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坐在桌前,在台灯下进行着枪械的日常维护。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像这样的工作是唯一的慰藉。

好人的孩子不一定是好人,但是杀手的孩子永远只会是杀手。父辈的话语时常在这个时候于他的耳边回响。

自成年开始,莱昂纳多就把杀人作为一门手艺来看待。

他在年轻时,通过自己不断精进的技术获得了荣耀与财富。但无论是谁,都抵抗不了岁月的力量。

中年的时候,反应和体能的下降让他失去了一条腿,他作为一名杀手的生涯被终结了。

上天真是仁慈得过分,他时常这样想。居然就这么夺走了我去地狱的门票,阻止我去和瓦尔兹家的先辈相见。

杀人是门有人要的手艺,他也时常这样想。他和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不一样,我得把它传下去。

擦去枪管上多余的油脂,莱昂纳多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自己累了,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再厉害的德国枪匠也不能无休止的保持注意力,勉强自己只会让精准度下降。

他摘下老花镜,把烟斗送到了嘴边,擦燃火柴。

夏娃从浴室中走出,穿着白衬衫,用毛巾揩着湿漉漉的头发。她把毛巾丢在餐桌前的木椅上,然后坐了下来。

“这次你也做得很好,我的女儿。”莱昂纳多说。他熄灭了火柴,把烟斗放回原处。

“谢谢,爸爸。”

莱昂纳多走进厨房,取下灶台上的水壶,倒了两杯咖啡。他把一杯递给夏娃,然后拿着自己的那一杯坐在了少女的对面。

“你最近好像瘦了?”莱昂纳多捏了捏夏娃的脸,“你得多吃点,要多吃肉。”

“我没觉得有瘦。”

“确实瘦了。”莱昂纳多点了点头。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胃口不好。”

“身体要紧,”莱昂纳多劝道,“病痛是杀手的头号敌人。”他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收到,爸爸。”

夏娃捧起杯子,轻轻地吹了口气,啜饮了一小口,“呜”了一声,皱着眉把杯子放下了。

“还是喝不惯吗?”莱昂纳多问。

“嗯。”

莱昂纳多放下了手上的杯子。他把自己右手的袖子卷起来,把五指伸到了夏娃面前,上下翻转,证明自己手心手背都空无一物。五指并拢,捏成拳头,在看起来很用力的颤抖后,他五指散开,掌心中多了一小杯糖浆。

莱昂纳多把糖浆放到桌上,推到了夏娃面前。

拿起小杯,夏娃撕开上面的塑料封纸,把糖浆缓缓地倒入杯中,无色的糖线融入黑色的苦水内。

“喝一杯就算了,”莱昂纳多拿起自己的杯子,“喝太多的话,晚上睡不着。”

“收到,爸爸。”夏娃再一次捧起自己的杯子。

她的咖啡还是和莱昂纳多的一样黑,但是嘴里的味道却多了一份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