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最终还是狂化了，令人扫兴。”
内室中，名为塞尔特的八字胡中年男人站起了身子，他先伸了伸懒腰，然后又整理了下戴歪了的首饰，确认自己的着装没有起褶皱之后，向玛姆奥王子告别。
“你知道我的领地里还有很多政务，所以我先走了，王子殿下。”
“塞尔特伯伯，您这就要走了么，虽然您贵为亲王身份，枫林省也属于您直属领导，但是我觉得凡事不需您步步躬亲。”
玛姆奥对于塞尔特的告辞有些愕然，他还想多招待塞尔特几日。
“我来这里也是听闻莱耶斯家族的子嗣重回帝都，想看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如今开花结果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看来，狮心的后人也不过如此。”塞尔特笑了笑，轻步走出了内室。
哐。
房门关上，室内的气氛仿佛稍微轻松了一些。
“也是呢，那孩子现在看起来不像是雄狮，更像是豺狼。”
奎特·德里蒂尔摇晃着杯中的美酒，饶有趣味的盯着画面。
“豺狼是成群结队的野兽，他更应该像是孤狼吧。”
玛姆奥看了一眼画面，此时画面中泰兰的身姿已经变得微微有些扭曲起来，这是因为狂化气劲过于澎湃而无法压制的原因，再加上脸上布满的红色细线和猩红双目，看起来就像头人型的魔兽。
“确实比喻孤狼更合适一点，要独自一人闯入这曾经迫害了他家族的虎穴龙潭，这本身就需要孤狼深入荒野的勇气，可是这远远不够，他的先辈，可是狮子啊。”
戴着兜帽的神秘人轻笑了起来，那些围绕他（她）的声音变得更为靡靡，却让伯鲁克皱起了眉头。
“我对这孩子知之甚少，但我倾佩他的勇气。”伯鲁克胳膊环抱在胸：“如果真如殿下所说，这个少年的家族没落与整个格兰特帝国核心贵族圈子，甚至是与格兰特皇室有关，那么他敢独自前来挑战，至少我是认可他的。”
“他可不是独自一人，不是。”奎特细口抿了一点酒水，看似随意地说道：“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别无他法，混在高汀代表队里前来简直是一步妙棋，要不然怕是落脚的第一晚，就要....”说到这里，奎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手势其余三人都看到了，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伯鲁克看着一眼不发的玛姆奥王子，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当初二王子殿下跟自己嘱咐时也没说要伤及这位少年的性命，但是从奎特的表情来看，似乎帝国贵族这边对于剥夺少年生命的做法也是曾有考量，这下让他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伯鲁克卿无需疑惑，这件事情的渊源超乎你的想象，恐怕与贵家族的历史源流相比也不分伯仲，爱卿只需要做好这一件事情便是，后面的事情不需要用到‘冰龙之握’一族的力量了。”玛姆奥朝伯鲁克露出了微笑。
“啊，那最好了。”伯鲁克犹豫之后还是放松了下来，在他看来掺手这件事情已经让自己的家族有些违背魔法世家独立于尘世的理念，如果后续的安排还需要不停的动用‘冰龙之握’一族的力量的话，那么他也要考虑是否要暂缓与二王子接触的关系了。
“继续看吧。“奎特微笑地挥了挥手，画面中的景象愈发清晰起来。
...
“咳啊...咳啊...呼哧...呼哧...”
于白发少年对面，黑发少年泰兰的身体已经笼罩在血雾之中。
若用雾形容，确实稍显夸张，但是少年的身体里沸腾蒸起的汗水已经化作红色血气，远远看去确实如同血雾中人。不过凭借着鹰眼术的锐利，艾瑞克仍是能看清楚泰兰大概的情况，至少仍处于“人类”的范畴。
（那些红色的血管，还有这些血汗，这到底是什么。）
艾瑞克的手指用力握紧了法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杀意，这股杀意就好像化作无数把闪烁着寒芒的利刃，仿佛他只要轻微晃动身子，这些利刃就会立马将他全身贯穿。
然而就在他还在思索之际，对面的泰兰猛然发起了冲锋。
不同于之前动手前还要互相嘲讽揶揄一番，此刻的泰兰已经没有了理智之色，他以超出艾瑞克视觉的速度冲了过来，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猩红的影迹。
“可恶，冰...”
艾瑞克正想再以“冰裂荆棘”拖延对手的速度，却发现四周的空间开始绽放涟漪起来，然后在泰兰的右腿即将扫爆他头部的刹那，艾瑞克踉踉跄跄地从校场的另一边瞬移而出。
下意识地，使用了空间魔法瞬移。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艾瑞克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因为下一秒，红色身影的泰兰再次冲到了他的面前，又是一腿横踢。
“这是什么速度！！！”
“呜呜？看不见人啊根本。”
“太快了吧？”
台下，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各国队员们都变得精神起来，他们兴奋地呼喊着两位决斗者的名字和场上的形势，但是就在他们这寥寥几句话语的时间里，艾瑞克和泰兰的身影已经在校场上辗转腾挪了十余次。
“不会吧....武者这么强大的吗？”
莫德愣愣的看着单方面被殴打的艾瑞克，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即使是拥有中阶武者的实力，也不至于能够逼着魔法师连颂唱咒语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这速度之快在莫德的眼睛里就是艾瑞克的身影刚刚落地，泰兰就能以一种折返跑的冲刺姿态强行逼出艾瑞克的下一个瞬移。
他连瞬发魔法的机会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莫德的手紧张的捏住了法袍的下摆。
“爆种之后，会获得这么巨大的增幅吗？看起来还很持久。”
莱莲娜吃惊的捂住了嘴唇，却引起了莫德的注意。
“莱莲娜，你刚才说，‘爆种’？”
“啊，对，就是爆种，是武者之间的戏称啦，就是比喻血脉爆发的意思。”
“就是类似于魔法师的那种‘天赋魔法’？”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莱莲娜说着说着揪了揪躺在身侧的托尔夫的胡须：“武者的血脉也有优劣，像这样增强类型的血脉托尔夫也有咯，也就是狂化啦，但是这样的血脉爆发之后一般都会极强的副作用，而且持续时间并不会很长。”
“那像这样极大的增强体能...”
“很少见，应该是那种非常罕见的血脉吧...真是苦恼呢，一个高汀代表团的小卒就有如此实力。”
小卒？
听到莱莲娜的话，莫德内心表示不屑。
她知道泰兰是那位传说中能与战神一战的传奇武者——莱耶斯·狮心的后裔，那么毋庸置疑，泰兰具有的武者血脉一定是最为顶尖的。
就在这时，令人窒息的冰风暴在场地中央卷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绚烂的雪花所吸引。
是魔法阵。
在校场的地面上，一座刻印着复杂魔法咒文，宛如白银与青色交织的魔法阵持续闪耀，
在那澎湃的元素魔力驱使下，激烈的寒冰旋风与此浮现，呼呼的大风形成高高的龙卷。
视线已经模糊，在这仿若能摧垮城墙的旋风之下，就连校场的地面也开始形成螺旋状的裂纹，莫德的鹰眼术也看不穿风暴聚集的中心，只能凭借着精神力感知到有两人在其中鏖战。
但是疑惑出现在心头，艾瑞克是如何布下这座魔法阵的？
来不及细想，因为在呼吸之间，意料之外的变故已然发生。
黑发少年嚣张的声音从飓风中心传来，他兴奋地呼喊道：“你这招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但是，你瞬移了这么多次，连傻子都能看出你的节奏！”
能让人感受到窒息的狂风骤然停止，剩余元素魔力造成的尾流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席卷上天空，然后就此消失。
洁白无暇的光辉在空中绽放，在这漆黑的夜空中，一道血芒色的身影正拳轰击在白色的光球之上。
然后，光球如同被火药引爆的炸弹，砰然射进地面。
“比试结束！”
米格艾罗的粗大嗓门响彻了校场，一旁早已预备好的医疗小队赶忙进场。
莫德看着艾瑞克挣扎着从地面以下爬了出来，除了法袍有些脏乱和脸色不太好之外看起来没受到重伤，这证明女神的庇佑成功保护了艾瑞克，这不禁让她松了口气。
忽然，少女美丽的眸子落在了艾瑞克手中的法杖之上。
即使是在败北之际也没有松开手中的法杖，艾瑞克无疑展现了他身为魔法师的尊严。
但是，法杖之上鹅卵石大小的蓝色晶石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顶端。
“难道....”
莫德想起了学院战的时候艾瑞克使用冰龙之握的情形，那个时候他手中的法杖就是作为消耗品而存在的，仅为了提供极其庞大的元素魔力而存在。
“每瞬移一次，虽然来不及瞬发魔法，但是都留下了一点点元素魔力来构成魔法阵的阵纹，最终完成了最后一击么。”
莫德抿着嘴唇看向艾瑞克，她很想告诉少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即使在面临绝境看似连一个魔法都释放不出来的时候，他仍是完成了最后一击。
只是对方太强了，强大到足以打乱格兰特这边原本“计划部署”的程度。
如果少年泰兰能够被称为“怪物”的话，那么不敢保证，其他代表队伍里会不会存在类似的“怪物”。
这时，艾瑞克在圣职人员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白色的卷短发湿漉漉的黏在他脸上，一对稍显暗淡的蓝宝石眼眸朝莫德投来可怜的目光。
不，不能说是可怜吧，他已经拼尽了一切手段，他的双腿，也是因为精神力透支，才连站都站不稳吧。
这种感觉，莫德很懂，她也知道，艾瑞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慰。
来自同伴的安慰。
败北的羞耻感，家族名誉的负罪感，这一场看似儿戏的真剑决斗给艾瑞克造成的所有感觉，莫德都懂。
于是，少女毫不避讳的来到了白发少年的身边，然后扛起了他的右胳膊，搭在了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圣职人员还想上前劝阻，因为救援伤患是他们的天职，但是恰巧的是，温润如玉的尼尔·波莱恩斯适时的出现在了这里，他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的同伴，他肉体上的伤害微乎其微，剩下的伤口，还是交给我们魔法师来治愈吧。”
不止是他，一旁一直在观看的兰斯维尔、阿贝尔、玛琪亚都走了过来，他们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守候在艾瑞克的周围，将莫德和艾瑞克两人牢牢地护在中心。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正是源自走向他们的少年。
血雾散去，泰兰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走了过来，他的上衣在刚刚的飓风中已经被刮成了无数根烂布条。
“还要打么。”
这时，最为格兰特武者小队的队长，艾尔文阴沉着脸挡住了泰兰的去路，博里和斯杰德也是神色不悦的分立在其两侧。
莱莲娜拖着托尔夫，也悄然来到了这边。
“哟，格兰特的家伙你们还要车轮战？”
不合时宜的讥讽声响起，莫德皱眉望去，是希斯利斯帝国魔法代表队的队长巴泽尔。
除此之外，梵纳尔和吉奥利斯还有罗兰斯特王国的队员们也朝莫德这边投来目光。
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场决斗算是格兰特帝国这边败北，如果再生事端的话，很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指责格兰特的队员们心气狭隘，不愿服输。
“不打了，我赢了。”
泰兰恢复了之前坏男孩的模样，他高傲的露出笑容，然后对莫德说道：
“喂，就算是获胜的奖励，你可以跟他保持点距离吗？贵族未嫁的大小姐，可不能和未订婚的男人太过亲近啊。”
“他是我的朋友，能够托付后背的同伴。”
莫德搂紧了艾瑞克的身子，然后在众人簇拥之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校场。
...
皇宫，内室。
“结束了呢，最后他唯一暴露出来的底牌之一，还是我们二十年前就知道的那张。”
神秘人咯咯地笑着，似乎看到了一出好戏。
“唔，暴走了之后没有明显的负面症状，体能也近乎完好，这种没有代价的强化血脉，真是恐怖如斯呢。”奎特点点头，深以为然。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已知的情报外，他什么都没有暴露呢..但是他的实力，确确实实的变强了啊。“玛姆奥王子揉了揉眉心。
“那么殿下，我要去照顾吾弟了。”伯鲁克站起了身子，脸上的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去吧去吧，我之后也会派人奉上礼物好好感谢他一番的。”玛姆奥微笑着点了点头。
...
人群渐渐散去，随着决斗的结束，校场上很快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打了个喷嚏，泰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上身的事实。
正愁着寻找裹身的布料，忽然一张温暖的狐皮披肩盖在了身上。
“莱裘丝...女士。”
泰兰看着递给自己披肩的人，张大了嘴。
“您居然也在这里。”
“我不止在这，我还看完了全程。”
莱裘丝温声细语，悦耳的声音让泰兰骨头都酥了。
但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意志力促使泰兰将身体绷得笔直，因为他深深知道眼前女人的底细。
高汀联邦的黄金之花，被誉为诺亚大陆南部群岛最为致命的美丽毒药。
“我答应了你的请求，小家伙，所以...你也得答应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