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刚刚的通讯是...?”

见氛围渐渐缓和后,贝欧还是趋于好奇的指着小昭的身后轻声的问道。

“这个?啊...别在意,别在意!因为那个老头子总是忙着自己的『工作』而将公会放养。身为公会的会长一年能在公会露面的时间都没有偶尔来看下棋的街坊多~!每每都是在事件已经解决后才一脸慌张相的赶回来...这一次也是...所以~~一不留神就冲着他发脾气了!”

少女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轻松。

不过在那无奈的吐槽中,个别字的重音倒是吸引了贝欧的兴趣——

“『工作』?”

“似乎是在龙华倒腾什么买卖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啊?”

“你‘啊’个屁呀!我刚刚也说了啊!我是被那老头买回来的...除了让我叫他‘爷爷’外,那老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甚至连自己被卖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呢!!啧...不过讲道理,比起白痴昭那种飞机场,像我这样的应该能卖个好价格的吧!...嗯,不对,不对...我被卖的时候才八九岁哈...也没差啦~反正肯定够那老头吃土一阵子的了!”

不美满的经历,似乎并未影响这个乐观女孩的精神,还有...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吧?

少女...每每在提及那位老者时,总会下意识的发起一系列的牢骚...嘴上不止的吐槽...

可她的表情...

却一直很幸福!

“你...很在意他吧?”

“嗯?...哈~!!!在意谁?那个老头...?啧啧啧...我还以为你这家伙的脑袋能比白痴昭好一点呢,怎么也在这里说蠢话啦~?”

“听着...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我是那老头花钱买回来的!站在商品的立场...我还哪有什么资格去奢求他的态度、评判他的对错啊...”

这算是自嘲吗?

少女觉得并不是。

她只是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利用语言,传达给面前这个“最熟悉的半陌生人”——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

在阐述的结尾,算是补充说明中,小昭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我怎么样都好...只不过是买来的东西!...可是他们不同...”

略带哽咽的话语,在那个坚强的少女口中打转。

而反观另一侧的贝欧,却若有所获的投来了视线。

——『珍视之物』

贝欧的脑内飞快的闪过了这个词语。

“你其实...是在渴望他能向你...向你们提供帮助吧...?”

贝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就像是自己只是文稿中的角色,此刻正因为“呯啪”拍响的键盘强迫发声那般。

“——并不是对日常的缺席而感到寂寞...而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明明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他却没能到场...是在为这个感到气愤吧?”

清晰的话语,像是一根锐利的细针。

顺着少女『心门』的缝隙向内刺入。

被贝欧的话语所问及,小昭先是露出了短暂的惊讶。

随即便又归于了平静。

她也很清楚;

面前这位叫做贝欧·奥格的年轻士兵和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同类。

正因如此;

她才更不认为贝欧是会问出这种话的人。

‘这说明,他也在寻求这问题的答案吗?’

如此想着...小昭这才终于放下了所有防备的,将藏在腰背内的蔚蓝色水晶取出,递到了男人面前。

“小梅...衣怜姐...接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同伴遇害...”

“幕后的『黑手』无从查寻...那个狗娘养的混蛋现在一定正坐在某个昏暗的角落,一边兴奋的拍手一边嘲笑我们的无能为力吧...这才是我最生气的!!!!”

愤恨的发泄着,同时握着水晶的手也跟着收紧。

只不过,少女的愤怒并未驱使她继续发出恶语...

反之;

小昭,缓缓放开了握紧水晶的手...

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了一样...

那位性格洒脱的女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对于无法赶来的他,我也不过是在乱撒脾气罢了...”

少女低着头,仍想着故作镇定。装成平日里的样子就好...装成一个傻里傻气,好吃懒做的酒鬼女孩就好...

“从小我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全部弄清楚...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就算再怎么追问最多也只能得到一个被精心修饰过后的『谎言』糖果罢了...就这样,那些曾经我最在意的事情不知觉间变的麻木...不去思考答案,不去苛求回答...”

收容所内的大人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微笑着对我撒下谎言。

我便不再追问父母的事情...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陌生人自顾自的清点着手中的硬币,身边的人则一个个的被带出笼子。

瞳孔中映着这些的我,便不再思考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

终于有一天,笼子被从外侧打开,年老的格斗家将几枚金币递到了他们手中...

早已麻木的我觉得,不去计较下一个“主人”是谁也无所谓啦...

“以后你就叫我爷爷吧...”新的主人也像收容所内的大人一样,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

久违的温暖让我忘记了孤独的过去,“只要跟着他就可以了吧?”——我这样想着...

随着自己一点点长大,爷爷的『工作』也越来越多,时常一周、一个月、几个月不能归家。

独自蜷缩在客厅的角落,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期盼着何时有人能从外侧拉开...就像小时候一样...

可等来的,只有一个个大腹便便的政府高层,达官贵族...他们都是来找爷爷的...因为他的『工作』...

渐渐的...我和那老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也从来不会带我一起去处理『工作』,更不会和我提及自己工作的细节。

不过也没差,一定也是害怕我受伤,或是卷入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直到有一天,那个老头带着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回来了...

“他是谁?”“从哪来的?”这些话我一次都没有问过,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告诉我真相...

可唯一我能确信的是——

那个叫做米巿·杰的年轻人真的很厉害!不仅身手过人,脑子也很好用,最主要的是......他做出来的饭菜好吃到让人觉得是不是下了药!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开始下意识的依赖起了他...

在老头外出的时候,也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健谈的他成为了我第一个...可以袒露心声的“伙伴”...

可米巿的到来,并没有让那老头归家的次数变多,反而是行踪不定的他每次回来都会带来一个个国籍不同、性格不同的异乡人...

奇奇怪怪的人慢慢的增多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

『夕之冠』

——成立了!

随着身边的人慢慢聚集起来,我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费脑的事情交给他们去想就好了...

麻烦的家伙交给他们去应酬就好了...

得不到的答案...就让它随便蒸发掉就好了...

是啊...

不知道从何时起...

我就想开始如此想道——

“这样...”

“就好了!”

天空,在那一刻降下了夕阳的余辉——

而少女,也像是终于寻求到了可以托付的人那样;

最后的最后,她对着她如此说道:

“我真正感觉气愤的...只是那个一直不敢寻求抉择正解...优柔寡断的自己啊——!”

12

“喂!白痴昭!!别偷懒啦!!!——要走了哦!”

安德莫萨;

城西区,废旧仓库外;

樱色单马尾的少女正朝着仓库的四周发出呼唤。

紧跟着她走出小屋的,还有黑衣的东方人武士和浑身肌肉紧绷的卷胡子大叔,至于那位陷入昏迷状态的小小牧师,此刻正由卷胡子大叔背在身后。

名为“米巿小队”的众人,眼下正准备先将虽然没有受到任何皮外伤,但却依然昏迷不醒的小梅送回公会。其他人再继续寻找另一位“失踪”的伙伴...

“真是的...那个白痴又跑到哪去了!难道不知道现在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吗!??”

愤愤的说着,艾拉匆忙从腰间的挎包中取出信号水晶。

“...呜啊...那白痴也没有带『水晶』吗!——亮啊!亮呀...!”

打断碎碎念少女的,是身旁东方人提示性质的点肩。

顺着米巿手指的方向,那个身着玫红色长袍的少女,此刻正不紧不慢地从不远处的地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那样子就像是刚刚跑去某处打了个盹一样...

“你·这·白·痴——!”

“哈啊?”

“你还‘哈啊’!?——这么久你都跑到哪去了呀!?”

“和那个老头报告现在的情况啊...还能干嘛?”

“会...会长?”

“啊...那老头暂时回不来了...”

“......”

“喂!米巿。你也听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你想好了吗?”

“这个...还没...。总之,现在还是要送小梅回公会,等外出的大家回来再...”

“那个...我说...”

“嗯?”

“其实...我倒是想到了个办法——”

“关于如何找到衣怜姐的!”

13

米巿一行人,终是离开了。

“对了!小昭...你刚刚有看到奥格先生吗?大概是和你一起从屋子里出去的...”

“啊!?奥格...那个棕头发的士兵先生吗!...诶...等等...!你不会又准备抓那家伙来当壮丁吧!?”

“...怎么会。我只是总觉得这次事情还没有好好的感谢一下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可拉倒吧~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是最没有可信度的...”

言语发泄过后,少女在嘴角处勾起了一缕微笑。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位士兵先生啊?”

“哈?没有啊...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到小屋后面那条意义不明小道上和那个老头——”

有关他们的声音...

越来越远了呢...

直至此刻,棕发棕瞳的男人才刚刚从房屋后的土丘阴影处走了出来。

慢步、慢步;

并没有去刻意目送那队『熟人』离开。

也没有再翻越土丘,前往『熟悉』的窄道逃走。

低着头,扭动关节。

只轻轻一跳,便以够到了仓库的房檐。

紧接着右脚用力,一跃来到了仓库上面。

深呼吸,缓缓吐气;

紧接着向远处眺望——

站在这个位置的他,可以刚好看到土丘后面不断延伸的窄路,以及回过头...走在漫漫长路上渐行渐远的一伙人。

犹豫;

抉择;

妥协;

放手一搏...

那些属于每个人人生中必不可少却又时有时无的符号;

该为其书写成文的,终究只有一个人!

默默取下腰间『剑身与剑鞘不符』的长剑。

然后猛然拔出!

——映照出了夕阳最后的余光,那抹金色最终消失在了地面之上。

伴随着“扑通”一声闷响。

成“大”字倒在屋顶的男人;

贝欧·奥格——

无声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