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里奇勉强睁开了双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看来是埃里希亚的房子。坐在一旁的埃里希亚面容憔悴,双眼红得吓人,左侧的脸上贴着一大块纱布,也许是受伤了,身上还是那件洋装,但是沾满了变黑的血迹。

她看见科尔里奇睁开双眼,双手捂住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知道吗?”

“我昏过去了多久。”奇怪的是,科尔里奇除了脑袋昏昏沉沉之外,身上的其他部位没有出现任何疼痛。

“你昏过去只有不到十个小时,但是你整整失去了十二个小时的意识。”

“也就是说中间失控了两个小时是吗?”科尔里奇猜到了埃里希亚的言外之意,“你受伤了?”

“如果我的反应再慢一点,那块石头就不会只擦伤我的脸部,而是该将我的脑袋打烂了。”埃里希亚耸了耸肩,倒不像死里逃生的表情,“别道歉,该道歉的是我,要不是我非要去游戏厅,根本就不会把我们两个逼到那种地步。”她的表情有些沮丧。

“只要没有下一次,这就不会造成我身体的永久性损伤,不要担心。”科尔里奇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的少女,只能陈述自己的情况。

“我……我没有在关心你,我只是觉得万一你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呃,总之你明白我意思,对吧?”不坦率的少女高傲地将头扭向另一边,“……你接着休息吧,有任何事情叫我,我会待在楼下。”说完,埃里希亚就毫不拖沓地冲下了阶梯。

科尔里奇再次闭上双眼,检查自身的每一个角落。

事实上,在那种情况下大功率使用继能器,仅仅只是有些头晕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情况如果再糟糕一点,损伤到额叶,也许会变成白痴都说不定。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再使用继能器了,这一次不知道埃里希亚用什么方法制服了自己,但下一次如果再这样乱来,变成白痴都能算作好结局了。

继续躺着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没有其他任何的不适,倒不如站起来走走促进血液循环。科尔里奇这样想着,从床铺上坐起身。

身上的衣服又换了一套,虽然还是手织羊毛衫,但是这一件的花纹就要显得复杂许多,也要小了一号。不过对于科尔里奇瘦长的身材来讲,小一些也没有什么影响。

天气似乎又冷了些,不过既然都站了起来,科尔里奇就放弃了躺回去的想法。一旁的衣架上有件硬帆布缝制的衣服,也许是工作服,科尔里奇顺手拿起穿在身上,虽然不大舒适,但至少暖和了些。

老旧的木质阶梯没有忘记它的使命,兢兢业业地在有人踩在上面的时候发出“吱吱”的响声。埃里希亚身上已经换回了原来的那件黑色的小背心和短裤,正在忙活着什么的她听见这声响,有些惊讶地看去,随后脸上就挂上了不满的神情。

“快回去躺着,你以为你身体这么强壮吗?”

“至少没有疼痛。”科尔里奇没有听从,径直走到了埃里希亚面前。

“那是我给你打了三支标准装镇痛剂,药效一过你大概就又要开始叫妈妈了。”埃里希亚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我没有母亲。”

埃里希亚尴尬地僵住了,她无所适从地眨了眨眼,随后很失落地小声道歉。

“我并不在意这件事。”科尔里奇的表情平淡,事实也是如此,因为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一眼,或者说,在偶然发现的老照片上看到过那张模糊的面容,仅此而已。“不过你说的‘又’是什么意思,我曾经喊过谁的名字吗?”

“呃,也不能算是喊,很小声,就一直重复,好像是什么……‘凯伊’来着……”在埃里希亚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科尔里奇的表情剧烈波动着,和平时的面瘫判若两人,却又有着不像是演技的真实感。

“那是你很重要的人吧。”埃里希亚从没见到科尔里奇的表情如此纠结过,“如果愿意能告诉我吗?当然我不会强求。”

“……”科尔里奇无言地坐到椅子上,表情凝重而痛苦。

“抱歉,我多嘴了。”埃里希亚充满歉意地说,“不过这也难怪,我从不告诉你有关我的事,你怎么又会告诉我呢?人总该有些秘密,不是吗?”后半句就是干脆利落的自嘲了。

“谢谢,我暂时不愿意想起她。”科尔里奇做了个深呼吸,站了起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想即使药效过了,我也能忍住。”

“过来搭把手吧,活动活动倒也不错。”埃里希亚甩着手上的扳手,迟缓地拧好一颗螺丝。

“你打算做什么?”科尔里奇端详着这台方方正正的东西,他实在没办法通过外表辨别出这是什么玩意。

“棉花糖机啊?忘了?”埃里希亚回答着,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急着把你拖回来,结果忘了给瑟娜买棉花糖了,趁她反应过来之前得快点弄好。把我放在那边的旧气炉拿过来。”

埃里希亚从科尔里奇手上接过气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它安装进去,但是似乎外壳做得太小了些,气炉没办法放进去。

“又得再来一遍,该死。”

“你有图纸吗?让我来吧。”科尔里奇扶着埃里希亚的肩膀,“你也许应该睡一觉。”

“啊啊,图纸倒是有,不过我来就好,年轻人一晚上不睡觉不会死的。”

科尔里奇不再说话,像之前拎起吉尔一样,把埃里希亚拎了起来,然后把她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喂喂喂喂——!你干嘛!”埃里希亚想要再站起来,但是又被科尔里奇按了下去,“我都说了我来就好了!”

“你已经疲惫到一个被注射了三支标准装镇痛剂的人都能把你轻松按下的地步了,请好好休息。”科尔里奇说的话听起来有些讽刺,不过他并没有带上什么嘲讽的语气和意味。“给我图纸。”

“你自作主张什么——”

“给我图纸。”

埃里希亚想要站起来,然而事实是科尔里奇能用单手牢牢把她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两人对视着,直到埃里希亚忍不了了为止。

“啊啊啊服了你了!压在机器下面了!”埃里希亚接近自暴自弃地说,“我先小睡一会,起来要是你没做完就老老实实让开!”

“不存在这种可能性。”科尔里奇翻找着图纸,背对着回应埃里希亚,不过埃里希亚罕见地没有杠上一句。

科尔里奇回头看去,埃里希亚已经沉沉睡去了,长长的睫毛交叉在一起,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呼吸平稳。

科尔里奇放下了图纸,脱下身上的工装,披在埃里希亚身上。埃里希亚发出细微的话音,不过尽是些无意义的梦呓,科尔里奇也没无聊到去仔细辨别。

手上的图纸并不复杂,不过看起来的确要花一点时间,科尔里奇拿起了改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