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色的火焰炙烤着大地,倾倒的楼体与断裂翻出的道路似乎还留有一丝“乌托邦”繁荣昌盛的幻影。

被破坏殆尽的城市里已经看不到AI构造体的存在,但那醒目的伤痕却依旧在城市的中心隐隐作痛,好似一片无从驱散的阴影笼罩在三人心头。

宛如地狱一般。

行踏在这阿鼻地狱中的三人的心情都像是与这昏暗阴沉的天空同化,好似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胸口,无法喘息。

初步的作战成功并没有使得凝重的气氛有所缓解。

“刚刚你做了什么?”狮子堂一脸严肃地向岸波暝羽问道。“就凭运输车里那简陋的设备是怎么做到那种事情的?”

让数量众多的AI构造体的目标同时偏转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办得到的,比如说,我是敌方派遣而来的拥有操控那些AI构造体权限的潜伏要员的话……没错吧,狮子堂少校。”

狮子堂的瞳孔顿时放大,面部表情像是被拆穿小秘密的孩子一般蹩脚而僵硬。

“……不,我并没有说到那种程度。”

“少校,不必否认,这是极为合理且正当的推断,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便只能推想每一假设。而你所想正是其中不含矛盾的一种可能。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也会拿出我的做法。”岸波暝羽言及此处微微一顿,随后继续说道,“先前,为了防止作战方案败露,我连具体的实行方法都没有告诉你们,你们的疑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是因为这是一个简单到只要被敌方获悉便绝对无法施行的方法。”

“——我只是在到达柯斯法亜外围网络的笼罩范围之内这个前提下,将我们的数字化信息,通过柯斯法亜的外围网发送到柯斯法亜每一个可用于登录虚拟网络空间的终端之上。以此混淆敌人视听。”

“只是将信息的copy发送到不同终端?这种事情一眼就会被人看破的吧。”

“粗糙的计划……”连在一旁听的水树都忍不住说道。

“嗯,当然会被人一眼看穿,但也必须是人才行。”

“!!!”

“早在这次行动之前我就预想过,这些AI构造体的来路,策划这次事件的人是不知哪方的势力无疑,但是,这些因为‘事项扭曲’而失控的AI构造体是否在他们的规制之下呢?然后我得出了答案,这些AI构造体并不是没有任何行动规律的将四周一切存在破坏殆尽,比如当我们即将进入城市时,所有的AI构造体都调转矛头向我们赶过来,也就是说,有人为他们编写了特定的条件驱动……在符合特定的条件之下才会行使特定行为的约束。”

因为是自律行动,所以才无法分辨存在于虚拟网络空间各处的地址信息的真伪……

“然后,合理地利用这个约束条件的话,就可以将他们全部调开,这可以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如果只是单纯的AI暴走事件,也许我们的潜入行动还要费上更多的力气。”

“怎么样,狮子堂少校?这个解释你还算满意吗?”

“……抱歉,是我目光短浅了。确实是卓有成效的出色计划。”

作战能够如此顺利,岸波暝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狮子堂也心知肚明。

狮子堂深吸了一口气。

没能正确获取到AI构造体的行动机制而导致群体里的关系险些出现裂痕——

“结果到最后你还是没证明你不是敌人的卧底啊。”水树有些扫兴的说道。

“那根本就是‘恶魔的证明’吧,本来证明自己没做什么远比证明自己做了什么困难得多。我总不能去敌人那里把他们的人员资料给你们扒来吧。”

没错,正如岸波暝羽所说,当我内心产生怀疑的那一刻……对方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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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有进过妈妈你的屋子。”

“我没有……”

结果到最后,除了‘我没有’,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委屈与悲戚在内心形成黑色的螺旋。那一瞬间,无法吐出的言语化作纯粹的恶意。

我做了令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对了,我看到过,‘她’进去了……那里。”

那时的我,扯起的嘴角引动脸部的肌肉使泪水一同留下,宛如恶魔的狞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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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堂少校?”

沉浸在回忆中的狮子堂被岸波暝羽的声音唤了回来。

“抱歉,想到了些无聊的事情。”狮子堂声音略显低沉,“那么我们现在又该做些什么?”

“陷落区不出所料地被施加了发信妨碍,柯斯法亜的内部区域应该是处于完全闭塞的隔绝状态才是。”水树尝试着操作发信装置,却没有收到任何成效。

“虽然从隐秘性和安全性来考虑,直接赶往中心区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现在似乎也只能如此。”岸波暝羽若有所思地说道,“城市外围如今也已经成为了无人区。能够得到助力的可能性也变得微乎其微。”

“无论如何,继续待在这里都是无济于事。“狮子堂瞄了一眼身后的运输车,“虽然在这已经被破坏的崎岖不平的地面上不能继续指望它就是了。”

水树手指在空中轻点几下,“这是我先前存在数据库的柯斯法亜的地图讯息,我刚刚整理出最佳行进路线,路程虽说算不上远,但是也要费点功夫。如果敌人有途径获悉了我们已经入城的消息,现在动身也许会和敌人留下的阻碍撞个正着。但是……”

“无妨,与南条教团的合流是第一要务,我们不能寄望敌人的防备有所纰漏,现在动身便是。”

三人行进在暗红色的街道上,整个都市早已不复原来的面目。

无言的沉默与凝重的气氛将三人包绕起来,传入耳朵的只有靴子与地面相碰的那算不上清脆的声音。

明明……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了。

这便是战争的真面目。

秩序,法律,道德,乃至人性,一切都在瞬间化作单纯的字眼,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人们的性命好似通货膨胀的货币一般变得一文不值。

……

“水树你是为什么而成为佣兵的?”

狮子堂的忽然发问令水树不由一愣。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稍微有些兴趣。”狮子堂避重就轻地答道。

虽然那根本算不上回答,但水树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我家里孩子很多,父亲为了养家拼命工作而过劳,早早地去世了,母亲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昏倒在地,等醒来的时候也已经半身不遂,身为家里长女的我不得不站出来。”

“……”

“当时的我想着,有什么工薪奇高又是我这种刚刚踏上社会的人能够做得了的工作。”

“结果就选择了成为佣兵吗?”

“啊……用性命来赚钱的工作,与除性命以外一无所有的人难道不是很相配吗?”水树笑着说道。

但她的眼神却不曾含有一丝笑意。

狮子堂不由得回忆起他与水树的第一次相遇。

“所以才会对金钱有着那么强烈的欲求啊。”

“钱总是越多越好嘛。”水树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把脸转了过去,用着平常的语气说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作为我回答你问题的回报,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狮子堂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只要我能答得上来的话。”

“你……”水树的声音猛地一顿,眼神与语气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瞬间便将狮子堂与岸波护在身后,“谁在那里?!”

狮子堂不由得心下一惊。

有人?明明连一丝气息都未能感受到。

只见从一块颇大的高处的石块之后走出两个身影。

“哦?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真是失策。”有着一头红色短发,身披黑色夹克的男子用着轻浮的声音缓缓说道。

而跟在男子身后的则是有着一头比斯法莉亚发色更暗的银灰色单马尾的女子。

然而女子那怪异的服饰却让三人不由得同时倒吸了口凉气,比之那湛蓝色瞳孔之下的精致面容更引人注目的是女子的服饰,那与其说是服装,倒不如说是拘束道具,女子的双手,双脚都被戴上了没有链条的手镣脚镣,服装看上去是由极具韧性的布条做成。紧紧缠绕在身上的着装方式毫无疑问极大地限制了女子的行动自由。

仅仅只是注视着那个身姿,心中都会莫名升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不详之感。

银色马尾的女子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我想你们大概也不希望绕什么圈子,就让我们直奔正题吧。”

“那么,”红发男子用手轻轻撩起自己的刘海,露出了狰狞而充满狂气的笑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能不能请你们乖乖地束手就擒呢,CHEC的走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