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没有言语和额外的声响,只有冗长的黑暗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周围的空气如同洼地沼泽中囤积了数百年的瘴气般令人窒息。头顶方向的入口早已远到无法分辨,手中的绳梯像一条粗糙的蜥尾,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般向下延伸。

鲁道夫·弗雷因早已忘记了时间,这位骑士觉得自己已经顺着绳梯向下爬了一个世纪了,但他的脚底依然没能触到地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井道中,鲁道夫甚至看不清他头顶的马修斯的靴子。好几回,这位已经有许多非同寻常经历的年轻人都觉得这深不见底的通道将带他们前往地狱,但周围一成不变的状况和上方时不时传来的达夫豪放的咳嗽声总是将他拉回现实。

终于,达夫又像往常一样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他那粗鲁而滑稽的声音打破了持续了许久的沉默:“我们还要爬多久?我的手指都快发麻了!”

马修斯照例挖苦道:“你的体重出卖了你!”

“不过说真的,我都怀疑这井道究竟有没有底了……”鲁道夫插道,“我们爬了该有一天了吧?”

“保持冷静,年轻人!”马修斯提起精神说,“达夫这个老家伙最多只能闭嘴几小时!这里的空气容易令人产生错觉,别被负面情绪控制了!”

鲁道夫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马修斯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只好继续顺着绳梯匀速向下爬行。

鲁道夫一行人与五位马尔克斯家族的骑士在罗兰皇帝慕德驾崩的消息泄露出去后,为了护送莉芙拉茜娅公主逃离这座城市,进入了达古贝里恩教最古老的遗迹当中。鲁道夫打头,拉芙蕾断后,十个人相隔半分钟依次进入了这座井道当中。如今他们已经爬得精疲力尽,却依旧没能到达终点。

“如果还没到底绳子就用完了该怎么办?”达夫又开口道,“我们是跳下去,还是原路返回,去舔那两个雷恩家老头的屁股?”

“你还是闭嘴吧!”马修斯喊道,“他会把你的肥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

“也许不会,毕竟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达夫开着玩笑。

“哦,是吗?”马修斯质疑道,“那你刚才还怕得不得了,非要选中间的位置?现在好了,要是你执意想走回头路,我们长着漂亮脸蛋的精灵督战队员会很乐意把你这头肥猪宰了的。”

鲁道夫隐约听到头顶远处的方向传来拉芙蕾的啧声,他没有加入两人的对话,继续默默向下攀爬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昏昏欲睡的鲁道夫依稀觉得空气的味道发生了变化。向下继续爬了几十米后,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开始向他们蔓延,这味道比坎尼河畔杜伦丁镇鱼市加工棚的味道糟糕十倍以上,鲁道夫如是想。

“不!这是什么杀千刀的味道!”达夫大声吼道。

“蠢货!要是能杀了这味道,我就承认你是比阿斯特拉·希格菲还强的战士,”马修斯说,“我们就快到了,作为祭品的尸体在这底下可是堆积了上百年啊!”

“这么说来黄金和珠宝也是一样咯?”达夫兴奋地说。

“我可不想在腐尸堆里掏金子。”吉拉斯·马尔克斯说,“何况那是死去飞龙的财产,它的诅咒会伴随偷走财宝的人一生。”

“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们当然不在乎这些财宝!”达夫说,“可对我这样的穷苦大众来说,贫困比飞龙的诅咒更可怕!更何况,能伴随一生,说明那也不是什么致命的诅咒吧?”

“世上有些东西比死亡更令人恐惧。”一直默不作声的拉芙蕾突然开口。

“和腰缠万贯的贵族谈财宝,和永生不老的精灵谈生命。”达夫叹了口气说,“我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别废话了,我们快到底了,必须警惕些,谁都不知道下面有什么!”马修斯用严肃的语气打断道。

“是,长官。”达夫无奈地回应,“希望这最后一段,绳子能坚持下来。”

随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自下而上的气流发出的微弱呼啸声。

大约又向下爬了一百米左右,鲁道夫的脚下产生了粘稠的触感,他抓住绳梯的双手一松,第一个落到了井底。

起初他以为这里的地面只不过是太过松软粘稠,但很快,骑士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他的双脚逐渐陷进了泥里,没过多久,鲁道夫的下半身也全都陷了进去。

“先别下来!这里有沼泽!”鲁道夫急匆匆地向同伴们喊道,“我陷进去了!”

马修斯的反应很快,就在其他人惊慌失措时,他立即取出了背包中的火把,点燃后递给了头顶的达夫,自己则观察着井底的情况。

这位老兵发现,井底是一片平坦的泥地,从鲁道夫的状况推断,泥地中暗藏玄机,许多地方的泥浆都能将人硬生生拖到地底,越是强壮的人、挣扎的力量越大,下陷的速度越快。

“千万别动,年轻人!”马修斯对鲁道夫喊道,“等我们来帮你!”

马修斯拉了拉绳梯的底端,发现落地后还有剩余,于是便将它们收了回来,抛向了鲁道夫。

鲁道夫抓紧了绳梯,用力将自己从泥浆中拉出来,他绷紧全身的肌肉,涨红了脸,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拉出地面。

“这沼泽太恐怖了……”鲁道夫喘着粗气对马修斯说。

“没有财宝,没有尸体。”马修斯总结道,“看来丢下来的祭品全都被这贪婪的沼泽吸进去了。”

“那飞龙不会有意见吗?”达夫说。

“我们只能猜测,这泥潭就是飞龙的巢穴了。”马修斯瞥了一眼墙根上的一具骸骨说道,“不然它只能饿死了吧?”

“先生们,别再闲聊了,我们赶快想办法通过这片沼泽吧。”吉拉斯·马尔克斯透过火把的光芒望着远处高大的甬道建议道。

马修斯点了点头,又从背包里掏出几根火把,点燃后递给了鲁道夫和达夫。周围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个不毛之地的众人,看到四周井壁上精美的壁画以及远处甬道入口处的宏伟雕花拱门时,一下子目瞪口呆。壁画上描绘着无数鲁道夫未曾见过的珍奇野兽和怪物,它们无一例外,头全都朝向甬道的入口,仿佛在催促来者赶紧通过。

“下面有落脚点吗?”马修斯问全身泥渍的鲁道夫。

“我试试。”鲁道夫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试探着。几分钟后,他略带兴奋地大声说:“找到了!右边那块隆起的地方比较坚实,但最多能站两个人!”

“好的,你先站上去,我马上过来!”马修斯回应道。

“但我们要怎么穿过去?”达夫说。

“我和鲁道夫在前面找相邻的落脚点,你们依次下来填补我们的空位。”马修斯严肃地说,“记住,千万别踩错位置了!”

达夫知道这攸关生死,便老老实实收起了平时的轻佻,向他上方的同伴们传达马修斯的计划。所有人都确认后,马修斯向鲁道夫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前进了,同时举起火把为他照明。

鲁道夫额头冒着汗,尽可能轻柔地在前方的泥地上踩着,他希望接下来能够一切顺利,不要再次陷入如此狼狈地境地中去了。

摸索了一圈后,鲁道夫发现周围完全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他沮丧地朝马修斯摇了摇头,失落地说:“看来这样行不通了。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还有个馊主意。”马修斯不太愿意地说道,“我们把毯子铺在泥上跑过去。我不确定这办法行不行……我们必须快,而且还得牺牲所有的毯子……”

“你想让我们冻死在地底吗?”达夫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总比回上面去被剁成肉泥好。”马修斯摊了摊手说,“搞不好往前走还会越来越热。”

“我觉得值得一试……”鲁道夫说,“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吧?”

达夫摇了摇头,不情愿地向同伴们传达着马修斯的第二个计划。很快,其他人就解下了背上卷成桶状的毯子,将他们展开后传递给前面的同伴。

很快,马修斯手上、肩上甚至头顶上都搭满了从这些不幸的人那里要来的毯子,只露出他那张充满肌肉的脸。看起来显得十分滑稽的他此刻依旧保持着严肃的表情,这让达夫忍不住笑了出来,挖苦着对马修斯说:“我想不如留下我那一条毯子,省得我们的领队连路都看不到。”

“不算一个坏主意。”马修斯回答。

原本以为这位老朋友是照例在和自己开玩笑的达夫,突然从马修斯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认真。随后,一块毯子传回了他的手里。

“我想我们的公主大人还是需要一块毯子的。”马修斯接着说,“当然,她不可能自己来背。”

达夫露出无奈的表情,朝芙莱丽雅的方向挤出了一个笑容,尽管对方也许并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我们没时间废话了。”马修斯喊道,“鲁道夫,接着我的毯子往出口的方向丢!希望你能丢准一点……”

“这我可没信心……”鲁道夫回答,“要不我们换一换?”

“我是不觉得这里有空间给我们换位置,除非你想冒着再次掉进泥浆里的风险试一试。”马修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说道。

“免了。”鲁道夫斩钉截铁地说。

话音刚落,他就接到了马修斯递过来的第一块毯子。鲁道夫将毯子拉平,双手抓住毯子的两个角,在火把微弱的光线下盯着出口甬道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气,转动肩膀,将整块毯子平铺在了前方的泥潭上。紧接着,他接过下一块毯子,将它丢向更往前一些的泥潭上。

两块毯子静静躺在肮脏的泥潭上,完全没有下沉的迹象,马修斯计划的开头还算顺利。但当鲁道夫接到第三块毯子时,他开始面露难色。这位年轻的骑士将毯子展开,做好准备动作后突然停了下来。他一脸困惑地回过头,向马修斯的方向喊道:“距离有点远,我得先踩到前面的毯子上才能铺开。”

“这毯子没法坚持太长时间,我们必须全部铺完后快速通过!”马修斯回答。

“你的意思就是要让我丢过去?”鲁道夫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丢歪了或是盖到之前铺好的毯子可这么办?”

“这我也没办法……”马修斯无奈地回答。

鲁道夫转回身子,摇了摇头,调整着姿势。他上身微微前倾,像手握红布的斗牛士般抓着手中的毯子。但这毯子明显比斗牛士的红布要大多了,鲁道夫没法做到轻松自如,他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生怕这些数量有限的毯子会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一瞬间,某种熟悉的感觉让鲁道夫感到分外亲切。

儿时的他似乎反反复复重复过这个动作,与他的父亲一起,将一块块绣着各式花纹的方毯抛向羊群,方毯旋转着飞向山羊群,完美盖住山羊身体的人将获得一整年的祝福。——这是大陆北方乡村的传统仪式,农民们借此来纪念第一个用这种方式将野生灰毛山羊驯化,给寒冷贫瘠的土地带来生机的“牧羊人”领主,弗洛基·弗雷因伯爵。

年轻的骑士开始得心应手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全身放松,像表演杂技的小丑一般端住毯子的两头。鲁道夫深吸一口气,腰身一转,将毯子抛了出去。毯子在空中保持水平旋转,最后完美地铺在了前方的淤泥上。

“干得好,年轻人!”马修斯欢呼道,“你竟然还有这种天赋!”

祖先血液中流传下来的天赋令鲁道夫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没有朝马修斯看,而是继续抓起下一块毯子,以同样的方式将它抛在了合适的位置上。随后,一块块毯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为一行人铺好了一条求生之路。

“快速通过,不要停留!”马修斯向大家喊道。

鲁道夫回头看了看众人,立刻跳上了第一块毯子,他的脚步还算得上灵活,没做多少停顿就迈开了第二步、第三步……一块块平铺的毯子承受着这位高大骑士的体重,缓慢地下陷了一些,不一会又略微上浮起来。

马修斯很快跟了上去,他在踏上第三块毯子的时候差点朝左边倾倒,但他还是硬生生朝下一块毯子跳了出去。众人为他的动作捏了把汗,所幸他最终顺利到达了终点。

芙莱丽雅通过时,心跳加速到了平常的十倍。她颤抖着踏上第一块毯子,战战兢兢地朝前挪。但很快,这个女孩发现自己的体重几乎没有让毯子下沉,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跳上了下一块毯子,接着又朝终点的方向缓慢前进着。

除了达夫通过时的声势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外,其余人都还算顺利地达到了出口前的硬泥地。现在只剩断后的拉芙蕾,正准备踏上第一块毯子,她理所应当会最顺利地通过——没有人怀疑这一点。事实上,鲁道夫认为这个体重比体型相仿的人类女孩还要轻许多的精灵,甚至不需要毯子都能顺利通过泥潭。

一行人面朝精灵少女的方向,等待她与他们汇合。

拉芙蕾毫不犹豫,轻盈地跃上了毯子,却立即朝起点跳了回去,脸上带着警觉的神情。

一声巨响,几块公牛般大小的巨石从上方落了下来,重重砸在了铺好了毯子的泥潭中。泥浆溅起几米高,井壁和众人的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这灰黑色污浊而粘稠的东西。好几块毯子被石块顶到了泥潭中,鲁道夫搭建的“浮桥”就此毁于一旦。

拉芙蕾及时躲过了这场灾难,泥渍溅满了她白皙精致的脸庞。她此刻正紧靠在绳梯旁的井壁上,眉头紧锁,竖起一只长耳朵仔细分辨着来自头顶的声音。

大约一分钟的安静之后,马修斯令其他人迅速撤到甬道中,自己则朝拉芙蕾喊道:“你过得来吗?”

拉芙蕾瞥了他一眼,在嘴唇前竖起食指,示意马修斯保持安静。达夫则完全没有顾及两人的意图,大大咧咧地抱怨道:“这些雷恩老杂种,居然想这样害死我们!等他们下来,我要把他们的狗头全都丢进这泥潭里!”

“安静!你这老蠢蛋!”马修斯回过头压低声音警告他,“精灵让你闭嘴,你就堵住你的臭嘴!”

“这不没有东西掉下来了嘛,这群雷恩家的白痴们只找得到这几块破石头!”达夫继续口无遮拦地说。

的确,也许是破城的叛军士兵——一行人都认为如此悬殊的局势,即使有老冈特·马尔克斯的带领,堡垒也很有可能已经被叛军攻破——在堡垒高处只能找到这几块大石头。但马修斯认为,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雷恩大主教或是巴斯提为了抓住莉芙拉茜娅公主,已经开始了下一步行动。这个老兵首先想到的是从达古贝里恩尼亚逃脱那一晚遇到的黑影们——这种想法令这个无所畏惧的战士浑身打起了冷颤。

马修斯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达夫一眼,终于让这个胖子安静了下来。

随后的几分钟里,周围异常地安静。既没有石块从天而降,也没有叛军的士兵或者其他更更令众人担心的敌人出现。但拉芙蕾始终伏在墙边,没有与同伴汇合的意思。

鲁道夫担心拉芙蕾并不能如他想象中那样轻松渡过泥潭,潮湿而闷热的空气让他的焦躁愈演愈烈,不由自主握住剑柄的手掌开始微微颤抖。对于这个出身于警戒军家族的骑士,身体比头脑更早感受到了周围的异样。而芙莱丽雅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拉芙蕾,满脸忧虑的神情,期盼着自己的精灵朋友快点与大家会合。

而对于身世一直是个谜题,但毫无疑问身经百战的精灵女战士来说,所有的感官都同时猜测到了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

原本寂静的泥潭中,突然传出泥浆流动的声音。

没等众人做出反应,六只猎犬大小的生物就如从泥潭中窜了出来。这些怪物长着一个蜥蜴般的脑袋和四条细而有力的腿,它粗糙到极致的墨绿色皮肤上布满了陨石坑般的小孔,小孔随着怪物的互相一张一合,将它们身上的泥浆全数吸入体内。

“快逃!”拉芙蕾喊道。

出于荣誉感和保护女士的心情,马尔克斯家族的五位骑士下意识地朝怪物的方向上前了一步。带队的马修斯虽然信任拉芙蕾的判断,但见同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也迟疑地停留在了原地。

离甬道口最近的怪物一下子就跳到了骑士们身旁,它紧绷有力的后腿,瞬间朝一个马尔克斯家族骑士的方向冲了过去。没等骑士的佩剑出鞘三分之一,怪物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张开它那满是粘液和泥浆的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骑士抽出佩剑试图杀死这可憎的生物,却被它出人意料的蛮力拖倒在地。没等同伴支援,他就停止了挣扎,发绿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跑!”拉芙蕾用平时少有的大音量再次朝同伴们喊道。

几乎和她的喊声同时,马修斯、达夫和剩下的几位骑士终于搞起了形势:在这黑暗而泥泞的空间中,他们绝无可能比这些冷血而迅速的怪物更占优势。于是,众人喘着粗气拉着不愿丢下精灵少女的鲁道夫和芙莱丽雅,用最快的速度朝甬道的深处冲刺。

怪物嘶吼的声音很快回荡在了甬道当中。

被马修斯扛在肩上的芙莱丽雅用力扭头朝她的方向望去,大声喊着:“拉芙蕾!拉芙蕾!”

而高大强健的鲁道夫则被几个骑士一起架住往前跑,他咬着牙喊道:“我们不能丢下她!”

“别忘了你的誓言,骑士!”马修斯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你要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直到献出你的生命!你发誓过,向濒死之人发誓过!”

鲁道夫脸上的肌肉纠结到了一起,他咬紧牙关,将不甘和悔恨抛到脑后,推开身边的骑士们,跑到了马修斯和芙莱丽雅的身后,严肃地说:“我知道了……我殿后,你们加快速度前进!”

说完,鲁道夫拔出了佩剑,转身挡在了同伴和来袭的怪物之间。马修斯用惋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继续跑着。

十几秒后,两只怪物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鲁道夫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一瞬间他的大脑飞快运转着,慌忙计算着留在泥潭那边的怪物数量,回想着逃离那里时的最后一刻,被独自丢下的精灵少女是怎么样的表情,她和那个被袭击的骑士究竟是不是已经丧命。他对这次逃跑感到沮丧,却不得不在心中认同马修斯果断的抉择。

“我至少得保护好芙莱丽雅……”鲁道夫在心中默念着,他正试着迅速让内心平静下来。

骑士摆好了迎击的姿势,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怪物的动向。此刻的他穿着从帝都守备队那里得到的深蓝色衬衫,没有任何装甲保护,只有一卷从达古贝里恩尼亚郊外的树屋开始就陪伴他的麻绳缠在骑士的身上。这个年轻人完全暴露在怪物锐利的牙齿和剧毒的唾液之下,他只有一次机会解决这两只怪物,只要被对方先得手,鲁道夫就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