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Μαριαμ?”

挪洛用电子脑在一瞬间将图片上那行字识别、转换、匹配成对应字母,通过语言发音提示将那一行字缓缓念了出来。

那是古朴沧桑的音节,声音似乎弥历久远,自遥远亚平宁半岛中的一个部落而来,随着神父手中的写本在黑暗的一千年间往整个欧洲大陆里去。

“拉丁文?”

挪洛在后台进行翻译。

“这是玛利亚的意思?”

“没错,这是在现场发现可能是犯人留下的字迹。港口的爆炸和字迹,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犯罪,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但除了在现场找到残留的硝化物外,炸弹结构、引爆方式、犯人的数量、特征等等至今都没有进展。考虑到这件事情可能照成的影响,最后第一都市还是对这起犯罪进行报道管制。”

“可是难道没有任何视频监控看到任何的嫌疑人吗?”

挪洛不知不觉间投入到“问题”中。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罪犯很明显是电子脑使用者,第一都市的警方在第一时间就调查当天所有监视器还有周边飞行器的摄像头,但是视频显示,所有当天港口附近的录像在7时43分的时候就不再更新实时画面,直到53分爆炸发生后,监视设备才统一恢复正常。”

苏菲面无表情地说着。

挪洛却不能保持平静。

“犯人是顶级黑客。”

他按捺不住地说了出来。

罪犯毫无疑问一定是电子脑,就算提前做好准备,也只有电子脑恐怖、高效的计算能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监控系统的防火墙并且篡改数据。

挪洛有利用调制解调器去尝试攻破一些企业的防壁,在他9岁的时候为了练习使用电子脑就试图侵入ST公司的客户数据库,一方面是他想熟练使用电子脑,另一方面顺便看一下自己的信息受到什么程度的保护。

尽管在电子脑的帮助下,他还是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也许放在现在,他已经可以轻松攻破一些小企业的防壁,但是港口不属于个人资产,监视系统的防火墙可能是国家级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挪洛在电子脑中努力模拟攻破防壁的情形,突然发现苏菲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胖脸上,水灵灵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你该不会……是希望我能够找到这个黑客吧?”

他隐约感受到一丝不对劲,拼命摇头。

“这种事情不可能的。”

“我当然不可能让你做这些完成不了的事情。”

苏菲微微笑了笑,始终斜着的双眼让挪洛一直觉得她在藐视自己一般。

眼前的投影又开始变化,苏菲将电子脑中的记忆投放在挪洛面前。

“信封?”

那是一个纸质的信封,在信息爆炸的现代几乎见不到这样东西,但在第一都市仍然保留有邮局,不过这些纸质的邮件都是由飞行器进行派送。

“这是我的姐姐在一个礼拜前收到的信封,至于我的姐姐,我想你一定有听过她的名字——海伦·波涅利。”

“波涅利小姐是指那位议员吗?”

挪洛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位出落大方的女孩,黑色的西装配上出挑的相貌和体态让她不仅在议会上广受支持,同样在生活上也拥有大批电子脑用户粉丝。

因为没有改造成电子脑的她却一直支持着电子脑改造的相关政策,单单这点就让许多电子脑用户对她爱慕有加。

而且就连挪洛也曾经在一个私人举办的“最心仪议员”投票网站里投了波涅利小姐一票。

“她居然是你的姐姐吗?”

挪洛惊讶地看着眼前柔弱娇嫩的萝莉女孩,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虽然对方澄清过自己的身体全部义体化,但有些气质是不会变的。

也许这样有些不礼貌,但他觉得对方如果没有义体化一定也是这幅娇小的身躯。

他忽然想到,既然对方全身义体化,那么如果没有更换义肢的话不就一直是这般大小,而且她还不用因为长高而丢掉不合身的衣服,所有服装都以统一的尺寸定制,而不用担心穿不下。

“这不是关键!”

看到对方毫无遮拦地看着自己,苏菲不满地蹙眉。

“信封里装着的并不是普通的邮件,受到信封后我的姐姐第一时间就把信上的内容告诉我。”

有一张普通的白纸在挪洛面前翻转,白纸上记录的内容却一点都不普通。

“Μαριαμ?!”

挪洛再一次念出了这个拉丁文单词。

他在电子脑内与之前集装箱上看到拉丁文相互对应,发现两行字体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我只能查到这封邮件投自22号街的自助邮箱,那里是一片民宅区,我查过所有住在那里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电子脑用户。同时,我还调查了他们近一个月利用电子脑在网络上留下的记录,有几个人在网络上的态度有轻微的反电子脑的倾向。”

苏菲语气平静得让挪洛有些局促,对方视网络隐私如无物的发言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孩无情得可怕。

“你认为你的姐姐……波涅利小姐收到的信封跟港口的爆炸事件都是同一人做的?而且他们可能还有反电子脑的倾向?”

挪洛分析苏菲的话后得出这个结论。

“正是。”

她淡淡地说道,冷漠的样子让挪洛开始怀疑她到底关不关心自己的姐姐,但是他马上就不怀疑了,因为他看到苏菲的神情忽然有些低落。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眼中迷离一片,再也没有自信和匿名的笑容。

仿佛失魂落魄的表情让挪洛不禁心生同情和怜爱。

“其实我多希望,哪怕这只是电子脑症候群的群体性知觉认知障碍。”

苏菲语气平淡,但挪洛还是发现她音色中细微的变化。

他明白这个病症意味着部分电子脑用户因为某些特殊的联系,可能在对待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出现一样的幻觉或者听觉。

放在这里这种病症就代表着她们看到的那行拉丁字并不存在,或者因为幻视原本的内容发生扭曲,才在她们眼中显示为那行拉丁文。

但如果电子脑用户间真的存在这种隐形症状,等到群体性知觉障碍发生的那一天,电子脑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甚至永远被法律禁止。

而且最关键的是……

“就算我看到信封中的内容可能是幻觉,但我的姐姐是人脑,只有她看到的内容一定是最真实的,那行拉丁字毫无疑问存在,我的姐姐毫无疑问受到了别人的威胁。”

明明挪洛知道她的脸蛋还有五官都是通过仿生技术制成的,但他确实地看到了女孩脸上的痛苦。

他似乎看到了这个哥特女孩不为人知的一面,没有之前的冷漠和刻薄,她真心实意替自己的姐姐忧虑难过。

挪洛沉默了很久,等到苏菲的神色稍微正常,才轻声开口说:

“不用太担心,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这句话出自上上个世纪一位才华横溢的侦探,现在挪洛希望自己可以尽绵薄之力安慰对方。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像我们的灵魂一样,罪犯一定就存在于第一都市,而且你不是找到了几个嫌疑人吗?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挪洛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知道许多电子脑用户在一些亚文化中寻找庇护,会因为自己的灵魂是否存在而伤感。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同样的烦恼,想借此试看看能不能让她鼓起干劲……

但他错估了对方,马上就受到苏菲的嘲讽还有她鄙夷的眼神。

“难听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