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我!”

科尔里奇尝试着把埃里希亚提起来,事实上她的体重很轻,如果在平时,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然而刚刚的猛然坠落,几乎将科尔里奇的手臂拉到脱臼。手臂此刻几乎是麻痹的,能抓住埃里希亚已经是万幸了。

几滴冷汗从科尔里奇的额头流下,他知道自己的另一只手臂撑不了几分钟,很快就会抓不住外墙。必须让埃里希亚重新攀附在墙壁上面,但是她现在连抓紧科尔里奇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去做这种事情了。

抓住墙壁的指节开始慢慢发白,科尔里奇刚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身体不能再继续承受这种重压多久了。

……

‘紧急重启,请求代码传输。’

科尔里奇集中精神,却没有什么回应他。

……

“科尔里奇,松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摔下去!你的幸存几率不足百分之十!”科尔里奇咬紧牙关,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我就是那十分之一!相信我,放手!我有办法!”埃里希亚坚定地说,科尔里奇从她的脸上看不见恐惧,但有着不可言说的迷茫……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会说这种蠢话!”

“那你要怎么做!和我一起死?”埃里希亚强颜欢笑着讽刺,“我可不要你给我陪葬!”

“听我的!听我的就能活!”科尔里奇大吼着,“看着我,别看脚下!深呼吸,等你的手有知觉了就马上抓住墙壁!”

埃里希亚没有回应,但埃里希亚已经没有余力去关注她了,粗糙的外墙本来就不是为了攀爬而建的,星星点点的血液顺着手指的纹路溢出。

科尔里奇的手臂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事实上他的手臂早就达到了极限,能继续坚持靠的只有虚无缥缈的意志力了。

突然,一阵奇怪的闷响出现在他的下方,随即手臂上的压力像是瞬间消失了一样。他惊奇地向下望,埃里希亚的左手已经抓住了墙壁,脚也蹬了上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埃里希亚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阴沉。

“没事了吧!”

“没事。”埃里希亚冷淡地回复道。

虽然挺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科尔里奇现在的目标是让自己赶快到平台上去,他自己的手臂已经在崩溃边缘反复徘徊了,体力也快要消磨殆尽。

经过短暂地攀爬,科尔里奇率先到达了悬吊机,他伸手去接埃里希亚,但埃里希亚只是一个人爬了上来。

“你怎么了?”科尔里奇有些担忧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微微波动。

“唉……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放心吧,想陪葬的家伙。”叹了口气之后,埃里希亚很勉强地说着俏皮话。

“你刚刚做了什么?”科尔里奇敏感的直觉迫使他问出这一句。“你是怎么那么快爬上去的?”

“还能干嘛?手抓墙壁,就这样。”埃里希亚的眼神有些闪躲,“我去开悬吊机的开关。”

那声音不像是埃里希亚抓住墙壁的造成的,倒是像其他什么科尔里奇很熟悉的东西。

不过结果是好的就行,科尔里奇选择性忽略了这有些奇怪的问题。

“我感觉从你来到这里为止,我就没过过一秒安分的生活。”埃里希亚看起来十分疲惫,无力地拉扯着开关。“我爬了那么多次,就这一次失败了。”

“所以放我走,是最好的选项。”

“呵,我一开始就该把你扔下,现在把你放了,那我亏的东西谁来补偿?”

“你不放我走我怎么补偿——”“停!不要再提这个没结果的问题了!我总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埃里希亚的脸颊微微变红了些。

“所以我觉得不能怪我……”

“你要是再说!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悬吊机仍然咯吱咯吱缓慢地上升着。

“你今天为什么带枪?”科尔里奇冷不丁来了一句,“在大腿的枪套上。”

“你怎么知道的?”埃里希亚先是疑问,随后发觉了什么,连忙捂住裙子,用带些愤恨的眼神看着科尔里奇,“偷窥狂!”

“出门的时候就闻到黑火药的味道了,看到之后就肯定了。”

“是用来杀像你这样的混蛋的!”埃里希亚想拔出枪来恐吓,但是想到要把裙子掀起来一部分才能拔枪这回事,她还是咬牙切齿地忍住了。

“所以实际上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青都很混乱吗?”

“从前不混乱,甚至可以算是整个克洛伊最安全的地区,但是自从战争打响,各种乱七八糟的渣滓就混了进去。发生了不少恶性的案件,死掉的平民尸体都能堆满三个标准仓库了。”提到这件事,埃里希亚的眼神逐渐变得灰暗了些,她沉默了一会,随后冷不丁问道,“科尔里奇,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参加战争?”

“为了……”科尔里奇一时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为了伽迪斯联邦的荣光?拜托,我不要听这个,这是你们教官教你们的吧?”埃里希亚微微抬头,和科尔里奇对视着,“我问的是‘科尔里奇’,不是伽迪斯的军人。”

“我……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科尔里奇此时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自己”考虑过这个问题,似乎“为了伽迪斯联邦的荣光”就是最好的答案。

“看吧、看吧,所谓的战争就是两群绝大部分都不知道战争是什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甚至认不清自己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的家伙拿着武器,喊着无意义的口号在厮杀。”埃里希亚很难看地笑着,“喂,科尔里奇,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你不觉得你自己就像个小丑吗?”

“更可笑的事情是,这些毫无目标的家伙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破坏了多少人原本的目标,失去了目标的人再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肉体大游荡,最后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真好看,对吧?”埃里希亚失神地念叨着,“抱歉,我说多了。”

悬吊机在这一刻到达了楼顶,埃里希亚率推开栅栏门,先走了出去,但科尔里奇若有所思地站立在原地。

我,为了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像是被抛入什么都没有的一片黑暗,科尔里奇感觉很害怕,他从未这样害怕。

“快点出来吧,浮游艇马上就到了。”

埃里希亚的话语把他拉回了现实,她的脸上带着极其复杂的表情,有些怜悯,有些愤恨,还夹杂着一些无助……

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科尔里奇抬头望向天空,伴随着引擎的巨大轰鸣声,外形如同一枚巨型陀螺的浮游艇缓缓停靠在他们身前不远处,降落的气流激起了浓厚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