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挪洛不小心从嘴缝中溜出诧异的声音，这也太突然了吧，居然要跟波涅利小姐一起去教堂什么的，这不就跟约会一样吗……
这时传来了苏菲的简讯——
“米菲米菲，我忘了告诉你今天是周末，我姐姐会去参加教堂的弥撒，请你务必看紧她。”
“这种事情下次能早说吗？因为你的失误，我正跟她一起走在前往教堂的路上。”
“米菲米菲，请小心不要暴露身份，我姐姐对电子脑用户的想法非常敏锐。”
“不用担心，我正通过语言模式处理我们之间的对话。”
“好的，如果有情况请及时通知我。”
“收到。”
挪洛郁闷地回复。
“怎么了吗？”
海伦疑惑地冲他眨了眼眨，将挪洛从简讯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
挪洛笑着看向她，却看到了海伦微微皱着眉头的可爱表情，他的脑中有幸福的晕眩感，好在连忙回忆苏菲冷漠的表情才将自己的失态止住。
“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您也是一位信徒呢。”
他故作镇定地回答。
“因为我们家族世代都是天主教信徒哦。”
海伦笑着说，这时挪洛才发现她手中捏着一个小巧的十字架，在阳光映照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看这十字架，似乎跟苏菲脖颈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因为早上刚洗完澡出门就见到洛洛了，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带上呢。”
阳光落在海伦雪白的脖颈上，海伦缓缓将十字架系上，冲挪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住在隔壁的是海伦姐姐，真是太好了呢。”
挪洛也对她笑了笑，说完话后自己心里害羞到了极点。
这句话并没有经过语言模式的转换，是出自他的真心实意。
“我也是这样想呢。”海伦笑盈盈地说。
他们一起并肩走在公寓里，夏天的阳光似乎不再如往常那么刺眼，暖洋洋地在挪洛心里流淌而过。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海伦小姐洗完澡后淡淡的香味，挪洛不知觉间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电车已经来了，我们走吧。”
还没回过神来，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公寓楼下，最后还是在海伦甜美的声音中挪洛才反应过来。
“啊，好的。”
……
“我当日传给你们的，原是从主受领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明明看上去是一位相当年轻的神父，挪洛却听到像是垂暮之年的声音。
“就是主被出卖的那一夜……”
神父缓缓说道，声音似乎划破黑暗，又唤醒熟睡、昏迷之人，悄然牵动所有人灵魂深处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在玛利亚教堂里，泛黄的阳光透过玻璃花窗幻化成无数鲜丽的色彩照射在神父的身上，五颜六色的光线犹如来自天国，将他笼罩在一片神秘的色彩当中。
“拿起饼来。”
神父最后说道，讲台下所有人默默拿起进到教堂前分发到他们手中的饼干。
挪洛看了眼饼干上的包装，包装上菲洛特的字样格外显眼，通过无线网挪洛查找到这类饼干只是菲洛特集团的产业之一，至于菲洛特集团最大的股东是奥尔多·波涅利，而奥尔多的长女是——
挪洛看向一旁坐在长椅上的海伦小姐，对方正沉浸在圣祭礼仪中，同样身在教堂中的人们虔诚地看着讲台上的神父，只有挪洛一个人贼兮兮地四处张望。
“弥撒礼成。”神父忽然说。
“感谢天主。”包括海伦在内全体信徒都附和道。
“感谢天主。”挪洛也连忙闭上眼喃喃道。
这时圣乐响起，人们开始咏唱圣歌，挪洛照着已经备份好的数据也跟着唱了起来，带到弥撒结束，信徒们纷纷离开了教堂，海伦却始终坐在原位没有动弹。
挪洛想了想还是把一直困扰他的疑惑说了出来。
“海伦小姐，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并没有否定您的事业，只不过肉体的改造几乎违背现存的任何一种宗教和哲学，您身为支持电子脑的议员，这么做不会得到家人的反对吗？”
说着他想起了全身义体化的苏菲。
波涅利家族的创始人是一个意大利人，家族的大部分产业和俱乐部也都在意大利，而意大利的首都罗马更是与基督教息息相关，正是由于公元313年君士坦丁一世为了替统一的罗马帝国寻找一个新的理论基础，随着《米兰敕令》的颁布，基督教才拥有了合法的地位。
“岂不知你们的身子就是圣灵的殿么·这圣灵是从神而来、住在你们里头的·并且你们不是自己的人。”
声音刚响起挪洛就通过电子脑查到了这段话来自哥林多前书6章19节。
之后他才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源头而去——
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含着微笑站在长椅旁。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主持弥撒的神父。
“多明尼叔叔。”
海伦微笑着向他致意，轻轻侧身让出一旁的挪洛，说：
“这位是我的叔叔，多明尼。”
“还有我身旁的这位男孩叫洛连德，他的父亲可是路宇征议员呢，你可以叫他洛洛。”
神父微微欠身，挪洛也连忙向他颔首。
多明尼始终含着笑意看着挪洛，看得挪洛心生寒意，一直陪笑着。
终于就在挪洛快要笑不下去的时候神父才缓缓开口：
“你一定认为，既然我们的身子是圣灵的殿，那么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不就是对圣灵的亵渎吗？”
“哥林多前书里确实是这么说的。”
面对他的反问，挪洛含糊地回答。
“同样6章18节——人所犯的、无论甚么罪、都在身子以外·惟有行淫的、是得罪自己的身子。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挪洛摇头。
多明尼神父忽然咧开了嘴。
“身子内外与是否使用义肢和电子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一个人全身义体化，但他的身子还是身子。”神父说。
挪洛不解地看着他。
“你可能还不理解，我换个方式，例如耶稣说‘你们在地上’表明自己是从天上而来的，但日心说以来，天文学的发展让天上的秘密一个个被揭开，所以这句话里天地之分的意思并不是指地球和宇宙之分，同样身子内、身子外也并不是从生物学的角度区分。”
“你明白了吗？”多明尼神父笑着说，“你可能觉得这是诡辩，但我只能说，这就是事实。”
“多明尼叔叔可是很出名的神学家。”海伦在一边说道。
“我当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挪洛连连摇手，他语重心长地说：
“事实上，您这番话让我受益匪浅。”
同时挪洛也查到了明加尼神父的身份，对方原来是意大利弗洛伦萨大教堂的神父之一，但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意大利，来到了第一都市。
挪洛私下猜测，这可能跟他姓翁贝托有关，他的曾曾曾祖父翁贝托先生娶了当时波涅利家族创始人的长女，出于理论支持波涅利产业家族的目的他才只身前往这里。
话说回来……
他到底是卷入了什么样的一件事情啊！
挪洛有些头大，支持电子脑的议员还有反电子脑倾向的犯罪再加上意大利首屈一指的家族，还有一个刁钻难缠的全身义体化萝莉，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的话……
“米菲米菲，这里是维多利亚。”
通讯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
“米菲米菲？”
“……我是米菲，一切安全，没有意外。”
“你好像很不开心？”
“不，我很开心。”
挪洛很严肃地回复她。
“……洛洛，你看上去怎么这么开心？”
海伦小姐富有润泽的手掌在挪洛面前摇晃，挪洛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咧着嘴唇在傻笑。
“啊，我是很开心呢，能够跟海伦小姐一起到教堂做弥撒。”
那当然不是那自内心的笑容，是惨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