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欧丝苦笑着看着眼前的闹剧。

一位戴着眼镜的少女端坐在地上,抱着偶然路过的白雄的大腿,正在失声痛哭地央求。

“所以说求求蒂欧丝和前辈你光临一下我们的部室吧!就一下就好!”

“我说过我对社团没有兴趣的吧……”

“只要光临一下就好了!我求求你们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蒂欧丝想起了三十分钟之前。

午休时蒂欧丝遇见了坐在地板上面容苍白的绘桐。

绘桐是她的同班同学,总爱扎着双马尾,穿着可爱长裙,然后披着冬季校服的外套,由于面容姣好身材矮小而且带有眼镜,私底下也深得某些人群的喜爱。但她从来也不和班级上的人员交流,爱独来独往,每日上下课后便是自己离开教室,也不知道她去哪里,所有人都不了解这位少女,是班上典型的神秘人物之一。顺便一提的是,林梓雯也算一个。

“绘桐同学你在这里干嘛?”

带着几分心软、实在放心不下的蒂欧丝只好开口询问。

“啊,你是……”她用手指点了点额头,然后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不行,我完全记不起来你的名字,蒂欧娜还是兰蒂斯?”

——好歹记住同班同学的名字啊喂!?

蒂欧丝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但姑且先扶了她起来。

“那个……同学?”

“我叫蒂欧丝。”

蒂欧丝面露难容。

“蒂欧丝同学,能否与我愿意和我来个约会,很私密的那种。”同为女生的她好像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果然如传闻所言,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自己要注意,不要再坐地板了,我想起我还有一些事情呢……”蒂欧丝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她内心已经决定好不能再和此人有任何交流了,否则肯定会有什么奇怪的发展。

“等一下,求求你听我说一下!我已经抱了好几个人的大腿了,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听我说!如果在这样下去,我会活不下去的啊!”绘桐突然蹲了下来,一下子抱住了蒂欧丝的腿不放。

原来是你这样坐到地板上的啊!

蒂欧丝觉得有点丢脸,虽然午休楼到这边并没有多少人,但被同龄人以如此亮眼的行为抱住还是很害羞的,因此被迫答应:“好啦好啦,我会听你说的,还请你先放手。”

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绘桐同学会有这样的一面,蒂欧丝觉得还挺意外的,但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麻烦事,她多半也高兴不起来。

“你可以嫁(加)入……”

蒂欧丝直接一记手刀击在了绘桐的腹部,对方直接蜷缩着身体倒在了地上。

“你在说……说什么呢!”

蒂欧丝羞红着脸,手握拳头狠狠地说道。

“我说……你可以加入我的社团吗……”

眼神反白的绘桐魂魄都快要飞出去了。

“说话发音都念不准吗!”蒂欧丝很久才反应过来,一边道歉,一边替绘桐按摩腹部。

“发音不准怪我咯……”

“再说这个学校还有社团吗?”

“这个……有点不同。”绘桐想了好久,才解答了问题。

文光学院有两种类别的社团,一种是管辖社团,一种则是兴趣社团。由于上任校长的决策,兴趣社团如今在文光学院当中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就是管辖社团?学生会还是风纪委?绘桐你是管理部成员吗?”

学生会和风纪委都是在校内人气不低的组织之一,它们都归于管理部这一个社团,分别管理学校的大小事务和学生平日的行为,虽然在实际权力上要比市务部低一点,但至少亲民的风格还是惹得很多学生喜欢的。

虽然喜欢WPT的人很多,但这一部分学生其实在学校的所占比重还是很小的一部分。且不说强制性住校内宿舍不得随意外出的小学生和中学生群体,大学生群体也因有大量的课题和毕业统考要忙,也没有时间去参加WPT这种费时间的东西,大部分学生虽然不会加入校内的社团,但都对学校的这些社团还是抱有好感的。

当然也会有例外啦,但比重仍是不大。

绘桐不好意思地戳着手指,表情尴尬地说道:

“都不是,而且他们也不会要我吧。”

“哪还有什么?难道是文娱部?”

“也不是……”

蒂欧丝已经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她悄悄地将按摩着绘桐腹部的双手收了回来。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些事……”

“等一下,等一下!蒂欧丝同学要是不帮忙的话,我们部就会废部了啊。”

绘桐立即又抱住了蒂欧丝的大腿开始了新一轮的央求。

“所以说果然还是兴趣社团吗!而且绘桐同学你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为了保护仅存的栖身之处,怎么会有这些心情?只要能够保住部室,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啊!”她说得严正言辞,仿佛为国捐躯的壮士一样。

居然还有点帅气?!

“好了好了,只要加入就好了吧?话说为什么你的社团会废部啊。”

蒂欧丝确实有些心动了,毕竟对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大不了挂个名做幽灵社员就好了吧。蒂欧丝是这样想的。

绘桐终于眉开眼笑。

明明这样很可爱来着,为什么会有那种自损形象的行为啊。蒂欧丝已经完全搞不懂这种人。

“因为学生会说不足三人的社团就要废部了,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四处找人啊。”

“那么现在有几人了呢?”蒂欧丝心怀忐忑,总觉得会有不祥的预感。

“两个,你和我。”

绘桐开心地指了指蒂欧丝和自己。

“再见。”

蒂欧丝终于明白,这个社团就是因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会在这里到处求人啊!

“不,蒂欧丝同学,只要你再拉一个你认识的人过来就没事了啊!”

“为什么你不拉你认识的人啊!”

“因为我没认识的人啊……”

蒂欧丝心头一颤。

“我……我也没认识的人。”

绘桐丝毫没有发现蒂欧丝脸上的不安,依旧不依不饶。

“骗人的吧,你看上去那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追求者才对的啊!随便抓一两个备胎过来就万事大吉了啊!”

“才没有!我怎么会有……再说你不也……”

“蒂欧丝?你在这里做什么?”

“?!”

白雄正站在她的身后,一脸疑问。

“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

“午休散散步而已,看到这里有吵闹就过来看看了,结果发现是你。”

蒂欧丝又羞又恼,问题是缠在腿上的挂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

“这就是你的备胎吗?!”绘桐看到了前来搭话的白雄,两眼发光地朝着蒂欧丝问道。

蒂欧丝连忙羞红了脸,“才不是啦,我和前辈只是……”

绘桐可没有闲情等蒂欧丝解释完,立即飞过去抱住了白雄的脚。

“学长!请你一定要救救可爱学妹的社团啊!”

——收回前言,这家伙无论怎么看都不可爱。

回想结束后的蒂欧丝叹了口气,明明是午间休息的时间,却让她身心疲累。

正死死抓住她和白雄手袖前行的人,便是那个大闹了一场还精神抖擞的绘桐,她满心欢喜地要带着两人前往他(们)的部室,很显然她已经觉得自己稳赢了。

手持两个新人回社团这种事,优势这么大你告诉我怎么输。

“话说在前头,我们只是参观而已,可没有说要加入你的社团。”

“嘿嘿,你们见到部室之后,肯定不会想走了。”

“为什么会这么自信啊……”

蒂欧丝用手指摁在太阳穴上缓解头疼,这个同班同学未免太过失礼了一些。

“你们感情很要好嘛。”

白雄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蒂欧丝很想立即反驳白雄说的话,但联想到刚刚的情形就少了很多底气。外人看来她们肯定是很要好的样子吧,又抱又搂的,还在楼道里大吵大闹来着,这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解释啊。

“没办法呢,万事都是这样的。”她只能以此回应白雄。

她正用眼神死盯着前面的绘桐,然后察觉到身边的场景已经从楼道变成楼梯然后再到大门了,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出了教学楼,朝着前方无一建筑的区域走去。

“你这部室在哪里?”

发觉问题的白雄率先提问。

“在三号校区哦,独立坪房,高浓度氧吧,居山环境,全学院仅此一家哦!”

绘桐发出兴奋的笑声,也不知道终于是让她凑齐了人还是计划得逞,总之那声音听上去非常小人得志。

蒂欧丝和白雄不由地觉得背脊一凉,都不清楚自己能否完整回去。

当三人站在绘桐所说的坪房前,蒂欧丝和白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一字形、窗户破裂、墙壁灰暗的单层建筑物,由于正面对着教学楼的后门,因此光线也十分差,颇有一种风一吹就会塌,地一震就会碎成粉末的感觉。最可怕的还要数裸露在房顶上的钢筋,已经生锈得不成样子。

顺便一提的是,绘桐所说的高浓度氧吧仅仅是在这间坪房后面所中种的几棵树而已,居山环境则是在不远还有一片未开发区域,看上去像是荒无人烟的山林环境一样。

“欢迎来到文光学院十大校园传说——【不存在的出租部】!”

绘桐站在坪房前高举双手,脸上满是欢笑。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部室了啊,从去年开始?你们可是很荣幸的啊,感激我吧。”

“蒂欧丝,想喝饮料吗?请你喝点东西吧。”

白雄咳了几声,对站在自己身边的混血少女发出了邀请。

“那先谢谢前辈了。”蒂欧丝朝着白雄笑了一下,看样子很高兴。

于是两人开始转身走——

“给我站住!不要突然用这种剧情开逃啊!”

绘桐立即拉住了他们,虽然很想要继续抱大腿的操作,但考虑到这里并非室内,随意坐地上可是会弄脏衣服的。

“这种破破烂烂的部室谁会参加啊!”

“而且是出租部这种听上去就很奇怪的名字。”

“才没有!出租部曾经是文光学院非常有名的管辖部门之一,最辉煌的时候可是比肩市务部的!”

绘桐又开始了她的不依不饶。

蒂欧丝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让她麻烦前辈了,正想要强硬地拉白雄离开时——

“比肩市务部?”

白雄疑惑地歪了歪头。

“出租部并不是兴趣社团,以前也是拥有和市务部有一样管辖权力的,只是后来出现了问题……”绘桐捏着裙子的下摆强行解释了一波。

白雄站定思考了片刻,最后决定:

“蒂欧丝,我们就姑且听她说一次吧。”

蒂欧丝皱了皱眉,这种听上去就很无趣的社团,前辈居然会对其感兴趣。

于是三人进入了这间残缺不堪的建筑物。

没想到里面却还是有模有样,虽然墙壁很烂,柜子也显得很旧,还有深红色的沙发、老款式但还能运作的冰箱、50寸的豪华电视机、最新款的游戏机,桌子上堆积如山的零食……

等等???

为什么会有最新款的游戏机!

蒂欧丝连忙用眼神死盯着满脸装傻的绘桐,总觉得对方是有什么奇怪的目的啊!

“这些是……”

白雄可没管那些东西,他把目光放在了其中的一面墙上。上面有很多已经积尘的照片,全部都一一裱好挂在墙上,他便随手拿了一张在手上仔细端详。

蒂欧丝觉得白雄的神情有些凝重,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那些积尘的照片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些都是旧时出租部的照片,大概在八、九年前吧。那时候出租部还是非常厉害的社团哦。”绘桐想要从冰箱拿出招待两人的东西,结果冰箱里只剩下两瓶碳酸饮料,这让她陷入了纠结。

一直盯着她的蒂欧丝率先帮她解围。“我不用了。”

绘桐高兴地将一瓶递给白雄,自己则开了一瓶来喝。

白雄接过拧开瓶盖之后直接递给了蒂欧丝,也不管她的惊讶,继续发问:“出租部是做什么的?”

一边喝着饮料的绘桐,一边坐到了沙发上,享受地发出了舒服的声音:

“简单来说就是管理所有资源的,关于这个学院里所有社团的。”

?!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非要解释这是什么意思的话,要从建立文光花市的那篇论文开始啊……”

“《关于自治型教育都市探讨与实践的提案》……”

白雄突然说了一句谁都意想不到的话,蒂欧丝站在旁边也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但她总觉得,白雄从进入这里之后就变了个人。蒂欧丝觉得他脸上像是没有表情,眉毛却是轻挑飞扬的,显得乐观、自信。但现在的他眉毛确实往内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一样。

“学长真厉害啊!这东西的名字我现在都没背下来呢。”

绘桐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的敬佩,期间不忘喝了一口碳酸饮料。

“说重点。”

“学长所说的那篇论文,是文光花市的创始人所提出的哦,也就是文光学院第一任的校长,他在那时候成立了最接近他理想模型的文光学院,以培育富有管理意识和社会概念的学生,在当时,所有校内学生有着大量的自主权利,不仅可以通过自己兴趣发展技能,还能通过校内渠道参与建设文光花市,至于关于出租部嘛……”

绘桐嘴角的笑容缓了下来。

“为了援助学生们可以凭借自己兴趣发展自己喜爱的事情,出租部应运而生,为学生提供信贷服务,支援他们可以开展自己所喜爱的活动,无论是创业经商、社团活动还是担任城市要职,只要通过了我们部门相应的信贷测试,符合基本条件,我们就能够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都可以?”

白雄和蒂欧丝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当年啦,当年啦。”绘桐羞涩地笑了笑,然后脸色又继续变得难看:“那时候我还是小学生,我表哥是当初的出租部部长,那时候真的是辉煌啊。”

白雄看了一眼手上的照片,隐约中能看到某个爽朗的大男孩在照片里笑得灿烂。

“后来换了校长,也就是我们上一任的校长,他与第一任校长的想法背道而驰,认为当时的自由风气会影响学习和城市发展,于是就限制了学生的权利,这当中的陪葬品之一就是社团文化,通过采取自生自灭的方式、不支援、不赞成等手段来孤立加入社团的学生,不仅没有活动经费,连社团活动都不能开展,甚至就连校庆都不能参与,使得当时参与社团的学生成为了文光学院的边缘人。”

“说起来,当初的校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蒂欧丝不合时宜地问出声。

“总得来说就是和模拟经营那一类游戏一样啦,你要发展什么,总得停掉另外的事情来集中产力,换言之就是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来换取大部分的利益啦。”

“也就是错误的咯?”

“也不能说是错误吧,在历史上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呢,只是利弊的两极分化太过严重了。”

白雄叹气地摇了摇头,继续看向绘桐,示意她说下去。

“事后出租部的大部分职能被转移到了教联和市务部,出租部也因此形同虚设,从去年上一届成员毕业,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表哥曾经那么努力经营这个社团,这是他在这座学校最后的证明了,我真的不想它被废部!我想保住这里,这可是最后一届的出租部!一旦在这里丢失掉,以后就再也找不回了!”

绘桐大声地喊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带着一点哭腔,显得很是可怜。

蒂欧丝承认,她有那么一瞬间是被感动了。

但是她把眼神飘向旁边的零食和游戏机时,她又觉得肯定不会是这么煽情的理由,而是某种带有私欲的目的,于是她便用可疑的眼神看向绘桐。

察觉到蒂欧丝眼神的绘桐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右边,两只手的手指紧张地在打圈圈:

“我,我,我可不是为了还能安安稳稳地宅在部室打游戏哦,才不是为了这种肤浅的理由呢~人家可是尽心尽力想要这个社团还能活下去而已。”

自爆了啊喂!

蒂欧丝在心中疯狂吐槽。

“蒂欧丝,你想加入吗?”

白雄平静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诶,为什么问我?”

“因为不够人数啊,不然我们还要再去找人呢。”

“前辈想要加入这里吗?因为什么?”

“怎么说呢,如果要实现心中所想,这个地方是必须存在的啊。”白雄乐呵地笑了一声,随后坐在沙发上朝着忐忑不安的绘桐问道:

“想要我加入可以啊,我有个要求。”

“只要能加入什么都可以!不过色色的要求可不行哦。”绘桐羞红着脸往后仰了仰。

白雄完全不管她的荤味发言,他轻咳了几声,郑重地说道:

“我想担任出租部的部长。”

这个要求让部室一度陷入了死寂当中。

“为什么你要做部长啦?!”

绘桐拍着桌子直接跳了起来。

“因为你一看就是要打游戏而不做事的那一类型啊,我信不过你啊。”白雄瞥了一眼隔壁的游戏机,脸上全是不信任的神情。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绘桐嘟着嘴将头扭向了一边,使出了否认三连。

“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只能走了啊,反正加入了也是幽灵社员。”

“啊~啊~给我回来啊!给你给你!全都给你行了吧!”

蒂欧丝站在柜子前,一边听着他们不算较量的较量,一边望着墙壁上的照片发呆。

她没开口答应白雄的邀请的原因是她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面对白雄的邀请只有满腔的迷茫。她不知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就像是本能一样觉得,前去WPT会场目的不是听歌也不是加入WPT的白雄,肯定会比自己这个不懂拒绝才会被拖着过去帮忙提包的人要强。

那么他要做的事,自己未必能帮上忙。

望着出租部以往的历史,她突然有个问题从内心中升起,这个问题她觉得应该会很重要,重要到或许就会理解白雄的想法。

然后她问了出来:

“第一任校长,最后去哪了?”

没有任何原因的问题,没有任何来由的问话,却是让还在沙发打闹的白雄和绘桐两人停下了手,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难以言喻,但白雄的表情是最直观的,在蒂欧丝看来,他正在奋力地想要隐藏住忧伤。

“他去世了。”

白雄的口中像是松开了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一样,吐出一口浊气。

*****

当放学铃声响起时,蒂欧丝将晚上要复习的资料放回书包中,准备结束这一天。

像这样按部就班的一天对于文光学院的学生是十分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日常。文光学院作为一间包含全学龄阶段的庞大学院,很多学生是从幼至今都在文光学院就读,这样的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蒂欧丝是外区留学生,她曾习惯某个国家某个地区,然后来到了这里,被强制性地习惯了这里的环境,要与这里的人交流,要与这里的人吃饭,还要与这里的人生活。

她渐渐也融入了这样的圈子,像个标准的文光学院学生一样。

只是还没容她多想时,已经有人破坏她那文光学院标准式的日常了。

“小蒂,今晚的作业拜托啦。”

“我的也是。”

“还有我的。”

“别忘了,别忘了。”

她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有四个女生围在了她的周遭,将一本本作业堆放在了她的面前。

蒂欧丝吞了吞口水,抬头问道:“杏你们今晚又不回来吗?”

为首的女生韩杏一边查看自己手中的美甲,一边以某种玩乐的神情说道:

“没办法,约了隔壁班的人嘛,都没有时间做作业,小蒂好好在宿舍帮忙做完哦。”

“到时候可不要忘记给我们开门~。”

“再见啦~。”

蒂欧丝皱着眉,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默默地将她们的本子都收入了背包当中。

“宿舍每晚凌晨迟归还吵着开门的就是她们吗?”

背后的声音吓得蒂欧丝连书包都没拿稳,回头一看居然是绘桐,她正带着某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小杏她们远去的背影。

“蒂欧丝不打算告诉老师吗?”

“什么?”

“被霸凌的事。”绘桐双手交错抱胸,坐在了她背后的桌子上,“这样很过分的吧?总是吩咐你做这样那样的事情,这算是使唤霸凌了吧。”

“才没有啦,小杏她们没有这样对我哦,这些都是我乐意做的。”

蒂欧丝连忙笑着反驳,但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话,可能只是下意识地反驳而已。

“真的吗?如果有问题的话就和我说吧!我还是会努力帮忙的。”绘桐摇了摇头,有点挣扎地问道:“不过你真的不加入我们社团吗?我们还缺一人诶。”

“我不知道,前辈应该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可我什么都不会……拉人对他来说应该很简单吧,明明连部长都当上了,又怎么会没有计划呢。”

回想起谈论及初代校长时白雄前辈的表情,蒂欧丝无法理解那时候的白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肯定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不然也不会和绘桐商讨部长让位一事。

蒂欧丝摇了摇头,对绘桐说道:“你们要加油,帮我和白雄前辈问好吧,我走了。”

自己是不同的。不同于白雄前辈,也不同于绘桐。他们有为自己奋斗的理由和目标,就算绘桐的理由很不堪,但也算是有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自己有什么呢?正因为满腔的迷茫才会受人摆布,习惯于这样的环境,也习惯于这样的生活,无法从中跳出来,安然地习惯这样的状态。

——就像是自己习惯于父亲与母亲的摆控一样。

——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脱的孩子。

——自我囚禁是藏在血液中无法斩断的枷锁,它连着血管直通心脏,让人连心跳都不敢加快速度。

蒂欧丝就是这样的人。和恶言相对、性格恶劣的父母比起来,学校这些琐事根本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要乖乖地忍耐,一定会不会发生什么的吧?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把头发染成了暗金色——虽然还是很特别但至少一眼看去不会立刻注意到她。为了不出众就连学习也总是勉强控制在中等水平,虽然是外区留学生,但却一点都不惹人关注,平淡到大家常常都会忘记她这个身份。

是这样就好,这样的日子最平和了,其他事都无所谓了。

回想起自己一旦展露出笑脸就要受暴怒的父亲毒打时,回想起自己做好饭菜等候母亲却迟迟不归时……只要不做就好了。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所改变,这样子就能够避免很多的事情了。

“没办法呢,万事都是这样的。”

蒂欧丝振作起来,和绘桐道了谢,离开了教室。绘桐想了想,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用手机发了封短信,对象自然是白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