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科尔里奇靠着墙壁，以低不可闻的嗓音模糊地挤出几个音节。
“谢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埃里希亚恶狠狠地说道，却掩饰不了她眼睛里打着转的清泪，她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生怕把科尔里奇弄疼了一般。
手上的布片由紫渐渐转黑，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重。埃里希亚不敢再看一眼，抛下手中的布片，又毫不客气地从华美的裙摆缺口再一次撕下一大块丝绸，继续仔细擦拭着科尔里奇的上身，每一条伤痕出现在她的视野内，都像是狠狠地在埃里希亚的心里刻下一刀。
似乎过了很久，科尔里奇才积蓄好一点点体力，他微微喘息着，从干瘪苍白的嘴唇里艰难地吐出一个成句。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看着小瑟娜人头落地吧……”科尔里奇轻轻换气，接着看着溅满污血的天花板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我想救她……但……”
科尔里奇花了不少力气，才勉强扭过头，看着埃里希亚。他的眼睛里罕见地充盈着无助和绝望。
“在这里每新添一道疤痕……都像是在提示我……‘我，科尔里奇，是伽迪斯联邦的特工，完成任务是优先级最高的事项。’……”科尔里奇尽力睁大双眼，盯着埃里希亚泛红的眼睛，“我想做但我做不到……”
每一次严刑拷打，都让科尔里奇变得更加强韧，也让科尔里奇变得更加迷茫。
埃里希亚别过头，不愿再去看着那一对和当年的自己毫无差异的刺人眼神。
科尔里奇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是默默看着埃里希亚有些哀婉的侧脸。
“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吧，科尔里奇……”
“让我说出‘银钥匙’的下落对吗？”
埃里希亚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替她回答了。
“这样……”科尔里奇哑然失笑，他的笑容苦涩异常，像是浸满了苦药，“他们的筹码是什么？”
“所有人的命……”
也许对于现在的科尔里奇来说，把一个个镇民拉来杀死，也不过是毫无刺激的画面罢了，但是经由埃里希亚的口中说出，似乎就变得格外有分量了。
无论科尔里奇变得有多么麻木，他永远都不会去让自己珍视的人受到伤害。
从那一天起，这就是支撑科尔里奇走到现在的信条。
科尔里奇看着埃里希亚无比纠结的表情，心里似乎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我如果说了，你会怎么样……”
“……他们会当做没有发现我，把我放走……”埃里希亚提及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重获自由的欣喜，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一样。
“我说。”科尔里奇没有多说一个字，却在片刻之间决定了无数人的未来，包括自己的。但是理由，只是让自己珍视的女孩不要再回到她厌恶的鸟笼之中而已。
他足够理智，也足够疯狂。
“你确定吗……”埃里希亚紧紧咬着下嘴唇，像是硬忍着什么，“得到情报之后，他们会把你接着当做人体实验的素体，你知道吗……”
“如果这能构建你想看到的未来，我就算焚毁殆尽也无所谓……”
科尔里奇的声音不大，但是十分坚定。
“能不能……能不能多少为自己想一想啊……我说了多少遍多少遍都是耳旁风是吗……”埃里希亚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拂去了不小心溢出来的泪水，“别自作主张了！这不是‘埃里希亚’想看见的未来！”她语气强硬，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鼻音大声嚷道，就像是回到了平常一样。
科尔里奇只是微微闭上双眼，微微拉起了嘴角，尽可能微笑着。
突然，埃里希亚张开双臂，有些生硬地把科尔里奇扯进自己的怀中。
“从前你来救赎我，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埃里希亚靠近科尔里奇的耳朵，轻声温柔地耳语着，几滴灼热的液体缓缓砸在科尔里奇的上身，碎裂开来。
科尔里奇有些惊讶，但是还没等他理解埃里希亚所说的，自己的脸和埃里希亚的面庞只剩下些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科尔里奇……我问你，圣切尔诺帝国的离别礼是什么？”埃里希亚冷不丁地问。
“亲吻对方的额头……”科尔里奇凭依着记忆回答道。
“那情人之间的呢？”埃里希亚接着询问，
捧着对方的脸颊接吻——这是答案。
科尔里奇想要说出，却被一个忽然的动作打断了。
埃里希亚举起双手，捧着科尔里奇的脸颊，毫不犹豫地将两人的嘴唇有些粗暴地按在一起。
科尔里奇微微思索片刻，颤抖地伸出双手，拥抱着埃里希亚。
血污沾上了埃里希亚的上衣，但这丝毫不能阻止两人。
香甜的滋味在科尔里奇的嘴里蔓延，埃里希亚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这一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科尔里奇的嘴唇开始微微麻痹，埃里希亚才主动撤开了嘴唇。
“这也许算是道别吧，科尔里奇。”埃里希亚缓缓站起身，脸上布满凄美的微笑，“希望这能帮你减轻点疼痛。”
科尔里奇突然感觉，全身的肌肉从舌头为起点，一点一点地丧失知觉。
只能是刚刚，埃里希亚趁机把麻醉剂喂给了自己。
“技术不错……”科尔里奇尽可能张开嘴，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今天……衣服很好看……”
甩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科尔里奇就不受控地闭上了双眼，但是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仍然听见了一句模糊的话语。
“偶尔也让我乱来一次，好吗？”
……
“真不愧是大小姐。”
“奉承的话就免了，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接着做你该做的。”
对于热情地凑上来的卡拉米，埃里希亚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只是冷冷地抛下话语，从他身边掠过。
“您的衣物看起来不大干净了，我马上就派人在您的房间准备一套新的衣物。”即使没收到什么善意的信号，卡拉米还是接在埃里希亚的背后献殷勤，“还有，关于您以后生活的地点与渠道，我也……”
“不用了，我改变主意了。当然，这也是一笔交易。”埃里希亚转过身，看向满脸微笑的卡拉米，就像这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内。
“悉听尊命，埃里希亚大小姐。”
……
埃里希亚回到房间内，很难想象在战火纷飞的前线要塞，还有一间处在顶层的豪华房间。
只是站在地毯上，人就会慢慢地下陷，更不必说比地毯柔软百倍的沙发和床铺。各种各样的精致摆件与家具，让人仿佛身处圣切尔诺帝国帝都内城。
埃里希亚缓缓踏进宽大的浴室，褪下身上的破损裙子。
“‘衣服很好看’……他不会说这样毫无意义的话……”
正打算把手中的衣服挂到墙壁上的埃里希亚愣住了，她将手中的衣服细致地展开，仔细地查看着。
“大审判终结之日，即为罪人携其眷属冲击圣庭之日……”
埃里希亚轻声念叨着，连衣裙上衣部分的背面，用鲜血书写着一段极其微小的文字，不细看的话，只会以为是一片血渍而已。
她将衣物揉作一团，细细思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