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的荆棘王冠,盛开着的是 怎样温顺的花朵?

“又到了 羽翼凋零的季节,你 又在企望着什么?灰白的天使。”

“是……归途 吧……”

神代,至高智慧的生命体与能量体相辩所争的世界,绝望的世界。同样也是超脱凡俗的绮丽花火爆发的时代,燃烧灵魂飞升的焰火,闪烁的 是最绚丽的光彩,炙热的大地养育顽强的生灵,在高耸的巴别塔点燃种族文明的火光。

“归向何处?”

 

女仆小心地敲响我的房门,有一些胆怯地踮着脚从门边将茶点放进靠近房门的矮柜上,见我依旧埋头看着书,也便不再打搅我。或许是已经听不到声音的缘故,我开始变得有一些烦躁起来,时常会打坏杯子或是瓷碟,也无心将大脑抛进文字之间,只是常常盯着窗台的盆栽发呆,不知该做些什么好了。

涅普西斯总是观察着我的情况,她看起来没有以前那样精神了,毛发颜色也变得灰暗,而我却并没有关心女仆的意思,关系也渐渐地疏远了许多。我的不再想着外面的事情,记忆也随之模糊了起来,似是忘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而作为一个缥缈的灵魂,游荡在这间没有二十平方米的书房中。

近日女仆常常会在闲暇之时钻进图书馆之中,似是有什么新奇事而时常跟我谈起,储藏着数千万本古籍与文字模块 弥漫着书页特有气息的图书馆中藏匿着的妖精,吮吸着其中养分而遨游于境界线之上的灵。我也便起兴跟着涅普西斯去了那个因光量不足而昏黑的地方,仰头看是记录天文的精密记录仪,铜制的圆盘依照刻板的指令规律地做着圆周运动,用银针在记录星图的晶体板上刻录修正其偏差和运动,而地面则是由松木板铺制,一些镶有铜块的咒文板是用于标记储存文字模块地点的告示。这个散发着蜡烛腥臭味的密室并不受人欢迎,少有些学者会来到这里查找资料,似乎也没有正规的管理者而就似是郊外旧贵族用于藏书的书斋。我们稍稍在图书馆里转悠了一圈,便挑了几本不太厚的书籍坐下来。

“欢迎。”一位打扮得很有魔法师风格的女孩朝我们打了声招呼,大概也是学者一派的人物,布包里塞着几本典册,持着烛台像是在翻找着什么似的 头发也显得有一些凌乱,“管理图书馆的魔法师小姐吗……”我心中的是这样考虑着的。“魔法和你们所熟知的灵术是不同的,灵术是将能量进行性质和质量的转化而达到性质拟态的效果,也就是‘赝品’。”她开始自说自话起来,从藏书架上小心地爬下,坐到我们身边,“但是魔法不同,只要掌握物质本身存在的奥秘和运行原理,我们便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去改变它的构造甚至是干涉其运行,也就是‘奇迹’。”藏书架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将书籍之间的间隙拉大,木质的书架之间相互挤压发出刺耳的鸣响,又制造出一种我从未听见过的空鸣,最后将全部藏书皆以视觉的误差展现在我们的面前,“空间的魔法.维度创造。”通过制造并维持异态维度而达到将本是低维的物件展现出不同的模样,这的确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奇迹,而维持这一种状态所需要的是魔法师自身对于事物的理解和诠释,所以不同的人所达到的创造程度是截然不同的。

“如何……不错吧。”她有一些自满地扬起嘴角,旋转着手中那根稍微比身体短些的手杖,“不如……让我来代你完成那个未完的己愿吧?”她敲敲手边的古籍,再展开双臂任物件自由地拥入大地的怀抱,“就用这个‘奇迹’ 来实现,曾一次次从你指尖溜走的你所渴望的自由。”

我没有再说些什么,把身体转向靠近女仆的那一侧,“请不要着急,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等待着你的答复的。”她并不是不解风情的人,默默地攀着木梯重新钻回书丛中去了,涅普西斯也只是把头埋回书中,装作并不关己事的样子。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涌入我的血管之中,我能够听见自己心脏跳动时发出的闷响,在决定命运的时刻,我竟又再一次止步不前了,而作为脆弱和仁慈的伪善者,一再欺骗着自己。

但是,王的温柔 是对国和人民的罪恶。

“决定了,你的奇迹 请为我所用吧!”

她并没有疑问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我的身边,翻开魔典欲想要给我展示些什么,她的手指翻动着羊皮的书页,其中记载着的眼花缭乱的古代字符和无法理解的咒文阵式全部从书页之中倾泻出来,“所谓的奇迹,能够让鱼儿在天空翱翔,能够让死者重生,能够让命运改变轨道……但奇迹不是万能,我们所能够理解和偷换的真理还太过于渺小,魔法虽赋予了人类挑战不可能的钥匙,但人类不是神,终将是被规律和法则所束缚着的存在。”她指点着书籍回归原处,“那么我们之间的契约便就此完成了,请您静候佳音。”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听见其说愿意帮助我,便也不再好多说些什么了。

“主人,请问要现在食用饭食吗?”女仆牵起我的手,将我从地面上引起,“感谢,涅普西斯。”她微笑着,却有一丝冷漠的感觉,这位人狼少女自从艾里克离开之后就变了,更加无感的双眼与灰暗的面庞,耷拉着耳朵沉默不语却愈加勤于思考,或许也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不甘于就此止步了。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边时而闪亮的火光衬着女仆小小的身影,我竟有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是否是由于自己的忧郁而使得这位年纪尚轻的孩子变得过于胆怯和犹豫,而不再向从前那样忠于原则而大步向前了呢。

“涅普西斯……”

“是的,主人。”她停下脚步等我,回头接过我手中的布包。

“谢谢你,涅普西斯。”她没有说些什么,似是注意到我一闪而过的飘忽神情,微笑着回应着,快步推开门后又似是受到了惊吓般从屋中窜出。“怎么了,涅普西斯……”我立即冲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并尝试着安抚着她,心脏也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艾里克先生……欢迎回来。”他依旧是身着那身黑色破麻披肩,尸骸一般残破的短袍被狂风撕裂,以先前想必起来变得消瘦了许多,面色也显得略微发灰,仿佛是置身于白雪平原之中而与冰雪的颜色相融了。“晚上好,缇娜.亚历山大殿下。”他别着长剑,半伏着背有一些疲惫地坐在靠近暖炉的木凳上,似乎是长时间的外出侦查和伤病使得他变得愈加憔悴了。

就似是人间蒸发一般,本应该早已到达莫佩斯特的特鲁伊北伐第一远征兵团至今音讯全无,他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早已经疲惫不堪了,已经无法支撑那副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而随时暴死在城墙的背阴之处。“你一定是累了,艾里克……”我将他凌乱的长发理清,“明明是个王,却完全没有王者的架势呢,艾里克先生。”他将头撇到一边,没有说话,“稍微休息一下吧,你已经累了,接下来就请交给我吧。”我安慰着他住下,命女仆为他准备好适温的洗澡水,而自己则再一次钻进书房中,着手准备着外出调查的行装。艾里克之后便一直昏睡着,似乎是由于灵术能透支而变得极为虚弱,女仆时常守在他的房间外,也不能够安心地休息。

“您好,请问缇娜.亚历山大小姐是否在家呢?”我听见有人轻轻敲击门板的声音,便亲自出门去迎客。推开房门便见到那魔法师顶着大帽站在雪地里,手里持着短杖,矮小的身形和纤细的手臂就似是洋娃娃一样可爱而莫名地又萌生出一种疏远感。“我是艾米莉亚.埃弗罗门多,叫我艾米莉亚就行了,缇娜.亚历山大小姐。”我竟一时显得有一些不知所措而只得先将她请到屋内坐下,“你的女仆呢,亚历山大小姐。”见涅普西斯不在,她便随口问了一句,见我没有回答也便没说什么了,始终用那副隐藏在娃娃可爱面庞下的精明目光观察着我的表情和动向,装作一心喝茶和大嚼着饼干的无心模样将人心的秘密尽收眼底。

“你听说过‘七英雄’的故事吗?”她满嘴塞着饼干 用模糊不清的口语问着我,“当然,七位以神识挑选的英灵,人代的救世主。”她笑着,“正解,神识青睐的七位幸运儿,为从神代之中救世的天命之人,或许我们还听说过很多的版本:魔王与勇者的神话,救世的七人英雄,当然还有许多经过人为改编和神化的精彩故事。”她将皮包里兜着的典册抽出,立在桌面上,“但是终都是经过人为修饰和改编之后的壮美的英雄故事……是食之无味的美妙的谎言集。而至今我却只为静静地坐在图书馆里看书,从温暖的松木屋里走出踏进雪地。”她的话令我吃惊,总是使人无法放下心来,“真是怪人啊,人类应是为了食物、美色、财富而榨尽自己的灵魂……”

“那又如何,那只是你们愚钝的大脑所得到的杂碎而已。”她有一些嘲讽地看着我,用手杖将典册放倒,“冒昧地问一下,你今年几岁了……”我实是无法放心地将命运赌在一个不可靠的书馆魔法师身上,这也是我们所共有的一个致命弱点,胆怯的灵魂终是受伤而拒绝接受善或恶,只是单纯地思考和反思自我。“11岁。”我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数字而再一次询问,而得到的却依旧是一样的答案,但那终是一个小孩子的身躯,却拥有着与岁数不相符的异样的睿智。“只要能够终结噪音,世界之上的无限书库中所贮藏的一切智慧,神代的智慧 人代的智慧,皆能够在寂静之中爆发出她美妙的回响……”她见我不禁扬起的嘴角,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跟着我笑了一阵:

“看起来意见统一了,多疑的小姐。”

“正解。”我也学着她的话试着说了一声,而后指指她的典册,“这是什么?”那本用厚重铜板封存着的破损羊皮书,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是述说着前代悲壮的英雄传说,“这个?这是伪.魔典,也就是魔王的预言之书……当然,是魔法师刻录的伪本。”

我的头脑开始有一些发昏,也许是休息不足的缘故,身体也跟着变得轻飘飘的 而有一些站不住脚,随意打发了那位魔法师便躺在床上休息,却始终是无法睡眠,大脑变得迟钝而心脏却猛烈地跳动着,似乎血管也即将爆裂一般地膨胀起来,我一定是病了,我这样想着,努力地令自己冷静下来。艾里克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猜想是那异形的黑铁之冠所赋予人所不能拥有的强运同时剥离着他本流淌着的天使之血中所含的异态的灵术能,赋予人神的罪恶王冠 必定也是带给其不再纯净的血液。

过了几日他便醒了,从床上奋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引起,草草地食用早餐后便沉默着离开了,从小城的偏门踱步离开了,他拖拽着自己的身体在雪原上行进,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人类的堡垒。“等等,你要去哪里…….艾里克!”我也寻着脚步骑着马出了城,见他没有任何知觉地踏着雪钻入白色的深谷之中,似乎已经无感地一味行进,又似是在挖掘着什么,用手撬动着冰块和碎岩,在山丘上着了魔一般地徘徊着。“你这里在做什么……”他有一些无神地回过头来,将剑抛到一旁,继续用手挖着,我尝试着阻止他却被他推到一旁去,那种执念就像饿鬼无法抗拒新鲜的血肉一样令人恐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也迅速地降了下来,虽是没有下雪 但由于白日的余温让冰雪融化而吸收了热量,身上沾着融水的挂毯很快就结上了冰,夜色很快笼罩了雪原,地平线上矗立着的冰柱似是卫兵一般守望着漂浮的天空城。过了许久,我见他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盘坐在原地用剑锋撬动着雪坑旁的几块石块,便凑上前去,“这是……”艾里克突然笑了起来,“脆弱的雪花之壁,人血浸染的永恒坚冰,古时贤王陵墓所守之至宝Caerulus Bana.”

闪亮的银色枪身透着永恒坚冰灵术能结晶的淡蓝色光芒,雕刻着百花之纹的枪尖独特而富有古典艺术气息,这并非是一件用于染血的利器,而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他的脸上浮着冰蓝的寒光,好似是将人拖拽着欲与其共眠的雪之精灵一般。艾里克慢慢地前倾将其抱上地面,“果然……终于找到你了……”

“反物质的世界.现隐世的穿梭……”身后出现矮小的身影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别吓我啊……艾米莉亚小姐……”她突然冲过来用短杖的尖端指着艾里克的后背,口中喃喃地念着些什么,“二人的共舞,果然才是寂静黎明最美丽的 绝美的舞蹈。”

“黑铁的荆棘之冠,盛开的 是怎样温顺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