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踏上了下山的路,比起之前弯弯扭扭的小路这段路视野开阔又宽敞。

「下山这段路应该不会有人扮鬼了吧,都拿到铃铛了。」

我对着九空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

「没有是最好了.......」

即没有讥讽也没有说反话,过于诚实的反应让我很不适应,不过那么老实的九空也很有趣就是了。

晚风吹拂了脸颊,头顶的星星眨眼像是在指引方向,走过了那段恐怖的旅程更加感到现在的美好。土路一直向下延伸,在远处可以看到有些刺眼的红光,那里应该是终点,只是在到达那之前还要沿着山体绕一小段路。竹海随风吹动的声音现在听起来也是那么的悦耳。

九空心情逐渐平复,能正常的对话了,一直紧握的拳头松了下来,我心里也安心不少。

「到了终点就得帮我家鲁叔拿到他梦寐以求的面具了。」

「那也得还在才行啊,六号可是个挺容易说出的数字。」

「还能被别人选到吗........这么想六号确实是个容易报到的数字.......」

「我还以为英勇神武的黑龙先生想到这点了。」

「额......好吧,拿不到也不能怪我,毕竟是最后一组。23号倒是个好数字,没准还在。」

「要不是爷爷特别想要,我也不会........」

「哈哈哈,九空小姐,确实被吓得不轻!——呜啊......」

被打了。

「总而言之也算是有惊无险,我最后也反击成功了, 那脚我踩的还挺用力的。」

「要是由我来就好了.... 」

「那人手掌会碎裂的!」

「闭嘴...」嘴上说着闭嘴,脸上却温柔的笑着。

「啊.....」提灯中的火光灭了....

黑暗中我们两人借着星光面面相觑。

「好像那个点灯的老头有说过把我们的蜡烛截了一段。」

「你不早说。」

「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啊,虽说没光了,但是也没多远的路,就靠着月光也够了!」

我指了指天上的弯眉月。

九空无奈的向前走着,我拎着无用的提灯跟上了她。只要穿过这段路再拐个弯,剩下就是一往直前通向终点的下坡了,一想到此步伐都轻盈不少。

这条路两人并排走正好,两旁高耸的过头的竹子一根根的插在地上,硬是用叶片和竹干遮住了本就微弱的月光,两者组成了一个高耸入云的狭长穹顶。通道有些昏暗,但习惯了还是能辨认出方向的。

「哎.....」我看了眼黝黑的提灯,怀念着它还亮着的时候。

这密集的有些异常的竹林如铜墙铁壁连吹动的风到了此处都绕道而行,固化的空气黏在皮肤上有些压抑。两侧的竹林也有歪斜插在地上的竹子,枯死的竹子更为过分,整个往路上倒去,粗壮的竹干横在路前,要不是竹身过长卡在了另一侧的竹林中连通过都很困难。

「这条路好长啊。」

「倒下来的竹子也很多..... 」

木屐发出的哒哒声和铃铛声成了这竹干通路中的唯一声响。

我略快一步的走在前面,每隔个十米就有一根倒下的枯竹让人很烦躁。前否有两根倒下竹子撞在一起在三四米的上方形成一个叉,远看像是两个巨人守卫拿着长枪守卫城门。

「这个还挺酷的!」我指着叉说道。

「哪里酷了。」

我走在前面抬头望着叉字竹门,有种自己是小小的精灵的错觉。九空跟在我的身后注视着前方。穿过这个竹林旅途就将迎来尾声,我和九空那时都是这么认为的。

突然一个白色的人形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我和九空的中间,说落在中间并不准确,因为对于九空来说,那白色人形应该是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我听到了悲鸣,比那时候坐在出发点时听到的要凄惨十倍百倍的悲鸣。

从那白布中掉出了一条腿。

........

........

我的心脏在那刻确实停止了.....停止了跳动....

浓重的血腥味,白布立刻被染成深红。白色人形的脖颈处有一根纤细的白线,死死支撑着整个身躯,随后应声断裂,我能看大蹦起的白线,掉下的白色影子啪嗒一声砸在了断腿上,那仿佛脱离了身躯的头部顺势转动着,空洞的眼眶中只有深邃的漆黑和凝结的血块。

那脸在落地的瞬间顺着重力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我向前看去,视线跟九空对上了。

「喂........」

她没在看我....虽然确实是朝着我这个方向看的,木屐一只只的横在地上,她退了足有三四米远,浴衣上全是尘土,额头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前,那眼神根本找不到焦点。

「喂,九空,九空!」

「不要.....不要....」

她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样,只有嘴唇上下张合。我急忙跑到她的身边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抱在怀里,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的身体微微发颤。

「我们走吧,走吧,出去就好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些破烂竹子。」

我捡起她的木屐,一手盖住她的眼睛半拉着往前走去。她走的很慢,但确实在向前。

那空洞的眼睛还浮现在眼前,如同梦魇挥之不去,一想起来呕吐感就止不住的翻腾着胃袋。

远处的火光逐渐拉近,从竹海通道出来的我们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九空坐在一旁蜷缩着身子。

「那个是.....尸...」透彻的眼睛中染上了一丝污浊,黑紫色的漂亮眸子黯淡无光。

「别说了....别提了.....」

她把脸埋进膝间像是受伤的小动物。

那场景太过凄惨,同时也让人无比恐惧,只要一去回想,掉落的溃烂断腿、回转的女性头颅让人陷入无尽的联想,种种猜测立刻插上翅膀向着深渊飞去......

“她是被杀害的!”

“你想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吗?不打算说出去吗?”

“尸体会腐烂发臭的,你的良心不痛嘛??”

越是压制体内越是传出鬼魅的声音。

我站了起来双手拍着脸颊,牙齿在上下打颤,我告诫自己不要去回想、不要去猜疑。我把手上的提灯扔到一旁,它顺着坡道不断滚动消失在竹林深处。

我把木屐放到了九空身前,那白皙的脚掌满是土灰,就像一件艺术品蒙上了灰。

「我们、走吧......那里就是终点了。」

笔直的下坡路,平缓的台阶一级接着一级,远处的灯火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及,但那模糊的灯火实际离我们很远。

我和九空都刻意避免提及刚才的场景。

「九空?」

「嗯....马上。」

现在的样子很是狼狈,脸上、衣服上到处占满了土灰,浴衣上的白色花朵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很可怜。

九空用手撑着地艰难的准备起身,右脚抵着地面,只要用左脚撑住身子就能站起。长发飘起就像被风吹拂飘起的黑色毯子,毯子落下抵到了后背。我脚还在原地,上身先弹了出去,搂住了她的细腰。

「没事,我....没事,有点累了而已。」

九空站起了身子,如她所说,我们确实很累了。

「那走吧,慢慢走一刻钟也能到了。」

我踏出了一步,每一级的台阶都是如此漫长。九空却在台阶前停了下来,左右脚变换,右脚踏到了下方的台阶,似是注意到我在等她,她左脚抬起放在了下一级台阶上。

平衡。

崩溃了。

我接住了飞下来的身影,牢牢的接住了。她在我怀里没有动弹,任由我支撑着她。

「没站稳....抱歉。」

她右脚支撑着全身,左脚轻轻点地的样子我看在眼里。

「让我看一眼。」我蹲下身子掀起盖住脚踝的浴衣下摆,单手能盈握的脚踝外侧有明显的突起,肿胀成包有些泛红。

「脚崴了吗,而且很严重.......」

我站起了身。

「我能走的。」

「不,你不能。」

「我可以自己走!」

「你看看前面有多少级台阶,脚踝都肿成一个包了还觉得自己能走吗!」我叹了口气。「我背你,虽然会慢点,但是花不了多久。」

九空默不作声,双手紧握着身前的衣摆。我蹲下了身子,手掌向后翻着作出支撑状。

我静静等待着,她挪动着身子双手抵在我的后背上,碰了一下又缩回去了。

「不.....」

「没事的,我不会乱碰的。」

她把身子靠在我的身上看来是同意了,我抬起身子,用双手抓住她的腿,绵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她没有把身子全部依托在我背上,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这样就足够了。

「我们走吧。」

九空比想象的还要重一些,也或许是我过于劳累。耳边的铃铛声随着身体的摆动发出声响。空旷的山间,我背着九空默默的走着。台阶不算陡峭缓缓向下,但背着个人每一步都显得沉重。因为使用双手卡在膝盖窝支撑着背上的九空,走一段就会有种快要滑落的错觉,我时不时的调整着身位防止九空从背上滑落。每当如此,耳边就会有微弱的喘息声,温湿的气体到了耳边又被晚风吹散。

远处的灯火还是这般遥远,好似我在原地打转。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汇聚变大,随后快速的滑落,沿着脸颊到了颈部骤然减速,最后消失在浴衣的领口处。

「我们稍微休息会吧。」

九空乖巧的从我身上下来了,担心的看着我。

原本按照我连砍十棵树也不觉得疲倦的体力来说,背着个人在平缓的山间走路不算难事,但是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被摧残过的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短暂的休息固然轻松,但我能感到体内的气力快速流失,如同扎了孔的气球不断缩小体积。身体变得软绵,再拖一会没准连握力都会消失。

「我好了!我们走吧。」我舒展了下身子以轻松的口吻说着。我转动眼珠看向左臂,稍有用力就如火烧般刺痛,其中流出的液体浸染着包裹其上的衣料。藏蓝色的浴衣没那么容易看出血色。

先忍着吧。

这次九空不像之前那般芥蒂,到了我的背上,两根手指点着我的肩膀控制自己不向后倒,如此一来所有的重量都承受在我的手臂上,撕裂感越发真切,但现在还是靠毅力坚持下去吧。

下了一段石阶变成一段平地,从山上流淌至下的小河横在路中,不大的水流一刻不停的流动着,冲刷着土路渐渐形成自己的河道,大概把脚放进去也只能勉强淹过脚踝,但河道中积满了细碎的沙石,随意堆积着形成不规则的平面,身上背着人的情况下还是踩着上面的石块过去好。

这明显是人为放置的石块,切面平整但小大不一,总共七个石块组成的临时水路有的挨得很近有的相隔甚远,我将脚放到第一个石块上转动脚尖确认其光滑程度,随后放心的踩了上去。之后的石块也是如此,走一步停一步的向前,到了最后一个石块,那石块紧紧贴着那头的土路,偏偏与脚下这块有些距离,目测大跨一步就能过去的距离也只有一鼓作气了。

我深吸一口气,右脚大跨步踩到了石块上,不料那卡在岸边的石块抹了油般的光滑,身体的平衡瞬间被破坏了,我迫不得已硬是把后方的左脚拉了过来一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右脚再迈出一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保持平衡。

「呜......」在身子向左侧倾倒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紧抓着我的身体,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她的手无意间抓住的位置正好是左臂中间。

左手臂瞬间绵软无力,从肩部到手掌都好像不在是自己的了,我膝盖朝下弯去,在落地之前又踏出一步,至少背后的她落到水里。

我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都是冷汗,左手臂不听使唤自顾自的颤动着,我用右手死死抓住手就像害怕它会带哦下来一样。

........

「为什么?手臂....」九空侧着腿坐在地上一脸诧异的看着手心,我想她应该摸到了什么,比如说红色的血。

「手臂受伤了吗?什么时候.......之前还....」

我无力地笑着憋着气感受着疼痛,她突然想起什么,声音颤抖着。

「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打中的就是左臂......」

「不...不是那么回事——」

「不就是这样吗,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才会这样!才会都是血!」

「虽然确实有这个的原因,但是这个伤口是下矿洞的时候受的伤,所以跟你没关系。」仅仅说完这样一句话,我就感觉肺部的空气被全部挤压出来了。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旧伤,但是、但是现在流血了,要、要包扎才行。」她在身上四处摸索着,但什么都没有,她停下来开始盯着那带花的浴衣。

「你是准备把浴衣扯下来一截的吗,没有那个必要,确实留了些血但没那么严重,刺痛感也就那么一下,你看。」我忍着疼痛甩着手臂。

「说谎。」她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没有啊,这不是好好的吗。」

「从那个时候就在流血对吧,从我打到的时候开始就........从我这里看,月光下手臂那里衣料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说了没事就是没事,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了。」我喊了出来,趴在地上。

「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不责备我?明明是我的错,是我被吓到了才碰到那里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要不然.......」

「没有逞强,在前不久遇到过更绝望的事我也挺住了,这点小事只能影响心情。快点上来,有空说这个还不如早点出发。」

「我自己走!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她单腿支撑着身子拖着甚至无法挨地的脚走了起来,起身就有种摔倒的势头,仅仅迈出了一步就倒了下去,我单手撑住了她。

「够了吧,你自己也知道你一个人没法走的。」

她推开了我的手。

「不用,我自己走,所以你也可以先走了。」

「你才是在逞强吧?走一步摔一步,你要爬着回去吗。」

「我自己走......」

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被点燃了,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托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着我。

「是吗,你还是想自己走啊。」我撤开了手指,九空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那你就自己走去吧,爬也好怎么样都好都跟我没关系了。九空小姐那么强全部靠自己就好了————」

我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子甩着单臂跑了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跳跃着跨过一级又一级台阶,身后的人影被甩在后头......

.......

.......

.......

「啧,该死!」

我喘着粗气。

「哟、不....是...说要自己回去吗,怎么还在原地?」

「黑龙...」

我蹲了下来,她的半边脸颊藏在阴影中,眼眶旁的晶莹水珠不断变大,终于在重力的作用下掉落,滑过那刻黑痣径直的落到地上。

「为什么回来了——」

「我本来也不想管你的,不过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还起的来吗?」

九空还是垂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

「喂!」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我只是个累赘!结果再怎么努力学习武艺还是个女人,还是这样,还是个累赘,只会拖别人的后腿!」

「吵死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真要对打我肯定打不过你,这样还不够强吗。脚伤了要靠别人有错吗,快点上来,我也没多少体力了。」

抽泣声还断断续续的萦绕在耳边,这是今天第三次背起九空,即便是在梦里也不会出现的情况今天却遇到三次。

「这样撑不住的,手、挂在我脖子上。」

她就如我说的那般,两只白皙的手臂从脖子两旁伸了出来,整个身子都贴在我的背上,绵软的触感让人有些失神,紧紧贴在背上连形状都能隐隐感觉出来。耳边的喘息声刺激着神经,发丝骚弄着脖子,皮肤与皮肤的摩擦让我很是在意。

体力消耗实在快的过分,一定是刚才全力奔跑的原因,像这样毫无计划的任由感情失控真是愚蠢。我的膝盖已经有些发软,能看到前方灯火处有个形似鸟居的山门,距离没多远了但......

我的双手抵着她的大腿,但已经没有握力的我绝对撑不到那里,将她的身子往上顶去,在她滞空不到两三厘米立马就落下的瞬间,十指相扣托住她的臀部。

「呀——」

「抱歉,忍耐一下,我也会坚持的。」

脖子两边的手搭在一起,她完完全全地贴着我。

这个活动是疯狂的,人扮的鬼却完全不懂得拿捏分寸,只是随心所欲的享受自己的愉悦。从我们这组进山算起,不知过了多久,但绝对比按照普通流程所说的三四十分钟要长。按照这类活动的惯例,安排人手在单程路上安排人手确认参与者的情况才对。但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位活人,即便在竹海通路中见到那般场景.....

见到那般场景都没有人可以确定他们压根没安排人手,用时远超正常流程却无人来查看,难道说我们被遗忘了,他们忘了还有一组在山中?

不过更可恶的是那个老头还一脸自己干好事的表情把我的蜡烛截去了一半!

真是可恨啊,我吱吱的咬着上下牙。

「很痛吗?」

贴着耳朵传来的细语骚动着我的心。

「没事,刚才在想别的。」

人字拖鞋啪啪的在地上作响,卡在脚指缝间的带子切割着,在这下坡显得更加可恨。

「喂,那里,快到了!」

「嗯,我也看到了!」

我转过头,她也把头伸向前。

鼻子碰到一起了。

「啊....」

「嗯.....」

我立刻把头转了回来,比之前更快的朝灯火走去。那模糊的山门变得清晰可见,在头顶上略去,是时候跟这诡异的神水山说再见了。

重新回到本该喧闹的人烟之中,却发现那里如同狂欢之后满眼的杂乱,瓶子、椅子,各式的物品随意的摆放。夏风吹过只掀起一丝尘土,在两旁高低起伏的树丛间消散,只有一个垂着头打着瞌睡的老头坐在椅子上。

我径直走向他。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都走了吗。」

老头睁开睡眼,眼皮上下点着,很是疲倦的样子。

「回来了吗,年轻人。嗯....现在已经十点了,好孩子都该睡觉的时间呦!路途愉快吗?」

「愉快?!你还敢跟我提这件事。你们准备活动的人都疯了吗,没有脑子吗!!————」

老头打量着我带着笑意等着我说完。

「吼吼,但是你们不也回来了吗,虽然晚了点。先消消火气让背上的美人下来如何。」

我让九空从我背上下来。

「抽个奖吧。」

「抽个————」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奖品啊。」

九空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道,眼睛一直盯着我的手臂。

老头指了指一旁的号码牌,大号的板子被平分成三十等分,每一个方格里都有一个数字,从一到三十。

「喜欢哪个数字就拿球砸哪个。」

我瞪着老头,拿起球砸向六号,九空砸向二十三号。

「这样可以了吧。」

老头摇了摇头。

「二十三号的可以,不过六号的已经被人拿走了。」

「那就七号。」

老头点了点头,从下方的箱子取出了面具。一个是赤面狐面具,一个是长相诡异鼻子像是被挖去一块的白色面具。

我什么也没说把面具收下了,这显然不是般若面具但也无所谓了。

「所以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扮鬼的不知分寸不说,对于参与者也不管不顾,这样的活动直接废弃算了!」

老头抠着耳孔,吹了吹小拇指随后拍了两下掌。

突然有两道光束射向我和九空,我下意识的半闭着双眼。震耳的掌声响起,声浪席卷而来。从树丛中不断有身影站起,穿着白色大衣化着浓妆的女鬼、脸上一道青一道红的光头、全身都是挂满了铃铛的小孩、浑身是血拿着断肢的中年人,那场景犹如百鬼夜行,他们拍着手往这围着圈慢慢的走了过来。

老头把手举过头顶,掌声戛然而止,他们快速的跑了出来在我们面前排成一列,脸上奇异的妆容配上那近乎疯狂的笑容合在一起,就像舞台结束之后的谢幕。

「这是要干嘛?」

他们端正的站定,从第一位开始,所以人一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抱歉,我们过分了!————」

将近二十人的队列同时弯着腰大声说着,耳朵深处在鸣叫着。

「因为是最后一组,所以做的有点过分了。」

「总的来说就是玩的太嗨了。」

「我的手被狠狠的踩了一脚。」

「不过最后一组果然很厉害啊,很难找到好的时机下手!」

他们叽叽喳喳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什么玩意...这些...都是扮鬼的人吗?」

「没错,我让他们在这等着你们,他们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老头顿了顿笑意更浓了。「因此,我们为最后一组的你们准备了份大礼!」

最后面的一位近两米高的僵尸大汉闻言跑了出去,从树丛中拎出两个黑色的布袋,约有身高一半高。

我和九空面面相觑。大汉扯开布袋,从中掏出了一个娃娃,只看背面是一个上白下红的半身娃娃......当大汉把娃娃转过来对着我们。

「果然啊.....」

娃娃的眼睛一大一小,一红一黑,用被半缝住的嘴巴在朝我们笑,那感觉就跟挣脱开了嘴上的缝线在和我们打招呼。

「你觉得怎么样,这个...」

「不看脸的话,还好。」

两个娃娃交到我们手上,大汉回到了队列。

「虽然可能无法弥补你们受到的惊吓,不过也算是我们全体的一份歉意,总之真的很感谢你们参加。」

「我在隧道里看的时候觉得小哥超帅的。」女鬼把白色袖子放到嘴前。

「手,现在还很痛。」这个绝对是被我踩的那个。

「快乐的时间真是短暂啊,明年也能接到这种活就好了,这么好玩还有工资拿。」

喂......

「对对,还是日结。」

这次真的就如宴会结束,人群散去只留下我和九空站在原地,他们三五成群的往各个方向走去,一脸满足的表情从我身边走开。

「喂,我、我有事想问呢,你们一直都在看着吗,那、那个尸————」

现在只有那个老头还在。

「老头,你应该知道的吧,那个,在那片全是竹子的小路。」

我压低了声音。

「吼吼,我也没在看啊。」

九空在我身旁说了句“算了”。我见那老头没有回应,只好把那恐怖的事压在心底。

「那我们该怎么回去,我倒无所谓,但是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走回去。」

「背回去不就好了,就像你下山的时候一样。」

「老头你明明说你没看到!」

老头捂着耳朵听不到听不到的摇着身子叫着。他吹了个口哨,就像是早莺鸟在鸣叫。

一匹骏马拉着一个方形盒子停在了我们身边。

「送你们回去的手段早就准备好了,不过马车只有一辆,两位讲就一下吧。」

我砸了下嘴,扶着九空先上了马车,我回头看着他一只脚迈上了马车。他突然到我身旁对着我的耳根说了句“神明在看着呢,你无需担心”。

马车动了起来,车厢能容纳四个人,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拉开玻璃前的布帘望着窗外的风景。

「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

「啊......神明在看着,让我不用担心。」

「你觉得他是在说那件事吗?」

「谁知道呢。」九空把帘子拉上看向我,我也看着她。

「忘了吧,那件事....记得也不能怎么样。」

车厢中再次回复宁静,马车在月色中均速前进着,马不停蹄的朝着九空宅奔去。

「脚,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是很疼了。」

她把左脚伸到前面,微弱的光下肿胀的小包并未消退。

「即没冷敷也没抹药,怎么可能会不疼。要逞强也该有个限度。」

车轮碾过石子,咯噔的震了一下,她没说话。

马车在减速,终于停了下来,我拉开帘子发现左侧就是九空宅的大门。我推开车门踩在地上,竹海就在后方随风莎莎作响。

「我扶着你进去吧,宅子也很大。」

棕马库库的喘息着,原地踏着蹄子在舒展着健硕的身子。

「你要背我回去嘛?」那熟悉的表情就像是在恶作剧一样,我耸了耸肩。

玄关的门被拉开了,但不是我或是她拉开的。

「回来了吗?看来发生了不少事。」

「老师!晚、晚上好......那个,九空脚崴了,是我没————」

「啊啊,不用说了,黑龙。我家孙女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剩下的交给我了。今天真是麻烦了!」

我闻言也就不再多说,老师扶着九空进了屋子。只是在拉门合上的瞬间看到的九空的表情让人有种莫名的悲伤。

马儿低吼着催促我赶紧上车,我轻轻拍了下马身说了目的地,它就踏了两下前蹄。店铺全都拉下了卷帘门,家家二楼的灯光一个个消失,只剩下蚊虫飞扑着的路灯还在亮着光。我歪斜身子靠在车门上。

................

................

——忘了吧——

马车消失在黑暗中,唯有那弯眉月还是这般皎洁,疲软的身体、左臂的刺痛、满身的汗臭、后背的瘙痒,每一个都刺激着我的神经,但只要躺在那睡下,明日一样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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