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郑平凡。

伟大共和国的合法公民,从小生活在科学理论的光芒下,讲究的是一个唯物辩证主义。

从二十多年前我出生,到现在我步入职场,我所受的教育都告诉我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鬼这种东西的。

我对这个观点一直深信不疑,一是我自己没有见过,二是权威机构没发布他们见过。

物质是第一性,而意识是第二性。

这是世界运行的规则,亘古不变。

但现在,我说不出这话来了。

但这并非我这个人意志不坚定,而是眼前所见,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起“鬼”这个东西存在与否了。

我想在座的各位如果遭遇了和我一样的事情,怕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五个透出紫红色的指印,让我的心里完全镇定不下来。我本以为那只是个不太妙的噩梦,但也许后边还藏着更为恐怖的东西,真的能危及到我安全的东西。

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但是手依然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用这发着颤的双手洗漱完,我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去单位报道的日子。

我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脖颈上的指印,心里做了决定。

无论我到底遭遇了什么,也无论它还会继续对我做什么,但起码现在,敌在暗处无从查起,而我的生活还得继续!

“得去上班,总不能第一天就翘班,”

我的心里虽然有着深重的担忧,但是,又有着尽全力维护自己的生活不受打扰的信念。

开什么玩笑,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被这种没头没脑的灵异事件影响?

“啪——”

我用双手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脸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疼痛让我从之前有些颓丧的状态里走了出来,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加油!”

······

单位的上班时间是常见的上午九点,而我定的闹铃时间是六点半。

倒不是我有多么期待今天第一次正式走上工作岗位,而是因为我一贯都会在这个时候起来。而因为公寓和单位之间的距离不是太远,在我出发之前,尚且又很长一段时间的空闲可以利用。

首当其冲的事情,是那件还不能穿出去见人的西装。

昨天我把西装从箱子里拿出来之后,就那样有些随意地放在了纸箱上面,想来褶皱什么的应该会变得更多把?

然而,当我的视线转向那个本来应该又一套西服在上面的箱子时,却发现箱子上空空如也。

我西服呢?我那么大一套西服呢?我明明记得自己就放在这个地方了呀!

“难道,又是那个东西在搞鬼?”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认为是自己记差了,但是在经历了昨晚的梦魇和早上的惊吓之后,我觉得这个想法才应该是正确的。

不但打扰我的睡眠,现在连我的衣服都偷去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当我一头雾水,满腔惊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硬物撞击地板后发出的响动。

“咕——哒——”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立马回过身来,循着声音的来向看去。

那个方向,是公寓的另一间卧室。

我昨天曾简单看过这间客卧的结构,但是因为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它,所以就顺手把门给带上了。那么,这样一个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的空房间,到底为什么发出了这样的声响?

我咽了咽口水,朝着客卧走去。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怎么想都是鬼片的经典套路。

也许在我打开房门后,就会有一个恶鬼往我脸上一撞,然后我就翘辫子了。又或者,按照悬疑片的套路,我打开门后,会发现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总之,让人打开门进入一个未知空间的时候,接下总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

我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好半晌,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了一番,这才眼一闭,牙一咬,使劲儿地推开了房门。

“呔!妖魔鬼怪,还不现出原形!”

我刚进到房间里的时候,眼睛还是不敢睁开,装模作样地威胁了一下“鬼魂”。但是接着我发现,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奇怪的味道,耳边也没有奇怪的声音,身体各处也都没有传来异样。

我缓缓地睁开其中一只眼睛,发现房间里没什么奇怪的东西,紧接着再睁开另一只,好像这样做能起到什么保护效果一样。

“唉,那究竟——”

我的话还没说完,视线只是略略向下一偏,就发现自己的脚下躺着个很眼熟的东西。

白色的外壳,铁质的下底,还有缠在上面的一坨电线。

这不是我从老妈那里顺过来的电熨斗吗?

我的视线再接着往前一点点,那里的地板上,放着我正在寻找的东西。

我那套不值钱的西服,正平躺在地面上,灰色的面料光华柔顺,看不见褶皱——这绝对是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熨过了。

“这······我真是搞不懂了!”

这鬼还真是挺贴心啊,知道我要熨衣服,直接帮我把事情办完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梦,还有今天早上出现在脖子上的手印,我都要怀疑这房子里是不是有个海螺姑娘了。

它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是个凶灵恶煞,为什么要帮我做这种事?如果它是个好“鬼”,为什么昨天又要害我?

难不成鬼也精神分裂?可是,人我尚且搞不明白,更何况鬼呢?

思前想后没有头绪,我看着地上的西服,想了想,还是蹲下去把它捡了起来。

“不穿白不穿,还别说,熨得还真挺好的。”

如果是我自己来熨的话,估计是没可能把这件衣服处理得这么好的。原本让人看了倒胃口的西服变得通体没有一丝皱纹,感觉就是那些专业的干洗店,熨衣房的员工也不过如此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你好像想要了我的小命,但是这件事上,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我抱着西服,对着空气说道。不知道这位做出的事情很矛盾的“鬼”,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回应。

······

“我说房东啊,你房子租金这么便宜,是不是因为这房子里有什么东西啊?”我坐在还没买坐垫儿地沙发上(实际上就是木头架子),打电话和房东理论。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半晌:“不可能,哪能呢?你别瞎说啊,我觉得这种神神鬼鬼的,都是人给自己的心理暗示,你不相信,自然就没这回事。”

心理暗示?心理暗示能帮我把衣服都熨好?我在心里对房东的说辞嗤之以鼻,同时准备把我的怒火从嘴里宣泄出来:“我告诉你,你这种不事前声明房屋潜在质量问题的行为,是违反合同——”

“喂?喂!唉,我这边,好像信号不太好唉,听不清你说什么!喂!嘟噜——嘟噜——”

这家伙居然用这么老套的借口把我的电话直接给挂了!

我恨恨地接着打了两遍他的电话,不出我的所料,都是“对方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估计是我把我的电话拉进黑名单了。

“艹!”

我敢打包票,这间公寓绝对不止我一个人住过,也绝对不止我一个人遇到这些灵异事件。难怪他签合同的时候,只让我付一个月的房租呢!他这是笃定我不会再住第二个月了啊!真是好算计啊!被他这么坑过的人也绝对不少。

可是,发生这种事,你没有地方说理啊!

难不成我跑去跟警察叔叔说,家里闹鬼,无良奸商违背合同?人家会不会相信是一说,我会不会被他们直接送去精神病院就是另一说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自认倒霉!不该贪这个甜头!便宜没好货,古人诚不欺我!

我放下手机,望着这间邪门到极点的公寓,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是选择离开吗?还是选择继续住下去,即使有着不可预料的风险?

算算时间,也到了出门上班的点了。我看着放在茶几上的西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膈应的——这东西,它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到底是经了鬼怪的手,也许人一穿就会被诅咒什么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现在怪力乱神就在我眼前呐。圣人啊,你能不能保佑一下我?至少,我穿上这衣服的时候,别让我翘辫子。”

像是认了命,我很麻利地把西装换上了。

“······”

三分钟之内,没有心肌梗塞,没有鬼上身,没有出现不良反应。我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看来这件衣服有很大概率是没有问题了。

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一件让我有些想不通的事情。

我以前在那些恐怖片儿里经常看到这么个设定,凡是这种幽灵啊,鬼啊,他们都是没办法接触到实物的。只能通过托梦啊,攻击灵魂啊这种精神层面的手段来攻击人类,反而显得更加恐怖。电影里是这么表现的,实际上又是如何呢?“那个”甚至能帮我熨衣服,这不论怎么想都说明它是有能力碰到实物的把?还有,我脖子上的指印,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它没能力直接了解我,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它好像是故意留了一线。

它的目的不是为了伤害我,更像是在恐吓我似得。它托梦是为了让我感到害怕,留下指印是为了让我觉得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它帮我熨衣服到底是为了什么?展现自己的居家气质吗?也许现在鬼界也比较推崇会做家务的人?

“啊,烦死了,管他的,先去上班。”

不上班没钱拿的话,不用“那个”动手,我就得自己饿死在街头。

······

我工作的地点是一家和工程建设有关的小企业,是我大学时代的师兄和他同专业的妻子一起创办的,虽然体量不大,但是也度过了新生企业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有了比较稳定的客户资源。

因为他们两个人和我相熟,并且我自己也算是专业对口,面试的时候他们就直接拍板收下我了——真是让人感到轻松得有些不真实的找工作经历。

不过,当然啦,小公司没什么高薪高福利的岗位给你,更别说我一个愣头青,没什么经验。

第一天的工作倒是很顺利,主要是认识一下单位里的同事,还有熟悉一下业务范围。

到了晚上,同事们决定给我办一个接风宴,我欣然前往。

一通胡吃海塞,推杯换盏,又免费蹭了一顿晚餐,爽到。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钟,我也喝得有些微醺,不过神智还是颇为清醒。

虽然作为接风宴,我应该是喝酒比较多的那个人,但是师兄夫妇俩帮我挡了不少,没让我第一天就在同事面前闹笑话。

“回头,还是得请木哥花姐他们俩吃一顿饭。”

我在心里合计着,同时来到了四楼我的公寓大门前。

一摸口袋,钥匙没带。

“······”

我居然没有产生任何“啊,这下糟了”的情绪,平静得可怕。

接着,像是鬼使神差般,我轻轻扣了扣大门。钢制的防盗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咔哒——”

门锁打开了。

我推开大门,按下客厅日光灯的开关——房间一如我离开时那般凌乱,还没拆完的箱子,随手放在沙发架子上的睡衣······等等,我记得是随手放在那里没有错!

但,它现在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茶几桌面上。

“难道,这位仁兄在做鬼的同时,还真的兼职做海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