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维突然伸出右手高举过头顶,拳心虚张,仿佛握着什么东西,左手叉腰,挺直胸膛,摆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有胆量反抗骑士团暴政的勇士口牙!”布维维持着那个姿势高喊,一看就知道一个人偷偷演练过很多遍了,“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成为像你这样的骑士!打起坏人来‘piapiapia’的,多帅气啊。”

如果贝尔德没理解错的话,布维在模仿一名骑士站在悬崖上,面对前方初升的旭日(脑补)举起宝剑的姿势。那虚张的右手,就好像他手上真的握着一把骑士剑。小时候读骑士小说那会儿,贝尔德也这么玩过,所以他对此并不陌生。

贝尔德笑了,竖起一根手指:“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喜欢骑士这个称谓;第二,我建议你不要学我打架的样子,你会被所有骑士团拒之门外的。”

“那又怎样?真正的骑士无论身处何地,他都不会放弃恪守骑士道!”布维握拳高喊,完全的一个热血少年。

贝尔德不打算跟他就骑士道这个问题纠缠,他挑挑眉毛,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那么,所谓骑士团的暴政是怎么回事?这里的骑士团欺压村民吗?”

不甚高明的转移话题,对布维却很奏效。男孩很用力地点头,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那样,开始跟贝尔德讲述:“是啊,村庄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起因都是因为这帮没有荣誉的骑士团!原来的奥克瑟是个很宁静的地方,大家跟森林的关系很和睦,没有围墙也没有哨塔,野兽也不会伤害我们。不久之前有一头沃尔菲斯特狼,自从村庄诞生以来,它便世代保卫着我们的家园。母亲跟我讲过,它叫帕比,但后来骑士团……咦?骑士先生,你的表情很奇怪诶。”

贝尔德歉意地笑笑,伸手把因惊愕而脱臼的下巴扶正:“没什么,只是对这个……清奇的名字表示合理的惊讶,你继续。”

布维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才继续叙述:“后来骑士团来了,他们就像是一群打了败仗的士兵,我记得他们那时候的样子,身上都是血,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但我没看完,母亲把我拎回了屋子。我们村长好心收留了他们,给他们提供住处和食物,帮助他们疗伤。大家等着视察空艇一来,就能让这群人得救了。”

“让我猜猜,那帮家伙拒绝了这个提议,并且在每次飞艇到来的时候都装作普通村民的样子?”贝尔德插嘴。

布维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对,得知视察空艇的存在之后,骑士团不想走,他们想留下来。当时村民们都很疑惑,但骑士团有武器,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有一天夜里村长亲自去跟杰弗里谈,谈了什么我不知道,村长从杰弗里那边走出来的时候,就让我们不要跟骑士团为敌。但他就是不说原因。”

恐怕是进行了某种你情我愿的交易吧……当然交易的不是某橘色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而是某些更加复杂的东西,其中的利害关系,甚至能让可以依仗沃尔菲斯特狼的一村之长屈服。

想用武力镇压之类的讨价还价逼迫村长就范的可能性可以排除,几十号村民对付十几号败兵,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况且还没算上帕比的战力;或者是杰弗里给村长许诺了财富?不对,这群败兵哪来的财富?在这种鸟不拉X的地方,金币再多也只能拿来堆叠叠乐玩。

又或者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比如骑士团加入村长麾下,成为只忠于村长的一个阶级,帮助村长用武力奠基绝对统治,使村长可以对剩下的村民进行独裁,而自己也能有一定的好处?

不对,不太可能。

贝尔德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多年浪迹养成的直觉告诉他,有某样东西的存在被自己忽略了,某样不该出现在这座村庄的东西,但他目前还无法推测出来。

他决定把这个疑惑暂且放在心底,先去处理另外的疑惑。

贝尔德继续询问布维:“骑士团修筑那些栅栏是为了防御野兽侵袭吗?”

布维昂起下巴,面露不屑:“哼,那帮胆小鬼是怕帕比到村子里咬断他们的喉咙。他们本来的人数还要多呢,据说是因为很多人都在森林里被帕比拖走了,他们才修建的栅栏。”说这话的时候布维没有半分同情,相反眼神在熠熠发光,“帕比真是我们村庄的守护神!”

现在贝尔德算是知道了,帕比这头沃尔菲斯特狼跟村民关系不错,也曾试图帮助村民脱离骑士团的掌控,但没有成功。而从菲莉帕与布维的角度来看,村民们对它的感情貌似也挺好的?

“可是最近帕比都不出现,因为它觉得大家都不可信任了。”布维的语调添了丝黯然,就好像一个很好的玩伴突然不来找他玩了一样,“大家都被骑士团说服了。骑士团说,只要能够取得‘狼血炽金’,骑士团就有能力将所有人带到更好的地方去,给所有人赏金。最初没多少人相信,骑士团一直在宣传,把村里的男人们抓去洗脑,他们是最先屈服的一部分人,而后大家基本都信服了。这肯定是幻术,我认识的大家都变了……他们本来不是这样的!连狼血炽金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就为此投入了全部。”

“这个词的意思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贝尔德以布维听不清楚的音量嘀咕了一句。

顿了顿,他清清嗓,继续推进话题:“那么……大家是不是都已经屈服了?”

布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沮丧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吧,我没有问题了。”贝尔德摊摊手。

据贝尔德对骑士团的了解而言,正规骑士团纪律严明,对主神的信仰将所有人聚集在一处,很难想象这样的士兵会转行干山贼的行当。

根据目前的情报梳理一下骑士团的所作所为,不久前他们占据了村庄,他们挖掘梭瑟瑞矿,他们想要杀死帕比,他们想要取得狼血炽金……但在取得狼血炽金之后呢?他们想要拿这种强大的炼金材料做些什么?显然目前贝尔德还不得而知。

既然想不出那便留待后日再议,贝尔德不再纠结,转身跑到昏迷不醒的卡席旁边蹲下身,把那顶锅盖盔从他头上摘下来,对着它打了个响指,又把它重新系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布维很不解。

“这是一种魔法。”贝尔德简单地解释,“至于功效,小孩子就不用知道了,免得产生某些不良影响。”

“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我怎么没看到一点魔法元素?”布维眼角微抽。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懂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图样图三破,太天真了!”贝尔德痛心疾首地拍大腿,“不要以为启示录级的魔法很厉害,真正的战士不会仰仗魔法的威力,无论是怎样的魔法,只要融会贯通,照样可以大杀四方。”

布维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只露出一副被大人敷衍了的委屈表情。贝尔德不去在意,走到客厅中央环顾一圈,而后转身面向布维,弯下腰,表情严肃。

“咳咳,先不说这个了,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一下,你认真听好。”

贝尔德咳了两声,以标准的45度角仰头望向天花板,那忧愁的目光,稀疏的胡茬,以及放浪不羁的形象,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布维顿时被其沧(zhuang)桑(bi)的外表慑服,竖起耳朵如临大敌。

贝尔德用他那颓废的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狼藉,接着长叹一声,转过身语重心长地叮嘱布维:“那啥,我就是一路过的,家具之类的东西都是他们砸的,记得问他们赔,我身上一个金币都没有。”

说完之后他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布维的小脑门(尽管对方满脸黑线),而后踩着一地木屑与瓷器碎片迈向大门,临走还不忘潇洒地往身后挥挥手:“我走了,不要挂念我,浪子总是一去不回的。”

他还没来得及迈出门,忽感右腿重了不少,低头一看,布维飞扑而至,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

贝尔德:???

“骑士先生,我家已经变成这样了,住不了了,带我走吧!”布维泪眼汪汪地抬起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恍惚间贝尔德还以为见到了自己小男孩时期的翻版。作为卖惨界的宗师级人物,贝尔德可以百分百肯定,布维脸上那浮夸的表情是装的。

贝尔德脸上浮起八颗牙齿的假笑,一边笑一边扯他的手:“我也爱莫能助啊,这样吧,你去找杰弗里,那家伙看上去人还挺好,一定会让人给你清理住处的。”

没想到布维力气不小,死死抱着大腿就是不撒手,愣是揪不下来:“不行,我会被骑士团的人吊死,头盖骨会被当碗使,人皮会被挂在墙上当挂饰,剩下的部分会被扔到野外喂狼,然后悲惨地在森林里变成一具惨白惨白的无名尸骨……”

贝尔德很崩溃:“明明是个孩子,这么恐怖的展开你都是从哪儿看来的啊?”

布维松了一只手,把手里握着的一本书举了举:“当然是《孤风骑士》了!”

“哦,孤风骑士啊。”望着封面上熟悉的银甲骑士,贝尔德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孤风骑士》,顾名思义,是一篇非常经典的骑士小说,讲了一个没有名字的骑士在孤风领遨游并且惩恶扬善的故事。它从贝尔德小时候写起,如今已经有十八册了,故事早已不限制于小小的孤风领。对贝尔德而言算是个童年回忆吧,小时候还熬夜点灯看,不过后来就弃若敝屣了。

原因无他,鉴于情节越来越魔幻,一开始还是诸如拯救被恶龙夺走的公主,杀死孤风峡谷深处的蜘蛛怪,得到依特诺主神援手与大魔王战个平手等等不科学的情节,到后来就变成飞升创世次元加入秩序神界阵营跟永寂次元的混沌造物对决,跨次元的战争毁灭了整个现实位面,成为新的造物主创造新的世界吧啦吧啦……简直是又臭又长,大多数成年人都看不下去了。

更重要的是,它其中的情节明显冒犯到了依特诺教廷的信仰,因此成为了又双叒叕一本收入教廷禁书库的书籍,胆敢私藏者都会被异端审判官约到地牢喝茶,玩点痛并快乐着的游戏之类的。不过依特诺教廷的禁书库浩如烟海,多这一本少这一本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本书依旧是很多人了解孤风领的入门书籍,为默默无名的孤风领带来了许多额外的关注。

“打打杀杀的东西小孩子要少看,这是完整版的还是阉割版的?”贝尔德装作无心地询问。

“完整……”布维张口。

“版”字还没出口,布维手上的骑士小说瞬间消失了。贝尔德以娴熟的手法连翻书页,最终锁定到后半部的某一张插图彩页上,扫了一眼便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是完整版。”贝尔德微微一笑,而后把书一合,塞回衬衣内袋,“小X书,没收了。”

“咦!怎么可以这样?”布维大喊。这次他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是假装的了。

“少废话,你还想不想我带你走了?这本书就当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

“呜……”布维垂下脑袋,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当然了,无耻如贝尔德一点也没有欺负了小孩子的负罪感,拍拍屁股准备开拨,“好了,有没有想要带走的东西?我看这地方暂时是不用回来了。”

布维茫然地摇摇头,顿了顿又猛地点点头,转身跑进了屋里:“有的!我还要带一点东西!”

过了一会儿布维从里屋跑出来,手上握着一把破旧的木剑。这把木剑只是个没有杀伤力的玩具,钝重的边角坑坑洼洼,显然常常被砸在硬物上面。

“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不需要玩具了……”贝尔德扶额。

“这不是玩具!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布维大声抗辩。

“那你妈妈呢,还不快点叫她下……哦,我懂了。”贝尔德催促到一半,短暂愣怔,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小子,不是一开始就一个人住的啊。

“怎么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布维有些疑惑地抬头望贝尔德,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神里荡漾一丝不应在这个年纪承受的涟漪。

“咳咳咳……”贝尔德握拳连咳数声,将那一瞬不自然的表情掩饰过去,再低头望向布维时面色早已如常,“就这一把吗?你妈妈没给你留下更多的东西?”

“没有了,骑士先生。”布维抱着木剑,摇了摇他的小脑袋。

这一次贝尔德没有反驳他的那句“骑士先生”,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布维的头发,这一稍显亲昵的动作显然令布维略感错愕。

“走吧。”贝尔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

数分钟后,当贝尔德带着布维回到菲莉帕的房子,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两位少女马上凑了上来……

“啧啧啧,没想到啊贝尔德,你居然好这一口。”艾丽莎环抱双臂似笑非笑。

“果然贝尔德是喜欢男人的吗?”南希捂着胸口,语调微微有一丝黯然。

正在这时菲莉帕端着竹筐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贝尔德扶着的小男孩后一声轻呼,把竹筐往旁边一抛,立马快步来到小男孩面前半蹲,审视着小男孩身上的伤口。

她伸手握住布维的手,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布维,骑士团的人又欺负你了?”

“看看,你们两个多向人家学学,女孩子家家的,思想居然如此龌龊。不要动不动就拿最深的恶意揣测像我这般纯良的男子好不好?”贝尔德满脸鄙夷地瞪着自家的两个大小姐。

另一边布维对着担忧的菲莉帕骄傲地挺起胸膛,憋出一副坚毅的表情,挥舞着拳头颇为自豪地回答:“是啊,骑士团又来了,当然我才不怕他们呢,我跟他们周旋了好久,甚至差点就能独自击败所有的骑士团;最后这位骑士先生出场把他们全部撂倒了,虽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但也……嗷呜。”

贝尔德一巴掌糊他脑门上:“不要把孤风骑士里的剧情代入现实!”

他平复了一下表情,跟其他人解释:“我来翻译一下,之前路过他房子前面的时候听到骑士团在堵门,原本以为没什么事,结果这家伙顺手就把门给开了,骑士团冲进去给他一顿好打,最后还是我良心发现,来了个黑吃黑……啊不,是教训了那帮欺负小孩的混混一顿,于是这位对我五体投地,非要跟着我回来,我也就没办法了。”

“总感觉你的版本更不靠谱……”南希蹙眉嘀咕。

“总之,你把骑士团的人揍了,还把骑士团本来要揍的人带了回来,是这样吧?”艾丽莎似笑非笑地总结。

贝尔德边点头边鼓掌:“不愧是魔女小姐,连总结都如此之精辟!你说得一点没错,所以现在我感觉我们在这个村里似乎是命不久矣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卷铺盖跑路吧。”

“不行。”南希与艾丽莎异口同声。

“要是我们走了,这个孩子怎么办?你忍心看着他被骑士团蹂躏吗?”南希表情坚定,眼瞳里隐隐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忍心啊,怎么不忍心?贝尔德很想点头,但碍于南希冰火两重天的淫威,他只是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似乎正处于极大的思想斗争中。

“难道你不好奇吗?这个村庄里面埋藏着更大的秘密,直接一走了之的话,不觉得很遗憾吗。”另一边艾丽莎抱着双臂,向贝尔德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遗憾个鬼啊!拜托有点通缉犯的自觉好不好?依特诺军队正在全境搜索我们这伙人的踪迹,保不齐至高之剑都已经出鞘了,居然还想在这个鸟不拉X的村庄久留?万一飞艇找到了我们的位置,随便来队正规士兵,我们都得完蛋蛋啊。

还是菲莉帕的话比较有实际意义:“其实侍骑先生不用太担心,杰弗里大人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会跟他求情,他肯定会根据事实情况判断的。”

她蹲下身,把布维抱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一直以来都吓坏了吧?有姐姐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那么……这家伙睡哪儿呢?”贝尔德在一旁询问。

南希双手放在胸口,满脸同情的模样:“他肯定吓坏了吧,晚上就跟我们一起睡吧,我们那边地方还挺大。”

“喂喂!区别对待啊!”贝尔德振臂疾呼,“为什么我要睡厨房,这家伙却可以跟你们一起睡?”

“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艾丽莎很严肃地回答。

贝尔德打了个哆嗦,莫名地觉得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但贝尔德不愧是贝尔德,不到一秒他便从愣怔的状态中恢复,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掐着嗓子用尖利的声音回答:“不瞒两位,其实我是一个生长发育异常的人,我现在只有八岁,但已经有了二十八岁的身体了。这悲伤的尘世弄得我身心俱疲,非常需要两个温软的怀抱暖暖我这颗见惯世态炎凉的心……”

“没关系,哪里觉得冷了,我来帮你暖暖。”南希微微一笑,指尖燃起了火元素。

“咳咳,今天天气真好,身体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冷呢,啊哈哈哈哈。”贝尔德秒怂。

-

经过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夜色渐浓皎月高悬,这一天总算是要过去了。

“所以……这就是你进我房间的理由?我们的约法三章呢?”南希不快地鼓着腮。

“这是特殊情况啊小姐,正所谓牺牲小我才能成就大我,你看人家艾丽莎什么都没说……”贝尔德义正辞严地拍着胸脯。

艾丽莎斜倚着靠背椅,托着腮懒洋洋地解释:“我觉得就算是说了你也有一万个理由强行留在这里,所以我就不浪费口舌了。”

此时此刻,客房的窗户发出莹莹灯光。趁菲莉帕跟布维在厨房清理残局这当儿,三人组齐聚客房,准备就接下来的出路进行探讨。

“该想想出路了,两位。”贝尔德满脸诚恳,看看坐在床上的南希,又看看倚在椅边轻托香腮的艾丽莎,“再留在这个村里是没有前途的,不管那艘飞艇来不来,依特诺教团军终归会找到这里,然后把我们送上绞刑架。”

赶在另外两人回话之前,贝尔德举起拳头:“当然,身为忠实的侍骑,我早已想到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办法!事实上在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包裹了,就等你们一声令下,然后我们直接跑路。”

“哦?真的吗?”艾丽莎眯起眼,话语尾音慵懒地上挑,“你真的舍得抛下这么漂亮的神官走吗?”

贝尔德一愣:“……舍得。”

南希看他的眼神添了丝鄙夷:“犹豫了三秒诶。”

“那是思考的正常延时!”贝尔德据理力争。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们的身份暴露,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我相信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我们那套经不住推敲的说辞,我们在这里呆的越久,被揭穿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艾丽莎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而我有信心一个人就把全村的所有人全部杀掉。”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南希不快地插嘴。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我想应该不会落到那种地步的。”艾丽莎笑着跟南希解释。

“我不是怀疑你的战斗力啊魔女小姐,村民确实不算什么重大的威胁,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屁股后面还跟着依特诺骑士团的正规军?那位至高之剑大人很可能已经带这样一批人朝这个地方杀过来了。再退一步讲,根据我对那位至高之剑的了解,他找的绝对不只是你,估计到时候我也得遭殃。”

话音一落,艾丽莎望向贝尔德的眼神骤然警觉。

哎哟我去,关于自己认识至高之剑这件事,好像说漏嘴了……难保不会让魔女小姐起疑心啊。

贝尔德脊背微凉,但脸上仍旧不动声色,试图用最擅长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关:“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嘛,我可是圣都有名的大人物,圣都一半的红衣主教都跟我有过愉快的交流,认识个把至高之剑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了,所谓“愉快的交流”自然是反话,那一半红衣主教的宣讲都被贝尔德搅和过,他们恨不得将贝尔德抽筋扒皮再送上火刑架,顺便把他尸体余下的部分扔出城外喂冰原狼。

贝尔德与艾丽莎对视了一瞬,这一瞬便交换了很多信息。最终艾丽莎藏起了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哼哼,根据‘我对那位至高之剑的了解’?听起来你跟那位至高之剑小哥有点孽缘呢?”接上贝尔德之前的叙述,艾丽莎露出愿闻其详的笑容。

贝尔德摸摸后脑勺:“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概就是抢了他工作的同时顺便抢了他女朋友吧。”

艾丽莎眼角微抽:“呵呵呵,还真是孽缘呢……那就祝你好运咯。”

“笃笃笃”,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三位都在房间里吗?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菲莉帕闷闷的声音。

“请进。”南希马上回应。

得到许可后的菲莉帕推门而入,她后面还牵着个扭扭捏捏的布维。作为一个普通的男孩,看到只穿睡衣的两位漂亮大姐姐,布维不可避免地脸红了。

“别看这孩子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很老实的人呢。”菲莉帕微笑。

贝尔德箭步上前,随手抽了张白手帕缠住布维的双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孩子乱看要长针眼的。”

而后他面色如常地转向菲莉帕,脸上浮现起毫无诚意的笑容:“来得正好,我们刚才正讲到关于村庄的异常呢,菲莉帕可以来听一下。”

南希白了贝尔德一眼,对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表示由衷的敬佩。

于是菲莉帕坐到艾丽莎身边,而贝尔德矗立房间正中,站在布维身后扶着他的肩膀,俨然一副领导者的气派。

“我认为,菲莉帕所说的‘村庄变得奇怪了’,指的是一些令人生疑的细节。”说话间贝尔德望了菲莉帕一眼,似乎是想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刚才吃完晚饭,我去村里偷偷逛了一圈,看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比如村民对骑士团的成员毕恭毕敬,比如骑士团个个懒得像猪却又自视甚高,比如骑士团在夜里往往回的都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家里……”

南希顺手就把枕头杵贝尔德脸上了:“这里还有孩子呢,拜托说话的时候收敛一点!”

“总之,我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这个村庄的所有异象,都是骑士团造成的。”贝尔德把枕头从脸上拔下来,表情肃穆地扔回床上,顺手摸了摸布维的脑袋,“恐怕跟很多故事里描写的那样,一支拥有武装的败军来到这个法外之地,既无法回归军队,也无法穿越边境回到故乡,无处可去的他们最终在这里自立为王,一天一天地堕落,最终将这里的村民同化成任他们宰割的羔羊。”

看菲莉帕的脸色有些差,贝尔德赶紧又补充:“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断,刚到村里才一天,结论下得太早也可能有谬误。明天我会去森林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其他的线索。不过诸位大可放心,作为一名称职的侍骑,我是不会丢下你们一个人逃跑滴~”

菲莉帕与南希各自点点头,唯有艾丽莎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贝尔德咳了两声岔开话题:“咳咳,接下来我想问菲莉帕一些事情,这是为了多了解村庄一点,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

菲莉帕点点头,于是他开口询问:“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小时候你跟一名神父一起生活,这座房子本来也是他的,但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这位神父,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菲莉帕微微瞪大了眼睛,脸色明显变了,贝尔德知道,这位神父大人在菲莉帕心中一定占据了不小的地位。

轻抚胸口稍微调整过表情,菲莉帕才轻声回答:“嗯,神父大人的名字是鲁菲特。”

“鲁菲特大人是个很好的大人,非常照顾我们!”一直旁听的布维这时候兴冲冲地想要话,不过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贝尔德在头顶轻拍一巴掌,马上噤声了。

用感激的眼神望了贝尔德一眼,菲莉帕继续叙述:“鲁菲特大人很早以前就住在村庄里了,跟我一样,他的神职身份也是从上一位身上继承下来的。”

“骑士团入驻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村庄逐渐变得……嗯,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麻木’。那段时间鲁菲特大人几乎没睡什么觉,整天去找骑士团游说,找村民们交流情况,可大家不是闭门不出就是避而不谈。”

菲莉帕的叙述声在房内回荡,三人组默默倾听。

“像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快半个月,渐渐地,鲁菲特大人觉得不能坐视不理了。有一天深夜,他独自一人去拜访了杰弗里队长。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那天鲁菲特大人直到凌晨才回来。自那之后,他就……很失落,连教堂的事务也荒废了。”

估计是去央求骑士团,结果求了半天,人家也没鸟他。贝尔德揣测。

“后来,骑士团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帕比的不满,它开始攻击骑士团,造成了很大的阻碍,所以骑士团砍伐了村庄一侧的树林,以此在村庄四周竖起了栅栏。再之后,鲁菲特大人发现他们正在挖掘梭瑟瑞矿。就是在那个时候,神父大人觉得隔断了守护神的村庄已经危在旦夕……”

菲莉帕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有一天晚上,他带着食物与武器出门,说是要去找帕比的踪迹,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有出去找过神父吗?”贝尔德问。

菲莉帕咬着下唇:“我找了他一个月,可还是找不到他在哪。”

“所以说,你的神父大人,已经死了吧。”艾丽莎满不在乎地说。

“喂!”南希瞪大眼睛。

连没心没肺的贝尔德都觉得艾丽莎这句话有够过分,有些事情背地里知道就行了,若是真的说出口,会改变很多事情的。

菲莉帕的眼眶又红了,但她并没有动怒:“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不想接受。”

艾丽莎投给她一个理解的目光,而后冷声道:“想要让村庄恢复正常,似乎只剩下将骑士团全部杀光这一个选项了。”

“喂喂!为什么做什么都能和杀人挂钩啊!”贝尔德赶紧将魔女的思维从奇怪的方向拉回来,“拜托深入思考一下吧,虽然杀人灭口是很有效没错,但村民们也被骑士团影响了,你真把骑士团杀光,恐怕那些村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激,甚至会在愤怒之下为他们的主人复仇……到时候你就得屠村了,这绝谈不上划算啊。”

“喂喂,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怎么越说越歪了?”南希向两人投去惊恐的眼神。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入手的突破口,在此之前一些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贝尔德义正词严,“我明天要去森林一趟,估计要花一段时间,你们自己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