……”

紙水非常識相地放棄了掙扎。

這一直都是他的強項。

但是,紙水雖然放棄了讓對方刪除證據,但是沒放棄證明自己的清白。而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不得不需要目擊者們的協助。雖然紙水聽不到良彌未在和宮星說著什麼壞話,但他本能地覺得所有目擊到的人都應該幫助他證明自己的清白。而目前想讓對方協助的方法,也就只有一個了……

紙水將一隻手插進褲袋,攥緊了手機。

然後迅速蹲下,帶着就算跳進洗滌池也洗不清的決心,以肉眼無法辨認的速度用另一隻手緊抓蕾絲內褲,一把呼到禮倉臉上。然後紙水用手順着蕾絲內褲的邊緣,將整條內褲套在了禮倉臉上。

同時,左手拍下了“證據”。

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紙水心想。因為他相信,在剛剛的那一瞬間,不管是良彌未還是絆磯,都已經拍下了第二張“證據”。絆磯還秒速上傳到了雲盤。這樣一來,勝負就已經決定了。

“……”

禮倉晚了一步才扯開臉上的蕾絲內褲。

然後爆發出騰騰殺氣。

“……”

紙水也沒有示弱,做好了拚死一搏的覺悟。他深知自己根本不是禮倉的對手,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只要讓他受傷,自己就贏了百分之八十。這時,一向腦袋靈光的禮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收回了殺氣,重新將手放在了紙水的肩上。

“我親愛的朋友,自相殘殺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嗯?”

(目標是良彌未。)

(了解。)

紙水立刻就對禮倉的眼神心領神會,旋即做出了回應。

(我去固定住他,禮倉你上。)

(OK。)

進行了一番簡單的計劃確認之後,紙水悄無聲息地伏下身,向背對着兩人的良彌未飄去。在走到對方背後的過程中,紙水還隱約聽到了良彌未告訴宮星紙水初中時的蠢事。

像是“把色情DVD當作教科書,睡眼惺忪地在課堂上擺到桌上”——之類的事。良彌未以這件事作為論據,用各種偷換概念的話語論證了“紙水夜奈見是個悶騷變態”的論點。聽了各種過激言論的宮星耳朵都紅了,卻還是忍不住繼續聽下去。

看來這幫傢伙是看不得我跟女生交好,想要把我往死里損——紙水終於察覺了這一點。話雖如此,絆磯和禮倉事實上也並非完全斷定了紙水的品行。至於良彌未,則是帶着某個目的去故意通過宮星貶低紙水在女生群體中的風評——不過這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因為當紙水明白其目的時,已經是良彌未達成目的的時候了。

總之,紙水心中本存留的一絲“為朋友着想”的優良想法,在那一瞬間被他自己抹殺掉了。然後,他行雲流水不帶半點拖沓地從後面將良彌未拉到地上,一旁的禮倉瞬間將蕾絲內衣從後面罩住了良彌未的兩隻眼睛,然後抓住兩條袋子固定住,好讓紙水他們拍下證據。

“等……?!”

良彌未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變成紙水和禮倉的同伴了。

“……真熱鬧呢。”

禮倉和紙水本想接下來就去將坐在上鋪的絆磯接納進來,但是卻因為宮星的插入而放棄了。像往常一樣胡鬧的四人,完全忘記了在場還有一個女生。禮倉和紙水都下意識地將陷害他人的兇器丟到了躺在地上仍迷迷糊糊的良彌未身上,但他們也一時間沒辦法說什麼。

他們都知道,剛剛的場面在外人看來和變態狂舞是沒有差別的。儘管兩人都已經對如今的現狀無可奈何,但這也僅限於在四個人的小圈子中。

躺在地上的良彌未也無話可說。

“你——記得是叫做宮星夏未矢是吧。”於是絆磯出聲了。“分到不好的班了嗎?”

絆磯的情商——或者說是理解力是比較突出的,不管是紙水還是禮倉,就連城府極深的良彌未都對這一點感到佩服。三人都認為,只要絆磯想的話,稍微改變下眼神都能成為大帥哥——但三人也都知道,絆磯是不會這麼做的。要是這麼做了月浪絆磯就不是月浪絆磯了。

“……算是吧。”宮星苦笑着,不敢看着絆磯的深邃眼神。“我好像也被當作問題學生了呢,啊哈哈……”

“你也被當做不良了?”

禮倉的腦中一瞬間浮現出了宮星挑染了頭髮蹲在牆角抽煙的模樣,這讓他不禁渾身激起雞皮疙瘩。

“你也被懷疑作弊了?”

而紙水,則完全無法想象一向成績優秀的宮星夏未矢有什麼作弊的必要。其實他從一開始的判斷就是不對的,但他還是為此糾結了一會,大概這就是作為笨蛋的矜持吧。

“為…為什麼你們會得出這種結論啊?”

宮星有點為難地反駁了同時將自己被當做問題學生的原因說出口的禮倉和紙水。即使和這幾個人同班了一年,也還是搞不清楚他們的想法呢——宮星這麼想着,不禁羨慕起眼前四個個性十足的“問題學生”。

羨慕,並且嫉妒。

“記得你第一學期時一開學就請假了對吧。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絆磯其實根本不想知道,但他覺得其他三人都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便自然而然地將這種虛偽的話語說出口。

虛偽。

——因為,絆磯本人覺得這根本是和他完全沒有關係的事。

“也不算什麼事吧——只是出了點小事故而已。”

“小事故?”良彌未挺起身。“哎呀呀,我想起來了。是那件事是吧。”

“嗯。因為那件事我才受傷住院的……”

紙水和禮倉臉上的迷雲越來越厚——對於這跳躍性的話語,如果不明白的話,不管是誰或許都不明所以吧。不過,絆磯卻毫無波動,絲毫沒有想法似的,翻起自己的書。

難道這傢伙也是知道的嗎?紙水瞥了一眼絆磯,深感無知是多麼的無力。但事實上絆磯是不知道的——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想知道。

確切的說。

絆磯並不想理會。

他討厭所有在夕霞高中洋洋得意地活着的女生——不,準確來說不只是女生,連男生也不例外。凡是生氣蓬勃地在夕霞高中里進行活動的人,都悉數會被絆磯討厭(除了自己的朋友)。

這也是絆磯被當做問題學生的間接理由。

就像是和所有人都是朋友等於沒有朋友,絆磯對所有人敵視便等於沒有敵視任何人。所以才不會表現出來那種露骨的厭惡。

不過,再怎麼說,厭惡的態度也不會改變。

總之,知道宮星被當成問題學生的原因的人,在這個房間里,只有良彌未一個人。

紙水想要問絆磯,卻覺得打擾他看書不好,想要問良彌未,又覺得那個傢伙不會輕易地將情報告訴自己。所以紙水很快就放棄了,和禮倉一起歪着頭表示好奇,以暗示宮星主動告訴他們。

“……紙水同學。”

“什麼?”

“所以,這些東西……你不打算處理一下嗎?”

宮星並不打算說下去。或許是有什麼難以說出口的隱情也說不定吧——紙水這麼想,便沒有主動詢問。

在良彌未看來,紙水的選擇是正確的——既正確又在預料之中,當然,禮倉的選擇對於他來說也是如此。對於良彌未來說,如果在這裡,禮倉或者紙水任意一個人出口詢問緣由的話,那麼他的“計劃”就會滿盤皆輸。即使輸的幾率微乎其微,但良彌未還是將這看作是一場賭博,用自己對摯友們的信任去和偶然性進行賭博。

結果,他贏了。

這是計劃中的唯一一次賭博,就算輸了,也還有重新擬定計劃的時間。所以真要說的話,良彌未也不算在意輸贏。

紙水看向了行李箱里的夕霞高中女子校服,頓時心生無奈。

“就算說處理……”紙水撿回了被亂扔的蕾絲內衣內褲。“首先也得先找到犯人吧?”

“““不就是你嗎?”””

“你們幾個玩上癮了是吧……”

紙水無可奈何地將蕾絲內衣放到女子校服上,然後用女子校服包好。

“我從昨晚就在這間宿舍里了。你是今天早上才把行李箱拿來的吧?往後我就只看到良彌未進來躲到窗帘後面,剩下的時間都沒看到有人進來過。”

絆磯率先提供了一定量的線索。

“那還用說,你們兩個就是兇手了。好,束手就擒吧。”

紙水擼起袖子一副要開打的樣子。

“等等等等——”良彌未急忙後退了一步“不對吧?一般來說你不是應該相信這份證詞嗎?我們不是好朋友嘛。”

“好吧,看在你這麼說的份上——你把手機借我一下就信你一次。”

“哦哦!不愧是夜奈見。”良彌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機,被紙水一把搶過。“——喂!你這傢伙!可惡……!幹什麼!你對我剛剛拍的證據幹了什麼!”

——旋即良彌未就收回笑眯眯的表情,一臉憤恨的拚命搶回了自己的手機。

但是已經晚了。

“沒什麼,只是稍微一掃而空了而已。”

“你這樣還算是朋友嗎!?”

“虧你還好意思說!毫不猶豫地陷害好友可真有你的啊,竹森良彌未先生!”

“陷不陷害那是我的自由吧紙水夜奈見先生……”良彌未裝作遊刃有餘地捏出笑容,反駁道,“照片在拍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我的私人財產了。”

“將足以毀滅他人人生的證據當做私人財產,甚至主張保全自己陷害他人的權利——好你個良彌未,還真敢說啊。”

就這樣,紙水和良彌未吵了起來。絆磯悠閑地看着書,禮倉關掉了燈,打開了窗帘,拿熱水器倒了些水泡茶。禮倉問宮星要不要喝茶,宮星委婉地接受之後,便坐到了紙水至今還沒鋪好的下鋪床上。

她看着和良彌未吵鬧的紙水,握着實木雙層床下鋪邊緣的手,漸漸增加了力量。

禮倉走到陽台,瞥了一眼面無表情地發獃的宮星,然後又小心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紙水。

“真是,熱鬧啊。”

看着眼前的場景,禮倉如此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