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潤的屁股上忽然多出來兩隻手，冷凝月呼吸一窒，轉身就是一頓毒打。
大約十分鐘后——
“你……不是死了嗎？”
“咳、咳咳！睨、尼好痕！”
嘴巴漏風，眼窩腫的老高。這個名叫張昊的小少年哪裡還有一絲眉清目秀的樣子？任誰見了都要驚呼一聲“野豬怪”！
太慘了。
但這也是咎由自取。
“回答我的問題！”冷凝月輕哼。
她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親眼看到張昊被火巨人燒死，屍體還好好倒在一邊，這傢伙又是誰？在揍之前她分明看到“這個人”的樣貌和張昊一模一樣，作風和聲音也別無二致。
莫非是極其相似的雙胞胎？
亦或是某種秘術——具有替死的功效。
冷凝月印象中的確有一支天師秘門擅於操控屍體，驅使殭屍做事，不過由於作風太過於詭異，且行事往往為正道所不容，因此很少出現在其他天師的視線中。
如果這個張昊是這一門的門徒，有什麼離奇的法術也就不奇怪了。
“我什麼時候死了？”
“那剛才的事，還有這具屍體是怎麼回事？”
“屍體？你再仔細看看？”
冷凝月疑惑地扭過頭，正心想這具屍體上難道有什麼秘密？卻不想目之所及除了一片焦黑的地面，哪裡有什麼屍體？
“……誒？”
屍體，去哪裡了？
眉頭一皺，她猛地看向張昊，然而這個小少年臉上的傷痕也消失了，彷彿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幻覺……
“幻術？”
“嗯——差不多？”張昊歪了歪腦袋，笑嘻嘻地說。
如果是幻術的話，她就得重新評估這個叫張昊的小少年了。
不僅騙過了那隻火巨人，還騙過了她，直到現在，她指尖還殘留着觸碰過“那具屍體”的觸感。
如此強大的幻術——
單以術法來說，這個看起來剛上初中的小少年擁有遠超過她的造詣。
天才……么？
她想到了另一個人，一個同樣讓人高山仰止的少年天才。
——出生自帶【天眼】，被稱之為“天命之子”的那個人。
【不……靜霜是百年難遇的奇才，這個張昊的表現雖然讓人錯愕，但還達不到那種匪夷所思的程度。】
“天命之子”有一個就夠誇張了，哪會讓她這麼隨便又碰上一個。
但縱使比不上冷靜霜，這個人也不可小覷。
委託失敗又被這種小屁孩打擊到，冷凝月不免有些鬱悶。她提着小箱回到張家人的家裡，張昊一直屁顛屁顛地跟着，牛皮糖一樣。
“相見就是有緣，小姐姐你電話號碼多少啊？”
呵呵——
冷凝月懶得理他。
向委託人孫香蓮說明了情況，這個中年婦女神色複雜，既高興又擔憂。高興是女兒沒事，只是不知道去哪裡了，還會不會回來；擔憂的是傳說中妖怪都泯滅人性，萬一她回來傷害家人……
“大、大師……”
“我既然接了您的委託，就會負責到底，”冷凝月認真地說，“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
“哦、哦……”
孫香蓮木訥點頭。
她其實是想問難道真的沒其他辦法救女兒了嗎？只是話到嘴邊看見冷凝月淡漠的眼神，突然說不出來了。
能消滅妖怪的……也是怪物吧？
張樹生在屋裡冷笑：
“裝神弄鬼！那死丫頭不想回來就別回來了！哼，我告訴你們！想從我這裡騙錢門兒都沒有！”
冷凝月瞥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之前白蟲子從家裡逃出去的時候現了真身，修行人不需要開【天眼】也能看到。
但普通人不一樣，在沒有經過專業化識別訓練的他們眼裡，【妖怪】即使現了真身也依舊是人類的模樣。
所以平時的委託中，天師最頭疼的不是妖怪實力如何，而是怎樣讓委託人相信【妖怪】的存在。
——不求提供幫助，只求不要搗亂。
還好這個張樹生只是脾氣惡劣了一點，對女兒的事又漠不關心，讓她省心不少。
於家庭而言這種人肯定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但還算是一個不太壞的委託人。
就像冷凝月之前說過的那樣——人間的事不歸她管。只要不妨礙委託工作，委託人的性格人品如何與她無關。
辭別了夫妻兩人，她還要去中間人那裡彙報情況。
【嘖，肯定又要被念叨了。】
她心情很糟。
那個張昊跟了她一路，不知什麼時候就消失不見了。老城區的矮牆和屋檐上棲息了很多烏鴉，歪着脖子盯着她，“嘎——嘎——”叫着眼神詭異。
黃昏時分，冷凝月到了城郊一家拉麵館。
——以常人的眼光，能把店面開在這種沒幾個人的地方，老闆也真是個商業鬼才。
推開門，裡面零星坐着幾個人。
左手邊一排座位上只有一個胖子，三十歲上下西裝革履，捧着一大碗拉麵埋頭嗦麵條；右手邊有三個人，其中一對是老少組合，年輕貌美的姑娘掰着一個饅頭細嚼慢咽，十分優雅，當冷凝月進門時還瞅過來一眼。她對面的老頭子農民工打扮，面前的拉麵連湯汁都喝完了，正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剔牙。
最引人矚目的是右邊第三個人。
那是一個小女孩，應該還在上小學，乖乖坐在位置上不吃拉麵也不亂晃，不見父母在身邊只埋頭擺弄着懷裡的洋娃娃。冷凝月以前沒見過這個人，從其身邊經過時明顯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氣。
毫無疑問，這裡在座的幾位沒一個是普通人。
全部是天師。
“你來了？進去吧，他等你很久了。”正在擀麵條的師傅頭也不抬地說。
冷凝月一直很好奇他從來不抬頭，是怎麼知道來的人分別是誰？
難道是腳步聲？
胡思亂想了一下，她徑直走到后廚。
外面的拉麵館只是個幌子，這裡其實是青丘市某個天師組織的一個聯絡點。
走入一個獨立隔間，裡面早就坐着一個人。
這個人代號是“墨子”，人如其名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大叔，也是負責給冷凝月接工作委託的中間人。
“比預計時間晚了半個小時，是委託出了什麼問題嗎？月。”
墨子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一板一眼地說。
他是個很注重時間的人。
順便一提，“月”是冷凝月在這裡的代號。
“你的計算還是這麼準確。”
“果然是出問題了，跟我詳細說說吧。”
於是冷凝月把這次委託中遇到的狀況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疑似天師的幻術少年，高等火妖，以及一個真身不明的強大妖怪……”墨子聲音低沉，“明白了，這件事我會向上面彙報，如果你所言屬實那麼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C級任務，應該會上調到B級或A級。”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
“但是，你沒有完成委託是事實，還讓委託人今後時刻處於極度危險中。鑒於情況特殊，對你的處罰暫且保留，一切等上面派下來的人調查清楚之後再做定論。”
“在那之前，你沒有新的委託了，先休息一陣子吧。”
嘖……
這個木頭人果然一點情面都不講啊。
冷凝月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但還是忍不住說：“不再給新委託我沒有意見，可是這個委託是我負責的，我就要負責到底！”
“你想怎麼負責？”墨子問。
“那隻蟲子……我要親手解決！”
“我說過了，這件事上面會派人下來調查，如果證實你說的是事實，那麼委託等級會上調至B級甚至是A級，”墨子語氣沒有起伏，宛如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不是我看不起你，對我們組織來說每一位天師都是珍貴的資源，還請你不要頭腦發熱做出自殺式的行為——當然，前提是你說的都是真的。”
嘴巴上說“不是看不起”，你這分明就是在說我和那些妖怪對上就是找死吧……
冷凝月有些不服氣。
但以法術的造詣來講，她的確只是個剛入門檻的菜鳥。
“可是……那對夫妻呢？”她還是想爭取一下，“妖怪通常會首先對身邊的人下手，那隻蟲子又剛好在幼年期，食慾旺盛……上面派人下來需要時間吧？如果委託人死了，對組織來說也很頭疼，不是嗎？”
墨子思考了片刻，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那麼這期間那對夫妻的安全由你負責。同時，因為是你主動請纓，這一點在之後的處罰中會考慮到。”
誒？
冷凝月怔了征。
這塊木頭……不會是故意的吧？
“好好努力吧，月。你是有才能的，我很看好你未來的發展。”
“嗯！”
從隱秘的房間出來，餐廳里的那對老少組合和小女孩都已經走了，只剩下又點了碗拉麵的胖子。
胖子對她憨笑了一下。
她禮貌地點頭示意。
出了拉麵館，外面的群星暗淡，一輪皎月掛在天上，彷彿巨獸冰冷的眼睛。
【呼——暫且就這樣吧！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該去新學校報道了。】
伸個懶腰，露出平坦光滑的小腹。
——即便是行走在世界另一側的天師，該上學還是要上學的。
今天之後，冷凝月就是一名真正的女子高中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