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彼此的心意

在会议结束之后,水树单独将我拉住来到外面。

“我并不是对表决的结果有什么不满,但是我还是想要听一下,促使你做出这个决断的理由。顺便……也好让我死心。”

水树的表情与平常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声调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而沉稳。

“并没有什么值得大说一番的缘由,我只是无法将南条的性命以及整个教团的安危当做赌博的筹码。”狮子堂也没有丝毫想要隐瞒的想法,毫不避讳地直直注视着水树那带有疑惑与不解的双眸,“救下南条,并且保住教团的有生力量。只以这个为目标的话,可以制定出更为妥当保险的作战计划。”

“或许敌人有着更为骇人的目的与阴谋,或许之后也会再次卷土重来,但是,现在的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以救出作战为核心,其余的部分可以通过之后的决策再予以弥补。我是这样认为的。”

“无论如何,首先确保救出率吗?还真像是你会做的选择。”水树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如此渴望南条能够平安归来的四枫院会提出如此胡来的作战计划,在整个计划中,南条司夜充当了不可或缺的核心,相应的,她也会为之承担相当的风险。”

“……”狮子堂忽然被水树出乎意料的提问噎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他足够信任我们和南条司夜本人吧。即便是到了这种危机关头,他依旧相信我们与她合力能够冲破一切困境。”

“相信这种东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我十分明白水树话语中的合理性,但不知为何,只是为了逞强的我还是说出了令人作呕的违心话语。

“狮子堂少校,冷静下来。我并不是想和你争论什么东西。你做的很好,作为你的队友,我对于你周到的考虑和果决的判断也感到非常安心,我会和岸波一起制定更为妥帖的作战计划,你不必为此而抱有什么心理负担。”

……

“只是,我希望你不论何时都不要放弃思考,即便是选择了一方,也不代表一定要舍弃另一方,即便是相对的立场,如果能够了解其中的缘由,自己的视野便一定会有所改变。那或许就是决定事态走向的关键一步。”

水树在留下这样的话语之后悠然离去,她在即将淡出我的视野之前,转过头来,“曾经的你这样对我说过,而我则受用至今。”

!!!

水树的话语好似掷入平静湖面的石块,令狮子堂的内心剧烈地动摇起来。

选择了一方,也不代表一定要舍弃另一方。

“不是的……”狮子堂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接下来的,无关对错,只是意见相左的两人之间观念的碰撞与冲突。

“只是我的主观与偏见而已。”

——却也将成为两人之间的理解更进一步的关键契机。

水树悄然驻足,脚步停滞在狮子堂的话语刚好能够传达到的范围的极限。

“我并不知道哪种方案会是更好的选择,”狮子堂的头微微低着,刘海盖住了他那有些黯淡的双眼,让水树无法看清他现在的神情,“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哪种结果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斯法莉亚曾告诉我,南条司夜于我有一命之恩,虽然我和她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听说过的陌生人’。”

“即便如此……我也想要救她!”狮子堂猛地把头抬了起来,黑色的双眸中蕴含着某种强烈的感情与意志,“在我的反复思考之后,另一边的整个计划的巨大硕果都是我可以为之付出的代价,为了让这次救出作战得以成功,我将不遗余力。”

短暂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氛围。

……

片刻之后。

“那么,”水树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令人无法不为之动容的微笑,“就让我们一起把她们救出来吧。”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简单至极的一句话就足以传达全部心意。

“啊,由我们来……救出她们。”

“接下来,我再讲解一次计划的明细部分。”四枫院在作战指挥室硕大的屏幕前进行着各式的操作,“这是经过狮子堂少校的意见而重新制定的计划,这次计划的核心为人员的解放与确保。虽然战斗可能无法避免,但尽量不要与敌人发生大规模交火。由于这次作战的区域是虚拟网络空间的人造都市‘赛贝尔’,岸波反而会在作战中添麻烦,所以会留下来与南条教团一起为你们提供后勤援助。”

四枫院言毕微微一顿,思索片刻,随后继续说道:“我们南条教团有着专用的网络登入渠道,能够将你们直接送入赛贝尔城内。但是即便是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赛贝尔里面发生了些什么,请务必小心谨慎地行动。”

“在进入城区之后,我会直接指引你们前往赛贝尔的核心区域,那里有着南条教团的数年以来的‘成果结晶’的启动钥匙,教主她在发生什么意外时一定会死守那里。如果意外还没有发生,你们看情况击退敌人,或者带着南条教主从那里一起出逃,不过教主她大概肯定会宁死不从的吧,到时候……还请拜托你们了,事后由我来承担全部责任。”

“但是,如果我先前所说的那个‘意外’发生了的话,请不要犹豫,立即离开那里,事情一旦发展至那个情况,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进行挽回了。所有作战目标都更换为‘止损’。”

“那个‘意外’指的到底是?”水树忍不住出声发问道。

“详细情况我会在之后通过远距离通讯系统进行解释,”四枫院逡巡声音略显低沉,“……祈祷事态不要发展至那个程度吧。”

“计划的讲解完毕,接下来便是……”

……

我与水树分别躺入两个特制的豪华金属登入舱之中。

“害怕吗?狮子堂少校。”静静地等待着登入操作的狮子堂耳边忽然传来水树的声音。

不断发汗的腺体与微微发颤的舌根轻易地暴露了狮子堂此时此刻的心境。

未知的战场,不可控的结果,令人不安的要素简直多到数不胜数,只是……

那时的水树向无助而彷徨的我伸出了手,她认可了我的判断而站到了我的身边。

——就让我们一起把她们救出来吧。

“要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仅仅是想到作战失败的场景都会害怕到浑身发抖……”

我现在只要,紧紧地回握它。

“只是……也不过如此了。”

“是吗?”像是释怀一般,水树露出笑靥,用着温柔的语气缓缓说道。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两人都很清楚,那是即将登入网络空间的前兆。

“由我们来……让这一切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