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在仓库里不紧不慢的结着麦秆，婆婆一直坐在门口只顾着看自己带来的羊皮纸，因此露娜能这样慢悠悠的干活。
收割才刚开始，露娜的活其实不多，大家也不会把麦子都堆到这里，谁家总会留点自用，在凉气被秋季显得朦胧的太阳驱散的时候，露娜伸了一下懒腰，起身想去去点水润润喉咙。
待露娜走近门口才发现婆婆仍是坐着，整个人像是化为了磐石，只有在纸上摩挲的手指才能确定婆婆生的气息，露娜从没见过婆婆这种样子，无论什么时候，婆婆都是眯着眼睛，似乎什么都在看，却什么都看进了眼里，而现在，那双显得浑浊的双眼满透着绝望。
“婆婆？这张纸，到底怎么了？”
露娜本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不应担心婆婆。
“终究还是来了。”
自言自语还是回答呢，婆婆把纸放在一旁。
“露娜，帮我点一下蜡烛。”
“好的。”
露娜到门外的一块石盘上拿起两块火石，在蜡烛旁碰撞两下，火星滚到了现燃烧过半的蜡烛的烛芯上，温暖的烛光发散出来。
婆婆看着烛光，忽然拿起了羊皮纸朝火中放去。
露娜愣住了，刚朝烧起来的羊皮纸伸出手，婆婆的眼神盯了过来，带着莫大的威严，仿佛空气都为之一凝，露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纸就这么静静的燃烧着，小小的烛火很快吞噬了半张以上的纸。
“露娜，闻到了吗？”
婆婆把烧着的纸放进一边的铁盆里。
“闻到？”
可是没有什么味道，不对，不应该没有味道才对，露娜想起之前哈维处理动物尸体的情形，有些残留下来卖不了的皮，会先放到火上烧掉，接下来再慢慢的烤制，那时候先钻到鼻孔中的是刺鼻的烧焦味，之后才有没有人的肉的香气传出。
然而，眼前的纸没什么气味，确实有些焦味但并不刺鼻，要是不注意的话忽略掉也没什么稀奇的。
婆婆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
“没错，这根本不是羊皮纸。”
纸在盆中燃尽而熄灭了，婆婆踩进盆子里把余下的火星踩灭。
“这是人皮纸啊。”
“诶？”
露娜再一次愣住了，大脑不能去思考，准确的说是拒绝了思考。
人皮，什么，哈，人皮能做纸的吗，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纸，我都摸了什么啊！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呕吐感，好像胃里的东西都要冲了出来。逃，我要逃，我要离开这。
顾不上婆婆如同看着死物的目光，顾不上甩脱一只的鞋子，顾不上前进的方向。露娜头脑发昏的奔跑着。
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上不知为何湿透了，只盖着一件干外套倚在树干上，视野仍然有些模糊，也是，本来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这样子一路要呕吐出来跑的话，理所当然会发昏呢。
慢慢的，头脑清晰一点之后耳边传来水流的流淌声。是吗，我跌到水里了吗。
露娜苦笑起来。这么丢人的样子还真是不想让人看到。
“醒了吗？对了，要吃鱼吗，虽然说，这么早就吃肉很奢侈来着。”
手上拿着刺穿鱼的长木棒走过来的是哈维，看样子哈维刚下河抓鱼，卷着裤脚，上身露出精悍的身躯。
“谢谢，不过我现在吃不下。”
现在的露娜，估计吃不下因为都会想起之前的事情吐出来的吧。露娜拿起了身上的外套。
“外套还给你吧，我稍微好点了。”
“啊，这个嘛。。”
哈维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接。忽然视野外探出了一只手把露娜吓了一个激灵，衣服就被夺走了。
“啧，不要我就拿回去了。”
伊萨看啦一直呆在树干后，此时露出一张讨人厌的脸。
“你就给我好好的吃点东西，科伦先生要来了，晚上没人倒酒显得我们村没生气一样。”
伊萨把外套甩到肩后。
“我都说了我吃不。”
咕~
大概是这一激灵硬是让肚子忘记了之前的感觉，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发出了悲鸣声。
露娜鼓起了脸，不满的用无力的拳头捶打着肚子。
“哈哈，这个表情还真是少见。”
哈维则是笑的很开心。
“好了好了，我生一下火烤鱼，顺便也能把你的衣服烘干。”
伊萨背着身从鼻孔里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讨厌鬼。”
“说别人是鬼可不好啊。”
哈维在收集过来的木材上擦着火石。
“他其实很关心你的。”
“是吗。”
火点了起来，同摩擦火石的费力不同，火焰在干燥的木材上蔓延只用了眨眼的功夫，露娜往火堆靠了靠。
哈维支起了鱼，两个人就静静的望着火焰，露娜一直在等哈维问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哈维始终都没问。
烤鱼的香味很快弥漫了出来，露娜心想，说不定自己是在路上走着走着睡着了跌到河里，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还能有一顿烤鱼吃，回去婆婆还是用那种不知道在望着哪里的眼神看着周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但那是不可能的，时间永远都在流动，而注定发生的事，也一定会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