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分歧
那是狮子堂未曾预想过的，记忆与现实之间的无从逾越的巨大鸿沟。
无数种假想从狮子堂的脑海中浮现，却又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定。
他所渴望得知的真相一下子好似变得如同被云雾缭绕的山景一般虚无而缥缈。
难以言喻的心境伴随着一种由心底升起的恶寒一同侵袭了狮子堂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曾经以为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他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切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之后水树说了些什么，狮子堂全都没能听入耳中，直到狮子堂在之后将水树送回房间，他的大脑依旧没法在混乱的状况中理出一条思绪。
拖着有些不听使唤好似灌上铅的双腿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狮子堂任由自己倒在绵软的床面之上，黑色的双瞳中倒映着陌生而苍白的天花板。
——我们结婚吧。
那场景是如此真切……
直到现在，教堂里发生的那一幕依旧能够清晰无比地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水树双眉上扬，微微勾起的嘴角，比谁都要更加幸福的神情好似梦靥一般镌刻在狮子堂的脑海之中。
“我被那样的她……甩了吗？”狮子堂的声音细不可闻。
然而这份困扰并没能维持多久，在酒水与积攒已久的疲劳的催化作用下，浓浓的睡意便将狮子堂那早已不甚清醒的仅存神智带往深海。
只是，如果是水树她甩了我的话……
“……那也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那便是眼看要陷入沉眠的狮子堂脑海之中所仅存的最后念想。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穿过百叶窗，被切成细小的碎块，狠狠地摔在地上。狮子堂的意识像是被这光信号的刺激唤醒一般，缓缓地睁开了那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并不自主地抬起手来遮挡那明艳到有些难以直视的日光。
无论昨日如何，太阳第二天依旧会见鬼地挂在天上，如此耀眼。
狮子堂带着些许无奈地在心中如此腹诽道。
今天便是作战新阶段的执行日，念及此处的狮子堂轻易得克服了床铺的舒适感，撑起身子下了床来。
在经过一系列的简单洗漱之后，狮子堂便快步赶往昨晚出门用餐时所途经的基地前厅。
“狮子堂少校，你迟到了哦。”在狮子堂刚刚踏入前厅大门的那一刻，一股令人颇为不快的中年男性声音便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早已在前厅进行待机的岸波与水树。
“你要是那么闲的话，就来房间里叫我啊。”狮子堂有点没好气地回到。
令眼前两人颇为意外的是，狮子堂他或许还有一点起床气。
“狮子堂少校，瞧你说些什么，你可是正当年，我要是随便进了你的房间，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岸波暝羽一边踱步一边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
但此时的狮子堂却感到浑身脱力，丝毫没有想要就这个无聊的话题和岸波正论一番的想法，便只是白了身边的岸波一眼。随后就转过身去，向着另一边好似对这个话题漠不关心的水树出声问道：
“水树少校，今天的作战计划呢？”
“由我来进行说明吧。”这时，先前一直依靠在墙面微微出神的男子忽然向前走来，向着狮子堂伸出右手，“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的初次面会，狮子堂少校。”
狮子堂微微一愣，但随即也伸出右手回握。
“在下是南条教团主教，四枫院逡巡，对于此次CHEC的各位鼎力相助万分感谢。”名为四枫院逡巡的男子深深得鞠了一躬。“只是，现状确实如少校你所设想的那般，不只是柯斯法亜，南条教主她已经许多时日没有从虚拟网络空间登出了，赛贝尔那边一定出了什么麻烦，但是现在的我又脱不开身，柯斯法亜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了。”
“不必如此，说到底这本来便是我们的工作。”狮子堂想要将四枫院拉起，却没成想四枫院反而将身体放得更低了。
“少校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南条教主她在平时经常提起你的名字，你是教主她非常信任的人，这次也要拜托你们了。无论如何，请将南条教主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四枫院湛蓝色的眸子中不含一丝阴霾，即便是不擅长揣测人心的狮子堂也能明白那番朴实无华的话语便是眼前男子的全部祈愿。
“……我明白了，我们会把她平安无事地带回来的。”
所以，即便是一贯不愿轻易许诺别人的狮子堂也作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空口无凭的承诺。
“先等一下，狮子堂少校，虽然我们作为军事雇佣公司，回应委托人的心理预期也是当然，但是我们也不是慈善组织。”水树在这时忽然插嘴说道，“虽然不指望现在困窘的南条教团能够拿出多少钱财，但是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准备相应的后援。”
“当然，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南条教主的安危是被放在第一位来进行考量的，即便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我们也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促成这次作战。”接着，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四枫院补充说道，“事后的报酬我们也会尽量筹备，虽然现在的柯斯法亜的财政确实有些拘谨，但一定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归的。”
“什么嘛，原来有钱拿啊。本来以为只能打白工还有点提不起劲来。”水树暗金色的双眸染上一丝丝亢奋的色彩，“这样的话，我们也得拿出点职业佣兵的精神才行。”
只见水树一拍胸脯，嘴角微微扬起，放声说道，“尽管包在我们身上便是。”
这家伙……还真是喜欢钱啊，简单易懂。
“那么，接下来便是对于作战计划的说明。”四枫院的神情严峻，丝毫没有因为之前关于任务行动的一致观点和顺利交互而有所放松，“由于这里已经有可能沦为被敌人监听区域，为了安全起见，我将通过内联网以数据的方式把作战计划的详细事项传递给你们。”
……
然而在目睹过详细的计划之后，我与岸波，水树三人面面相觑。
“这种事情……真的办得到吗？”
“不得不说，计划整体的可操作性很低。”水树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轻啜一口继续说道，“但也确实算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达成目标的最好选择。”
“如果计划能够成功达成，我们将取得难以置信的巨大成果，不只是南条司夜能够成功得救，我们甚至得以在由敌人筹划的主动袭击中将他们一军。”岸波暝羽面向四枫院露出浅笑，但眼神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是，正如水树少校所说，这是一个难度与回报成正比的计划，容错率极低，一步失算便会满盘皆输。”
“是的，所以要不要接受这个提案的选择权在你们。我只是将我知晓的情报提供给你们，并为你们开拓出一条选择而已。”四枫院虽然受到岸波的威慑，但却丝毫没有露怯，正面回应道。
“虽然就我个人来说，我是很想以这个计划作为作战方针来实施的。”水树用手指在凭空中点着什么，“既然要做，我便想要做到不留遗憾。但我们毕竟还是一个团队，轻易将你们置于危险的境地还是过于不负责任。所以……来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自古以来，这便是人们解决争端的方法。”
“虽然整个计划有着相当的风险，但同样有着与之相应的回报，并且若是众望所归，那便有了将其作为选择考量的基础。”水树的话语掷地有声，“当然，这必须要建立在你们的意愿之下。”
自水树口中吐出的字句刚一落地，我和岸波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极为简易的投票系统，其中赞成下的票数已经显示为一，中立和反对下方则都还是空无一物。
“我还是觉得这个计划有些不妥，毕竟这不是倡导理想论的时候，如果失败的话，那一切都会变成空谈。”说着，岸波暝羽不出意外地投上了反对的一票。“事实上，这样孤注一掷的绝定，也从来都不符合任何的决断策略。”
结果，最终的选择权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
在此时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境地，我的判断将会决定整个事件的走向与结果，容不得一丝的大意与马虎。
任务的成功与失败的概率，团队能在多大程度上对计划进行贯彻。
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双方——一南条司夜以及赛贝尔的安危和对未知的敌人造成重创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敌人有着怎样的目的，但应该与八年前的弗朗西斯事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计划成功达成，他们的目的必然会随之破产，也不会再有伤害南条教团的机会。
……
无数的假定与设想于脑海中交织盘旋，好似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两方的主张都有其正当性，这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实。
不过……
【你到底在寻求些什么？】
岸波暝羽的昨日话语犹存耳畔。
即便前路依旧无从知晓，但是，我所渴求的事物，从一开始就未有改变。
像是下定了决心，狮子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毫无犹疑地将手伸向了在自己面前最右侧的简易投票器。
“水树少校，虽然我多少也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这次，我要投反对票。”
狮子堂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响，清晰地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