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直做着自己的梦。无论是如何艰苦的环境,无论周边是多么强烈的鄙视,女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无知之梦中。

然而,梦境总会有一个尽头。女孩知道自己最终会如梦初醒、迈向如此残酷的世界,但她一直祈祷、一直愚蠢地渴望,渴望这一天不会到来。一天,一名老师开始跟她讲述仪式——正式成为他们一份子的仪式。这次的说明将女孩的美梦击碎、把现实无情地呈现在她面前。

去杀死一个人。

他们会提供所谓的“素材”,估计它会来自一个从未听闻过的地方。不、是她/他!虽然女孩每次装作在听老师的描述,但是她的内心都强烈地抵抗着这些信息。那些描述、那些“重点”,无时无刻敲击着女孩的内心。

去杀死她/他...

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天后,这仪式终于到来。她呆若木鸡,被辅助仪式进行的人一点点换上仪式用的衣裳。在浑浊的引导声下,女孩一步步走向石祭台。在那里,一个从未见过的裸体男子被铁链紧紧拴着,浑身上下散发恐惧。身体在活动范围内大幅摆动,铁链的碰撞刺耳地传来。他的表情因极度的情绪而狰狞,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即使被布料塞住嘴巴,若有若无的含糊求救与祈求大声回绕在这亵神的大厅中。周围一个个披着黑袍的身影静静站立,如毫无生气的木偶。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仪式上,全神贯注地等待一切发生。

...

杀、杀、杀、杀、杀、杀死、杀...

......

女孩做不到。

*****

“第六片...”

拜安眠药剂所赐,这次的睡眠可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一大早醒来时——

她的面容近在咫尺。

只不过自己,并没有心思去像个处男一样没用地紧张。

我缓缓爬起身来。脑袋已经休息充足、清醒得差不多了。皮肤感受到房间中阵阵微凉,而窗外的大雪依然若无其事地飘着。即使是早上,整个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加上纷飞的雪花、让人想躺在床上一整天。

不过今天还是会继续,而且还有严肃的事情要处理。除开身体的热量和冷空气的相互碰撞,我脖子间那刺痛感一直声张着自己的存在。下意识地用手轻触,能感觉到两个相距颇近的小小结疤。将手指凑到鼻前嗅了下,即使不使用龙之力、也能闻到不详的铁锈味。

床上有一床厚实的棉被,温暖的热气从它和大床之间缓缓释放。一位女孩安静地躺在我先前的位置旁,似乎想与人一起入眠。

那是梦蝶。

不、那是梦蝶吗?她的五官还是梦蝶的细致五官,但其头发和眼毛已完全银白。不仅如此,皮肤也是森白得吓人、跟月光一般。而最为糟糕的地方是她的嘴角:那里,一抹早已干掉但依旧清晰的血迹遗留着,还有若隐若现的锐牙。

这个诡异的场景让我联想到,原来世界中西方传说的怪物、吸血鬼。长生不老、几乎不死的他们拥有森白的皮肤,鲜红的眼眸,以及尖锐的牙。以人类的鲜血为生,能运用魔法和身体的各种形态进行狩猎。阳光、斩首、银弹、用木桩钉穿心脏是击杀他们的少数办法。眼前的少女很明显就是那副模样。

然后、自己不知为何想起第一次见到梦蝶时,我们之间试探的交流。过于小巧的身材、不应存在的衣物、极其含糊的态度,第一次的见面有着太多疑点。而现在,这些疑点反过来、让内心挣扎起来。

但是我的内心下意识地决定,还不能断言她是所谓敌人。

过了几分钟,梦蝶睁开双眼、透露出鲜血般的眼睛。她迷迷糊糊地盯着空间某处,又小声嘟囔、一副不愿从梦中苏醒的样子。不过其声响越来越大,最终毫无生气地向我发问:

“...布朗德尼啊......你,在那儿吗?”

“......是的,我在这儿。”

“哼,”她的苦笑已开始颤抖,“看到我这样,你不会、害怕?你啊,真的是五岁孩子吗。”

“倒也是彼此彼此。”

“是吗,彼此彼此啊。”

再一次,房间剩下寂静的声音。

“...布朗德尼啊。”

“怎么?”

“我、我...我吸了你的血。”

“...这很容易猜到。”

“是啊。我吸了你的血...对不起,布朗德尼。我,太渴了。”

自己仿佛被凝结到了时空中,一丝不动地继续倾听她的吐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咳咳!啊......我太渴了,布朗德尼。你知道那种上瘾的药吗?”

“知道。”

“哼,你可过于博学了。我并不用人血来生存。但一直没有的话,只会越来越渴、越来越渴...布朗德尼,我已经两年、没有感受到鲜血了。我,真的忍不住了...”

“我能理解。”

她慢慢抬起战栗的手,灵魂出窍般地将它们移到头顶;等到达终点时,梦蝶开始乱抓起自己的秀发,就仿佛那头漂亮的黑色不复存在一样——

我不知怎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敢松开。冰冷的肌肤互相接触,却能感受到对方因自己的行动而有所反应:在最坏的结果发生之前,梦蝶如可怜的孩子、委屈地放下自己的双手。

“今年我一直和口渴作斗争。无时无刻,眼前鲜活的生命吸引着我。我得克制自己、阻止自己...但是我同样明白,我不可能永远这样。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一个人。正如我之前所做的一样...我杀了、数不清的人,布朗德尼。我、我,那不是我的错、不是...”

“明白。”

“...即使内心抵抗,我有一天也会去杀戮、去吸血。我已经觉得,任何人血我都能饮下去。那些生病的、垂死的,任何血。那只是难不难喝的问题,病情、并不会对我造成影响。我知道,我阻止不了自己。但灵光一闪,我想到你、布朗德尼。”

她挤出笑容,妖艳到绝望的笑容。我...不愿去看。

“你是完美的血瓶。你的血诡异地变质、根本无法吮吸,但血的口感足以平息口渴。我一周前便开始计划,在神子诞生日引诱你单独过来。安眠药剂,催眠气体,所有的都调和好。从决定开始,我每一分、每一秒啊,都在想着你的鲜血。等到实行计划时,我、我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可是你还是跟上来了。为什么,你不逃呢,布朗德尼?”

“......没为什么。”

“没为什么吗。噗嗤、真是不错的答案呢。我啊,可真是个怪物。等你躺下后,我疯狂地咬开你的脖子,吸了一口、便被那作呕的味道给封掉食欲。但一口是不够的。等上三十多分钟,食欲恢复了,我再次咬下去。重复着、一直重复着、本能地重复着、丧失自我地重复着,直到黎明。”

“那么,感觉如何?”

“哼,不错。口渴的折磨被完全压制住了。应该再等一年,我才会重新行动吧。”

...

......

“杀了我,布朗德尼。”

此刻、她的眼睛已经水汪汪的,随时眼泪都会破堤而下。安静的聆听阶段已经结束,我明白、自己得对此作出发自内心的回应。

“......你在说什么傻话,梦蝶?”

“是、是啊。我忘记了,我死不了。这真是一场噩梦啊,布朗德尼。告诉我,这是一场梦吗?请告诉我,这是...”

“这并不是。”

“......是啊,确实啊。这不是梦,那些记忆也不是梦。我、我...呜呜...对、对不起啊,布朗德尼,对不起。我、我...”

“没什么对不起的。”

空气中只剩下令人沉重的杂质,整个世界被少女的悲伤染上了一层重重的冰冷色调。梦蝶在被窝中蜷缩成一团,紧紧地遮挡住自己的面貌。她的啜泣隔着布料微弱地传到我的耳边,如对无形之物祈求着什么、又拒绝着什么。我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等待;至少这样,可以给她真实而坚固的支撑。

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但幸好并没有病人来。

希赫尔也是。她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察觉到我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在等我的消息?总之、我准备召唤暗之妖精,让它们传达平安无事的消息。梦蝶的事我不愿说出来,毕竟这也是“私人隐私。”

等我想要起身、离开床铺时,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过来、无力地拽住自己的衣摆。

“...杀了我,布朗德尼。”

她疲惫的呢喃毫无目的地在房间回荡,不过这里有一个能回应她请求的无聊家伙。而这个无聊的家伙听完如此沉重的吐诉,已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回、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你还在说这些话,梦蝶。我不会纠结你是什么,也不会在意你做过什么。如果那都是拜某种不可抗力所赐,我倒更憎恨那种力量。”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不害怕,布朗德尼?听了我的吐白,你不愤怒?我想了好久、好久,终于有勇气诉说我的一切。而现在结束了,我只想要一个应有的结果。”

“那便是‘死亡’吗,梦蝶?那便是折磨、崩溃、悲伤、悔恨、苦难,以至于所有黑暗全部降临到你的身上吗?这些可以让你醒来、可以停止你的哭泣?不......怎么可能会那样。”

“...唉,我该说什么好啊,布朗德尼。”

“应该说对不起,因为你的鼻涕蹭到被子上了。虽说是你自己的。”

“啊,对、对不起,我现在就去拿纸巾。”

我的玩笑话让她稍微缓过神来。但即使不仔细观察、也能察觉到梦蝶的体力不支——她恍恍惚惚地撑起身,只怕一站到地上就会跌倒。现在的梦蝶确确实实是一位脆弱的女孩......

“在床上休息。我来。”

“谢、谢谢。”

处理完眼泪和鼻涕后,我向梦蝶提议:“今天我不用输液,看病的话就交给人偶。你需要休息,梦蝶。”

“...噗嗤。”她依然露出那么微弱的苦笑,“你真是体贴,布朗德尼。全都为我想好了。”

“为你想好了吗...嘛、算是吧。”

“......你不反驳一句吗?”

梦蝶给人偶下达指令后、在床上躺着,眼神失散地望向头顶的天花板。不知她在沉思什么,不过能确信的是、自己会一直等待下去。

时间的过去总是时而缓慢时而迅速。而到了某种时机,她终于再次开口:

“布朗德尼,我来自一个黑暗的国度。那里的人们都不会死去,永远地侍奉着‘主人’般的人物。我们渴望鲜血、视其他人的生命为儿戏。而我们的主人也一样。每一年,它们都会选召一些人、作为侍奉它们的选民。”

真好啊,真棒啊。你不愿意杀他,是吗?

那是声震慑的感叹,直接传入自己的脑内。这对于所有人都是‘神圣’的仪式,不可能有人大张旗鼓地与她心灵沟通。除非——

但下一秒,女孩从床铺上醒来、不知所措。她的床边坐着老人,带着极其复杂的表情、毫无动静地坐在女孩旁边。

“你醒了?”他的声音严肃到空洞的地步,让人不寒而栗,“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这句提问如同打开了黑暗的大门,女孩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无数恐怖的回忆。不、用恐怖形容完全不够格。那是溢满而出、非人而渎神的恶意,全部施加到一个活着的不死娃娃上。为了什么?估计只是娱乐。对身体的侵犯已经是最低层次,而那些无数残忍至极的杀害方式,只是想到一点画面就足以让人呕吐。

这就是女孩现在的反应。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女孩还是干呕着。即使只是一闪而过的记忆、即使都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遭遇,但还是不停地干呕着。不知名的液体从嘴中倾吐到床上,不仅女孩因恐惧毫不在意,而且老人也没说什么。

呕吐完后,他说道:“这一切,你认为发生在谁的身上过?”

整个房间被最不详的气氛笼罩。

“几年前,主人看中你了,梦蝶。因为你在仪式上所展露得完全不必要的慈悲心,它看中你了。你被选中、作为服侍它的仆从,作为它的仆从、它的玩偶。等主人玩腻后、把你扔回来,你已经不会说话、不会思考、连基本的生理活动都不会。你会做得只有一件事:不停的自杀。完全毫无间隙的自杀,毫不在乎疼痛的自杀。火,电,压扁,坠落,被酸液融化,被魔兽吞噬,你选择的还是最极端的方式。我能猜想到,这行为是因为这几年‘锻炼’出来的新本能,让你用死亡去大幅延长身体再生的时间。我已目睹过许多被彻底毁坏的家伙,而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把你的这些记忆全部删除。遗留下来的一些片段是来警示你、梦蝶:我们生存在这黑暗的世界,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所以不要保留任何人性——”

然而没有等老人说完,女孩再次痛苦地干呕起来。

“就是这样、呕——”

即使极力抑制住那些记忆,梦蝶还是恶心地干呕。她的眼神里充满悲痛和恐惧,连捂嘴的手也颤栗地不受控制。我赶紧释放我所知道的治愈类魔法,想要缓解她的压力。然而只有几簇光点浮现,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功效。

过了几分钟,梦蝶逐渐停止了干呕。但她的眼眶再次盈满泪水——海洋般深邃的无助从那儿涌出,迅速地填充了感官中的每一个角落。

“布朗德尼,我、我不愿想起这些事。我真的太害怕了——害怕有一天又会变成那样。我只能逃、只能逃得越远越好。”

“你现在在这儿,不就说明你成功逃掉了吗?”

“不、我并不是逃掉的。是父亲放我走的,估计是对我非常失望。之后,我便带着这记忆——呕——啊、啊,哈啊。在世界游荡。”

“不要着急。慢慢说。”

“哈...”

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只为深呼一口平静的气。但最终,梦蝶也只剩下倾诉一切的力气。

“但是啊,布朗德尼。我只剩下这些记忆了。死亡、重生,无知、弱小,痛苦、绝望。刚来到这个世界游荡,我根本毫无目的。有时,医术和教学能力能让自己找到一处容身之地。但是,我那罪恶的渴望:对鲜红色液体的渴望,终究会袭来;然后......便是被人驱逐、继续游荡。有时,我祈求别人、理解自己对鲜血的需求,他们是会接受;但其眼神复杂而传达恐惧,无时无刻压迫我的内心。最后实在受不了,又只能离开。

这样的过程重复着,一直重复着。不知不觉中,我的世界只剩下噩梦。布朗德尼,只有你如此包容我这恐怖的一切。我相信你,你会帮助我...所以啊、求求你,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啊!我不想再到那种黑暗中去了!我受够了啊!我、我好累。我、我、我好想好好休息一下。我、我...呜呜,呜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我能感受到梦蝶吐出了所有的压抑之情。她用尽全力地说明完后,蜷缩地放声大哭。

......自己笨拙地认为,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我的回答。在她的哭声平稳时,我的嘴巴自己动了、也开始吐露过去:

“梦蝶,我...我曾到达过这世界最恐怖的角落之一,而我的病估计也是那时候染上的。哼、估计告诉希赫尔那家伙这样的推论,她会非常自责吧。总之,在那一无所有的荒原上,有无数形似人类的扭曲灰雾。它们嘶吼着,它们徘徊着,它们渴望着,想从那无底的噩梦中苏醒、解脱。而——”

...

......

啪嚓。

两人的心灵紧紧链接到一起。我坚定地说出话语,希望无名的意志能够到达。

“——我能看出、你就像它们......虽然你有着实际存在的形体,但心依然百孔疮痍。你认为我会再一次蹂躏这个心灵、再一次抛弃这游荡在黑暗中的痛苦之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你已经遭受了无数次这样的绝望?”

“...是的、布朗德尼、我受不了,我——”

“但是我在这里,梦蝶。”

...

......

“...希赫尔,她来自那个恐怖的世界。当时的她是那么狰狞,如无数肢体拼凑在一起的人偶。呵、也不知道是我哪里脑袋出毛病了,把她带了出来。所以啊、梦蝶,我就是这么愚蠢的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做些无聊的事。而这次...也是。”

“布、布朗德尼,呜呜哇哇哇哇哇——”

梦蝶并没有在意我更加弱小的身姿,一把抱了过来。两人互相依偎着,彼此的温度互相传达着。她柔软的躯体,毫无顾忌地塌陷在自己的身上——被这样舒适地包裹着,自己莫名的安心;而对方被坚实的力量地支持着,应该也能够释然哭泣了。

人之间的重量,是这般沉重吗...

...

......

哭泣逐渐淡了下去。梦蝶红彤彤的眼圈透露着疲倦,但脸上好不容易挂上了疲惫但 真心的笑容。

“谢谢你,布朗德尼。”她在怀里完全放松下来,“我...能像这样、一直依赖于你吗?”

“我不喜欢被人随便吸过来吸过去。血液再生也是要时间的。”

“哼......不用担心。你的血液很难喝,喝几口我就会停下来...不过,谢谢你。真、真的...谢谢你。”

她的脸庞被清晰可见的红晕占据,说话也吞吞吐吐得。

让人不禁想捉弄一下。

“哼。怎么,梦蝶?你也明白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尴尬?”

“不、不是。诶,布朗德尼!姆~~”

“既然你有心情嘟脸跟我赌气,不如去帮人偶的忙?”

“我当然知道!真是的,你不明白吗...我的...”

“?”

“好啦好啦,我明白啦。别用那诡异的眼神直直盯着我。”

我继续维持着治愈魔法,好让梦蝶尽快恢复精神。她有些摇晃地下床,却还是用红彤彤的脸面向我、沉默不语、

“怎么?”

“...如果是布朗德尼,我、我觉得是可以的呢~”

梦蝶穿着汉衣般的白色睡袍,而现在她将手放到衣襟上、慢慢解开——

“——!啊、啊!这是我的错、马上下去。”

然后,就轮到我害羞了。在下楼时,能听到身后传来轻快的笑声。

*****

“这是什么意思,梦蝶?”x2

“嗯~怎么了?”

那场诉说之后,梦蝶终于返回常态,平时甚至变得更加精神,额、或者说挑逗?......我跟其他人也没谈及这件事,而他们也很理解地不多过问。

“我虽然不介意...”

“那不是很好吗。”

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治疗日。我们三人依然普通地在诊所待着。不普通的是,梦蝶二话不说就蹭了过来、靠在自己小小的肩上。

“那我也...”

然后,希赫尔也不知所由地照做;两人压在肩膀上,发梢轻抚地蹭着脸庞,而体温也散发而来。更加麻烦的是发香——一点一点地吸进去这些清淡而挑引的香味后,只会让我的脸庞越来越红。

“......拜托两位,已经十五分钟了。这样子我根本没法继续读书。”

“真是的,让我再靠一会儿吧~”

“我也想。”

“!......”

这一次,我又没反应过来。两人在自己耳边低语,放大后的柔弱声音像是往那里吹气;如此酥软的感觉,自己也有点抗拒不住......

最后,三十分钟的时间就在两人的围绕、香味的侵袭、越来越热的头颅、不知所云的胡思乱想中度过。这种情况一周会发生几次。

......但不得不说,挺舒服的......

“嘻嘻、布朗德尼,你可真好欺负呢。”

“啊,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等想之前,身体已经行动了...”

而每次结束后,两位都会给出奇妙的感想,仿佛是在评价一个枕头的质量。就算很、很,爽...自己也还是微微不适。

终于有一天,我在靠枕时间结束后、向梦蝶抱怨:“能不能放过我。你们靠着的时候,我没办法做任何事。”

“那你也跟我们一样,休息一下呗。还是说,脑袋在想什么吗?”

“没、没有。可恶,你们两个家伙!”

“对不起,布朗德尼。我、我以后会注意...”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希赫尔。”

结果还是在希赫尔闪闪发光的可怜气场中,不了了之地收场。

但在教学日,两位没有那么随意。我们继续指导着孩子的魔法,而希赫尔也努力地学习。虽然我依旧照常,但现在梦蝶见证到孩子们的小小成功、都会非常开心;这种喜悦更加强烈,更加自愿地产生于内心的某处。

而且总算,她感到失落的时候、会尽量控制挠发的欲望。每一次梦蝶的手一举起来,基本上都会颤抖地回放下去;即使控制不住,我也会在她身边、轻声提醒。

如之前的日常,这样亲切的日子继续着。我们之间、我和孩子也一点一点积蓄着互相之间的信赖和感情。我认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黑暗,我的朋友。那种时候只有黑暗。”

“唉、前辈,你又开始了。”

今晚无云的夜空,让星与月的光芒毫无阻碍地撒下、皎暇的光彩镀满整个世界。而这透着寒气的夜晚中,四人在守护者工会里围桌而坐。现在这儿已经没有多少人,只剩下这三个年轻人和一位中年男子。工会柜台的女士自顾自地看着书,旁边的另一个守护者也安静地独自坐着。

“每一次提到黑魔,你总是这么严肃。”

“哼,小鸡仔。你们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这些东西还是得一遍两遍、不停灌输。”

“是是。”

是一位男子的轻佻回答。他的名字是杰尼,小组的一员。老练的守护者是科多,身为这守护者小组的负责人、总是像这样说动说西。

“唉,大家都消停下吧。”另一名表情严肃的年轻男子插入对话,似乎是对此有点头疼的样子。

“我们在开玩笑啦,孟德斯。你怎么老是这么死脑筋?”

“我是接受你的玩笑,杰尼。不过我说得都是很严肃的事。”

“但是,科多前辈。我们只被训练过战斗的技巧。可真正的战斗还是没有经历过,估计很难体会不到你的道理。”克里斯开口了,而其他人也给他说话的空间。看样子,即使年轻、他在小队里也很受尊敬。

“...克里斯,你想听吗、详细点的沉重话题?”

“是的。”

“那好。我们从哪里开始?首先,黑魔。你们应该很清楚了吧?”

“当然。有着各种形态的怪物,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详的黑色雾气。被杀死后,尸体会逐渐消散,留下富有价值的黑魔结晶。它们可能从任何流动液体中,和自身携带的武器一齐出现。不过现在守护者工会已经知晓重要的诞生地点。”

“而且它们只知道杀戮。”

“嗯,我搞忘说——”

“就从这儿开始,克里斯。你们早就学了,黑魔只知道杀戮。那这意味着什么?它们没有任何秩序,没有任何想法,所知道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找到活着的人类、杀掉它们。没有任何技巧,没有战略,纯粹依靠力量和数量来取胜。有着形体,却什么都不是。”

现场的气氛一下更加冰冷,和外面的空气混杂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不明白你能表达什么,它们也不会俘虏敌人,更不会听你的求饶。你在它们眼里是要被抹除的存在,仅仅是一个存在。而你们将会跟这样的敌人战斗。有时胜利,有时失败;有时大获全胜,有时所有人都会丧命。你们会欢喜,会悲伤,会绝望,会愤怒。但它们,那些黑魔?它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会重复着。有了第一遍,便有第二遍、第十遍、第一百遍。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你死亡或‘退役’为止。你的很多时间和精力有可能都会用来跟它们斗争。但它们,那些黑魔?它们无穷无尽地被产出,毫无顾忌地向前冲锋。告诉我,你的行动有什么意义?”

这是第一次科多如此严肃的说话。每个人眼里带着或多或少的恐惧,恐怕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等待着谁来破除这个氛围。

“...科、科多前辈。”

“嗯,克里斯?”

“也许,家庭和爱人?”

意想不到的是,科多竟对此露出满意的微笑:“果然。我知道你会让我满意,克里斯。你应该更坚定一些回答。”

“什、什么意思?”

“听好了,你们几个。这就是黑暗的现实。不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法逃避。但是:”伴随极力的强调,他继续说道,“在背后,你必须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庸俗的出人头地,还是伟大的为了人类,或是简单的守护家人。与黑魔战斗绝对不是你的目的,而是达成你的理想的途径。我刚才说得都是很沉重的话,但更希望你们意识到:黑暗的另一面,是你自己的光明,和其他人的羁绊。”

等科多结束后,三人都带着敬畏和若有所思的表情、目瞪口呆。

“前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种高深的话。”

“哼,那只是你们这些小鸡仔不够格。我希望我这席话对你们有用。”

“当、当然,前辈。”孟德斯连忙恭敬地回应,“实在是非常启发——”

嘭隆嘭隆——...

远处传来的微弱烟花声打破了几人的热心交流。是通知守护者的特殊烟花。

“...看样子,是有事情发生。小鸡仔们,准备好。”

“还能有什么事情啊,这小镇?我们几个初级人员被分配来这儿不也是因为没什么黑魔——”

“——所有能战斗的人!!!赶快赶到河边!!!”谈话还没开始,便被大嗓门的播报员吼停了。守护者工会播报员的其中一个职责便是观察烟花或任何通知守护者的信号,而现在这样子应该是特别着急。

“怎么怎么,别这么夸张啊、兄弟。慢慢说。”这时候,杰尼也不忘自己浮夸的个性。

“...是、是最高级警戒!”

“哈!”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快点赶到河边!”

“切。我们走吗、克里斯?”

“什么叫‘我们走吗’,杰尼。我们必须得过去查看。”

“唉,希望别是那些河边巡视的守卫误报的。”

但等大家收拾完、一出工会大门,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当然知道最高警戒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守卫们误放烟花的可能性有多低。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想象他们会面对什么,除了科多。

“...喂,你们看到工会里另一个守护者了吗?我感觉他根本没跟过来。”也只有杰尼在这种气氛下想尝试缓解压力。

“不知道。或许是选择了另一条路径。希望他别逃走就好。”

“嘛,不过也不关我们什么事。”

“也是。”

......

夜晚依旧明亮,明亮到诡异的地步。和清凉的空气一起,仿佛在描绘某种不安的画卷。四人快速前行,一路上只有不详的阴影和令人焦躁的盔甲碰撞声。然而等接近河畔的贫民区时,种种恐惧化为现实。刚一来到大路上,便看到所有居住在这一带的人已开始往外围逃散。街上只有几个指挥的守卫,估计其他人还来不及到。庞大的人流逐渐无序起来,慌乱、害怕、哭泣与叫喊弥漫在这巨流之中。所有人心中再次加上一块巨大的石头。

经过最后一段拥挤的街道后,四人来到河堤边。而迎接它们的是更加强烈的绝望:整个河流已完全看不见了,只有黑色雾气游荡在上。而雾气下面能清清楚楚看到纯黑色泥浆般的半固体,在缓慢流淌。这泥浆不时冒出许多气泡,其破碎时会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然而更糟糕的是,气泡的产生越来越多;不出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涌动的泥浆就如沸腾起来,而几处突出部分逐渐升起。

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四人大致猜想出有多少黑魔会从中诞生,而这小镇能对抗黑魔的守护者估计只有十几个。守卫们更不用说,根本没有与它们战斗的知识。而每个人的结论?估计这次不仅是自己的死亡,而且还会有其他人的惨重牺牲。

“喂,你们。”科多竟率先开口说话,“不会想着要逃了吧?”

而这句话直击三人的心灵。没错:他们两脚发抖、冷汗直冒,更别说逃跑这种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但是,科多异常冷静、直直地看着他们。

“不会已经忘记我刚才说得话了吧?”

“没、没有,可是——”

杰尼刚要开口,便被科多打断。

“那就对了。我放心地告诉你们,我们今天十有八九会死在这里。这小镇根本没有对抗黑魔的措施,连兵营也离得很远。只有守护者,这里只有我们。那你们该做什么?”

“...我明白了,科多前辈。我将用尽我的生命抗击黑魔、守护这里的居民。”

“...我也是。”

“可恶、你们几个也太会耍帅了!算我一个!”

“哼,当然别放弃希望。准备好药剂,检查好装备,吟诵好魔法。我们要开始了。”

那些泥浆中的突起物已经慢慢定形,一分钟后便显现出各种怪物的模样:哥布林,狼,巨鼠。个子小的黑魔们率先爬上河堤,而有些还没上岸就被一箭狙中。

是杰尼。他在小组里的定位是弓手和侦查兵,负责远方支援。孟德斯负责施展各种回复和增强魔法,也跟杰尼一起站在后方。两名战士,科多和克里斯,则持盾镇守在前方。

附近所有的怪物们全都向四人涌来。

“哼,这里的平民倒是跑得挺快。”

“杰尼,我们应该专注了。”

“好好。”

等十几只黑魔完全爬上岸边,四人同时咏唱魔法。

“《风中的声音啊——》”

“《呵护一切的大地母亲——》”

“《钢与铁,剑与盾——》”

“《坚强的大地,无畏的天空,以及人的力量——》”

温度已经很低的晚冬之夜被披上一层微风,和不起眼的温暖光点、闪烁着的钢铁一起,试图阻止那漆黑的庞然大物。

“可恶!”

“专心,杰尼!只要想着我们十有八九会死,就不会有所顾忌。”

“哼、你怎么这时候如此幽默啊,孟德斯。”

“不客气。”

十多分钟过去后,来了五十多个城市的守卫。不过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经验,而黑魔依然无穷无尽地涌出。到现在,中型的黑魔已经成型。极具魄力的兽人、牛头人、还有其它怪物为战斗再次添加不少难度。

守卫者与这些黑魔战斗的技巧,从来都是以省力为主;只有这种技巧练习好后,才会去学习更“花哨”的战斗方式。这也是因为黑魔极其庞大的数量:只要自己稍微怠慢,就会被前仆后继的黑魔潮水给吞噬。

克里斯现在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克里斯,你的右边!”

“谢了!”

他转身反手一刀,将兽人的脑袋整个削飞。触感是血肉,撕扯时却发出奇妙的噪音,并且没有任何血迹飞出。被杀掉的兽人一瞬间瘫倒在地上,都无法确信它死没死掉。

科多隔三差五都会大声提醒至少瞟一眼(查看死没死掉)。但克里斯作为初出茅庐的守护者、再加上死亡的压力,有时他根本没办法转移注意。大部分时候,黑魔的弱点确实都很普通。估计过一会儿,这只兽人的尸体也会逐渐消散、留下几个黑魔结晶。

四周黑魔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伴随尸体消失的雾气,让人无法辨别前方的情况。虽然他们四人杀了不少于一百只的小型黑魔,但守卫们只有二十五名左右在战斗了。牺牲已经开始。

小型的黑魔逐渐被中型黑魔取代,这些充满肌肉的怪物一刻不停地前进、然后被杀掉。这只守护者小队已不知对抗了黑魔多久,危险的疲劳感也逐渐蔓延至全身、使感官和动作僵硬起来。

“呼,哈。科多前辈,怎么其他守护者来的这么慢?”

“你认为呢?这个时间只有我们几人在执勤,而尤则的守护者只有十几个,还基本都是你们这样的小鸡仔!”

“可恶!这些黑魔究竟有多少?!”在斩杀了另一头无脑的怪物后,连克里斯也不禁咒骂。

“瞧这阵头,估计才开始吧。”

如果一开始泥浆如沸腾般涌冒气泡,那现在这不详的半固体简直有着火山喷发的前兆。即使没有任何外力,泥浆也汹涌地滚动、发出让人极其难受的摩擦声和脉动声。从这浪潮中,体格健硕的怪物毫无间隙地从中一步一步地走出。

“咳咳咳!我、我——”

“克里斯!”

在克里斯稍微缓不过气的瞬间,一只黑魔找到机会、手中的斧头毫无怜悯地挥下。但杰尼的箭率先在黑魔的头颅上降落,才暂时免除了他死亡的宿命。

“深呼吸,克里斯!”

“我、我在努力,科多。但、但是,呼啊、我太累了。”

“可恶!到后面去。我们得等到其他守护者。”

“好——”

克里斯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后走去。话还没说出来,小巷里突然蹿出一只巨大的怪物。它拥有着人类的上身,与之体型相匹配的蟒蛇下身。是大型黑魔,蛇妖。这种大型怪物根本不属于黑魔。就像这样的伏击,它们不仅懂得基本策略和战斗技巧,而且还会使用魔法。每一只都可以屠杀十几个没有充分准备的守护者。在与黑魔的战斗中,它们是每次应对的核心。

而现在,克里斯应该就是这只蛇妖的第一名受害者。

“你这家伙!”

但还没有等它下口,科多用剩余不多的魔法、将自己的剑飞速扔去。瞬间的速度没有给它反应的时间,剑身直直刺穿其胸膛。黑魔的飞扑被剑的力量推开原本的轨道,让它狠狠坠落在克里斯的旁边。

“实、实在是——”

“小心,小鸡仔!”

然而没等克里斯倒完谢,蛇妖已站起身来,而插在胸膛的剑对其活动没造成任何影响。它手上的利爪挥舞而下——

而比它更加迅速的一道诡异银光一闪而过,而蛇妖的动作也随之停止。时间仿佛凝聚在下一秒,克里斯带着惊悚的表情和蛇妖对峙。不过,它的身体缓慢断成两截,掉到地上、不再动弹。

“真是麻烦啊...”

是一名披着斗篷的老人。他浑厚的声音中包含着被蚊虫叮咬般的不满。

“你们几个,稍微安心点。有支援来了。”

另外一个守护者小队已到达现场。虽然来的不够迅速,但也能替换疲惫的克里斯他们。

“等、等!这位朋友,你有没有看到一名弓箭手和一名支援者?!”

克里斯反应过来,后面的两位同伴已经不见了。他祈祷不是什么最糟糕的消息。

“...哼,没有经验的一群家伙。要不是我的队友,他们已经被另外几只蛇妖杀掉了。”

“那、那么?!”

“他们受了点小伤,在后方接受治疗。”

“实、实在是感谢您的相救!”

“切。比起感谢,你还是尽量别这么蠢吧。”

老人轻松地走向面前的黑魔,没有任何恐惧。而与之相对的是刚来的四人小队。他们边慌忙地对迟到而道歉,边蠕动到前方。

“哼,这群小鸡仔的教练还没到啊。希望别那么迅速地失去战斗能力。”

“科多前辈、谢谢,你已经救了我两次!这种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啊啊,这种战士间的小事不足挂齿。这一次你们真是超常发挥,竟然能支撑到大型黑魔产生的时候。”

科多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克里斯,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迈向后面的小巷。

“稍微休息下。我觉得这次的守卫战倒是有很大几率胜利了。”

“是、是吗。可是那泥浆还在产生黑魔,甚至已经有大型的蛇妖。战斗......和牺牲,才刚刚开始吧?”

“哈哈,小鸡仔就是小鸡仔。连那家伙都认不出来。”科多的笑声中竟带着正常的愉悦,在这种场合下让人满腹疑问。

“那...家伙?”

“哼。‘传说中的光与剑’啊。”

“切。真是麻烦。”

“怎么,渥太华?情况非常严重吗?”

我用暗之妖精,跟渥太华和海伦联系。由于不好使用龙之力,我现在正驾驶着马车、和希赫尔一起赶往河边。

“...如果没有主人那伟大的力量,这次的胜率会很低。”

“什么?!已经有多少大型黑魔产生了?”

“五只蛇妖,加上无穷无尽的中型黑魔。而由黑泥里的那些形状推测...十有八九会有黑魔龙的产生。”

“龙...”

跟这世界普通的龙一样,黑魔龙拥有庞大的体型和无数致命的魔法。光是靠渥太华和海伦的话,估计是一场苦战。

“对不起,渥太华、海伦。我刚才尝试使用了一下龙之力,但没等几秒、眩晕的感觉就袭来了。”

“没有事,主人。卑人将用尽全力。”

“我也是,布朗德尼先生!”

虽然记不清在精灵岛和黑魔的战斗,但肯定没有一场像这次一般奇怪。不仅黑魔们突然产生,而且规模之大、完全跟尤则的小河体积不成正比。现在看来,估计要五百多个普通的守护者才能保险地守住城市。

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而我根本没量想到会有这种严肃的事情发生。

“梦蝶和孩子们...”

这时候,希赫尔还在想着他们。我望向她担心的面容,下意识地保证回答:“不用担心。大家估计早就撤离了。”

“好、好的。”

等到了小镇边缘,已经能看到无数人流在往外涌动、将道路完全堵死。按这种趋势,我们两人完全无法逆流而上。

“麻烦啊。辉夜,你在吗!”

过了几十秒后,她从黑夜中浮现,应该是从前线飞速赶来。

“是,爸爸!看来需要我帮忙了呢。”

“请托举我们到屋顶上!”

“好的。那么,爸爸、希赫尔,抓好!”

“等等!”

“诶、还有什么啊?”

“加上一匹马。”

“...诶诶诶诶~!”

“诶什么诶,快点啊、辉夜!”

“好、好。”

在辉夜与三十多只暗之妖精的帮助下,我们平稳地在屋顶着陆。当然那匹马儿是很惊慌,在半空中挣扎了好一会儿。

“爸爸,你是在打什么主意——”

“驾!”

我迅速爬上马背,希赫尔也心有灵犀地跟着做。没等辉夜问完,我便驱使着马匹、在屋顶上飞奔起来。光靠马自己的力量,三两下就会从屋顶上跌下去。我一直为它输送微弱的龙之力,让它保持高速前进。

灯光和人们的惊讶喊声在下方转瞬即逝地掠过,而上面的区域则诡异般的平静。风的声音呼呼作响,冰凉的感觉划过耳边。剧烈的冲击和瞬间的浮空不止息地更迭,让握着马缰的手有些麻痹。但我的后背被希赫尔紧紧向前压迫,才没有被大风和马匹的跳跃给抖动下去。而她也拥抱着我的腰部,应该也是找到了一些支撑。

终于,下面已经看不到行人。我强行将马儿引向街道,用龙之力来承受冲击力。这下是正常的道路了,我们也得以全速前进。

等到岸边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震慑的画面。无数黑魔尸体散发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而依旧有形体的横七竖八地到处散布着。前面有吧个城市的守卫,但在凶恶的黑魔前已经是余力不足。

“喂,你们!其他小镇的守卫呢!”

“我怎么知道,估计正从兵营赶来——怎么会有小孩?!喂,你这家伙——”

我并没有时间搭理那个守卫的喊话,而是赶向渥太华的方向。按他所推测的,等一下就会有黑魔龙的产生。而守卫们的信息告诉我,可能现场只有他能对抗黑魔龙了。

前方空气中莫名浮现十几条细长的银光:是渥太华。伴随着银光倏忽地流动,一圈大型的巨魔倒在地上。两米半高的大家伙们同时被击溃,的确会让人心生敬佩。

“怎么样!”

“产生的地点估计在我身后,主——”

“好的我明白!”

打断他的话后,自己无奈地挠了挠头。但为什么还是要不分场合地叫我主人呢?明明现在套着橡胶面具、声音也故意调得很陈厚,为了装作称号为“传说中的光与剑”的老人之一。这家伙就不能少让我操心吗?

“希赫尔,你到后面去支援其他人吧。还有中型黑魔需要处理。”

“明白。”

在下一波黑魔潮来临前,希赫尔赶忙小跑到后面守护者的地方、开始施展光之魔法。看到大家如此努力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不过,看样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嗯,而且推测至少有三只,主——”

“哇那还真是麻烦的情况啊!”

眼前的泥浆半固体已如小规模海啸般,在狭窄的河床中掀起五米高的浪潮。而毫无防备的下一秒,它瞬间喷发至十五米的高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破裂声,泥浆四溅开来。渥太华轻松地为我们两个挡掉了飞溅的恶心物体,不过其他人估计没那么幸运。

“请不用担心希赫尔和海伦。生产完黑魔后的这种泥浆玩意儿没有任何副作用。”

“我知道。你还真是喜欢一刻不停地提醒我。”

“多谢主——”

“哇快看好大一只!”

是极具魄力的黑魔。身长二十多米、散发不详黑雾的庞然大物在空中漂浮着,其背上是浮空魔法的阵列。它静静地飘在那里,仿佛在审视战局。下一秒,它便发出巨大的吼声、让人险些无法站稳。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要上了!”

“是、主——”

“冲啊啊啊啊!”

这时候没有时间给我们两个犹豫。如果不让后方的守护者和守卫们知道有人敢挑战这只巨龙,恐怕他们会一下缴械而逃吧。

果然:身后的人们呆呆地盯着我们,眼里有的不是恐惧而是敬佩。不知是谁的呼喊声打破了他们的思考,而这些家伙也开始对抗下一波中型黑魔的进攻。

我们来到河堤的另一边,而渥太华用飞刀攻击黑魔龙、吸引它的注意。它巨大的头颅迅速回头,盯了两秒便俯冲下来。瞬间的冲击让我用龙之力才站稳了身子,而渥太华已趁这个间隙冲锋过去。

他双手的利剑向前方迅速斩击,而敌人也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格挡。伴随着钢铁划过橡胶的巨响,渥太华向后撤步。龙已经准备完第一个魔法,并从嘴中突出致命的火舌。我们两人闪入旁边的角落后,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我握紧魔杖、一刻不停地支援渥太华。暗之妖精已经召唤出了五六个,用来增强他的速度。但这不足够:等一下,有可能还有两只黑魔龙破泥而出。我不知疲倦地咏唱着,不知不觉中融入妖精的世界。

渥太华和龙胶着在一起,暂时不能突破它的防御。火焰、石头四处飞散,而渥太华全部小心躲开。每一次空隙他都会冲上前去、企图斩击龙的要害,但都被它的魔法或者身躯其它部位挡住。一来一回十多回合后,黑魔龙终于忍不住、向前冲锋。就在渥太华照样闪开后,它的步伐依然没有停止。

我立刻反应过来:它的目标是我!但即使意识到了,身体也没办法马上行动。

轰——!伴随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狂乱的气流,渥太华来到我的前方、用魔法挡住了龙的毁灭冲击。等人高的银色魔法阵在前方噼啪作响,银光如同电流般疯狂闪动:看来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多谢!”

“这是卑人应做的!”

赶紧让暗之妖精们把我拽开,渥太华也得以脱身。右边的建筑被黑魔冲锋的惯性撞垮,石子与灰尘满布空气之中。龙挣扎地想从瓦砾中脱出身来,而渥太华也没放掉这次机会、上前直直地将剑身刺入它的脖子里。

呼......第一只——

——!

就在这时,我的龙之力察觉到一抹不详的黑色物体向这里飞速射来,而下一秒就——

就是渥太华的位置!

来不及!等我通知他、等他注意到已经来不及了!我、我必须有所行动!

这是我冲上前的最后念头。鲜红色的龙甲笼罩住全身,并用这身躯挡在渥太华面前。两条巨掌伸到前方时,而攻击巧合般地到达。剧痛——那毫不正常的剧痛!仿佛一只蜈蚣在肉体内疯狂地撕咬!我连忙关闭我与龙甲的痛觉链接,却惊讶地发现和那物体接触的感觉在一点点消失。不、是融化!两双巨掌的手背缓缓变得迟钝、直到失去触觉。

这、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主人!没事吧!”

“没有事就怪了!但给我跑开,现在、马上!”

“可恶!是!”

我不想牵连渥太华进这恐怖的攻击中。等了几秒后,融化的感觉终于慢慢消失,那个物体也被迫停了下来。由于感受不到手背的情况,我赶紧将两双巨掌翻过来,却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冷气。

右手手背被侵蚀到一半的位置,而左手已被钻出一个大洞。因侵蚀而裸露的鲜红色在深红巨掌上显得格外恐怖。这两个令人作呕的大洞呈现不规则的形状,如绞肉机削过表面。我深呼一口气,试图寻找那个攻击我们的物体。然而根本找不到与其发生反应的痕迹,连那谜一般的玩意儿也消失不见。我的巨掌仿佛毫无理由地被腐蚀掉一大部分。

“...可恶。”

头疼感已凶猛地袭来,比之前强烈几倍。完全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用最后一口气、尽力将龙甲收回体内,留下六岁的身躯疯狂地呼吸空气。

然后...是昏厥,以及永远也不想再次经历的噩梦与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