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Leaves

夜半时分,小女孩和Deemo早已进入梦的乐园,但面具小姐却一直夜不能寐。

“这样真的值得吗?”她自言自语道。

她来到大树下。大树似乎感觉不到身边人的情绪,是欣喜,是绝望,还是困惑。它只是无言地耸立在钢琴后。

面具小姐抬头看向树冠,那里叶子茂密,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仰起头来看,只能勉强看到那扇窗子,梦开始的地方。

一片叶子摆脱了树枝的挽留,在空中打着旋儿开始下落。它经过树枝交错的树顶,经过褐色的树干,落在面具小姐手里。叶子还发着一点点淡蓝色的光。面具小姐看着手心中的叶子。接着她不再犹疑,将手用力握成拳头,然后松开,叶子的残渣飘落在地上。

不应该难以抉择的呀,面具小姐想道,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现在我们来了,就不该再离开,应当停留在这一片美好中。

永远。

她回到书房里去,心里仍在纠结。

“我……不知道……”

Ⅷ.Whereitgoes

小姑娘又想家了。

自从古树停止长高后,这种思念就会时不时袭来。她不止一次地尝试回想,自己的家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却毫无印象。会客室里那个猫布偶,小姑娘刚开始还有些不敢靠近,但后来它再也没有眨过眼睛,于是它很快成为了小女孩最好的朋友——仅次于Deemo。

一天,她一觉醒来,立刻前往会议室,去拿那个娃娃。她生活得很有条理,会把用过的东西都放回原位。有时Deemo看完书都不会归位,她就会埋怨地说:“Deemo习惯真差……”

她直奔那个放娃娃的椅子跑去,可是娃娃不在那儿。

她鼓起脸颊,四周环视着,发现它正放在房间另一边的地板上。

小姑娘心里泛起嘀咕,昨晚放的好好的,娃娃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呢?Deemo又不会和它玩儿……她想象着Deemo抱着猫玩偶的样子,嘴角漾起微笑。“最喜欢Deemo了,更喜欢抱着小猫咪的Deemo!”

她的余光瞥到了什么东西。是那副画,刚才小女孩似乎看到它动了一下,就好像画消失了,那里真的有条通道似的。小女孩惊诧不已,伸出食指,轻轻地去触碰那幅画。怪事发生了,她的手指正悬停在应该是画的位置,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碰到。

她抱着猫布偶跑开了:“Deemo!快来,这里有些好玩的诶!”

Deemo闻声寻来。他试着将手伸进画中,成功了。他和小女孩对视一眼,一起跨进了画里。这里甚至比会客厅还要黑,连脚下的台阶也看不清。这台阶仿佛永无止境,通向另一个乌托邦世界。台阶向下延伸,越往深处走,周围的光亮减少得越快。小姑娘左手把猫娃娃搂在怀里,右手牵着Deemo,这才能稍微消除一点恐惧。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一个非常大的大厅,几乎和有大树的大厅一样宽敞。天花板上安装着一块超大的玻璃窗,上方隐约有绿色的光洒落下来,但是大厅还是阴森森的。因为从墙壁到天花板都覆盖着许多藤蔓,藤条遮蔽了大部分光线。但是这些都没有吸引两人的注意力。他们看向大厅的中央,在昏暗的环境中,那里有一个大家伙依稀可辨。那个形状熟悉又陌生,它将是两人命运的转折,是让一切继续萌发生机的钥匙。

另一架钢琴。

Ⅸ.TheNewTree

小姑娘和Deemo凑上前去观察那架钢琴。

与之前那架不同,这架钢琴是黑色的。看得出来,它本来是巧克力一样的纯黑,可是上面积了许多尘土,藤蔓缠绕,蛛网密布,让它失却了原有的光辉。

小姑娘大着胆子弯下腰,捡起钢琴腿下压着的一张纸,掸去上面的尘埃。是一张新的琴谱:《SupensefulThirdDay》,很古怪的题目。她看了Deemo一眼,他心领神会地坐下来,活动手指,准备开始弹奏。小姑娘平时喜欢和Deemo一起弹钢琴,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捣乱的时候。她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他。曲子开始时很平静、缓慢,但是到了后半部分却开始加速,让小女孩听得揪心。

这首曲子的琴谱放在这里,究竟有什么隐含的意义呢?

一曲一长叹。弹奏结束。

突然,大厅开始剧烈地晃动,瞬间飞沙走石,天花板上的土块纷纷砸落下来,Deemo把手臂伸到小姑娘头顶,生怕她受伤。

小女孩害怕地躲在他身后。晃动渐渐减弱了,那些藤蔓迅速从各处断裂,碎片在空中消融成蓝色的光点。房间里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天花板开始缓缓上升,光芒越来越强烈,忽然灿烂的光穿过天花板照射进来,将大厅照得灯火通明。钢琴上的陈旧也褪去了,盎然生机在琴键间焕发出来。“房间有活力了起来,真开心!”小女孩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系列壮丽的变化。

她突然有了个猜测,拉着Deemo的手跑回古树大厅。果然!这一曲过后,大树长高了整整十米。虽然没有直接够到窗子,但是这意味着,让小女孩回家的希望并非穷途末路。这棵树和以前大不相同,叶子遮天蔽日,他们两人都无法抱住树干。

小姑娘兴奋地蹦了起来,Deemo欣慰地坐在钢琴凳上,心中充盈着欣喜,却又似有几分惆怅……

她看着Deemo复杂的神色,忽然不再快活,舌头担忧地舔着嘴唇。

“Deemo,一定也很希望树儿快快长大吧!”

他点了点头。

……。

当然了。我答应过你送你回家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垂下睫毛:“哦……”她上前两步,紧紧抱住Deemo瘦长的身躯。

即使是在这个神秘的世界中,他们也能让彼此安心。

大树又涨了几米,小女孩发现了一条从树顶放下来的软梯。她用小手轻轻拽了几下梯子,发现它结实得很,就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一心只想走得更高、更高,离她的家更近、更近。

梯子通往二层的平台。这里比一层要亮堂一些,一左一右两扇厚重的大门似在守卫着她。小女孩满怀希望地来到门前,用力拉两扇门,但立刻就失望地退了回来。

“锁住了……”她漫无目的地满屋子搜寻,只看到一个花瓶,里面有几枝红色的花儿,还有一张琴谱。小女孩把谱子拿给Deemo,他这次却没有立刻开始弹奏,而是低头看了看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头,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开心地笑了。然后他弹响了第一个音符,沉浸在新曲子里:《Legacy》,遗产。

小女孩乖巧地闭着眼睛,随着节奏摇晃着头,头发像金黄色的麦浪一样来回起伏。在美妙的旋律中,她蓦地听到了一声不和谐的噪音,像紧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

她不解地把手放在Deemo的肩膀上,想到了更多:“Deemo,我在曲子里听到了刹车的声音诶!还有,还有会客厅里,靠在墙上的轮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她询问地眨着两只大眼睛。

……。

那都没有关系,你一定会安全回家的。

小女孩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疑虑。

毕竟Deemo保证她的……

她没有多想,抱着猫咪娃娃,倚在Deemo的肩上,不一会儿就睡意浓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着了。

Deemo抚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搭在大树粗糙的树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