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约历674年,那是被歌颂的一年。

至少——曾经是被歌颂过的一年。

那年夏天,在狮坠战役的最后一战“莱卡昂格攻坚战”中,帝国的数万军队消陨殆尽,曾辉煌一时的艾莱文萨帝国军被彻底毁灭了……

对于那场战争有着太多难以理解的地方,从天而降的神明,手握可以发出巨大光束的长剑,那光束只会吞噬所有邪恶的帝国军队。

这等几乎可以认为是疯子才会吐出的胡言乱语,出自帝国远征军元帅,第十三团团长“萨洛·加尔达”口中。

最后,萨洛·加尔达身为对战争败北的主要责任人被下令处决,处刑场上他大吼。

「我没有逃!是那家伙!那家伙是帝国无法战胜的!」

自那处刑场上嘶吼着的悲愤之音消逝已过了三年,如今时间步入了公约历677年,上一次战争带来的创伤并没有因此消退,为了填补兵员空缺,只要是年满十五岁不到五十岁的男性都被强征入伍,拒绝义务参军的人必须支付一笔价格不菲的人头税,那些没能力支付自己人头税的可怜人都被编入了为名为“艾莱文萨新生帝国军”的部队之中。

这个举措使得帝国的农务劳力大量减少,许多田地陷入荒芜,不仅如此,为了补充军用品,粮食、铁、皮革、牲畜、等其他日常所需品被大量收购,以至市场中流通的货物价格猛涨,并且还在同一年里两次征收了高额战争税。

因饥饿而死去的人在帝国的国都也随时可以看见,有一阵子甚至每天都能闻到在国都中飘荡着的死人被火焰焚烧的气味,甚至出现过为了充饥而偷偷潜入焚尸场蚕食焦炭样尸骨的人。

饥荒现象迅速蔓延,未能及时处理的死尸腐烂后带来了瘟疫,从难以顾及的边远地区开始,疾病大规模的席卷了帝国,所幸国都在焚烧尸体的工作中下足了功夫,极大程度降低了国都大规模疫情的爆发可能。

更令人叹息的是,人口的快速流逝几乎颠覆了帝国的根基,加之疫情逐渐渗入军队,导致军中人心惶惶,最终崩溃引发了士兵叛变,逃兵们像蝗虫一般洗劫城镇村落,给帝国的领土带来人更加惨烈的伤痛。

维巴斯要塞——是一座距离半月前陷落的利尔昂城约三日步程的一个大型要塞,建立在地势险恶的山上,通往国都的贝格大道上设置的关卡也与要塞连接在一起。

山上温湿的空气与早晨的浓雾总是让从前线败退的帝国军人感到一丝不适。

可正因为如此,火攻在这里显得格外无力,木结构的城塞设施在密林中随处可见,如果皇国军强攻维巴斯要塞将会遭到可以预见的巨大损失,作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大量物资被运入了要塞中,和身处国都也只能吃着庶食的皇帝和贵族们相比,维巴斯要塞中的士兵每天都能沉浸在酒肉之中。

又一日的清晨,一整片满载露水的乌云盘旋在维巴斯要塞的上空降下了猛烈的急雨,在这暴雨中传来了一阵马蹄的声音,那是一个披着革质披风骑着一匹棕色快马的年轻人。

「有急件报告!开门!!」

雨声又响又密,但不至于掩盖年轻人有力的呼喊声,可关卡的门还是纹丝不动,意识到情况有点不正常的的年轻人急忙清了清嗓子又一次大声喊到。

即便如此,门也依旧没有要开的迹象,年轻人只能被迫停下马,在关卡外淋着雨观望着关卡的塔楼,期待有在关卡上巡逻的士兵注意到自己。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本就因为被这场雨而内心烦躁的年轻人等不及了,他将马牵到一旁的林子中将缰绳绑在了一棵不算粗壮的树干上,拿出了用来攀爬石头城墙的工具拨石爪。

拨石爪是由帝国研究院所开发给予密探们所使用的工具,又四个高硬度的超薄金属片和两只类似于鹰爪的钩子组合而成,金属拨片上有小洞穿过了韧性极强的细绳索,密探先将金属片插入石头城墙的缝隙中,接着踩着金属片利用钩子向上攀爬,接着取出第二组金属片插入石缝中,同时拉动丝线取回第一组金属片,如此反复就可攀爬数十米高的城墙。

不过针对于维巴斯关卡的这不足二十米的石墙就没这么麻烦了,年轻人取下了拨石爪上的金属片接着在空中甩了几下钩子,便将其抛到了墙的内侧,随即抓住绳子轻松的爬到了关卡上。

关卡狭窄的走道上放着装满箭矢的木筐和堆放着刀剑的箱子,在胡乱堆放的箱子中一个穿着帝国军服装长着山羊胡子身形消瘦的中年士兵,他一只手上还拿着剩下半瓶酒的酒瓶,这时一只苍蝇停在了他的鼻子上,他松开握着酒瓶的手摸了摸鼻子,酒瓶顺着石头地面滚到了年轻人的脚旁。

见到这幕的年轻人气的一下子涨红了脸,将酒瓶踢到一旁。

与瓶子碎裂的声音混在一起的怒骂声接踵而至。

「混账!你这副样子也能算是帝国军人嘛!?」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中年士兵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打量着年轻人。

「天哪!你是怎么上来的?你是皇国军的人!哦不!饶我一命吧!我就是个看门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将军在哪里!请不要!不要杀我!」

中年士兵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上,让年轻人傻了眼。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难不成你这混账!酒还没醒?」

年轻人抓起中年士兵的衣领,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揍了一拳。

「难道……你不是皇国军的人吗?」红色的液体从中年士兵的鼻子里流了下来,他用手捂着鼻子说道。

「你这废物是眼睛瞎了?没看见我衣服上绣的纹章嘛?」年轻人指着自己的胸前精美的纹章,话语中透露着一股傲气,中年士兵看到纹章后睁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是!?为什么皇帝直属的近卫兵会在这里!?」

「那种事情是可以跟你这种家伙说的嘛?给我带路!我要去见罗德文!」

听到这个名字的中年士兵浑身一颤,这个名字的所有者正是目前驻守在维巴斯要塞的最高指挥官,莱贝恩·罗德文将军的名字。

「是!我这就带您去见将军!」

中年士兵爬起身,将放在一旁箱子上的皮盔戴上,又从武器架上取了一根短枪,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块破布出来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请跟我来!」

中年士兵带着年轻人沿着城壁的道路进到了一个人工挖掘的山洞中,顺着山洞,两人来到了木质要塞的正门处,要塞周围的木墙是由数根四米多高的尖木桩和将其捆成一排排的粗绳制成的,这样的木墙桩有半米被买进了土里,土中有石块等填充物保证木墙不会因为敌人的推挤而散架,这是最外层的第一排木墙。

紧靠着外侧木墙的是顶部被削平的木墙桩,高度低于最外层的第一排可以容纳半个人身,这样的木墙有三排形成了一个走道,最内则的木桩是和最外层一样的带尖木桩的木墙但是在木墙尽头和中段有可以用于攀爬的梯子,最后在木桩构成的走道上铺上木板和兽皮,这便是要塞的外墙了。

由于要塞建造在骑兵和攻城器械难以使用的山中,加上密林的掩护,远程的投石器和箭矢也难以造成有效的精准打击,加之潮湿多雨的气候,即便是这种木墙,也可以称得上是铜墙铁壁了。

原本是帝国值得骄傲的要塞,可年轻人望着眼前的要塞,眉头紧锁,脸上显得十分凝重。

「喂!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士兵指了指自己「您是在说我嘛?」

「你觉得这里还有别人吗?」

「也是……我叫班吉,米其恩村的班吉……」

「是吗?你叫班吉对吧?你能给我解释下为什么在战时状态下,要塞的城墙上大门口一个人都没嘛?而且大门甚至还是开着的!?」

「这!这是将军大人下的命令!」

「罗德文的命令……难道这是那个男人的计策嘛!传闻说他因为上次的失败变得十分颓废厌战,果然是谣言嘛?」

「是不是计谋我不知道,但听其他士兵说将军下这个命令是为了更方便的运送酒水和食物……」

「你刚刚说什么?为了更方便的运送酒水!?」

「可以的话,请您不要告诉将军大人我说过的这些话……否则肯定会被将军大人杀掉的……!」

看着一脸恐惧的班吉,年轻人冷哼了一声,仿佛根本没把这些话听进耳朵里。

作为和罗德文有着一些交情的自己,年轻人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罗德文为人的,他并不是因为手下在背后说闲话就会杀了手下,心胸狭隘的家伙。

怀着这样的想法,年轻人跟着班吉进到了要塞里面,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和干草受潮腐败后产生的霉味弥漫在要塞中,两人捂着鼻子朝着要塞中心走去,途中路过了马厩,年轻人眼神一瞥,望向马厩内,紧接着停下脚步问到。

「你们的巡马官呢?为什么马厩里就几匹看着病恹恹的驮马?」

班吉也望向马厩,正如年轻人说的一样,马厩里确实只有几匹驮马,许多的木隔栏里都是空的,班吉回忆了一会缓缓说到。

「马厩里的战马都被临时征去运送补给了……巡马官也被将军处死了……」

年轻人藏在斗篷下的脸微微抽动着,心中想着“这都什么破事”,手一挥示意班吉继续带路,便跟着他来到了要塞深处。

慢步走在要塞中的年轻人回想起几天前看的从前线送来回的报告书,报告书中主要写道利尔昂城陷落,守卫利尔昂城的军队撤退至维巴斯要塞的事情。

根据那份报告中所写,利尔昂城的守军约四万人,即使为了镇压周边村落的叛军势力还有瘟疫影响造成了一些兵员损失,但利尔昂城的守军与皇国军交战的时候,也有近三万以上的军队,排除掉临时征召的农兵和战时雇佣兵外也至少有四千以上原帝国军精锐。

从濒临灭国的边缘侥幸逃过一劫的皇国短时间也难以恢复国力,重新组织起的皇国军也不过万余人。

“攻多守三倍为劣,五倍为平,十倍为优。”

如果皇国军要攻下利尔昂城至少也需要九万以上的兵力,然而利尔昂城却失守了,帝国军死亡人数约两万人以上,而皇国军伤亡数不到百人。

拿来报告书的密探交出报告书的那一刻便断气了,拼死从前线送来的这份报告,内容却如此荒诞。

根据那份报告中所说从利尔昂城撤退到维巴斯要塞的士兵有近五千人,维巴斯要塞实际可容纳的兵员量应该在四千人上下,可从进入要塞直到现在,自己只看到了少数士兵,经过那些士兵时,他们朝自己往来的眼神让人有种无法言喻的不详。

「班吉,罗德文最近有下令让士兵进山去狩猎嘛?」

「狩猎?好像有过这么一次?那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从前线撤下了的士兵们都像是着了魔一样,头两天不吃东西也不喝水,甚至有士兵疯了,自杀了的,逃了的,都有!接着某一天将军带着要塞里的士兵上山了,估摸有一千多号人,他们都穿着盔甲,带着武器……」

「一千多人?他们难不成是要对付什么传说中的野兽嘛?接着呢?说下去!」

「上山的军队过了三天才回到要塞,但回来的只有两百人不到……」

听到这里,年轻人脸上一阵铁青「还有八百多人难道死了嘛?」

班吉在身上摸出一个铁铸的水壶拧开了上面的木塞子,把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灌进了嘴里,很明显水壶里装的肯定不是水。

班吉把那些酒全部都灌进了他的肚子,甚至连最后几滴也没放过,他抹了抹嘴,呼出酒气,接着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嗝呃儿~!我只知道将军他们并没有打到任何猎物,但是他们回来后就开始大吃大喝,因为肉不够,将军便下令把马厩里的长得壮的马全杀了,巡马官因为阻碍将军被砍了,他们还留了十多匹马从王都那运来食物和酒水,听说还运了一批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迷药和妓女进了要塞……」

「够了!」年轻人打断了班吉的话语,并摇了摇头,示意让班吉不要再说了。

等我见了罗德文一切都清楚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年轻人推开了罗德文所在住所的木门。

一股难闻的腥骚气和药草燃烧后的产生的焦味混在一起从房间内喷发出来,引得年轻人一阵干呕。

相比之下站在一旁的班吉一早就用一只手捂住了鼻子。

「唔嗯……将军房间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重啊,既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就先回到自己岗位上去了,近卫军大人」

年轻人点了点头,班吉便离去了,接着他踏进了那个气味不怎么好闻的房间,在那里他看到了有一阵子没见到过的友人罗德文。

不过因为房间内的光线太过昏暗,加之有烟雾包围,年轻人望了好一会才看清了罗德文脸部的轮廓。

「罗德文!你这混蛋都做了些什么?瞧瞧你那像干尸一样的鬼脸!」

被年轻人咋呼的叫声惊醒,罗德文把怀里的妓女往一旁推开,一手摸到了放在一旁木椅上的长剑。

「有本事给老子把门关上,你是想弄瞎老子的眼睛好方便造反?」

「哦?是吗?」听到罗德文的鬼叫后,年轻人反而把大门的另一半也推了开来,天空已经放晴,阳光虽然被树荫遮蔽,但在昏暗的环境中依旧格外刺眼。

罗德文揉着被阳光晃到流泪的眼镜,一边打量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年轻人。

「噢!干!利贝爾!你不是应该陪着你家的小弟弟嘛?怎么跑到前线来了?」

「哼?你带兵出去不过半个月,就胆敢这么对皇帝如此不敬?还“你家的”?难不成我们帝国的第一智将,第十一团团长·维伦·罗德文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背叛帝国自立一派或跪倒在皇国的小丫头裙下了吗?」

「哈哈哈!要我说你个近卫兵团长比我这个智将还会耍嘴皮,打仗要是能靠嘴皮子过关那你利贝爾一定是我们帝国的第一大将了!」

利贝爾无视罗德文的讥讽,走到房间的一角圆木桌旁,拿了把木凳坐了下来,像是特地要让罗德文看到似得,把腰间的佩剑往桌子上一放。

「玩忽职守、对皇帝不敬、滥用私刑、走私违禁品、非法雇佣军妓……恩,如果在算上利尔昂城失守的罪过,我相信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即便罗德文将军长了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用来被砍吧?」

罗德文嘴角一弯不屑的笑了笑,把自己的佩剑丢给了利贝爾。

「来,拿着我的剑,这可是花了二十杜尔金币打造的宝剑!一百个脑袋不在话下!」

先沉不住气的是利贝爾,他拍着桌子质问罗德文。

「你是想要造反嘛!!?罗德文?为什么把要塞的守军撤了?其他人都去哪里了!?皇国的军队随时会打过来!而你却在这里抽着迷药!干着女人!你特么到底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我亲爱的好友,利贝爾大人,我正抽着罗特叶,亲吻尤物们的小妹妹,救着帝国的命!」

说着罗德文得意洋洋又抽了药粉,还腾出左手摸了摸身旁妓女的胸。

「放你妈的屁!我就看到一头猪猡正将帝国的百年辉煌推进它那用来拉屎的粪草堆里!你那手如果只剩下抱女人的用处我就帮你把它剁了吧!」

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