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灰心,我会一直注视你的。】

“小潮。”

母亲的声音从门外穿透而入。

曇潮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发愣,并不打算回应至亲的呼唤。侧躺的她望着终端上所显示的最新评论,明明上面是安慰的话语,她的心情却没有一点好转。

她已经持续这样的状态一天了。

“今天你的老师打电话来了啊,你真的不打算去学校了吗?”

她内心忐忑不安,叹了口气,最后坐起身来,把终端毫不犹豫地塞到了枕头底处,一步一步地迈向了自己的房门。

深呼吸了几口,嘴巴练习了一下字母发音,让自己的表情松弛了一些,才扭开了自己的房门。

“啊,只是因为最近累了啦,妈妈你就帮我请假了吧。”

“你这孩子,这不是准备运动会了吗?如果不去参加的话……”

曇潮用手搭在了母亲的肩膀上把她朝着外面推,嘴里也不忘夹着玩笑话,“安心安心,我会解决的,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身为F班的你到底想要怎么解决啊!”

正当曇潮想要将自己母亲应付过去,父亲的声音从一旁那边传了过来。

那个看着很壮实的中年人脸上颇有老态,头发掺杂了一些白色,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显得非常哀愁。

“爸爸……”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趁着高中,只要你在运动会上拿了……”

“叮咚。”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曇潮家响起了有人按铃的声音。

“啊啦,这个点数,是谁呢?”

母亲掩着脸颊皱了皱眉头,看到父女俩都停下了话语,两人都像一根柱子一样伫在原地,心想这个客人倒是很会挑时候呢。

“来了。”

撇下父女两人,母亲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与自家女儿年龄相仿的少年,穿着是很清爽的休闲服,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漠,不过看到有人开门之后,他立即就换上了笑脸,礼貌地说道:“阿姨你好,我是文光学院二年级的学生,我叫做白雄,我是来找曇潮的。”

“呜啊!”

曇潮听到了这个声音,立即分辨出来人是谁,几个跨步朝着门口冲去。她撑开了门口,就着楼道的灯光,那个少年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处。

“为什么部长你会在这里!”

“部长?”

曇潮的父母都因为她的称呼皱了皱眉。

“你好,我今天过来是找曇潮同学说几句话的,另外这里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话语一落,白雄也很自然地递出了手中的袋子。

“这不是车站那家人气很高的灵溪园嘛?真是费心了啊。”曇潮的母亲有些惊讶地提高了音调,然后客气地接过了白雄手中的袋子,“快进来,外面很冷吧。”

“好的,谢谢阿姨了,外面还不算很冷啊。”

白雄的礼仪让曇潮的母亲很有好感,两人站在玄关处寒暄了一番,期间白雄也和曇潮的父亲打了招呼,对方也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点头。

“你们有什么事先去房间说吧,我这去给你们拿饮料。”

曇潮母亲笑呵呵地把两人推向曇潮的房间,然后乐呵呵地朝着厨房那边走去。

“那我们进去说吧,时间也不早了。”

“真没有想到部长你会过来啊……”曇潮的手都已经搭上门把手了,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横身拦住了房间门,直冒冷汗地说道“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我还以为大大咧咧的曇潮同学不担心这个呢。”

“大大咧咧是态度!不代表随便好吗!”

“是的,因此今晚我过来也是要和你说这么一件事,我是抱着不希望你随便了事的态度过来的。”

“……什么啊,先不管了,你等我!”

她用手指指了指白雄的鼻子,然后开门挤出一道小缝,一点也不让白雄看到里面的状况,然后她愣是挤着这个小缝进了房间,关门前还不忘用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看了白雄一眼。

然后里面响起了各种闹腾的声音,基本上和拆家一样,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了什么。

白雄也不是很着急。

他从阿易那边得知了不知名犯人盗取的文件内容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从那边赶来了曇潮的家中,也叮嘱了阿易帮忙时刻盯紧文光学院的服务器后台。当然,这个忙并非没有代价的,白雄不得已答应了阿易那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趟她家”的请求。

犯人盗取了某些学生的聊天信息,而这些信息恰巧又指向于某个少女,如此看来这一个犯人并非是以破坏校际运动会作为行动目的,极有可能是私人恩怨而引发的事件。

因此曇潮这边成了关键。

虽然这听上去只是小事,然而科技协会那边估计也容不下这样的沙子——就算盗取的是无关紧要的文件,对于科技协会来说,这件事远比看到得那么简单,如果这样的人一直放着不管,他们面临的将是团队之间失去信任的问题。

“好了!”

白雄面前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曇潮从里面挤出了脑袋,对门口处的白雄露出了一个有些疲累的笑容。

“……收拾个房间而已,不用这么拼吧?”

“再怎么样也是女孩子!待会眼睛不要乱看,好好说你的事情!”

“好好。”白雄只想尽快进入下一个环节,因此点头答应了对方。

即使得到了白雄的允诺,曇潮依旧没有立即放行,小麦色的脸颊似乎变得更加深色了一些,她目光躲闪了几下,然后轻轻松开了对门的控制,转而朝着房间里头奔跑而去,白雄听到了一声清脆地扑倒声音,接着才听到了她的一声:“请进。”

白雄推开了房门,里面倒是一片漆黑。

——原来我今天一天遇到的都是不爱在家里开灯的角色吗?

压抑这心里的吐槽,他问了一句:“我可以开灯吗?”

“请……请!”

白雄往墙壁摸去,触到了开关之后,房间的灯光也就亮了起来。

几乎……全是绿色。

地毯也好,衣柜也好,甚至墙纸,几乎都是以绿色作为基调的图案,近乎原生态的房间让白雄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还不进来吗?”

她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仅仅通过缝隙露出了一小块脸。

“……所以说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在家中就不管用了。”

“在学校……当然不一样啦!”

白雄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以坐下来吗?”

“……请。”

白雄将她的椅子搬到了床前,然后提问:“你最近,有没有收过什么奇怪的信息。”

“……没有!”先是那团裹成一块的被子明显抖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句特别大声的回答。

“你这儿谎也太明显了吧。”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

“真的没有吗?那么你为什么不来上学啊。”

“不想就是不想,我已经厌倦了去上学了!”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的,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

被子里面顿时没有了声音,白雄闭上嘴巴,耐心地在静候对方的回复。

“啊,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对待客人啊。”

但他们还没有僵持多久,曇潮的母亲就端着盘子出现在了门口处,于是白雄坐在椅子上,曇潮藏在被子里面的这一幕让她看到了。

“你快出来,这看着多丢人啊。”

“劳烦你费心了。”白雄点了点头,向对方特意准备的饮料致谢。

“这边才是,你能够帮忙劝一劝她我们也很开心。”

“因为周一就是运动会了,所以时间急迫,在这个点数过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

白雄和曇潮的母亲又寒暄了几句,最后对方也不打算继续阻挠,退出了房间。

“你想好要说了吗?”

“……说没有就是没有。”

态度已经软化了不少,白雄也没有失去耐心,继续说道:

“如果你坚持这样说,很多人都会有麻烦。”

“……”沉默了片刻,曇潮终于愿意伸出了脑袋,紧皱眉头,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校际运动会的头号种子选手不参与比赛,校方给不出理由,其他几家学校得知了这一件事,他们便会知道了学校的问题,这一点对于校长来说,不是好事。”

“那些奇怪的信息实际上都是别人通过科技协会用非法手段拿到的,如果你说出你的经历,科技协会就能按照线索,找到犯人,减少未来的风险,但如果你不说,他们的地位便永远岌岌可危。”

“……什么危?”

“岌岌可危,意思就是说他们非常危险。”

曇潮因为白雄的话语已经吓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忧愁的神情让所有认识她的人惊讶,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也会露出专业的神情。

“另外,我们出租部可能也会有问题。”

“……运动会与你们有关系吗?”

“没有,但是你吃了我们晚饭第二天就不来学校了,别人会以为我们下毒的,这对我们来说可是致命打击啊,毕竟我们可是要别人信任我们才会有市场的啊。”

白雄露出了放松的笑脸,一改进门后的营业式表情。

曇潮却很受用,被他的笑话逗笑了一会。

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从被窝里面爬出来,伸手去枕头处拿出她先前塞进去的终端。

“之前其实也有……不过最近变得更多了。”

她将终端递了过来,上面的信息正是白雄今天刚刚在阿易家中见到的那些信息文件。

正如白雄所想的那样,对方盗取了这些信息不是用于什么地方,而是把这些东西统统筛选了出来,然后转发给了曇潮。

“你的终端有多少人知道账号。”

“实际上都是体育部的成员……都是为了方便联系才会互相交换了账号信息。”

如果都是体育部的成员那么应该和科技协会无关,不过如果是科技协会的人,恐怕终端账号这些事并不困难。

“我明白了,既然知道了去向就好了,我们这样就好办了……”

“叮咚。”

曇潮的终端响起了清脆的响声,终端的屏幕上弹出了【您有最新评论】这样的通知信息。

“啊,抱歉,有人评论我了,你能先还给我吗?”

“哦,不好意思。”

白雄疑惑地把终端递了回去,看着曇潮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手中的终端,问了一句:“你喜欢玩社交软件吗?”

“是的,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没有什么朋友啦,因此很喜欢把生活的一些小事情写入社交软件的那个日志板块里面去,原本以为自娱自乐,不过前段日子倒是有人一直在关注我,总是在评论里和我互动,还鼓励我。”

“……一直在关注你?”

“就是这个。”曇潮将终端递到了白雄的面前,用手指指着其中一名评论的用户。

那是一名用户名为“大天狗”的用户,他几乎在曇潮的每一条日志下面都留了评论,偶尔几条还有和曇潮如火如荼地展开聊天,内容几乎是曇潮发了一些不顺心或者强颜欢笑的生活感想,然后他便在评论区那边发这安慰人的语句。

“……这名字。”白雄联想到了不好的谐音,不知道对方是有意无意,这名字和行为让白雄着实偷笑了一回。

“有人看固然是好啦,不过总有种被一直窥视的感觉呢。”

“那你现实中有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曇潮露出了更加难堪的表情了,眼神一直不敢直视白雄。

“怎么了?”

“其实啊……”

曇潮的笑容变得极度不好意思,像是被揭穿了什么,双手的手指互相戳着指端。

“那天之所以出现在你们部室……是为了躲避跟踪……”

“……”

结果绕了一圈绕回来了啊!

白雄无奈地扶着额头叹息,没有想到这一件事的关键居然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

“那一天,我放学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背后有人,然后想要摆脱对方,结果跑到你们部室去了。”

“还真是机缘巧合呢。”

“难道说跟踪的那个人和社交软件的那个人……”

“是啊。”白雄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把话题挑明了说道:“应该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曇潮还是免不了吃惊,她没有想到社交软件上的那个人居然就是跟踪她的那个人,明明在网络上他们有着很好的关系才对……

“你有没有见过跟踪你的那个人的相貌?”

“没有……实际上他第一天那样做的之后,我就没有再去学校了……”

然后曇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继续说道:“不过,有一天夜晚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又一次出现了。”

“然后呢?没有发生什么吧?”

“我感觉到他在靠近,但幸好那个传闻里的组织出现了,他就不敢靠近了。”

“传闻里面的组织?”

“就是那个……那个开着很吵的机车的那个……”

“【荣光】吗?”

“啊啊,对的,就是那个,他们还丢了一根球棒下来呢,差点就砸到我了,幸亏被人挡住了。”

白雄摸着下巴,总感觉这里面的信息量又开始变多了起来。

跟踪曇潮的人和社交软件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勿须质疑,对方的行为已经足够构成了跟踪狂的罪名了,不过没有确凿证据和具体人选,要真想水落石出目前估计也非常难办。

“那么,你就是因为这个而不再去学校的吗?”

“不全是……我听到了一些谣言,还有那些奇怪的信息,我没有办法装作无视它,人活着的话,就要每时每刻都要猜测附近的人的想法,这一点绝对有问题啊。”

曇潮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终端,表情是少有地严肃脸色。

人心就是这样难以捉摸的东西,正因为人类是含有复杂的心的生物,因此人类的每一个个体才会产生各式各样的想法。

“我很理解你的想法,活着不自由可能确实要与我们的人生信条产生相互排斥的反应,但无论如何,我想你也想要遵循自己的意思走下去吧?”

“但是……”

“不管如何也好,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跟踪狂那边不用担心,我们会替你解决那些问题,曇潮你只要知道,你是否愿意在绿茵场上展示你的才能就行了。”

“……”

白雄明白这一切都需要对方自我消化,今夜应该是得不到答案了,让对方冷静偶尔其实是更好的结果。

因此他站了起来,作为收尾,而打算说上最后一句:

“人生无既定路线……”

“……你我乃随机游走的同行者罢了。”

“……诶?”

白雄没有想到自己的压轴台词会被曇潮抢先一步说出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部长还真爱说这句话啊,明明在上任仪式的时候就说过了,这种时候还要说吗?难不成平时都是用这个勾搭女孩子的吗?反复使用的话真的很low啊。”

“……我有说过吗?那仅仅是我的人生信条罢了,不爱听就算了嘛。”白雄被曇潮这样一说,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再上任仪式的时候说过这些话了,不过对方既然知道,多半是在什么时候听到了吧。

“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部长了。”曇潮没有接话,而是提前结束了话题。

“哦,那我期待一下你的好结果吧。”

白雄并没有察觉到曇潮此时的心情低落,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曇潮的房间。

曇潮并没有打算送他的意思,而是凝视着白雄关上的门,许久之后,将一旁的玩偶抓了过来,抱在怀里一顿搓揉,嘟囔了一句:“果然是记不住我了啊。”

……

“同学。”

白雄从曇潮的家中出来时,他仅仅和曇潮的母亲打了招呼,并没有看见曇潮的父亲。然而在他下了楼之后,那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楼下的花坛处,指间夹着一根烟,犀利的眼神直接就插了过来。

“叔叔好。”

白雄礼貌地点了点头。

曇潮的父亲叫做曇凯豪,听名字便知道是个格外霸气的人,实际上对方确实不赖,好些年前做过保镖,保护过重要人物,后来受伤退役,但即使如此,生活的平和并没有把对方身体的那一股锐利的气息给磨平,因此感觉要比一般的中年男人威严。

“我那女儿,行不行?”

“我留了时间给她,剩下全靠她自己消化了,逼迫得太紧恐怕不行呢。”

曇凯豪吸了最后一口香烟,然后把还剩下半截的香烟掐灭了。白雄并不清楚对方是因为有他在场才把烟掐灭了,还是因为单纯地不想抽了。不过这样让他舒服不少,毕竟他前些日子身体刚好,金莉给的药确实有效,他如今已经不咳嗽了,但闻到香烟的味道也不好。

“我那女儿生来就缺根筋,但她是个好孩子。”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

白雄诧异了一下。

“她小时候被评为F班的时候,笑嘻嘻地跑回来和我们说没有问题,一切都可以搞定的,然而我们这些人真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学院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曇凯豪声音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撇去了那股子锐利的味道,白雄现在只能感受到他作为父亲的一面。

“欺负也好,冷眼也好,那个孩子永远都是照单全收,然后笑嘻嘻再次投入到学习里面去,没有进入过F班的学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可怕,她不仅接受了外面的嘲笑,还要接受F班的摧残。文光学院是天堂,F班就是地狱,教过F班的老师都会丧失热情,读过F班的学生都会感受绝望,那个地方彻彻底底就是个无法之地。”

“叔叔你和我说这些……”

“学生也好,教师也好,贴上F的标签之后就再也洗不掉了。”曇凯豪扭过头来,眼角微微抽动,终于正视了白雄一眼。“为什么文光花市会有污垢,为什么文光花市会有那么多不良组织,那就是因为他们洗脱不掉F的标签。”

“诶?”听到了这一切,白雄的神情终于不一样起来了。

“F班的尽头,是名为社会的焚化炉,是让所有不良品的价值彻底变为负数的地方。”

“……因此,叔叔您就是在和我说曇潮的未来吗?”

“你认为那孩子应该承受这一切吗?”他提高了一些分贝:“她是个好孩子!但却因为天赋欠缺,就要面对与其他普通人不一样的未来吗!”

“……”

“我和你说这些……真的不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有些鬼迷心窍,我刚刚听到那孩子喊你部长,寻思着,文光学院的学生部长应该也没几个,你说话应该有些份量。”

“您要我说什么吗?”

“我想尊重孩子的选择,那运动会不参加就不参加了……但她绝不是没有价值的人,如果学校那边能够重新考虑一下,不再需要她参与运动会的正面成绩……”

“正面成绩?”

曇凯豪惊了惊,从花坛处站了起来,问道:“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个而来通知她的?”

“不,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劝诫她参加运动会的,叔叔您说的那个正面成绩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曇凯豪这边只是无聊在楼下逮着他来询问曇潮在学校的情况,可没有想到这当中居然还有隐情?

“从小学到初中,她试过无数次,一直都想要通过文科考试让自己摆脱F班,然而她不具备这样的天赋,虽然很难置信,但她确实在所有学科当中都不得要领,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曇凯豪停下摇了摇脑袋,说到这些往事的时候让他很是心疼,但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

“后来她在升高中的时候,体育成绩大跌所有人的眼镜,因此,她和学校那边做了协议,那就是放弃文科学习,以体育方面的成就来定夺她的未来,如果她能够在高中三年当中获得成就,那么她就可以摆脱F班的头衔,晋升大学。”

“原来如此……”

白雄终于明白绘桐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嘲笑曇潮的发言了,尽管绘桐是五十步笑百步,但实际上,普通班级和F班就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光是无法晋升大学部这一点,F班就已经被拉下了一大截距离。

白雄没有想到,象征自由的文光学院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制,先前听绘桐的说法,原以为这只是很平常的分班制度,可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

“如果她这次运动会无法出场,那么这个协议也就成了空谈,我恳请同学你能够帮一下忙,她能够参赛就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我们也不希望她因此断送了未来啊。”

曇凯豪走到了白雄的面前,宽厚的手掌抓住了白雄的手臂,一脸有所期盼的眼神才是让白雄最为难的。

学校的机制是这样定的。当然人是活的,这种道理白雄自然明白,只是他并不清楚这个规矩是谁定下的。

如果是上一任的林校长还好,白雄去和白源源提及一下这个问题,估计就能被重视。

但如果是他们的父亲白相城呢?

那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父亲会有如此的做法肯定有他的考虑。白雄没有自信这样做,他不相信自己的妇人之仁可以超越父亲的思量。

白相城是白家数代以来最伟大的天才,不仅在教育界颇有建树,早期也辅佐爷爷白堂在政事厅获得相当厉害的成就。白堂更是放话,能够超越白相城的,只有他的女儿白源源。诸多原因,白雄至今没有任何胆量去质疑【白相城】这三个字。

“我会尝试的,叔叔你也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虚伪。

明明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才对,却要在这里说出让人安心的话。

白雄将曇凯豪送进了他们家楼下的大门,然后站在门口思考了很久。

这或许不像是他的风格,但他确实过不去心里的一道坎。

他用终端拨打了某个号码,那头传来了妹妹白源源的声音。

“这个点数,哥哥是做噩梦了吗?”

“某种意义来说,确实是呢。”白雄接着对方的玩笑话,转身离开了曇潮家。

他将这一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妹妹,当然,那些多余的事情是不会说的,比如什么目睹了同龄女孩脱衣洗澡这种事,或者进了同龄女孩的房间这种事,估计那头妹妹会直接挂掉电话呢。

“……你是不是省略了很多虽然无关紧要但是有很关键的事情呢?”

“……”

“沉默当你默认了。”

“不对,隔着电话你这个感应也会有效的吗?”

“没有,纯属就是猜测而已,而你的反应告诉了我答案。”扎着一圈马尾的白源源正坐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几沓她今晚要处理的文件,她用肩膀夹着终端,正好到了闲暇休息的时间,她便站了起来,往落地窗走了过去。

拉开落地窗,夜风灌入了公寓中,文光花市的夜景完全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哥哥,你仍然处于死结之中吗?”

“……什么?”

“……”白源源沉默了许久,她把终端调至扩音器的状态,放在了阳台的边上,然后趴在了阳台边上。“我们是白相城的儿女,和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话虽如此。”白雄抓了抓自己微长的刘海,望着即将到站的城轨快车,“……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哥哥啊。”白源源用双手撑起了身体,然后成功地坐上了阳台边上,“你还真是太甜了呢。”

“嗯?”

“甜哦,Sweet,甘い,Doux……”

“好了好了,你这不是欺负我嘛。”白雄清楚自己的妹妹天赋点了多语种,用来欺负他这种事是经常的。

白源源高举着双臂,她的脚下是整片文光花市,她肆意大笑,并不惧怕掉下去这种事情。

“我们生来就是要超越父母的,请注意,我说的是我们,我们的目的,就是要革老爸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