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算?就算没有甜蜜的爱,还是有很多夫妻和睦的度过一生。」
「我知道...只是觉得恋爱的目的应当是纯粹的,不是为了摆脱孤独而寻找,不是因为羡慕而尝试。是因为我遇到了,所以不再孤独,体会到独有的甜和苦...对我来说,这两者的先后顺序很重要,没有妥协的空间。」
「所以九空小姐是符合的?」
「不....」黑龙按着额头。「我。男人一见钟情大多是出于容貌上的认可...我可能是否定一见钟情派的。」
轮椅开上鹅卵石路,颠簸起来。
「吉卜特,我在这条路上前行,一点不觉得孤独。我有很多想做的,很多我能完成的。人生很长可惜也很短,如果是为了「恋爱」而「恋爱」,还是别浪费彼此的感情和时间为好。没做好准备的时候遇上对的人才是最可悲的不是吗,所以我想,总之应该向前,应该坚定的走在路上——」
「如果每个人都想大哥这样想,大概就没那么多醉鬼大半夜的需要值班的部员送回家了。」
「哈哈哈哈,也是~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个幸福得让人嫉妒的家伙。」
「可别吹了大哥。恋爱就是浪费时间。就算是你问,我也会这么说。」
「倒贴给你的美人也不要?」
「不要。」
「当真不要?护士和管理员小姐也不要?」
「不要。我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自己都有把握!」
「如果能做到的话,你也是大人物了,换做是我....大概会是欲拒还迎的态度吧。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绝对是坏人。」
「大哥怎么会是坏人呢。」
吉卜特多了项工作,与其说是上报行程,更像是单方面的汇报。几天或者十几天,这位处在热情风暴正中的明星会消失不见。
有些事没法照实汇报,比如大哥的爱情观。
那些不怎么欣赏大哥的人,一定会囫囵吞枣的把那番话归到「命运论」里,但就吉卜特至今听过的恋爱观,大哥对恋爱的理解远在那些「经验者」之上。
——可惜这更加证明恋爱是在浪费时间。
谁都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灵魂伴侣——谁都想,可谁都做不到。
花费几年甚至几十年追寻不知在哪的人?那只会消耗自己的天赋和热情,毫无意义。
.....
回到圣地的小屋,布鲁林听到这场旅行时颇为意外,但他听到旅行同伴的名字后,当即帮忙打包起大哥的行李。
说是行李,也只是些换洗衣服,全部塞进轮椅的后背空间。
应大哥的要求,又找来了牲畜用的饲养箱作为鸡仔的窝,放上特制的甘草,说是要带着一起旅行。
大哥则躲在次卧里摆弄着木头片研究着什么。
「我的工作结束得意外的快。」吉卜特对着布鲁林大叔说。
「爱和俺们的身份不一样,她要不想有人跟着那就别去了。阿吉,你该干嘛就干嘛。」
难道大叔也和贵族有过关联?
「我还是觉得和贵族扯上关系一点都不明智。」
布鲁林搓着胡渣,叠着大哥的衣物。
「如果传奇还在的话,今儿的世道一定会大不相同。」
「是吧...」
但传奇不在了,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藏到世界的某处,尽情地享受生活.....
谁知道呢。
时至今日,传奇也不过是场幻梦。
夜晚,吉卜特跑到黑龙的农场,坐在屋后的土坡上看着平整的田地。
秋日的璀璨星空连成一片,让那尽头的河水也闪烁起来。
闭上眼呼吸,土壤、白桦树和肥料的味道混合起来,吸入鼻中产生出镇定剂的功效——
他忽地听到声响,皮条滑动、矿石燃烧,以及轻微的脚步声。
在人烟稀少的圣地农场,夜晚时分听到自然以外的声音是异常的。
——九空的家主能保证大哥旅途中的安全,那我吉卜特就得保证大哥出行前的安全。
寻找。
在河边。吉卜特确信。
脱下皮靴、握紧警棍,吉卜特朝农场的尽头摸去。
有人。两个。
藏在树木后方,靠着河边的巨石——
「在这个时间点找我可太会抓时机了?」
大哥的声音?
「老夫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一个老者的声音,五六十岁上下或者更老。
对方的身影笔挺,露出半边身子藏在巨石营造出的阴影中。
「我什么都不做。让你忍不住了?」
「夺冠、化解危机、成为镇里的英雄,这些老夫都不关心。老夫想看到你的诚意。」
「是指40万的治疗费吗?....我也不想当老赖,但算把我分成两半,我也付不出。」
「四万和四十万的区别不大。要和不要,一个念头而已。」
「所以对于贵族而言,四十万是个无关痛痒的小事?」
「当你问远高于你的存在借钱时,你就丧失了所有主动权。还债这一名正言顺的理由会撕开你找到的所有保护伞。」
......
吉卜特趴在地上,觉得该向前靠些,但经验告诉他不能向前。
「就算没有那种理由也无妨不是吗....」
「嗯。所以老夫才忍到现在没有将你处理掉,年轻人的不成熟保了你一命。」
「雪梨嘛。毕竟她一直很善良....」
吉卜特抬起脑袋,看到那白手套横在大哥面前。
老者脱下手套,奇怪的金属制品包住那只手,不锐,但如同刀刃装在手掌的侧面,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出冷意。
直觉告诉他那是把利器,甚至比一把大砍刀还危险。
「你应该对小姐有所表示,这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明白的处事之道——」
「那我得再钻进秘密通道里?潜入城堡像个窃贼一样敲开她的门?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声对不起,我违背了约定,请原谅我?」
「没错。这是你唯一能做的。」
黑龙摇头:「不。我不会这么做。」
银光乍现,冰冷的线条架在大哥脖上。
若是对方想,随时能拉出条致死的血线。
冲出去,擒抱住那危险人物,解除他的武装,做不到的话就将他推入河中——
吉卜特趴在地上满头大汗,脑中预演的行动尽头,满是些不好的结果。
「雪梨她...在做什么?还好吗?」
「从早到晚训练马匹、钻研马术技巧。空闲时间在河边垂钓,数量足够装满一个板车。比平时吃得更多,尤其是肉类。睡得更早,醒得也更早。」
「充实的生活。这很好。」
.....
几米外的气息不再掩饰,杀气向外扩散,比恶性命案的杀人魔还骇人,令人不由生出退却之意。
吉卜特握紧拳头。
应该冲出去...!确保安全是辅佐官的任务。我很强,肌肉紧实能爆发力量,反应很快因为正值青年。
.....
安保部的部员不应涉足贵族们的纠纷。那无谋且无用。
「如果我在这因为你的手刀死了,我应该会去天上抱怨命运的不公。」
「按老夫说得去做。」
「没有意义!....行为永远大于话语,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她我是个不守信的疯子,总是试图把自己置于死地。我毁了约,她不会让我吃下千根针,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呼吸声快要盖过谈话声,吉卜特知道自己呼吸很重,也清楚心跳的速率不正常。
「我去道歉只会让她更伤心。一个失信的人做什么承诺都是空的!她的生活里没有我才是正确的。老怪物,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我的身份依然是农场主。一个做出了那么点成就的平民。」
「你的抱负只有那么点?你的觉悟就停留在身份的鸿沟间——」
「真奇怪,身为管家你不应该更清楚吗。她对我抱有好感不过是机缘巧合,因为她足够善良,纯洁得像张刚制成的白纸。恐怕在此之前没有多少与男性相处的机会吧。」
老者的沉默给出了答案。
「在未来的人生中她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有合适的也有不合适的,她有选择的权利。我这种自顾不暇的人已经没功夫顾及别人的心情了——」
「老夫从小姐还在婴儿车里的时候就看着。她对你抱有男女之情,你这胆小的懦夫!」
「时间会让她明白我只是个过客!」
黑龙的声音一提,嘶吼起来。
「对这整个世界来说。我都是个过客!我是平民、农场主、普通人,但哪怕和贵族相比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对我来说...推测出的某个事实在得到一定️作证之后...就是事实...我要做能说服我自己的选择....那就是我的正确...」
老者的左手紧扣住黑龙的喉咙,一点点把他从轮椅上提起,他腾空的脚扑打着,但没法反抗。
「啊啊啊啊啊啊!!!——」
吉卜特冲出去了。
不该喊出来,他知道。但这是冲锋,这是积攒勇气的号角。
叮。
横在身前的警棍挡住飞来的一张铁牌。
冲击力很大,震得右手脱力。
不能停下。
警棍换到左手,脚尖松软的土壤甩在身后。
三米。
两米。
现在!
飞扑。
用全身的重量压制对方,双眼要像鹰一般盯着持有武器的那只手,扣住,翻转,然后——
老者的手刀在吉卜特的眼前一转,银光到了头顶。
吉卜特身子压低,警棍横在背部。
——只要挡下这击,就能把他带入河中。
.....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圣地河。
飞扑到了!
「啊....」
怀中是燕尾服,头顶上飞舞的白手套。
糟了!
有力的手扣住吉卜特的喉口。
呕...呜呜。
在吉卜特身子飞入河中的瞬间,那只手将他拽了回来。
迎接他的诗歌漂亮的膝击,几乎让他吐出血来。
他感到左手的警棍被卸下,身子在怪力作用下整个翻转。
彭。
星星在眨眼。
所有肌肉都发出悲鸣,肺部空荡荡的。吉卜特想拿起落在左侧的警棍,但做不到。
「放开。和他没有关系!」
他看到大哥操纵着轮椅,整个身子都打算扑过来。
「你听到什么了。家犬。」老者说。
白发、皱纹、干瘪的皮肤,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比起身上的疼痛,被老人干翻在地的事实更让吉卜特难以接受。
「咳咳咳...就算是贵族手下的大人....也没有随意剥夺生死的权利才对....如果您执意要那么做,我会为了自己的正义血战到底....」
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这是加快死亡的挑衅。
「说你什么都没听到。」黑龙说。
「....」
「吉卜特,说。」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老者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扣子,指尖越发用力。
「就算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又能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如果你觉得处理掉我能解决问题,那就换个时间地点来吧....让我少在她面前晃悠才是你应该做的——」
....
老者打量着,游刃有余。
这让吉卜特再次想起那句话:强者才有选择权。
钳住喉咙的手松开了。
老者退开,拿起地上的燕尾服,鬼魅般地藏进树林中。
「你会明白的,但不是今天。知晓秘密的不止有你——」
.....
.....
吉卜特坐在轮椅的载物架上,随手捡了个枝条固定住左臂。
常见的脱臼,用特殊的手法扣回去静养两日就能复原。
回到小屋,鲁叔震天的呼噜声让人觉得所以事情都是那么滑稽。
「还好吗?」
「问题不大,安保部员受点小伤是很常见的事。」
直到遇到黑龙前,吉卜特一直觉得平民根本机会和贵族有多少交际。但那是他,不是轮椅上的这位。
有太多事没法过问,或者说,吉卜特本能地选择不过问。
「我们散了个步,聊到农场和小屋。你因为神经大条平地摔,磕到地上的石块伤了手臂,不是什么重伤,休息几日就好。」
「啊,是我不当心了,这不算工伤...大哥,我今晚睡客厅,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晚安。」
次卧的房门关上了,吉卜特躺在沙发上,被反身压制的画面挥之不去。
和大哥保持合适的距离是对彼此都好的做法,想清了这点,吉卜特多少释然了。
但这仍是个不眠之夜。
他突然想起前辈和部长提过的格言——
伟人身来就是伟人。将挫折和失败当作食粮。在某日的某一刻成为伟大,或者就那么无意义的死去。
他在黑暗中看着脱力的手。
「传奇...」
〇〇〇秋季18日目
急促的敲门声打扰了正在准备早餐的吉卜特,他推开门,看到一位大汗淋漓的信使站在门外。
对方摆出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询问着大哥是否住在此处。
当吉卜特给出肯定的回答,这位狼狈的信使松了口气,希望能将信件亲手交给黑龙。
一封报酬极高的加急信件,信使从未曾听闻的地方出发一路冲到圣地农场,克服道路封闭、进出严查一系列问题,用尽全力还是比预计的到达时间晚了整整三天。
——风暴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他要是再晚一天送到,怕是得丢了饭碗。」
「有那么夸张?」黑龙接下信件。
「报酬越高,要求自然越高。」
亮闪闪的粉末、特制的蜡封,这异常精致的信件一看就是出自女性之手。寄件人写着「莉莉安·弥里娜」,毫无疑问又是一位贵族。
吉卜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站在一旁,意外的是大哥并未驱赶。或许是信的内容不是什么秘密,也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
信很简短,抬头第一句写着「亲爱的多拉先生」。
「是寄错了吗?」
「算不上....不是写给我的,替别人代管信件而已。」
「代为保管的话不能翻开吧。」
「安全起见我会看看。我和这位多拉先生情同手足到能穿同一条裤衩子。」
.....
倒也对。就算是大哥,也不可能和多名贵族女性有所瓜葛。
那种情形可一点不让人羡慕。
试想走在悬崖间的钢丝上,谷风大到能吹散嫩枝,前有狼后有虎,只有呆在钢丝上才能活命——和贵族扯上关系可比这危险得多。
大哥手指遮住文字,读完一行再向下挪一行。
信的第一段是稀疏平常的问候,从天气到身体到日常生活,想必这位贵族和名叫多拉的男性很亲密。
第二段难理解些。
——多拉先生,我很少刻意诋毁某人,但那个野蛮人阴险、狠毒,远比狐狸狡猾又不如狐狸可爱。我的意思是,在我们享受平静的田园生活时,她偷偷计划着将我驱赶出去。
——那个蛮人靠着信鸽将我的行踪汇报给老家的兄长,「热情」地表示愿意替出行采风的我安排最快的马车以便我早些回去。她又「贴心」地抽调不少人手护送我。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像打扰我们两人。
——她的心机很重,只是很少在多拉先生面前显露,如果全然相信她一定会倒大霉,这是同为女性才能看到的特质,先生一定能理解我的说法。
.....
——我不得不回去一趟,家乡在极北之地,归途很长,但莉莉安向先生保证一定会以最快速度处理好无聊之事,相信在秋季的某日先生定能看到换上秋季私服的我(我会带上很多套的)!
——最后,祝愿先生能旗开得胜(你收到这封信件的时候一定有结果了)。我相信先生一定能取得作物ji...
信件到末尾还有几字,但大哥手指一遮,浅笑着收起信件,塞进风衣内里的口袋。
「这位多拉先生也是位贵族?」
「不算。一个只有运气还行的家伙而已。」
「看来我还是不问得好...大哥的秘密似乎很多。」
「怀藏着太多秘密,人就会有种跟别人倾诉的冲动。我觉得人本身就是藏不住秘密的生物。」
「知道该知道的,这是维持秩序的原则之一。大哥的秘密对我来说太沉了,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好。」
黑龙欣慰地笑了:「大小贝里克活得都很明白~」
这一整天,大哥都没有出去的意思,时而翻看布鲁林大叔的田地记录和出货表,时而摆弄着木板子和种子袋,更多时候会开着轮椅在自家农场转来转去。
和大哥前几日干的事相比,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望着太阳升到头顶,随后缓缓地落到小屋后方,吉卜特也变得紧张起来,下午四点,再有十几分钟,大哥就要踏上旅程。
他早早地准备好行囊,在布鲁林农场那作物丛中晒着日光。
吉卜特以为他是在思考什么,结果只是在打盹而已。
看着黑龙平静的睡颜,吉卜特也感受到平静。
他醒了。
「十日,最晚在二十八日我会回来。」
「但是...大哥才是欠债的人。」
「她也有不能长时间外出的理由。」黑龙一顿。「我不在的时候,你得替我把之前做的事延续下去,一位受到贝里克亲自指导的一级部员要把那些安排好不是难事。」
「我明白,三位光头兄弟、洞里的铁匠还有两兄妹。新店那边怎么办?」
「让波知道他该做什么。他有才能,缺的只是时间。」
马车顺着土路开进了农场。宽敞的大车厢说不上奢华,是任何一个普通家庭破费些都租用得起的类型。
但吉卜特知道租用马车的人是谁。
一位穿着和服的女佣人打开车门,作出邀请的姿态。
「要注意安全啊,大哥。」
「未知的事情总让人恐惧罢了。因为挨了死神一刀,我可能活得太不像自己了,但我有预感这场旅行会带来转机——」
马车走了,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秋日被山尖吞去半边,肥料的臭味顺着风儿朝远方飘去。
吉卜特还有很多事要做。
马车上的他也是。
〇〇〇同日:秋季十八日目
九空爱打开许久不曾使用的衣柜,拍拍秋季风格的私服,霉味呛得人直咳嗽。
「现在就给您拿出去晒晒——」一位女佣伸手打算接下。
「这是我的失误...还是拿去晒晒吧。」
上身西装长外套配黑色小背心,长短刚好能露出肚脐,下身低腰热裤,短得跟内裤一样露出大腿大半截.....
九空爱看着挂起吸收着日光的套装叹了口气。
这套衣服不仅不防寒,而且....实在太暴露了!
她想起秋初造访宅邸的旅行商人,和黑龙一样夸夸其谈,说明着这套衣服有多大众,扬言那边家境偏好的女性都会那么穿。
现在想想,会听信商人的鬼话,一是因为M、S之类的古怪词汇吊起了她的兴趣,二是因为这套穿不了几次的衣服,售价算得上实惠。
「穿在里面的衣服,找一件长些的...包住脚踝的牛仔裤还在吗?」
「在是在,但很久没拿出来过。那条牛仔裤的话,有些掉色。」
「没关系。拿来吧。」
服饰不需要有多花哨,奇怪的装饰一多只显得累赘。
从这点而论和服很好,布料和剪裁是裁缝们唯一要关心的,至于那些花纹,只是在布料上做文章罢了,有和没有只是心情问题。
九空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女佣盘起她自傲的黑发。很快,假发盖住原本乌黑的长发。
假发的颜色很浮夸,发梢微卷如同拍上沙滩的细碎波浪。仅仅是发色和发型产生变化,给人的印象就大为不同。
镜中的自己让九空爱皱起眉。
「只有这种粉白色的?」
「上次您戴得是浅粉色,要对应的话就只有这套了....我们没什么好渠道买这种饰品,给您添麻烦了。」
「无妨。你做得足够好了。」
弹力十足的黑色内衬,套上红白条纹的休闲外套,下身是膝盖处有些褪色的牛仔裤,脚踩一双普通的女用凉鞋,无论是哪个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胸部这块好紧。真让人讨厌。
九空爱拿起粉扑,很快,眼角的泪痣就变得和肌肤一个颜色。
至此,出行的准备完成了,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足够完成一次大扫除。
「家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预计在四点十分和那位先生合流。」
「我外出期间看好宅邸,从今日起九空本家的和心宅邸不对外开放。有可疑的人敢进来。——先斩后奏。」
「「「是!一路顺风,家主大人。」」」
合计三十二名佣人分站两列,恭送着远行的马车。
九空家的马车,从外看去和平民们的马车并无区别,充其量大些、宽些,但若是进入其中就能发现不同之处。
使用的木料、车厢的内饰、拉车马匹和行进时的安定感是普通马车不可比拟的。
选择低调出行是好的,她从没喜欢过那些打量的视线。
男人们总觉得自己如同猎人,放肆的用视线告诉他人内心龌蹉的思想,但他们从不好好思考下猎物到底是否是猎物。
——没有力量的猎人和猎物没有区别,那些自大的蠢货该明白这个道理。
九空爱拉上门帘,看了看化妆镜——这真是最糟糕的打扮。
「家主,黑龙先生的马车就在那头,是我们过去还是让他过来?」女车夫说道。
「还要问吗?」
车夫招呼着,让那头的车夫把马车开过来。
拉开门帘一角,能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下了马车,叫着什么「我这轮椅根本不怕这点坡度」。
板栗色头发隐在斗笠下,露出的发丝跟泡水的红瓦一样难看。
鼻间架着墨镜,披着宽松风衣,藏起缠满绷带的右臂。左手持拐杖,左腿略高于右腿架在轮椅的踏板上。
农场主的斗笠配上西装裤和墨镜?阿...跟这么个蠢货旅行,我也是疯了。
九空爱随手拿起木刀,放在随时能拿到的位置。
方便轮椅上来的木板架在车门前。
「不用抬不用抬~我能直接冲上去的。」
咻的一声,轮椅冲入宽敞的马车厢内,视线对上,一张呆滞的脸让九空爱恼火。
「呃...你好...九空小姐不在这吗?」
「不在。找家主大人有事?」
「阿!可能是我弄错了,哈哈,抱歉抱歉...」他砸了下嘴,往回退。「怎么会有佣人连主子的马车在哪都搞不清....」
操作杆一拉,轮椅缓缓朝后靠去。
这蠢货是听不明白声音?
「您要去哪,黑龙先生?」
黑龙顿住了,但轮椅仍在顺势后撤。
佣人们一推,将轮椅带入车厢,熟练地固定住轮椅,将呆滞的黑龙放在九空爱对面的皮革座椅上,用安全带固定住。
「「家主大人,一路顺风。」」
面对退下的佣人,九空爱点了下头,车夫立马驱使着马匹在道上行进。
三分钟之后,对面的蠢货才会过神。
「哦~我知道了,正副家主。这位小姐姐,没猜错的话,你肯定是九空家的副家主!」
「是的黑龙先生,虽然称谓错了,但你猜得完全正确。九空姐姐会在目的地等你,期间我来负责照顾你——」九空爱拉高声线,摆出张平时不会用的笑脸。
「副家主来照顾我,受宠若惊。头发,是天生的吗,很好看。」
「嗯。我的母亲也是浅粉色的头发~」
九空爱将手伸向后方——木刀的所在之处。
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得看不出来?几日不见,有些琢磨不透他的表情...明明以前一猜一个准。
「九空家主是位大美人,不过您也完全不输给她,这样说有点冒犯您,但我觉得您的美貌在和风公主之上。敢问芳名?」
「出羽半雪。」
「出羽小姐,好美的名字~」他试着松开固定带,但单手难以解开。「我们的旅程很长吗?」
「过去大概要一天时间。」
「能跟出羽小姐一起,是鄙人的荣幸。我是个农场主,如果您对作物也有点兴趣的话,我们的旅程一定会很愉快。」
「这样啊~花卉作物的话,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用别人的口气说话可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