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行驶的车厢的窗外，街市的风景不断变换。拥挤的人流之中，狮子堂与斯法莉亚用着只有他们才能够进行的不会被外人窃取信息或干扰的交流方式，交换着在分别的这段时间内互有的情报。
“原来如此。”狮子堂在斯法莉亚讲述完前因后果之后点了点头，“在逃出自由都市洛蒂尔的时候，正因为南条小姐的助力我才得以免于一死，是这样没错吧。”
“嗯，南条小姐当真是极为大度之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也不由得被她那凛然的身姿所折服，南条教团能够在她的引领之下成为现世界中举足轻重的组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坐在一旁的斯法莉亚的褒美之意溢于言表。
南条教团……即便是在斯法莉亚讲述关于南条司夜的事情之前，他也早已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科洛格里的住民暴动事件至今依然历历在目，虽然这与南条教团本身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是斯法莉亚在那时为自己讲述的南条教团的教义与思想依旧深深得撼动了狮子堂的内心。
“到底会怎么样，去到柯斯法亜就可以见个分晓了吧。”狮子堂望向车顶，注视着那抹惨白而喃喃自语着。
如果按照斯法莉亚所说的，柯斯法亜是南条教团所在的根据地，那么这次的AI暴动事件也就意味着她们或许陷入了始料未及的困境之中。
“少校，你该不会又想着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吧，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哦。”斯法莉亚在一旁好似浇凉水似的冷冷说道。
“我失去的记忆，个人履历上的不明‘死亡’，以及先前试图暗杀我的那个家伙的目的所在，如果不去的话这些东西便都不会明白。”狮子堂不擅于应对这方面的调侃，索性正经地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是是是，反正到时候看到别人有危难了也会不作他想的冲上去，早就已经习惯了。”斯法莉亚像是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而露出微笑，“毕竟陪着长官发疯也是身为手下的职责。”
列车的速度渐渐减缓，那正是目的地即将到达的信号，狮子堂率先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容，做着好似一个二十一世纪即将进入职场面谈的求职人员才会做的事情。
“少校，虽然是事务性的交涉，但只有一点要谨记于心，那便是我们手中的筹码少的可怜，最重要的牌一定要在最为恰当的地方打出。”斯法莉亚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明白的，从现在开始……才是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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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事件已经由我们联合军全权承包了，你们CHEC没有插足的必要，再说来，只是作为军事雇佣公司的你们在这件事件中有什么能够攫取到的利益吗？”一位身着白色礼服体态臃肿的男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用着不清的口齿对着眼前的CHEC最高长官发问道。
道格拉斯掐灭自己的雪茄，一言不发，只是用双眸紧紧地锁住眼前的中年男性。那犹如盯上猎物的佣兵所独有的气魄让中年男性心底不禁产生一丝凉意。
“怎……怎么？道理讲不通就打算付诸武力吗？”虽然男子极力想要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但是咬到舌头的不自然举动却让他内心的动摇暴露无遗。
“不，我们CHEC并没有与联合军作对的想法，只是在下有一个疑问想要向您请教。”原本身为CHEC的最高指挥官的道格拉斯亲自放低身段的行为反而让男子感到更加不妙。
“如果，这次的事件与八年前的弗朗西斯事件有着非同小可的联系，事件一经扩大，那又该由谁来背负这个责任呢？”
“这……”中年男性不由得一时语塞。
直到现在，整个世界都还活在八年前弗朗西斯的阴影之中，基于这一点，中年男性也无法给予反驳。
“所以，我们CHEC有一个提案。这对于你们联合军来说也绝不会是一件坏事。”道格拉斯来到中年男性的面前，那颇为壮实的身躯没来由得予人一种无形的重压，“我们CHEC来当你们联合军的后援军，为你们支援武器装备与作战兵源，在战场上全权听你们联合军的指挥行事，事后我们也不会出现在媒体之上，所有的功勋都归你们联合军所有，这样你看如何？”
“你说……什么？”即便是先前态度强硬的中年男性也不由得被这优厚的待遇所打动，而且确如道格拉斯所说，那股未知的隐患也着实令人担忧，如果能够得到CHEC的助力的话，无疑是一件能够令人安心的事情。
“纵使如此，也要等我向上级报告之后才能给出答复。”
中年男性的长相虽然令人遗憾，但作为一名联合军官员却也算得上是尽职尽责。
“嗯，这是当然。我们也需要一些调度部队的闲余，不过，若是联合军有此意向的话，具体事宜我还是希望能够和你们的长官亲自探讨。”
“……明白了，我会代为传达的。”中年男性似乎被道格拉斯的气度所折服而略微改变了先前的态度，用着他那微胖的身体轻施一礼便转身离去。
然而不过片刻，身着一袭黑衣好似秘书一般的女性推开门来，“道格拉斯长官，外面有两位希望会面的前CHEC成员。“
然而道格拉斯像是浑身脱力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用着不卑不亢的语气缓缓说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已经不想再花费过多的精力了，你就随便想个借口把他们打发了吧。”
“可是……”听到长官发话女子也没有顺从地退下，反而露出了有些不太对劲的神色，“他们是表达归队期望来的，而且据他们所说，他们还带了一份您绝对会感兴趣的厚礼。”
“厚礼？”道格拉斯闻言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示意女子继续说下去。
“他们并没有对此透露太多，只是据他们给出的信息判断，那应该是与柯斯法亜AI暴动事件有关的情报才是。”
“！！！”道格拉斯的脸色微微一变，闪烁的双眸似乎标示着他在思索些什么，“你去把他们带至面会室，跟他们说明面谈的具体事宜，我随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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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吱呦”一声，面会室的房门被推了开来。出现在狮子堂与斯法莉亚眼中的是那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许久不见，长官。久疏问候，这次上门也没有提前知会，只是事出紧急，还请宽恕在下的这份无礼。”狮子堂站起身子对着推门入内的道格拉斯行了一个军礼。
然而像是对两人的身份丝毫不感到惊讶似的，道格拉斯微微颔首示意。
“对于我们的到来，长官早就有所预想了吗？”
“不，不过是在赶来的途中才得出的推测中的一种而已。”道格拉斯微微摇了摇头，“既然是你们那么谈起来也会方便很多，不必寒暄，直接进入正题吧。”
道格拉斯的脸色随即变得严肃而凝重起来，“你们既然是来面谈的，那么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才对。”
“确实如此，我们此次是秉持着归队期望而来。希望长官可以让我们重新回归CHEC。”
“这一点我已经听说了，既然是你们，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理由。”道格拉斯点起一根雪茄，长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你们身为佣兵的实力确实能够得到认可，对于CHEC来说应该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只是……我们有一个条件。”狮子堂将头抬起，毫不避讳得直视着自己的前长官，“CHEC应该不打算对这次柯斯法亜的AI暴动事件坐视不理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把我们作为先遣队派往柯斯法亜。”
“……”道格拉斯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狮子堂少校，我想你也明白，我们CHEC只是一个军事雇佣组织，对于这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事情是没有必要掺手，柯斯法亜的AI暴动事件对于CHEC来说不过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而已。”
“不，并非如此。”狮子堂丝毫不为道格拉斯的话语所动，“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您应该已经与联合军进行了关于柯斯法亜AI暴动事件的条件交涉才是。”
“……为什么这么说？我倒是想要听听能够促使你作出如此判断的依据所在。”道格拉斯闻言轻轻将雪茄杵灭，双手插起放于自己面部的人中之前，双目如炬，直直地注视着狮子堂的面庞。
“南条教团的存在是必要的。联合军作为反AI派的鳌头组织，建立封锁区，并且封锁媒体的信息传播，至今依旧没有发兵的消息的原因大概就是希望AI派的南条教团能够因此而受到重创。但事实上，这应该并不是CHEC希望看到的局面。”狮子堂有条不紊地述说着自己的看法，“如果南条教团因此受到重创而退出历史舞台，AI派便只剩下了遗世独立的若草集团，从不参与政治与军事活动的他们无法对反AI派的联合军形成有效的制约，世界态势便会趋向联合军一家独大的局面。政局与社会形势也必定会因此产生动荡吧，乃至之后局部地域的战争也都是可以预见的。”
道格拉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即便有着部分的记忆缺失，却也还能够对如今的态势掌握到这种程度吗？”
“不过，即便你们对在与我面会之前的准备工作上煞费苦心，我也不可能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选把你们选作先遣队的成员。即便我们CHEC有心介入此次的柯斯法亜AI暴动事件之中，为何非你们不可呢？”道格拉斯随即提出了理所应当的质疑，“非你们不可的必要性，展示给我看看吧。”
“正如长官您所说，所以，我们这边还有着第二份交涉的筹码。不仅仅只是回归CHEC，今后一直为您所用，除此之外，我们还有着关于柯斯法亜AI暴动事件的特别情报。”狮子堂将一份纸质资料从怀中拿出，“虽然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但是其事态的严重性却有着应予以充分考量的必要。”
道格拉斯接过狮子堂递过来的纸质资料浏览起来，“南条教团的创立过程？现今虚拟网络空间中唯二的两座虚拟人造都市‘赛贝尔’的基址……这些与柯斯法亜的AI暴动事件有什么联系吗？”
“名唤‘赛贝尔’的人造虚拟都市的基址正是现实世界中的柯斯法亜，这样想来的话一定会有一个令人在意的地方。”狮子堂深吸了一口气，声如洪钟，吐出的字句一个不落地传入了道格拉斯的耳中，“我就直接在这里给出我们的结论好了——柯斯法亜的AI暴动事件可能不过只是一个意外，制造事件之人的目的或许并不在此。”
“！！！”道格拉斯一下子站起身子来，“狮子堂少校，虽然身为你的直属长官，但此事涉及重大，绝不可信口雌黄。”
“如若验证不实，我甘受军事法庭的审判！”狮子堂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
现在就是胜负的关键，不能露怯，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之后那匪夷所思的对话变得可行。
“长官，我想你也知道的，八年前的弗朗西斯事件中出现的名为‘事项扭曲’的现象——虚拟网络空间与现实世界融合的趋势。也正因如此，原本只应该出现在虚拟网络空间的AI构造体才得以出现在现实世界对人们造成威胁。”
“那么，是不是就有着这样的可能性呢？”狮子堂刻意将话语一顿，“柯斯法亜的AI暴动事件不过是发生在虚拟网络空间中，也就是‘赛贝尔’虚拟都市里发生的某种状况的副产物。”
“！！！”
道格拉斯脸色一变，沉默了足足半刻才继续开口说道。
“……确实如你所说，但是CHEC也不可能为了单纯的一种可能性就鲁莽得采取行动。”虽然这么说着，但其言外之意还是姑且认可了狮子堂对于事件的看法。
“南条司夜，作为南条教团的领导人，被称为‘AI圣女’的她在虚拟网络空间中有着数不清的方式能够向外求援，作为反AI派的联合军即便想要封锁消息，在她擅长的领域里应该也是做不到的吧……然而，直至今日，这样的消息也没有被任何媒体或途径流出。那么，那位‘AI圣女’大人在本应属于她的虚拟网络空间中遇上了什么麻烦，这也便成了理所当然的推测。”
狮子堂几乎可以坚信，这就是事件的真相。只是，要让他人也能够接受这听起来有些天马行空的推想却要费上些功夫。
“这也是我们希望成为先遣队的理由，虚拟网络空间中的战斗……应该也不会有谁会比我们更为合适。”
道格拉斯良久不发一语，只是坐在松软的沙发之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他所钟爱的雪茄。
“……你们的主张和论据我已经明白了，只是，我还需要再考虑的时间。毕竟现在CHEC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尴尬境地，无论如何也无法草率地做出决断。”
“了解了，那么我们也就此告退。”狮子堂谦逊地低下头来，“无论如何，都感谢您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我们也由衷地期望着事件的和平解决，希望这次面会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
言毕，狮子堂便拉着斯法莉亚离开了面会室。
就在狮子堂踏出房门还没有三秒钟，道格拉斯就赶忙站起身来，拨了一通电话：“明美吗？给我发告示召集CHEC主要人员，三十分钟后进行紧急会议。”
道格拉斯刚刚挂下电话后又重新拿起，“喂，联合军总部吗？给我即刻电联七夜空寻那个老家伙，我有重要的事项要与他重新商讨。什么？有别的要事，管他什么要事，让他赶紧给我回电，告诉他，如若不然，他一定会后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