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这是一个令人统治者都神往的称号,它凝聚着财富、权利与地位,更象征着无上的荣耀与骄傲,但对于现在的这个位于西大陆的古老国家而言,帝国只不过是一个美好且虚幻缥缈的气泡,一个可能比王国或者比殖民地更加好听的名号。

在帝国议会大楼的主厅,各党各派的人士正叽叽喳喳地吵闹,你一言我一句,毫不隐瞒地讲述着自己的观点,也毫不吝惜着自己那骂人的词汇去评价着坐在对面的人,一切看上去那么生机勃勃,充满活力,却又是那么令人痛心悲哀,那慷慨激昂的演讲,那言辞恳切的发言,没有一句不是在为自己或者为自己的党派争夺着利益,他们每一次举手投足间都在直接间接地瓜分着帝国本就不多的公共资源,那冠冕堂皇的背后则是一群苍蝇在嗡嗡作响,它们面前的便是一头奄奄一息的野兽。

大战争,很多的帝国历史学家不愿意提及这段历史,但却又无法回避。帝国与三大国的和平条约没有让帝国损失土地,却颠覆了帝国传统意义上的政治格局。原本只是皇帝陛下参谋机关的帝国议会的权力得到提升,成为最为中心的立法机构,绝大多数法律文件和政策制度都需要经过帝国议会的投票程序,皇帝则成为行政机构的负责人,除了享有一些政治地位上的殊荣外,权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法院相对来说改变不大,只是最高法官的任命变成了依据议会对于候选人的投票情况进行确定,人们心中守护公平正义的职位已然成为党派间争夺的筹码,再加上帝国并不完善的地方行政和司法系统,配合着军队将领对于军区的控制和部分领主的自治,帝国境内从上到下,就好像一只大锅,里面塞满了种种难以形容的东西,熬煮着一锅难以名状的浓汤。

议会大楼主厅外有着一些房间,这是用来给议员们商讨事务进行休息的地方,议会的会议形式基本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仅就重要程度较低的实体问题亦或是一些细枝末节的程序性问题进行投票表决的会议,这种会议一般不会持续太久,参会各方也不会阻止任何此类文件法案的通过,而另一类会议则像今日一样是对帝国重要方针政策以、机构设立变更等重要实体问题以及一些关键程序性事项进行讨论表决的会议,这种会议往往会花上一整天乃至数天的时间让参会议员们进行讨论表决,而此时这些房间的用途就派上了,毕竟没有人能够坚持唇枪舌战一整天不休息,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在讨论陷入僵局,议会休会的时候,各个党派之间可以借助这一中途休息的时间进行磋商以达到最终通过文件法案的目的,当然,这就与那些不便明说的政治交易有关了。

房间整体不是很大,里面的设施也很简陋,几张沙发椅围绕着低矮的茶几摆放,茶几上散乱地堆着一些纸张,几支笔也被随意地丢在一旁,显然它们刚刚被使用过;屋内的空气也不是很好,有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这得归功于那扇只有通常大小一半左右的窗户,除了大小的问题,这扇窗户所使用的玻璃也是透光性极差的毛玻璃,即便现在大楼外阳光灿烂,房间内依旧显得有些昏暗,加上那过厚的墙体,这栋大楼的设计者美其名曰营造了一个安全的商讨国家事务的环境,不用担心偷窥与监听,当然,这给在这儿投票的议员们带来了极不好的体验,也因此,出现诸如大楼建设贪污或者是设计出错的言论也并不奇怪。

房间内,原本设计上只可以容纳三四个人的空间现在挤进了七八个人,这让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拥挤,同时这些聚集于此的人们也个个都是面色阴沉,房间内的气氛自然变得十分压抑。

茶几一头,行政院副院长坐在一张单人的沙发椅上,他看着房间里的其他几位,他明白他们这副表情的原因,就在刚才,议会的第一轮投票中,其所提出贸易政策法案遭到了否决,现在是休会商讨时间,如果他们不做出调整或者是让步,亦或是和以行政院院长为首的反对方达成共识,那么今日这份政策法案就无法得到通过,那么这个法案就得留到下一次议会的投票程序时才有可能通过,而那时,说不定会有优先级别更高的事项,这份法案便会被搁置,如果情况更加严重,这份法案就会永远地搁浅,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各位,听我说一下,据我所知,院长那边其实也不完全反对这个法案。”

坐在副院长右手边椅子上的是赫克利亚伯爵,一位拥有着久远血脉的南方地区的伯爵,他刚从领地刚到帝都没几天,脸庞上还没褪下旅途的疲倦,但他的衣着倒是规制得整整齐齐,黑色的礼服光洁如新,足以看出他对这次议会投票的重视。

赫克利亚伯爵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地继续着自己未说完的话:“纳叶尔院长似乎并未对整个法案的内容提出过异议,目前他们拒绝投票的原因应该不是法案本身的问题。”

赫克利亚说完便把头扭向了副院长,他希望副院长能够说出实情,纵使意见不合,副院长还是和院长有着长久的共事合作的经验,出现这种情况,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赫克利亚的话语和动作明显是在针对他们这些人在议会的核心人物,读懂这层意味的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面无表情的副院长。

“特拉诺,你应该知道解决办法的吧!”

副院长的左侧,一位身着军服的男人斜靠在椅子椅臂上,双腿很自然地架在了中央茶几的桌面的上,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亚索佛尔,你得改改你的脾气!”特拉诺副院长瞪了一眼那位亚索佛尔,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地讲道,“贸易政策法案的事情不用担心,这份法案在根本利益上与其他人没有冲突,帝国也不可能永远活在商业联邦的把控之下,中央早就有摆脱的意思,只是迫于形势,只有维持现状。”

“在最初的交涉中,纳叶尔院长还有帕拉奇亚公爵迟迟不肯松口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拖延时间,他们提出希望至少要等风暴公和商业联邦的谈判代表确定关税比例后再通过这份法案,但这与我们的期望是不符的。”

“我估算过,如果这份法案通过,帝国出产的物资就能够更自由地进入国际交易市场,贸易活动带来的收入增长至少能够提高三成,这一点对于诸位南方地区的收入改善最为明显,中央这边也能获得更多的税收,明显来看,这是双赢的事情。”

“那为什么纳叶尔他们还如此激烈地反对呢?”窗前站着的一位手持手杖的男人,他之前一直在看着窗外,手上拿的手杖也在轻轻地敲打着窗台,在听到特拉诺副院长的说明后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句话。

“法塞斯克,你不要着急,我会说明的。”特拉诺副院长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打断不是很高兴,他停了一会,重新组织了语言,“他们主要担心现在这个时间节点通过法案会遇到商业联邦那边的压力,特别是在关税问题上。”

“还有一点。”特拉诺副院长看了看房间里的各位,“各位应该知道的,是我们和中央之间的矛盾,纳叶尔院长不会允许我们没有任何对价地拿走这个通过的法案。”

“呵,我就不信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亚索佛尔一直以来就不满那个众人口中的所谓的中央,自然对其一切的举动都嗤之以鼻。

“冷静些,武力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们才会在大战争期间与陛下勋爵合作,才会在这里听那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吵闹,才会在各项事务上保持与院长、风暴公等一批人的来往。”副院长再一次瞪了一下亚索佛尔,“总而言之,纳叶尔院长提出了条件,就是希望我们支持中央政府的下一个机构设置的方案。”

“什么方案?”

赫克利亚马上问道,众人也跟着警觉了起来。

“中央想设立一个独立于治安局的国家评议机构,事实上就是把治安局的用于监察行政部门以及约束各级议会的职能抽出单独使用并赋予其工作人员极高的自由行动的权限。”

“这不是在构建私人的部队吗?”

副院长身后,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柯克加德公爵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一举动的用意,柯克加德公爵公爵在大战争期间就在军队里任职,虽然与帝国中央一系有着种种意见上的分歧,但就个人能力而言其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自然为了帝国的边境安全,作为中央军事委员会成员之一的他被赋予了负责南部地区边境防卫的责任。

副院长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那不行,坚决不能同意!”亚索佛尔第一个跳了出来表示反对。

“不要着急,那么精明的院长不会只提出种无法实现的方案。”柯克加德公爵示意亚索佛尔不要这么着急表态,军阶上较低的亚索佛尔不再说话。

“是的,这次纳叶尔院长提出可以解决长期以来的卫戍区的问题!”特拉诺副院长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一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卫戍部队的存在一直都是让他们头疼的问题,这只前皇家卫队改编而来的部队一直以来都未纳入帝国的军队编制,虽然其人数不多,但在帝国境内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你是说纳叶尔院长同意解散卫戍部队的提案?”法塞斯克不敢相信特拉诺副院长说出的话。

“是的,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次置换。”特拉诺副院长给出了确定的答复。

“那就值得考虑了,毕竟如果评议机构与部队还是有所差异的。”赫克利亚扶了扶眼镜陷入了深思。

“问一下,这个评议机构是否受到其他的约束?”说话的人是萨拉门托,他是赫根•莫伊所率领的民族振兴党的二把手,一个精明的商人,此次更是代表赫根·莫伊来参加议会的投票。

“评议机构的所有行动均可提出异议,异议的审核权在帝国最高法院。”特拉诺副院长看向萨拉门托,“帝国法院目前有七名大法官,立场上只有三位是站在纳叶尔院长那边的,三人中会有一人和其余四人中两人会在近期重新选举。”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接受纳叶尔院长那边的条件对于目前的我们来说并没有过大的风险,唯一的顾虑便是帝国最高法院的法官选举问题了是吧?”萨拉门托的理解力很快让他明白了特拉诺副院长的意图。

“嗯。”特拉诺副院长点了点头,仿佛事情已经确定了一样,“虽然我们只需要拿下两个席位,但这还是需要诸位的谨慎小心呀。”

特拉诺副院长再一次地看了看房间里的各位,显然大家都已经明白这期间的利害关系,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他也早已清楚,这件事情没有异议,一切都是既定的成果。

“我无意见,这点风险值得尝试!”赫克利亚率先表示了赞同,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没有其他意见,这个结果是特拉诺事先就已经料到的,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意外。

“好了,各位,下面我们再谈一下一件真正重要的事情吧!”

副院长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确认了一下门外有没有其他人,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便反身把门关好。

……

议会大楼主厅,第二轮的议案讨论和投票的事宜正在进行,不像之前的第一轮讨论投票,议会主厅内,分坐在扇形阶梯会场上的各位议员代表们没有了争吵,也没有了指责,仿佛一瞬间,他们都恢复了自己作为议会成员的那份矜持和谦逊,如果此时谁再说一句粗鄙之语,哪怕是一丁点的暗讽与玩笑都会被认为是不合礼仪的,或许,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自己那个原本意义上的职责,又或许从未有过。

在扇形大厅的底部是议会主席台的位置,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先生穿着宽大的黑色礼袍正在那儿仔细核对着接下来的事项议程,可能是年纪过大的原因,即便他带上了眼镜阅读那些厚厚的文件也显得十分吃力。

“难为莫泽亚勋爵了。”

主席台的左前方,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正偏过头去向身旁的一位中年男人感慨。

“卡帕奇亚公爵,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议会议长的职务交给除了他老人家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引起纠纷,现在只能拜托他了。”年轻人身旁的男人回应着年轻人发出的感慨,自己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别人,正是帝国行政院的院长,来自斯莱德维奇家族的纳叶尔。

“绝对中立的原则吗?我看更像是妥协的产物。”年轻人调侃地说道,其并非是不尊重那位老先生,只是在他眼中,如此年纪还被抬出来冠以一个意义不明的理由充当帝国政治博弈的工具,多少都有一点牺牲的感觉,“虽是没落贵族,却同时拥有帝国和三大国贵族家族的血脉,利益均沾却又各不相干,大战争期间各方视其为弃子却现在又被重新拾起使用,对于他或者他们家族而言真是一种充满苦涩的幸运呀。”

虽是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爵位,但这位名为德雷蒙的年轻人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慌乱,他的父亲是在帝国大战争结束后的第四年去世的,那时刚刚成年的他在母亲的强硬手腕安排下便在父亲去世的第二日就完成了爵位的继承,而家族中那些觊觎着这一公爵及其下附财富的人连老卡帕奇亚公爵逝世的消息都不知道,因而有风言风语指责是他和他的母亲害死了老公爵,对于此类的说辞,当时的德雷蒙什么解释都没做,只是一心一意地跟随者母亲学习着治理领地、参与上层人士社交的技巧,而在三年后,他的母亲又离开了人世,所有人都记得当时他的神情,冷静,异乎寻常的冷静,让人感到害怕的冷静,仿佛一切的发生都理所当然,而这正与他父亲去世,他继承爵位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嗯……各位议员,接下来我们有四个需要讨论的事项,一是行政院副院长特拉诺•安珀提交的下一个五年的贸易政策法案,这个文件在今日的一轮投票中没有通过,如第二轮投票中无法通过,议会主席团将会将该文件退回,该法案的投票将会顺延到下一个投票日,在这期间,特拉诺•安珀副院长需要重新提交文件到主席团进行审议,安珀先生,您听清楚了吗?”莫泽亚勋爵的声音有些地方听得不太清楚,年纪过大的他很难再去改变自己的口音,但他仍尽力地去完整清楚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当然,这些都是程序性的事项,会场内的议员都早已烂熟于心,莫泽亚勋爵仍坚持着每一步程序包括每一句提示都进行到位,这份倔强让有些人不能理解,或许这正是这位老人家努力证明自己价值的方式。

莫泽亚勋爵说完便看向了坐在右前方的特拉诺副院长,在得到他的肯定示意后他便宣布接下来的几个需要投票的事项:“第二个需要投票审议的文件是由行政院院长纳叶尔•斯莱德维奇和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林德斯•朗纳吉亚共同提交的对于中央卫戍区的改革文件,这份文件包括三个部分,分别是现行中央卫戍区军队及其附属制度所存在的问题、现行中央卫戍区军队及其附属制度的改革思路及可行性评估和现行中央卫戍区军队及其附属制度的改革路线图,这份文件的三个部分会分别进行投票,希望各位议员仔细阅读,认真审查。”

“剩下的两个文件分别是由行政院院长纳叶尔•斯莱德维奇提交的关于建立综合评议机构的框架性草案以及由帝国最高法院院长特利西亚•廖尔琴科提交的最高法院法官改选名单及程序开启申请文件。”

“会议所有需要讨论的文件都已经提前发放给诸位,还望诸位议员仔细审阅,充分商讨,做出不辜负国家与民众的抉择。”莫泽亚勋爵站起,十分郑重地向各位议员宣布着法案审阅的要求,略带颤抖的声音间还不时夹杂着几声咳嗽,不免让人心疼,这原本便是可以省略的事项,至少不必起身,但在他眼里,这多少都有点仪式感的意味,因而成为了主席团中他一人的习惯,“前两项文件适用特别投票程序,需全体大会3/5多数通过,后两项适用简易投票程序,需全体大会1/2多数通过,请诸位议员慎重投票。”

在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中,莫泽亚勋爵落座,按照程序,接下来先是一个小时的文件审阅和交流,之后再是公开辩论,此时议会座位上的议员们早已开始小声地议论了起来,一件事情出乎了众人的预料,原本他们是知道要审议由行政院院长提交的机构建立方案,但现在真正呈现上来的却只是一份框架性的文件,这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为什么会临时更改要审议的文件?”卡帕奇亚公爵疑惑地看向纳叶尔院长,语气变得有些强硬,听得出来,他对院长的这个举动有些不满,“这次只提交一个框架性的文件会耽误行政院那边的工作的。”

“行政院那边的工作已经开始了,这边基本只是一个程序的问题,今日只提交一个框架性的文件是卖那边的人一个人情,确保我们之后的举措有个保障。”纳叶尔副院长附在卡帕奇亚耳边轻声地解释道,“早点将人手从卫戍部队中调出来也方便我们工作,不是吗?”

“如果特拉诺能够稳住他们的话,我们这边的行动就没必要着急了,虽然陛下的想法是那样的,但我个人还是希望能够不要爆发冲突,至少我不希望演变成战争。”纳叶尔院长的话语让卡帕奇亚觉得有些道理,他便不再多言,毕竟自己年纪尚轻,很多事情也是囿于经验,很难做出最佳的判断。

在会场右侧,特诺拉副院长也很惊讶现在出现的情况,他马上抽出一张纸写了些什么交给了一位现场的工作人员,让其递给了纳叶尔院长,随后便拿来了那份临时被替换上来的文件,开始了仔细地审阅,他已经向其他议员传达了投票支持该法案通过的要求,现在更不想出其他的意外情况。

纳叶尔院长接过纸条,上面是对他为何临时撤换议案的质问,这些都在他的预测之中,向卡帕奇亚公爵借过一支笔和一张纸后便向特拉诺副院长做出了答复。

“这是最大限度的诚意。”

看着被送回的纸条上的话,特拉诺副院长也有些惊讶,审查文件之后他并未发现这个框架性的文件与之前交涉的结果有任何冲突的地方,唯一的差别便是当下这份需要投票表决的文件规定了机构设立的目的和宗旨,对具体的人员构成和职责都没有做详细地描述,仅仅在建立该机构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上下足了笔墨。

纳叶尔院长是一定要把建立这个评议机构呀,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个东西来降低通过难度,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们不少机会。

心里这么想着,特诺拉便向周围的议员们解释并没有什么异常,在确定投票的结果还是会按照预期那样之后,他便起身离开了会场,只留下几个自己的亲信以便向他随时报告情况。

刚出会场,特诺拉发现门外法塞斯克正等着他,这个喜欢拿着手杖的男人不是很喜欢议会的这种氛围,也总是自嘲自己的议员身份,以至于投票都是托别人完成。

“副院长大人,请原谅之前会谈时我的失礼,我应该体谅到副院长您的辛苦的。”法塞斯克走上前来向特诺拉致歉,这一举动让副院长大人没有想到。

“不用在意,我能够理解,现在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着,自从勋爵事件过后我也没怎么睡好过。”特诺拉让法塞斯克不必多礼之后便和他一同向议会大楼的正门走去。

“副院长大人,您在之后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法塞斯克突然向特诺拉问起之前会谈后半部分的内容。

听出法塞斯克的求证意图之后,特诺拉叹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那只是我最为乐观的估计,勋爵手上那份丢失的文件极有可能是一份关于帝国境内可能叛乱人员的名单,这个倒无关紧要,名单这类东西随时可以伪造,但已经死掉的情报工作人员说,名单中附有大量的证据证明叛乱的事实,你也知道,很多老朋友不满于现在中央,他们甚至不惜想用一场战争来解决问题,我并不希望如此,我也不希望失去他们。”

“是的,副院长大人您在询问是否真有叛乱事实时,好几位同志都在闪烁其词,显然您的担忧是对的。”法塞斯克也面露愁色地回忆起之前会谈的情形,“严格来说,我也不希望出现战争这样的结果。”

“根据我的情报网,那份名单到达勋爵手上的那天晚上勋爵就遭到了刺杀,之后便是陛下抢先一步下令由卫戍部队接管了案件现场。”特诺拉停下脚步把法塞斯克拉到了暗处,“奇怪的是,根据负责现场的塞德利茨的报告,勋爵宅邸并没有找到任何类似的文件信息,甚至连公务文件都没找到,显然有人把那份名单带走了。”

“可能会是谁呢?”

“不清楚,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

“陛下那边现在知道这个事情吗?”

“陛下那边应该还不知道。”特拉诺副院长说着自己的推测,“我几次去宫中面见陛下,但都被侍女告知如果不是重要事件就不必呈报,看来陛下被勋爵的事情打击到了。”

“院长那边是什么情况?”

“纳叶尔院长正在专心地调查勋爵案件,现在发布勋爵未死的消息也只不过是不像引起更大的动乱。”

“那副院长大人,您认为是谁制造了这个事情?”

“难说,我也不敢肯定,之前在帝都的少部分激进分子现在突然与我断了联络,说不好......”

特拉诺那意味深长地语气让法塞斯克明白了事情的复杂性

“我明白了,副院长大人,我留在帝都帮助您查找这些文件吧。”法塞斯克提出了向副院长提供帮助,在他看来,这是最佳的选择。

“好,我有些行动也不方便。”特诺拉点了点头同意了法塞斯克的提案。

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后法塞斯克便与副院长告辞,看着他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特诺拉心中五味杂陈。

……

“327票赞成,129票反对,34票弃权,法案通过。”

伴随着莫泽亚勋爵的声音,最后一份法案获得了通过,这让在场的包括纳叶尔院长在内的数名大人物都松了一口气,从结果上来看,所有的法案都得到了通过,无论是院长那边还是副院长那边都对结果感到满意。

在宣布议会休会后,莫泽亚勋爵带着主席团的成员整理着今日通过的文件,纳叶尔院长走上前去伸出了手:“今日辛苦勋爵阁下了!”

“应该的。”莫泽亚勋爵礼貌地握住了纳叶尔院长伸出的手,这是每次议会会议结束之后纳叶尔院长的惯例,莫泽亚勋爵也早已无感。

“以后望勋爵阁下多多照顾了。”纳叶尔微笑着看着莫泽亚。

“只要院长大人能够遵守程序要求自然我会有所照顾。”莫泽亚勋爵不喜欢这种有些虚伪的笑容,“希望院长大人不要再临时更改文件了,这次没有异议,我很难保证下一次也会有同样的情况。”

“不会有下一次了!”

“但愿如此吧。”莫泽亚勋爵并不对纳叶尔院长抱有过多的期望,这个从战场上下来的男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我想这次是真的。”

留下一个奇怪的笑容,纳叶尔与莫泽亚勋爵告别,留下莫泽亚勋爵一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

帝国皇宫。

书房内,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正窝在椅子上读着一份文件,身旁的壁炉里炉火烧得正旺,通红的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有些憔悴的脸,他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紫色睡袍,身材谈不上壮硕,甚至还有些偏瘦,想必这是劳累的结果,脸上也完全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拿着文件的双手更是有些老茧,有经验的人能够明白,这是长期挥剑的产物。

“陛下,贝利亚其•列斯托请求见面。”

一位侍女走进房间,恭敬的在这位年轻人询问着他的意见。

辛格朗基•巴尔特,这是这个年轻人全称,当然,没人会叫他这个名字,绝大多数,或者说基本上人们都是尊称他为陛下,巴尔特帝国的皇帝,伟大的国家拯救者,无数男孩心中的偶像,更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当然,他们或许连这位帝国境内最为尊贵的人都没见过一眼,如若让他们见上一面,或许会让他们失望吧。

“让他进来吧。”

辛格朗基把手上的文件放在腿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强打起精神准备接见他的这位臣属。

“未能准时回到帝都赴命,让陛下等待,这是我的失职,还请陛下赎罪。”

侍女走到门边,打开门,让一个穿着黑色军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年龄大致与陛下相仿,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稚嫩的气息,他谨慎地走到赫克门托的面前,鞠躬行礼,每一个步骤都规规矩矩地完成,面上的表情直接透露了内心的那份紧张。

“不必这么紧张,我现在没那么重要。”

辛格朗基轻轻地一笑便起身来到这位年轻人的面前,这是他对自己这位苟延残喘的皇帝的自嘲,他站在这位年轻的小伙子面前,温柔地整理起他因为着急赶路而没有打理工整的衣服。

“请陛下恕罪,原本预计是要今天上午回帝都报告情况的,因为路上遭遇了一点事情有所耽误。”贝利亚其怯生生地解释起为何此时拜访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此行肩负着非常重要的任务,陛下一定会等到他回来听取他的报告,只是自己路上耽误了时间,这才会有如此的情况,现在他心中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因此惩罚自己,或者说给予适当的惩罚才是合适,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抹平心中的愧疚。

“行了,下不为例。” 辛格朗基的语气突然一沉,手上也忽地用力拉扯了一下军服,这既是对他这位属下的警告,也是对他惩罚,“你还是讲讲此行的结果吧。”

“是。”贝利亚其马上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后便向着已经坐回椅子上的陛下汇报起来,“这次南方之行我已向文森伯爵说明了帝都发生事情的概况,并依照陛下您和风暴公的安排以风暴公的名义向文森伯爵表达了中央方面愿意继承勋爵思路进行国内改革的意愿,文森伯爵表示他会把消息带给四公主他会密切关注南方各贵族的动向,尽力避免冲突的爆发,但他并不能保证全部人的情况。”

“这就够了,辛苦你了,情况比我预想地要好。”辛格朗基似乎很满意他的这位使者带回的消息,“文森伯爵到目前为止还是可以合作的对象的。”

“是的,但……文森伯爵似乎没有表示要去参加风暴公宴会。”贝利亚其担心这个消息会让陛下失望。

“不能怪他,勋爵一死所有人都在选边站队,他还有个女儿,明显是不想卷入这场纠纷。”

辛格朗基知道文森伯爵打着的小心思,“那就随他吧,只要他愿意和四公主一起稳住南方地区就够了,我不敢奢望太多。”

“那四公主方面呢?她会不会拒绝参加风暴公的邀请?”贝利亚其提出了他的另一个担心。

“这个不用担心,风暴公呀太过于谨慎了,她没有道理不站在我们一边。”辛格朗基笑着打消了贝利亚其的顾虑,但很快,他便止住了笑容,“但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只能希望事情不要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辛格朗基对着贝利亚其招了招手,示意其走近一些,贝利亚其不知为何便径直走辛格朗基面前几步左右的地方。

“这个你看一下。”辛格朗基递给贝利亚其刚才他还在看的那份文件,“这是对你的新的任命,评议委员会的主席,这样你能够从幕后走到台前了,原先你任职的卫戍部队也会解散重组为评议机构,科艾葛将军那边也同意了这个方案,他之后会去中央军事委员会重新组织帝都地区的防卫问题。”

“属下遵命。”

贝利亚其接过那份文件恭敬地鞠躬致谢,平民出身的他原本是没有任何机会进入整个帝国的高层,但大战争期间的活跃表现让他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青睐,现在这个职务的变动对于他来说更是莫大的恩赐。

“好了,你这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你那边继续追踪那份文件。”辛格朗基抬头看着贝利亚其,带着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说道,“贝利亚其,我们是时候在风暴中起舞了。”

“是的,这场闹剧也是时候该开幕了。”

屋外,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帝都的大街小巷,这难得的祥和安静的夜晚或许不再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