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我不杀躺在地上的病人！”
他这么说了。于是严魃捂着肚子试图站起来。
像严魃这样的人实际上很少懂什么道理。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明白，人的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那么无法原谅的错误就有一个。
以个人意志夺走他人的生命。或者是任凭生命在自己手边流逝。
他的内心沉重，亦不求原谅，但这只能让他从自己那里逃走……
“走吧，你想怎么样啊。”说话那人的同伴看不下去帮话。
严魃的腿脚不受使唤，痛苦不已，不小心把塑料箱推倒了一大片。
“他都这个样了，算了吧。”
但是人死死地盯着严魃。他说：
“站起来！”
严魃站不起来，但是他咬牙抬起了头。
另一个不能再看下去了，声音比他还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得到的回答简单而明确：“杀了他。”
听了这样的话严魃应该有点感触，当自信、尊严、安逸、归属、生存一切的一切都从严魃这个存在上逃离的时候，他又应该变得相当单纯。后来严魃想啊，他一直都希望自己变得单纯。他讨厌话多而无用，正如同讨厌瑰丽的世界和挥霍的光阴，但是闷着不说，到底这是混乱还是混沌呢。是单纯。于是严魃终于站了起来。
“你杀他干嘛啊！放过他吧。”
摇头。
“就他这个样，你杀了他有意义吗？”
人指着严魃。
“所以我让他站起来。”
“小子，上次你没杀掉我们，这次要是你还不想死，那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我不会手下留情，你也不用手下留情，今天在这里，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
严魃痛苦地等待着，扶着东西，捂着肚子听着他这么说，面色艰难地听着他说完了。
“够了，走吧……”
“要走你自己走！你不想为兄弟们报仇是吧，老子来报，不用你管！”
“你什么意思？老子就不想报仇？！你以为我就不想杀他吗？可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我们都该死，什么时候死都是迟早的事，我们每个人都该死，怪得了谁？”
“我知道。我们迟早都要死，但活着的人不能不为死人报仇，今天要么是他的命交代在这里，要么是我的命……别拦我，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枪。
“我不用这个，我自己来。小子，我不恨你，也没理由恨你。但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们就是这个城市里最底层的人渣，除了杀人抢劫什么都不会。就算再从头来一次，我们还是会袭击羽大，还是会杀掉那些无辜的人质。我们绝不会后悔，直到有一天被人杀死，不然我们还是会杀人、抢劫、强奸！”
“你今天要是能在这里杀了我，那就能拯救无数的人，你不光能活下去，你还能继续做你的英雄……只要你能杀了我。”
严魃快站不住了。
“来啊！”
严魃摇着头苦笑，帐篷无声地燃烧殆尽——是凤凰不知为何提前到了。
“真的是你啊，凤凰……你为什么要保护他！”
熊熊火焰中，年轻消瘦的男子浴火而立，斜站在严魃身前。
“谢谢。”严魃颤抖着说。
凤凰没有说话，冰冷的目光笼罩着惊恐的两人。
“谢谢你们这些天里……对我的照顾，给我食物……还陪在我身边……谢谢。”
“闭嘴！”
严魃做出要哭了的样子，他说不出话来。
凤凰默默地扶起严魃，严魃抓住凤凰的手，用力奔向前……
他叫道：
“杀了我吧。”
他叫嚣着。
“杀了我啊！”
严魃张开怀。他闭上眼，好像就这样能把所有情感触觉都关了起来。就这样能承受一切难受的东西，还有他人的怒火和伤害。
他做出那副样子，好像他正在经历着惊人的痛苦。他不害怕死亡，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他当然不害怕，他肯定是不害怕这个。他看起来就像想要接受了这一切，他就那样做出了那个样子。
拳头没有落到严魃的身上，凤凰依然扶着他。
他拖着凤凰的手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凤凰紧紧抓住他，背起来他，不说一句话。
在凤凰的背上，他们淌在地下的水沟道里，严魃痛苦地忍着泪，哀求着，“自歌哥，放我下来，我肚子疼。”
“怎么了，没事吧。”凤凰放下他来，关心他。
严魃从一开始就一直捂着肚子，他痛苦不已，长时间的忍耐让他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终于开了口。
“我没事，拉一下就好了。”
拒绝了凤凰的帮助，严魃一个人靠在湿腻恶臭的管壁边，下边的东西还没拉出来，上边的东西先掉了下来。
下边的东西越来越出不来，上面的东西越来越停不住。
他捂着嘴，瘫在地上，得小心不能让凤凰知道啊。
滴咚——滴咚——
地下的管道里阴暗又潮湿。因为只有那么高，下面又过着水。
一个人傻傻地望着霓虹的街道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更别提他还戴着兜帽口罩，仔细一看，这家伙不是把混身都遮得严严实实吗。
这家伙回过了神来，压了压帽檐，消失在了光彩浑浊的人群中。
再出现在转角里的时候，兜帽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了，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两个高出他两个头的男性拦住了他。
“干什么的？”
“交货。”他拨开口罩，瓮声瓮气的。
一边的男人提起领口的通讯器确认了什么。“带他进去。”
另一个男人熟练地为兜帽拷上了黑色的手铐，在黑暗的街角里关上了暗门。
啪——啪——啪——
华贵雍奢的胖大叔拍着熊掌一样的黝黑巴掌。他看起来就是这里的老大。
“好，好，好。”
如龙的烟雾在辉煌的灯光下喷出。
“验货吧。”
大叔招招手，西装的手下为他递上了通讯机。另一只手又指了一前方，兜帽的手铐被其他人解开了。
他点点头，手下取下通讯机退下，然后堆起微笑向着兜帽。
“任务非常完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愧是……‘凤凰’。”
兜帽不为所动，静静地站立。
“好了，既然任务又完成了，答应你的自然也会实现。这是最后的一万圣钞借据，要看一下吗。”
兜帽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借条看了看递回去。“烧吧。”
大叔于是换上了一根新烟，借条上爬起的蓝色火焰点燃了香烟。
“啧，多好啊。无债一身轻，天高任鸟飞，一般人想要还清自己的债务可没这么容易。”
“还有什么单子吗？”兜帽问。
大叔扔掉烧成灰烬的借条，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你欠的钱已经全部还光了，还想要什么单子？可惜，最近场子都快被你俩烧干净了，没有烧的啦。”
“不过……”大叔话音一转，“现在情况特殊，杀人的单子要多少有多少，只看你想接多大的？”
兜帽转头就走。
西装手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别这么着急走啊，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给你那种单子。就算你想要，凤凰也不让我给你啊。”
“坐，喝杯茶。”大叔诚恳地请茶。
兜帽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大叔倒是不介意，直接开启了话头。
“你还没成年吧，像你这样的年轻又强大的超能者可是太稀少了，我怎么在羽千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甚至在国安系统和GSI都里没有你的信息？实在是太有趣了。”
大叔惬意地躺在沙发上。
“我从未想象过这世界上还会出现第二个‘凤凰’。‘凤凰’之所以是‘凤凰’，正是因为他的那份能力，那份强大任何人都无法复制……而你，简直就像是凤凰的分身。”
“你不是霍家的人，凤凰更没有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兜帽下沉默无言。
“哈哈，你是什么人都不重要，只要你能替我完成任务我们就是愉快的合作伙伴。来，喝一杯！”
纸醉金迷的地下集所回响着开怀的大笑，笑声从黑暗里传回。
“我倒是希望下次你们能把地址提供的更准确些，每次最难的地方就是怎么找对地方……”
“哈哈哈！”大叔爽朗大笑。“好，没问题！下次一定叫他们注意这点。”
大叔又用手指往后勾了勾，毕恭毕敬的下人抬上来一个保险箱。没等兜帽搞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保险箱就被打开了。
里面是整齐划一的垒垒新钞。大叔抓出沉甸甸的一叠，取下嘴里的烟头。
“小子，这个送你的，拿去。”
大叔的手伸在空中。
“没有什么单子给你，但你既然缺钱，这点就当这几次下来奖赏你的。有点钱干什么都方便些，放心，这个不算帐。今后有什么不方便直接来找我就行。”
“特别是有些不好跟凤凰说的……”
大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眼角勾起细长的弧度盯着兜帽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兜帽人转身就走。两位保镖拦住了他。
“什么意思？”兜帽压低声音。
“别紧张，只是这么晚了，放客人就这么回去实在太不厚道，更别说客人还是未来掌控众生的超凡者。虎子、银臂。”
“老大”“老大”
“带客人去休息，（甩下钞票）用不完别回来。”
兜帽显然反应慢了，被两人邀住肩膀，身上挂着两个大活人动弹不得。
“放开我！”
奸猾的嘴脸贴过来，只差点亲上了。
“兄弟，别啊，这可是老大的好意，你不想要也让我哥俩爽爽啊。”“就是，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带你去什么奇怪的地方。老大有要求，带客人你去好好休息，我们哪敢跟不按老大的意思啊。”“好嘛，我俩有这么个好差事也不容易啊，就当是帮帮我们了。”
正当兜帽不知道如何回绝时，大叔又补充：“只要是我们的场子，从此以后这位客人的消费全部免单，并且提供最好的住宿场所。”
听了这话，两人一人夹着一只胳膊摇得老激动了，嘴里满溢着朴素的感慨之语。
“卧槽卧槽……”
“兄弟，等什么啊！我们老大开了一个新模拟馆，里面各种设备、项目、赛事一应俱全！我们tm连门都没进去过呢！”“兄弟兄弟，那可是上万个的项目啊！就算你只想休息，也一定要体验一下那里的‘梦游仙境’，那可是真正的千万级互动设备你不敢想象的全套！额外！梦境啊！”
“呵呵。”大叔轻轻笑了，不知道是因为自豪还是……
嘟嘟嘟，嘟嘟嘟。谁的电话响了。
“放开我！”
兜帽怒道，而后立即重复。
“放开我！”
摸出了一个电话，接通。
“好的。”
他这么回复，然后挂掉了电话。
在兜帽走之前大叔最后这么说。
“你不想要钱却想要单子，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你真的太像凤凰了，但凤凰跟你不一样，他没得选。”
他甩了甩钞票，花页翻飞如同翩姗的蝶翅。
“而你……”
大叔对着他的钞票说。
“你还有的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