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地上,翻着白眼,向上瞟視着我,也不說話。

這是什麼意思?我半天才忽有所感,警惕我,防備我,驅趕我,以為我會落井下石?

我向一旁走開幾步,這裡已不是我原來待的世界,土地和空氣都發生了劇烈變化,生物也完全不同,人心想必也大大的不一樣吧。這是我在這短暫的時間裡,遭遇了這些莫名其妙的現象中得出的全部結論。

小女孩加入了戰場,面對着咆哮的巨大野豬,她腳下有些慌張的移動身體,口中念念有詞,青紋法杖前端的寶石光芒一閃,連串的火球便激射而出。然而多數火球或力道不夠或用力過猛,都擊在空白處,簡直就像小孩子仍石子,瞎打一通。

大野豬一見小女孩,分外眼紅。壓根不顧擊中偶爾落在身體上的幾個火球。一聲怒吼,周身的黑氣暴漲數倍。原本平趴在後背的豬毛,突然垂直地豎了起來。下一秒,尖刀似的豬毛爆射而出,彷彿萬箭齊發。女孩剛施放完一輪技能,身體反應不及,無法做出閃避或迎擊,眼見發射過來的致命豬毛,眼中不禁露出了絕望之色。

我只是想着身體必須動起來,動起來!然後我的身體居然得到了詭異的加速。在大野豬的豬毛即將擊中女孩之前,我一把抱住她,撲倒在地面。轉瞬間,無數利刃貼着我的背部劃過,一股寒氣從頭涼到了腳底板。攻擊過後,我鼓起勇氣,一溜煙竄到了一顆大樹後面。當即抹了一把汗,還好趕上了,要是剛才的攻擊命中,女孩絕對有死無生。

“煙兒你躲在樹后不要出來了,狂躁山豬交給我們。”鬍鬚男沉沉說道。這話似乎是對這個叫做煙兒的女孩的關心,不知為何,僵硬的語氣裡面似乎話裡有話。

這時女孩抓住我的衣角,她抬頭看着我的眼睛說道:“謝謝你救了我,不要離開我,我害怕。”

面對這麼一位妙齡少女可憐巴巴的訴求,我作為一名男子漢的責任感瞬間被激活。

我伸出手,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說道:“放心吧,有我在。”

其實我的內心天人交戰,頭一回面對這麼大的怪物,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我才是那個最害怕的人。

“他們為什麼不逃呢?”我向女孩問道。

女孩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似乎在說我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狩獵,”女孩低下頭說道,“難得狂躁山豬被引入森林,且受了重傷,現在正是狩獵它的絕佳時刻,危險固然危險,但是沒有辦法。”

我恍然大悟,原來小女孩在林中被大野豬追趕,是女孩在吸引怪物仇恨。借用林中地形將它困住,順便給大野豬在奔跑時造成一定傷害,然後由等待在森林出口的隊友,給予大野豬致命伏擊。只是沒想到,野豬實力強悍,重傷在身,仍然能擊潰包圍圈。

突然我明白了肥胖男子看我的眼神,和持劍的鬍鬚男子話語中的言外之意,都是害怕我搶了他們的獵物。從我展現出來的逃命的速度,的確有可能是個戰鬥力不俗的敵手。其實我只會逃命而已。

我探出頭,觀察他們正在進行的戰鬥。鬍鬚男子正面擋下大野豬的衝擊,身體連連退了八步。這時持彎刀的瘦個子從旁欺身而上,手中彎刀劃出數道光刃,擊中大野豬的頭部。野豬身上的黑氣一震,掉下了許多煤球似的黑色氣體,彈了兩下便消失不見。野豬一聲吼叫,身上的黑氣不減反增,兇狠之勢又有見漲。他們的攻擊似乎沒有效果。

“不要離開我,我害怕!”女孩突然撲入我的懷中,並抱住我的腰。

我將手放在她的頭上說:“別擔心,我不會搶你們的獵物的,我哪是這種怪物的對手。我會的只是逃命而已。”

“真的嗎?”她抬起臉看着我。

突然發現我們臉與臉距離實在太近了,彼此的鼻息打在對方的臉上。

小女孩快速的閃開,小臉蛋紅撲撲的。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小女孩有些語無倫次,是因為被我戳穿了她裝作害怕的原因嗎?

“嗯嗯。”我連連點頭,我也慌亂不已,頭一回跟女孩子如此親密接觸。不對不對,我怎麼能慌亂?我慌亂個屁呀!二十五六歲的人了,對方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而已。

不過……細看對方,着實是個漂亮的女孩。淺黃色的裙裝裹着窈窕的身材,橙色的秀髮垂直到肩,兩股髮辮藏在兩側髮絲中若隱若現,使得頭髮很有層次感。再加上褐色的瞳孔,眼睛撲閃有神,只是胸部小了一些,畢竟才十五六歲的樣子,即便這樣已經完全是個十足的惹人憐愛的鄰家妹妹模樣了。

打量了她兩眼,不由也看了看自己。

“鏡子有嗎?”我問道。

女孩愣了兩秒,隨後從隨身的腰包里掏出一枚小銅鏡,居然是銅鏡!我接過鏡子,古樸的質感,鏡中當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正是我高中時代的樣子。穿越了,返老還童了!

我將銅鏡懷給了她,獃獃的一言不發,這個世界及自身的變化,簡直滄海桑田,一時間令我無法接受。

“你怎麼了?”女孩問道。

“沒事,只是有些感慨。”

她歪着腦袋,表示不明白我話中的意思。我並不打算解釋,試想一天里從一個現代文明的社會,意外死亡(到底怎麼死的,我還是想不起來),然後被複活在一個充滿魔法和殺戮的世界,人還變年輕了。這樣的鬼話,鬼才相信。

狂躁山豬在一身黑氣的包裹中拔腿狂奔,每當有樹木擋道,便用它的嘴上獠牙撞成兩段。鬍鬚男和瘦個子只能尋隙揮出兩刀,同時還要避開狂躁山豬的獠牙,他們的攻擊不過是隔靴搔癢,並不能對大野豬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每當大野豬做出動作,即將發射剛毛時,兩人便躲在樹后。漸漸地場中的樹木都被大野豬撞倒,一塊平地被大野豬開發出來。

森林的出口也完全暴露,一旦狂躁山豬回歸平地,他們將無所依靠。既無法困住大野豬,更無法將它斬殺。

“我們輸了。”小女孩嘆氣說道。

鬍鬚男臉上寫滿了不甘,他決定做最後一搏,再次召喚同伴,卻沒有呼喚小女孩煙兒。鬍鬚男和瘦個子展開正面突刺,嘴裡念涌了幾句詞語,各自兵刃散發出深黃色和黃色的亮光。大野豬的前肢抬上半空,然後重重地砸下,一股強烈的衝擊波向四周擴散。兩人的攻擊擊中了大野豬的獠牙,金屬的撞擊聲,震耳欲聾。

野豬施展的衝擊,使我和女孩的身體被震得從地面高高彈起。只感覺血氣翻湧,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女孩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這時肥胖男子也正面衝殺過去,巨大闊劍帶着呼呼風聲,左右揮舞了數下。狂躁山豬四足在地面上一蹬,身體奇迹般的躍了起來,這時身後的剛毛根根豎立。

糟了,四下已無任何遮擋,他們三人已然成為了活靶子。

女孩一溜煙從我身旁跳出,舉起法杖,字正腔圓的念道:“烈焰喲,烈火真金。”

餘音未畢,在法杖的前端亮起一顆白熾燈般刺眼的光球。她是在吸引狂躁山豬的注意力。

狂躁山豬立刻轉換了攻擊目標,無數剛毛如雨點像女孩打了過來,女孩似乎早已料到,藉助身法迅速規避。可是狂躁山豬對女孩的仇恨格外之大,一連發射了數波剛毛,整個場地瞬間變得刀山一般,寸步難行。然而她的那三名隊友已經躲到了折斷的樹木後面,對女孩的絕境居然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