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发生杀人事件是在一年前的夏天,萧者在第五礼乐殿堂看到了尸体。之后事件又发生了十八起,全部发生在市内的七个礼乐殿堂中,当然也包括了能够见到镇长的第四礼乐殿堂。十八起是萧者所知道的案件数量,但是萧者认为这些就是全部了,他为何如此认定,又为何会目击到每次事件的案发现场,本人也说不清楚。问及十八名死者的性别时也无法得到回答,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十八人中有十一人是外地人,七人是本地人。

虽然来自外地的十一人生前并没有和萧者有过接触,但是他们以外的外地人在一年来萧者只知道黑一人。加上外界关于“极乐净土”的传闻也差不多是从一年前的夏天开始出现的,而萧者对外地人居住在本地的事例却没有任何印象,基本可以得出来到这里的外地人很大概率会被卷入凶杀案这一结论。

 

“真是个有来无回的乐园呢……既然犯人一定会袭击外来者,那么我只要等待就能解决这个案件了。”黑盯着地图打着哈欠,因为和萧者进行对话太过困难,本来半小时就能解决的情报花了六个小时。特别是关于案发现场位置的确认,明明只有七个位置黑却花了两个小时从萧者那里得到结论,如果不是早先让便利店店员在地图上标出了七个礼乐殿堂的位置,花费的时间可能还要更久。

而萧者却与一直都没有干劲的黑不一样,还是像白天一样聒噪:

“不愧是黑大师!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事件,不愧是黑大师!”

“同样的感叹不要在一句话里进行两次。”黑不耐烦地把萧者赶出了书房,中止了他的捧杀,“明天早上一起去案发现场,今天就到这里为止。”

“是的黑大师!”萧者在最后说了一遍废话后还是乖乖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案件的真相什么的,我在最开始就知道了啊……真正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理解。”黑在无人的书房自言自语着,“毕竟人类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呢……”

 

第二天 晨 第五礼乐殿堂

 

七个礼乐殿堂中序列第五,是由玛瑙装饰的寺庙一般的建筑,同市中心的“图书馆”一样被“宝池”和“玉树”环绕着,看上去完全不像发生过杀人事件的样子。

“你记得当初尸体是在哪个位置吗?”黑死板地询问正在逗鹦鹉的萧者,他的态度冷淡到仿佛已经知道了萧者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而萧者也确实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用黑的问题去询问鹦鹉,也并没有得到鹦鹉的回答。

黑盯着寺庙前正中央的“那个”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看来只是来这里还不够。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第二天 正午 第七礼乐殿堂

 

黑与萧者的礼乐殿堂巡游已经进行到了第六个地点,除了第四礼乐殿堂他们已经全部调查完毕。说是调查其实只是黑询问萧者一些无法得到答复的问题,然后失望地离开。

这个第七礼乐殿堂和前五个礼乐殿堂一样是寺庙的样式,只不过是镀银的外部装饰。目前看到的六个礼乐殿堂的装饰都各不相同,且都能在市中心的“图书馆”的装饰上找到。这些装饰物似乎和金一起被称作“七宝”,那么第四礼乐殿堂大概是个镀金的建筑了。

“这里就是调查的终点了,就算你想拒绝,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了。”虽然这里和其他礼乐殿堂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但黑的态度却出现了变化。

“嗯?”萧者仍然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微笑姿态,但是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黑。

 

在黑声音的源头看不到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黑出现在寺庙正前方的“那个”——祭坛的上面,或者说,祭坛的血池之中。

从黑的身体中流出的鲜血满溢了这个杯型的祭坛,没有人类能在这种情况下存活。

而这个场景,对萧者来说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这时他回想了起来,自己已经看过十八次这样的场景了……

镇里的其他人都否认了杀人事件的存在,理由很简单,因为连续杀人案仅仅是萧者的认知,对其他人来说这并不是杀人,而是——仪式。

这是为什么每次事件发生萧者都能目击到——因为他就在仪式现场。

这是为什么他确信事件是十八起——因为自己参与的仪式就是十八起。

这是为什么黑的询问如此困难——萧者的认知本身就是异常的。

 

“头好疼……”萧者的脸开始扭曲,但还是强行被保持着微笑的状态。

浮现在萧者脑中的是包括自己在内无数微笑的人看着祭坛上的人被杀死,血满溢祭坛的景象。

所有人都笑着,念着祝词,自己也在其中……

这个乐园就是如此,这个乐园的住民就该如此。

不该存在的记忆会被抹除,大脑会选择性遗忘不利的记忆,所以之前所有的记忆都错乱了。

这样才是正常的,自己不能再继续异常下去了。

陷入完全异常的“那七个人”都同外地人一样在仪式中死去了,如果自己也这样下去就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所以,这里萧者也决定忘掉——如果没有人妨碍他的话。

 

“抱歉,这次不会让你逃掉的。”本该死去的黑,在这时抓住了想逃出殿堂的萧者。

祭坛上已经空无一物,黑的身上也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或是血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怎么会……”萧者抱住了头,原本他就无法完全忘记自己目睹死亡仪式的记忆,在无法逃离这个地方的现在,被黑直视的他已经不能再像往常一样自我逃避了。

“继续那样记忆错乱下去的话就算不被杀掉,你的人格也会崩坏的,所以不要再试着去忘记什么了。你,不,这个城镇的居民的认知和人格都被某个人通过‘异能’篡改了,原本自我人格强烈的人会和那股能力相冲突,加上连续目睹邪教仪式一般的光景,你脱离群体变成现在这样的‘异常者’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什么都知道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我说清楚……”

“虽然你本身的人格与被篡改的人格产生了冲突,但是就如同你会忘记想忘记的事情一般,你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将你变成这样的那个人的‘异能’干涉了你的意识,会让你得到的情报都被扭曲,在认知上出现偏差。每次我提及和你的意识不愿接受的事情,你都会理解错误或者大脑变成浆糊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想从你这里得到情报会那么困难。就算现在你也只是摆脱了那个‘异能’三成的支配。比如现在我和你说你的发型很丑你会怎么想?”

“不对吧,你在便利店里夸过我的发型……”虽然黑提出了一个很唐突且对不上气氛的问题,但是萧者却马上对问题作出了反应。

“你看,我这么说你也不明白的我意思吧。总之,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所以尽可能地不想在大脑混乱的人身上费工夫。我只能说,想让你消除‘异能’的影响只是单纯的语言是不够的,必须有什么冲击性和绝对性的事物才行。”

“比如你刚刚的装死吗……但是那个是怎么办到的?”

“是我的‘异能’。”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写着[大量出血死亡的黑/萧者]的纸条,“在纸条上写上内容和人名并贴在目标上的话,对于纸条上写着的人来说……写的内容会覆盖在目标的概念上被当做事实认知到。”

如果写上[巨乳的便利店员/路人A]贴在自己身上的话,自己就会被路人A认成巨乳化的便利店员(即便他是男人),这便是黑的能力。

“但你只不过写了这样一个笼统的状态而已,而我看到的场景却连细节都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的能力只是一个契机,同样的内容在不同人的认知中都会有偏差。因为人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如果对象无法理解内容描写的情况或者极端拒绝接受,我的能力甚至完全无法产生作用。”黑看了看附近的鹦鹉后继续说了下去,“实际上我本来是不想要使用这个能力的,但是就算走遍了六个礼乐殿堂你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只能这样做了。如果只是为了住宿我是不会使用这个能力的,作为报酬你可要好好给我提供情报。”

“但是现在的我还是很混乱……不一定能回答你的问题……”

“虽然因为你身上的‘异能’还没有完全解除,无法做出‘和设定矛盾’的回答。但重要的是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鼓噪的蠢货了,问题就算得不到解答也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好过分啊黑大师。”萧者故意模仿自己原本的腔调捧杀了一波黑。

“回去吧,到你家中再谈。”黑无视了萧者,将纸条重新收了起来,准备离开这个杀人现场。

 

第二天 下午 萧者宅

 

回到萧者家中的黑花了一段时间解决萧者的疑惑。虽然萧者的弱智现象缓解是件好事,但是因此他也变得不是之前那么好糊弄了,黑不得不解决一些萧者提出的疑问。黑认为越多的讯息越有助于萧者的完全恢复,便也没有拒绝回答疑问。

黑先是告诉了萧者,自己在昨天下午有向镇民询问过“自己以外的外来者”的事情,在得到了类似于“最后的见面都是在礼乐殿堂的仪式中”的回答后,自己差不多意识到了连续杀人事件真相。所以在昨晚询问萧者案发现场的时候他一直提醒萧者,让其在地图上标注的七个礼乐殿堂里作出选择(即便如此还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昨晚关于案件对萧者的询问目的只在于验证自己的猜想。

当然,之后前往六个礼乐殿堂除了想办法让萧者回复记忆,也有验证猜想这一目的。黑在每个礼乐殿堂的祭坛上都看到了明显的血迹,虽然说这是红色的涂料或者别的什么也能说得通,但黑能感受到祭坛上明显的血腥味。这时猜想已经基本可以确立为现实了,于是黑尝试使用了自己的“异能”并成功了。原本黑的目的就是让萧者回复那一段记忆,杀人事件的真相什么的其实一直都完全无所谓。

然后关于“异能”的事情,这个问题并不是萧者提出来的,而且黑向萧者的说明也完全无法让萧者理解。果然因为干涉的缘故,这方面的情报尚且被萧者的意识所拒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萧者虽然在公园听到了“异能”这个词却没有对这个词产生任何疑惑。对萧者来说“异能”和“极乐净土的真相”一样,都是早就知晓的情报,只是异能的干涉让他对这些重要概念进行了完全忽略而已。

最后是黑来到极乐净土,想从萧者处得到情报的目的,黑只是回答了接受了某个人的委托,仅此而已。意识到黑不想清楚地回答,萧者没有追问下去。

 

而黑能从现在的萧者得到的情报也并没有变多,大部分疑问黑早就通过其他镇民得到了回答,仅有萧者一个人知晓而其他人不知道的情报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不过因为萧者已经能够完全正视那名为仪式的杀人现场,所以关于那方面的情报只有他能不加修饰真实地表达出来——虽然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将产生异常的镇民和所有外来者以仪式为理由杀死,这些黑早就能够猜到了。让市中心图书馆为之打开大门的“被选召的人”就是异常的镇民,这件事也是显而易见。

 

“这么说来,因为我是异常者,被选中只是时间的问题。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进入图书馆了。”萧者仿佛找到RPG攻略路线一般兴奋。

“你在说什么,你确实是能进去然后被丢到祭坛上弄死,但我可不能。如果要我冲上去把所有人都放倒把你救下来的话,直接强行突破不就可以了,反正那附近也没有人,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

“……正前方的大门可是从内部用门栓锁住了,没有人开门的话是进不去的。”

“想要进那里的方法有很多,麻烦的只是里面的人。关于那里面的女孩子的事情我还没有询问过别人,所以麻烦你说明一下你知道的。”

“里面的……什么?”萧者突然又进入了模糊状态,看来黑的用词NG了。

“那我换一种问法,在那个宫殿阁楼二层的人的事情,请你现在给我说明清楚。”黑换了一种方式重新问了问题。

“那个人是‘吟’,在选召之日外的时间里代理‘虚饰圣王’管理宫殿阁楼。”只是简单地改变了语句萧者便做出了回答,黑很明显意识到了某个NG词的存在。

“‘虚饰’?既然说是‘圣王’也就是说‘虚饰’是这里的管理者,或者说镇长了。虽然最开始就从便利店员的口中听说过‘转轮圣王’这个称呼,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有名字。”

“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的回答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不,很有意义,我只要能够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就足够了。那么现在就出发吧,没有比夜晚更适合的时间了。到了那里后,我先去找她谈谈,而你先在庭院外等着,看到大门从里面打开了的时候就跟上来。”

“等等,你的话说得好像你不是从大门进去的一样。”

 

对萧者的这段话,黑的扑克脸第一次有了改变,看起来相当不怀好意的笑让人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都选择面无表情:

“要掳走城堡里的公主,作为魔王难道不是应该从天而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