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
巨大的城市如同美好的死亡。
“母亲。”
屏幕上亮出字眼。
“今天的月亮很美。”
“我从来没有在羽千见过这么明亮的月亮,我曾有一次在电话里跟父亲说,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啊……至今我都为此感到后悔。现在我对您说,您能明白吗(删掉)”
“……您愿意抬头看一眼月亮吗?”
哪怕她只有一角,哪怕她没有照进你的心房,她都是如此的明亮。
黑暗里的鼠兽在月光的影子里现出了形,牠爬上高耸的垃圾堆,站得比城市还高;食腐的动物垂着尾巴立起来,牠乌黑的眼珠闪闪发光。
“母亲,”
屏幕上亮出字符。
“我恨您。”
老鼠溜下了高处,一跳一跳没有声息,一下子停下,一下子又不见了踪迹。再次的出现,牠淌着污水溜到了无家可归的人的脚边,迟疑了一会,钻进去了。
路灯拉不到的阴影里,江水泛滥的岸边,无声的尖叫划破夜空,亮光的荧屏甩落在意外地角落里。
一个瘦弱的人形蹲下来捡,屏幕光亮映出来他稚嫩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老鼠的温热尸体看。
屏幕上的电量被切出来显示,75%。电子的文字在一个一个地排列。
”我恨您让我不得不面对死亡,我恨您自私地把我生下来,我恨您不生育我的弟弟妹妹。”
“但我感谢您,感谢您给了我生命,养育我,为我奉献您的十八年……”
“小时候,您从来不让我嘴里说‘死’这个字。可是人生来就是要死的……”
街角深处,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叫声。
荧屏的光消失了,瘦弱的身影悄悄地循声摸去。
女人的喉咙发出喘息,他把手机扔在了地上。
他从来没有如此充满活力过,叫声越是痛苦他就越充满力量,他想这可能是误会了,女人叫不是因为爽,更不是叫一个人听的,男人会兴奋也不是因为暴虐,全都是会错了意。
女人的叫声还在继续,夜还很长。
【歌声】
没有四肢,嗓子没坏,黄天厚土天上飞过鸟
这里看不见,悄悄地
窗外的哥哥啊给我一口烟
里面的女孩已经绝症绝望
是这里的病?
不
是那里的病
(咯咯)
昨天有位伟伟大的神使到了这来
啊~他说他有包治万物的解药(解药)
就是上帝来了他也是一坨**(**)
谁不曾幻想过那一丝的可能啊
妈妈说樱桃味的莱茵特才是一切的解药
可是我们的妈妈,樱桃是什么口味的
妈妈说莱茵特是一切的解药
可是妈妈,我们的妈妈
我们虚假的妈妈
上个星期四您可说的不一样
上个星期四您可说的不一样!
(笑)♪
一只手伸进了雪白的胸口,四下摸索,又朝着深处迸发。
被侵犯的人突然反抗起来,但男人粗壮的手臂不但没有收回,反而扯开了领口胸衣。
“你是谁?”“你干嘛?”“你放手!”
一番无谓挣扎之后,男人的手上多了一张无光的卡片。躺着的人眼神突然就变了。
“还给我。”
“嘁,不就是一张臭卡片,还你就是。”男人的年纪在40岁往上,操着流利的语言,蓬松的自然卷里的大脸不是本地品种。把黑色卡片丢回了地上人的怀里,在依然敌视的目光下,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
“有床大家一起睡啊。”说着异国大叔往里边挤了挤。
“你起开!”(生气)
“哦哦~这里面可真的暖和。”人种体格的差别,大叔要比旁边高出一个头一双脚。
小个子不说话准备站起来。
“给你个忠告,我要是你啊就不会在这大街上放着魔力一边安睡。”
大叔躺着像是睡着了。
“……”
“……我无所谓了。”
小个子躺下,翻过身,背对背,过了会,稍微往这边扯了点遮盖物,却猛地被对方夺去了多的。月光就这样照耀着城市,摇滚的乐章经夜不歇。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天光还未启,灯影稀疏地零落着,稀薄的寒气带着雾水吹上行人们的衣帽上,有的家伙才刚迷糊地醒来。
他摸了摸身上,没有被子,遮身的围巾袍子也被人解开了。浑身上下摸索,什么也没有摸到,最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沉暗的黑色卡片,发呆。
再睡一会儿吧?
正是昏昏蒙蒙人群开始进出走动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冲到了他的面前,这不是昨晚跟他一起睡的大叔还能是谁。
大叔慌张地往他怀里扔了什么东西,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突然以街道上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喊道:“快跑啊!”说完人就不见影子。
啊……
张着嘴,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没能发出声音。
叫嚷着,“站住!”一群人从对面冲了出来,好大一群,无关人员都纷纷躲避,对上眼神就会平白惹上麻烦。
就是这群人,他们凶恶的眼神让严魃的睡意全驱散了。看了看怀里的物件,一下子明白自己这应该是被人嫁祸了。
压抑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严魃开口一句话。
“我也跟你们去找他,他也偷了我东西。”
移动到荒废、肮脏、如迷宫的城寨街巷里,想要找出个人何其之难。严魃倒也气消了,但周围的人时不时瞅他一眼好像并不愿意没有代价就让他走的意思。可他一身如洗,这就为难了。
“我说,你好可爱啊,有女朋友吗?”浓妆艳抹的大姐姐贴在严魃的身上。
“没……没有。”香甜的烟气从肺泡的粘膜吐出,呼在了窘迫的脸上,吸一口,恍欲登仙。
不知道是彩色的烟雾醉人,还是鼻下的烈焰红唇醉人。
“好啊,你个混蛋!老子叫你一起跑,你卖了我还不说,居然在这里泡小姐!”
被抓住的小偷要两个大男人都架不住,就差没跳起来了。
“我没有!”严魃用力地辩解。
大叔的头发被人一把揪起,这家伙还一脸狠气,但对方一脸横肉的样子比他怕人。
“大叔,你没搞错吧?平时摸摸尸也就算了,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不想活了?摸到地主头上了?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个蓝色的手护带?
“不晓得!看着值钱!”大叔理直气壮地嚷嚷。
然后他的脸上就赏了一拳,大脑袋被硬生生摁在垩黄色的脏乱涂鸦上摩擦。
“你十个羯拉也攒不到这么多钱啊!”(羯拉:新教语,相当于一次普通人的一辈子)
大叔极为不屑地吐了唾沫,吐出了血沫。
“什么垃圾!”
数个人把大叔围在胯下,拳头落在他的身上发出怦怦的声音,严魃眼中怵然,不知所措的可爱样子又惹得情热的大姐姐在他的唇边吐气如麝。
啊……啊……女人挤出微不可闻的呻吟,她的花色脖子被人施以三角束缚,脸上的刺玫纹鲜艳欲滴,垂死的丑态在她脸上依然妖艳动人,不,是要更加的妖艳动人。
不舍地扔下瘫软的躯体,所有人都还没注意到边,严魃抠下一块砖头朝前走去。拿起一抡抡得结实,比击撞声更响亮的是受害者发出的惨烈的嚎叫,血流如注捂着头居然没能倒下。
异变惊扰了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头目捂着头血流如注惨叫,而一旁的瘦弱少年轻轻地抬手往前者脖子上一放,他便突然哑声倒下。这下所有人都放弃了倒地的大叔,齐刷刷站立起来眼神毫不和善。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了什么突然两个人就倒下了,但实心的漆铁棍抡过头顶毫不废话地朝着脑门砸下,眼前这家伙明明被吓得动弹不得,可下一刻击飞的不是脑袋而是铁棍。
但两人还是接触扭打在了一起,瘦弱的少年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直接被扑倒在了堆集物上,狭小的细巷马上变得混乱起来。突然原本倒地的大叔也趁着机会一跃而起,扑住一个家伙,和着血水咬着牙凭着高大的异种身躯死死地抱住那人,无论怎么捶打也不肯放手。
“为什么?!我的能力用不出来!”有人惊恐地大叫。
原本包围着严魃的两人被突然而来的强力火浪推飞出去,摊在墙上,一旁的大叔虽然身材高大,但死死地抱着人就是个活靶子,又被人围起来群殴。
焰尾一闪,严魃瞬息之间“飞”到了大叔身前,伸出手去拉扯围着他的几人。还没等他拉开,大叔看清是他来了,突然放开怀里的那人,没有一点提防地,半个脑袋大的拳头就落在了严魃的眼眶上。
等到严魃再睁开眼,面前哪里还有大叔的影子,对方的异能者套上了刚刚那个蓝色的手环,在叫嚣些什么,严魃听不清。
眼眶肿了乌紫一圈,眼睛里的一切东西都漂浮起来,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地心引力,更是有垃圾集中箱和废弃机车这种重得根本不可能飞起来的东西。仿佛是幻觉,仿佛被什么东西所牵引,突然又整齐地向着同一个地方落下——严魃就要被活活掩没。
但是严魃根本还站不起来!
赤红的火焰吞没了整条巷道,还有能动静的人,严魃一个个到身边去垂下身子摸一下脖子,就安静下来了。
肿着一只眼,严魃费力地在倒下的人衣兜里翻弄什物,没想到还有人干在了他的前头,毫不意外,不是大叔还能有谁。
严魃手里开始慢慢多出一些花花绿绿的纸票,无意识地抬头看一眼比他熟练的多的大叔还有空照顾一下仇人留下纪念,低头把钱票塞进衣服里贴近胸膛。
大叔的脸被揍成了猪头,看着严魃一脸怪笑,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严魃没空觉得恶心,他不说话。
大叔明明是个外来种,说起话来却溜的不行:“这个家伙是我先看到的,这样好不好,我们俩平分。”
严魃的表情快绷不住了,就差把问号打在了脸上。
大叔突然脸色变得凶恶,神经质地大喊起来。
“这些家伙!这些家伙!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些家伙啊!啊!啊!啊!”
我要你们死!给我死!杀了你们!混蛋!该死!去死去死去死!
严魃看得心惊肉跳,大叔转过头来,疲劳充血的眼睛让人感到害怕。
“你看什么!你也在笑我吗?!”
为表示避让,严魃抬着双手往后退。地上男人的手有不自然的移动,既不是被大叔碰到的,也不是他自己动的,那个蓝色的手坏一点点地脱下手腕。
啪。
男人的手腕被大叔一把抓住,手环也被他一起抓在手里。
严魃没能想到下一秒大叔就扯烂了手环!
“就这个垃圾东西,了不起是吗!老子……”大叔又接着把手环撕成了几截。
“呼……”他长出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
“别这样看着我嘛,这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他附上耳朵,用大叔特有的磁性声音——
“只跟你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