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战战栗栗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向上延伸的枝干,以及幽深的黑夜。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让她的头脑有些短路,她记得自己之前被那个叫做艾丽莎的魔女劫持,被她拉着从窗边跳了下去。

疾风掠过耳畔的触感依旧鲜明,从那样的高度跳下来,她不觉得自己有生还的机会。

不过说起来,身下的触感有点奇怪,有点温热、有点柔软、还有点丰腴的弹性,不像是森林中该出现的地貌……

“虽然我也想多抱你一会儿,不过现在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剩下了哦?”耳畔传来某人轻佻的话语,炙热的气息散在耳根。

南希霎时红了脸,慌忙从艾丽莎身上滚下来。踩在地上的时候脚底微痛,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睡裙装扮,冻得通红的双脚踩在林间落满枯叶的腐殖层上,被割出几个细微的浅口子。

“真是的,不要太慌张啊,你受了伤,我也是会疼的。”艾丽莎直起身,不满地皱了皱眉。

“我……”南希一时语塞。

“在惊讶自己为什么没有摔死吗?”艾丽莎轻笑一声,边拍衣服边解释,“对于法师来说,放个轻羽术不就好了吗?至于我,我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咯。”

南希抱着肩膀默声不语,事实上她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一切都得等对方先开口。

“我来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吧。”艾丽莎果真如南希所愿,承担起说明情况的任务,“刚才呢,我,永寂魔女,顺着断崖爬进了你的房间,与你订立了枷锁之契,这个契约的效果是,我可以单方面从你身上抽取一切我想要的东西,比如魔力。但代价是,我们受到的伤害亦是相同的,我受了伤,你也会感到同样的痛楚,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我们如今是捆在一起的囚徒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是来绑架我的?”南希问。如果是的话,那还真是一种别开生面的绑架方式。

艾丽莎露出一个微妙的微笑,纠正她的说法:“不对,这不是绑架,我只是想借用你的力量而已,不为谋财,也不想掺和政治。不用担心,等我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我会放你走的。但在此之前,还请你好好配合呢。”

说话间艾丽莎放了个魔光术,一个光球悬浮到她头顶,照亮了昏暗的林地。

南希伸手遮挡光幕,此刻她已从惊惧中恢复不少,冷声问:“大名鼎鼎的永寂魔女也需要借用别人的力量?你的灵魂已经堕落到永寂次元了,黑暗魔法也有供应不足的时候么?”

对此艾丽莎没有否认,只是摇了摇头:“大多数人都没有理解黑暗魔法的真谛,像你这样的贵族小姐更不会理解了。”

适应了强光之后,南希把视线移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你的力量来自达克纳斯大君。”

之前在房间里被强吻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借助魔光术她才看清对方手背上生长的那朵黑色的永寂花。连贝尔德都清楚的概念,接受过正统魔法教育的南希没理由不知道。

-

传言道永寂次元里魔物横行,其中又分出数个不同的领域,每个领域都由一位强大的魔君统御。

当凡人通过禁忌的术法从永寂次元的魔君手中换取力量时,该名魔君的记号便会烙印在这位凡人的身上。一般来说记号这种不方便让人看到的东西都会藏在后背或是大腿内侧之类的地方,唯有达克纳斯大君一枝独秀,永寂花永远张扬地开在交换者的手背。

面对南希的诘问,艾丽莎很大方地承认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南希一时语塞,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关系。对方从永寂次元交换了禁忌的力量,知道这点就够了,至于从哪位手里,并不重要。

打个不大恰当的比方,你哼着小曲儿走在路上,突然踩到一坨带黏性的褐色物质,你会在意它出自哪种生物的体内吗?踩上去了才是重点。

说起这位达克纳斯大君,他算是个亦正亦邪的存在,法术协会对达克纳斯大君的称呼是:冥界守门人、无情的吞噬者、掌控永寂魔堡的永恒至高魔君……吧啦吧啦一大堆头衔;而民间对达克纳斯大君的称呼比较简单,正如贝尔德所言:著名少女诱拐犯。

这货之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容易惹人误会的名字,全都是因为这货……

实在太喜欢跟失足少女打交道了!

作为永寂次元中的奇葩存在,他的信徒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女性,据传他的形象是一位沉默寡言的青年,眼神忧郁而深沉,对尘世间的一切都怀有厌恶之情,却又拥有深不可测的力量。

每十八年教会都必须向他进贡一位纯洁的圣女,不然圣都便有被他的怒火吞噬的危险;可他却又会把垂怜降临至那些命运悲惨的普通少女身上,不可不谓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存在……

总而言之,这冷面霸道总裁的设定导致全大陆写爱情故事的小言作家喜出望外,无数有关凡间女子落入永寂次元与达克纳斯纠缠的作品纷纷问世,深受怀春期纯情少女们的欢迎,销量居高不下,什么《奇迹魔君》、《恋与永寂魔君》、《无法触碰的魔君》……韭菜似的层出不穷,割了一茬涨一涨,连带着一堆X图画师也跟着发了财。

咳咳,一不小心又跑题了……

总而言之,达克纳斯大君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存在,可以说是亦正亦邪(民间看法),因此人类对他的评论也跟着暧昧不清起来。

仅凭南希自己是无法与魔女作对的,这一点她十分明晰。

念及此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点模糊的期盼,要是贝尔德此刻也在这里就好了。但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要是他跟着一起跳下来了,此刻应该已经摔成肉饼了。

感到寒冷与胆怯的南希抱着肩膀,抬头仰望崖上的洋馆,忽然觉得那家伙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坏。

“如果贝尔德在的话……”她有些落寞地喃喃道。

艾丽莎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她:“你说无马的侍骑?估计摔死了吧。”

“咳咳,亲爱的永寂魔女,随随便便就咒别人死掉的话从你可爱的小嘴里说出来,可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某人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两位少女皆是一怔,扭头望向旁边的一株落叶松。

贝尔德自那株落叶松背后现身,隐藏在魔光术触及不到的地方,只看得到一点模糊的轮廓。

他的脚步略有些踉跄,肩膀与脸颊上还有几道深刻的血口,似乎是眼睛进了沙子,他伸手抹了抹眼角,另一只手举起十字弩对准对面的艾丽莎。

他维持着持弩的姿势,顿了顿,忽然挠了挠脑袋。

“见鬼,光顾着耍帅了,现在这祖宗可动不得。”

在南希与艾丽莎看智障的眼神中,他又把十字弩收回背后,晃晃悠悠朝他们走了几步。

随着贝尔德渐渐走近,南希慢慢发现了贝尔德的异样。放在以前,他的步伐绝不会如此迟缓。

贝尔德慢慢走到魔光术的范围内,南希发出了一声轻呼。他几乎是从血池里刚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浪荡不羁的脸上添了数道爪痕,深色的鲜血从发间流下。

刚才他不是在抹眼睛里的沙子,他是在抹流到眼睛里的血。

“菲儿……”他低声呢喃道,眸光最后闪了一下,随后一头栽倒。

-

南希哼哧哼哧地把贝尔德拖到一颗树干边上靠好,艾丽莎的枷锁之契限制了她的魔力流动,因此她没办法用自己得意的漂浮术。

身为珀尔泊斯诺家族的大小姐,她以前从来没做过重活,现在才发现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究竟有多沉。

艾丽莎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她略有些慌乱地把贝尔德扶正,似乎完全不关心那个侍骑的死活。

贝尔德受了一点伤。

确切地说,贝尔德受了一点挺严重的伤。

他的皮制臂铠被撕烂,肩膀血肉模糊;手臂部分更是惨不忍睹,护臂还有个基本的形状,里面内衬的衬衣衣袖却早就成了跟血肉黏合在一起的碎片,好像被什么野兽撕扯过似的,脸颊上也留下了数道口子,有的足有一指深,所幸没有伤到要害。

南希能为贝尔德做的也仅限于让他处于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了。她本人对医疗方法一窍不通,魔法方面也不过最基础的治愈之触,治治普通的小刮小擦还好,可贝尔德手上骨头都快翻出来了,这种低级的治愈系法术显然起不到多大作用。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头求助艾丽莎:“你会治疗魔法吗?”

艾丽莎抱着肩膀瞥了她一眼:“主动问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女会不会治疗魔法,你认真的吗?”

尽管受过良好的教育,南希还是没忍住白了对方一眼:“我没空跟你斗嘴,你能不能救他?”

艾丽莎似笑非笑:“可以啊,你主动吻我一下,我就救他。”

对于这个轻佻而古怪的要求,南希没像之前被强吻那样脸红了,短暂迟疑后,她直视对方的眼睛:“你会信守诺言吗?”

艾丽莎耸耸肩:“当然,一如尊敬的达克纳斯大君一般。”

于是南希真的走向了艾丽莎,虽然她也算是身材欣长的类型,但相比之下艾丽莎更加高挑,比她高出半个头,她只好踮起脚,在对方唇瓣上轻啄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吧?”南希退开几步,别开目光。

“喂,珀尔泊斯诺的冰蔷薇也会耍赖吗?这只能算作啄米吧?不过……”注意到南希微红的侧颜,艾丽莎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嗯哼,姑且就算你完成了吧。”

艾丽莎袖管一抖,她洋装的袖管部分自手肘以下较为宽大,这一抖,一瓶盛装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滑了出来。

南希马上明白了对方手中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居家旅行杀人越货摸金倒斗的必备良品,生命药水是也。

顾不得考虑对方是怎么从空空如也的袖管里掏出一瓶生命药水的,南希赶忙接过瓶子跑到贝尔德那边,小心地把生命药水灌入他嘴里。

没过几秒,贝尔德的伤口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只是这愈合进程只进行到一半就中止了,有些太深的伤口还没愈合完全。

“还有生命药水吗?”南希回头问。

艾丽莎在一旁提醒:“生命药水不是万能的,它只能起到有限的效果,要想完全治好他,你得找一个治疗者。”

“嘁。”南希咬牙。对于一个前半生一直待在圣都最上层的贵族小姐而言,冒险者们身上常备的装备,她自然是不了解的。

“看你平时一直冷着脸,倒是对这个家伙挺上心的嘛。”艾丽莎语调调侃。

“只是出于贵族的责任感而已,就算现在受重伤的是一位素昧平生的人,我也会这么做的。”

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艾丽莎心想,不过没有说穿,只是摇了摇头:“太善良可不是好事,小心有朝一日被人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南希站起身,撩了撩有些纷乱的紫色长发:“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花瓶。”

“嗯哼,”艾丽莎不置可否,话锋一转,“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卫兵肯定会找下来的。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南希摇摇头,语气坚定:“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要带上贝尔德,不然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艾丽莎有些意外:“为什么?这家伙现在对你毫无裨益……还是说,你现在还无法相信我,觉得有一个熟人一起走更安心?”

南希摆出一贯的冷酷表情:“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一定要带上他。”

“可是你打算怎么带上他呢?”艾丽莎抱着双臂,又抛出一个问题。

南希一愣。艾丽莎的话不无道理,被封印了魔法的她跟常人没什么区别,想要凭自己拖动全副武装的贝尔德显然是不大现实的,除非……给他减减重。

南希疾步上前,跪在贝尔德身边,开始笨拙地解贝尔德的皮甲。显然她是那种不知道皮甲穿戴方式的人,忙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锁扣。

“我来帮你吧。”艾丽莎走上前,将黑刃抵在皮甲表面,轻轻一用力,就将皮甲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某样物体从内袋里面掉了出来……借着魔光术的光辉,南希看到了封皮上欲拒还迎的恐龙人女仆,小脸噌地一下红了。

“啪”!南希甩了贝尔德一个无比响亮的巴掌,连艾丽莎闻声都觉得脸颊抽疼。

正想问询南希气愤的原因,艾丽莎忽然感觉到空气中充溢的莫名燥热,孤风领本该气候阴冷才对。她转身望向贝尔德来的方向,闻到风中轻微的硫磺味,瞬间明白了无马的侍骑又干了什么好事。

虽然守卫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但是火焰很可能将森林里其他更强悍的生物,甚至是森林的守护者吸引过来,在情况变得棘手之前,越快离开越好。

“这位侍骑先生闹的动静有点大嘛……我们快点走吧。”艾丽莎拉起南希。

于是在稍作准备之后,由永寂魔女打头,两位命运不同的少女与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年组成的三人组朝森林的更深处行进,就此开始了他们短暂、却注定不平凡的旅程。

-

南希抱着贝尔德那件被切半的皮甲,虽然作为防具它已经废了,但还能充当袋子用。她把贝尔德的剑、十字弩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全都一股脑收拢进去,一路抱着它走。

她漂亮的脸庞还残留着忿忿的表情,显然还为贝尔德私藏小黄书的事情生气。

另一边艾丽莎则牵着一条虚幻的黑色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在贝尔德脖子上形成一个圈,她就这样拖着贝尔德走。

这个绳索算是魔能造物,可以根据施法者的意愿改变质地,摸起来的触感不紧不松刚刚好,不会勒死贝尔德;另一方面也不用担心贝尔德在被一路拖行掉层皮,森林的地面大多是松软的腐殖层,枯萎的树叶与藓类植物为他提供了绝佳的缓冲,除了有点颠簸容易脑震荡之外,对贝尔德本身没什么伤害。

她一手牵着那条绳索,另一手……拿着那本《元气满满的恐龙人女仆》,无视南希半怨怼半羞涩的目光,津津有味地品读。

要不是南希被封印了魔力,她一定会冒着再来一场森林大火的风险把这不洁之物烧成渣。

林地另一边的火势终于到了不用太敏锐的感官也能察觉的地步,黑色的天幕被染红了小半边,隐隐还有继续扩大的迹象,孤风领的森林大多存在数百年了,可燃物遍地都是,如果没有人去阻止,烧掉整座森林也是有可能的。

“喂。”长久的沉默后,南希开口了,声音略有些发颤。

“怎么了?”艾丽莎从书本中抬头,回身看她。

“为什么你看那东西看得那么入神啊?!”南希涨红了脸,用了很大的力量才把整句话说出来。

“因为里面的内容很——有趣啊。”艾丽莎刻意拖长了音调,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又翻了一页,“南希要不要也看看?可以学习到很多先进姿势哟~”

“不要让那东西靠近我一米以内!”教养良好的南希此刻不想掩饰自己的厌恶。

艾丽莎语调遗憾:“真是的,这可是从‘女孩’变成‘女人’必经的一步啊,你总归要面对的。难道面对你未来的夫婿时,你就用笨拙不堪的姿势替他做?这样双方都不会舒服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南希的脸颊温度持续升高。

“书里写得很详细嘛,”完全没有回答南希的意思,艾丽莎又翻了一页,眼神写满专注,“搓揉的力道,拿捏的手法,事后的处理,全都明明白白地写上去了,还配了插图诶。我都想亲自尝试一下了……”

“呜哇哇哇哇哇,别说了!”

艾丽莎微微一笑,朗读起其中的段落来:“【综上所述,只有反复实践,掌握了最佳的处理手法,才能在最后品尝它时,体会前所未有的欢愉体验……】”

艾丽莎忽然听不到身后南希的声音了,她回头一看,南希站在原地,歪着脑袋,张着嘴巴,似乎陷入了某种奇特的忘我状态。

-

在外人看来,南希·珀尔泊斯诺无疑是女神的化身,完美的代名词,世间一切美好的载体,是造物主最得意的创作,毫无瑕疵。

以上的想法显然太过理想主义了,正所谓人无完人,即使是圣人也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南希的痛点就在于,她太过矜持了。

自小到大,她接触过的男性就三位:父亲、哥哥以及贝尔德,连她宅邸里的扈从都是清一色的女性,这就导致她对于两性之间接触的概念仅停留于某些书本上……比如《奇迹魔君》之类的畅销小说。

要知道,如今的小说作者不在作品里面卖个肉写点福利什么的,读者会买账吗?相当一部分作品跟纯粹的小黄书相比,只是添了一张薄薄的遮羞布(有的遮羞布还是透明的)而已,不知是作者的悲哀还是读者的悲哀。

于是……当南希小姐翻开《奇迹魔君》的封面,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的眼前徐徐展开了。

如果说《奇迹魔君》是一本技能书,那它就将南希的矜持点到了满级。

对于追求完美的南希而言,这是不可容忍的罪过!

于是南希成为了珀尔泊斯诺的冰蔷薇。明明有着堪比星辰的美貌,却总是推掉异性的邀约,不得不现身的宴会也只在二楼昙花一现,绝不会到舞池里去给任何男性靠近自己的机会。她对于一切有关男女关系的概念都唯恐避之不及,甚至在圣都里传出了珀尔泊斯诺家族的千金其实是百合的流言蜚语……

“你在想什么呢,不过是面包的烤制方法而已啊。”艾丽莎把张开的书页在艾丽莎面前晃了晃。

南希浑身一颤,鼓起勇气瞅了一眼,内容果然很普通很和谐,全都是关于面包烤制的。

至于插图,是一个裹着围裙的少女站在充满阳光的厨房里烤面包的背影。

南希的脸依然通红,煞有介事地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那、那从女孩变成女人是什么回事?用词太奇怪了吧!”

“学会为另一半亲手烤制面包,这不是为人妇很基础的技能吗?”艾丽莎很无辜地望着她,“望着自己的爱人在晨光里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面包,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难道不会感觉到幸福感在内心满溢吗?”

虽然察觉到对方在戏弄自己,南希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你这家伙……真是,真是……”南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形容对方。

“稍微逗逗你咯。”

“你对不熟悉的人也会像这样开玩笑吗?我跟你还没有熟到那种地步吧?”

“不,仅限于你哦。”

对于这句挑逗意味明显的话语,南希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厌恶。

在圣都的上流社会,如果一个人在交际圈中太过直白,或者说容易让矜持的先生淑女们难堪,那他便会被认为是不懂礼数的人,大家都会排斥他,典型代表即是贝尔德。

“达克纳斯大君心都要碎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个魔女,结果还是个百合。”某人的声音懒洋洋地插了进来。

南希从未觉得那家伙的声音如此悦耳过,略带惊喜地低头望去,被拖着的贝尔德已经睁开了眼睛,一脸不爽的表情,对她挤眉弄眼。

艾丽莎冷哼一声,手一抖收起绳索,套在他喉咙上的绳索自动收回。

贝尔德一个打挺起身,对着背后一阵猛拍,尤其是领口部分,一边拍一边抱怨:“可恶的魔女,居然把我当雪橇拖行,这份屈辱以后一定要让你加倍奉还!”

好不容易把衣服里的沙土全部抖落,他一抬头又看到了艾丽莎手上的小册子,顿时怒向胆边生,大吼一声:“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拿我视若珍宝的珍藏版恐龙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跟你拼了……哎哟。”

南希面无表情地抡起他那一身装备往他背后一砸,直接把这货砸倒在地。而后她又从装备里面抽出带鞘的剑,继续朝趴在地上抱头打滚的贝尔德狠砸。

“喂,他可是伤员,你这样会把他打死的。”艾丽莎出声提醒,语气里丝毫没有对“贝尔德被打死”这一可能性的担忧,只听贝尔德发出阵阵惨叫。

南希意犹未尽地又补踹了几脚,才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扔掉剑自顾自向前走。

徒留满身疮痍的贝尔德一人仰面望天,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两行海带泪划过沧桑的面颊:“我又做错了什么?这年头被偷的人还要反过来挨打吗?”

“不懂女人心可是原罪之一啊,下次不妨注意一点。”艾丽莎似笑非笑地俯身看他,鬓边黑发打着优雅的卷娓娓垂下,“不过,既然你醒了,不妨跟我说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