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杜德·亚当斯,皇家护卫大臣。

  在阿佛罗德二世尚且还是一位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皇室做事的杜德已经是一位老人了。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身体上随处可见,可每当他干瘦的身体和枯槁的脸颊披上名为皇家大臣的光环时,这位老人仍然能像个狮子一样震慑他人。

  皇家护卫大臣的位子他已经坐了数十年了,在这数十年间他为皇室尽心竭力,明面上暗地里不少不该让皇室出手的事情都由他经手解决。作为皇室的看门狗的他坐拥高权,是龙德沃斯中最为重头的几人之一。

  按道理来说,杜德无论走到哪儿都应该前呼后拥。可现在他却穿着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从他秘藏的酒柜里拿出两瓶招待尊贵客人的酒。

  在杜德的身后,威廉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挂在墙上的,自己给杜德画的一副画像。

  “那幅画我找鉴定师看过很多次,每个人都说是大师作品。”杜德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别在看了,你画的东西完美到你自己本人都没法找毛病。”

  将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是两瓶装饰精美的酒。杜德又端出两个小盅,里面是细盐和柠檬片。

  “1850年皇家酒窖产的龙德沃斯珍珠,适合配着柠檬片和细盐一起喝。”杜德倒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威廉。“好好尝尝吧,这可是专供皇室的酒。我也就这两瓶了。”

  威廉接过酒杯,吸了一点细盐和柠檬片上的汁水,然后一口就将酒喝了个干净。

  龙德顿皇室从古以来都钟爱烈酒,龙德沃斯珍珠这种专供皇室饮用的美酒自然满足了皇室的喜好。威廉那一口下去,就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火,颅内仿佛受到了重压,强烈的刺激让他不由的呼了一口酒气。

  本来心情还有些郁结,可这杯烈酒打通了心房。威廉瘫在椅子里,心情好了不少。

  威廉和杜德此刻正在皇家护卫大臣的私人办公室内,每当杜德召开宴会 ,第一个受到请帖的肯定是威廉。他俩之间不斐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威廉因为杜德的缘故招致了不少流言,若非他本人表示不用在意,杜德早就去整顿了。

  “上一次喝这酒的时候我记得是在公主出生的时候,你带着我去大皇宫里,当时你喝这酒可没现在这么有余裕。”

  举着酒小口小口的啜吸着,杜德享受着烈酒刺激身体的感觉。听到威廉聊起曾经的事情,老人不由的摇了摇头。

  “毕竟没怎么尝试过烈酒啊,不过自从出了那个洋相,我手里倒是有事没事就被陛下塞些酒过来。”

  “阿佛罗德二世还是满看重你的啊。”

  “呵,养狗的诀窍罢了。肯定要给些骨头。”杜德翘起了二郎腿。“如今的龙德沃斯,坐在高脚椅上的家伙们,谁都不敢保证第二天醒过来脑袋还在自己的头上,我这条老狗不仅得看门,还得帮皇室挡灾。”

  杜德自嘲的笑了笑,如他所说,现在的龙德顿背地里皇室势力和革命党势力互相争斗的战况十分恶劣,最近几年来莫名死亡的皇室大臣和资本家加起来比过去五十年还要多。更何况,阿佛罗德二世如今卧病在床,那颗皇帝的脑袋可是让很多人眼馋呢。

  想到这点,杜德的眼神深处不由的泛起寒光。

  “阿佛罗德二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威廉斜看了一下杜德。“他的身体状况可是现今各方都关注的事情,要是皇帝突然去世,龙德沃斯乃至整个龙德顿都会有个混乱的时期。到了那个时候,其他三国和圣契教团肯定会趁乱在龙德沃斯闹起来。”

  “这件事你问我也没用,陛下的身体状况目前为止只有皇室成员知道。”给自己续了一杯酒,杜德站起来走到窗边。

  “现在皇室的掌权人是塞西莉亚公主,你也清楚她是个聪明人,阿佛罗德二世身上能做太多文章。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的举措才是最明智的。”

  “杜德,我不是在关心皇帝陛下的身体。”威廉烦躁的挠了挠头。“我现在担心的是要是皇帝真的去世,龙德沃斯动乱起来你有没有办法应付过去。教团现在已经有不少触手伸进来了。”

  “这得看塞西莉亚公主的动向了,以她曾经的手段来看,就算皇帝陛下逝世她应该也会瞒下来。在革命党暗自猖獗的现在,如果没有将革命党一网打尽,她是不会让龙德沃斯乱起来的。”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小丫头的能力?”

 “虽然公主的能力是一部分,可还有另一部分。”杜德眼含深意的看着威廉。“我只是个普通人,可你不一样,你应该能感受到塞西莉亚公主的不寻常之处。有可能,她跟你是同一类人。”

  杜德将视线放到窗外,蔓延的灯光照的他脸颊微亮。他的办公室处在宅邸的最高处,在这里,隐隐约约能听见宴会上欢乐的声音。

  “老实说,那位公主殿下的确给我一种同类的感觉。”威廉也给自己续了一杯酒。“但我能确定的是,她跟我绝对不可能是同一类人。最有可能的,是她也接触过这边的事情。”

  威廉翻转手掌示意杜德公主殿下的怪异,而杜德却不由的苦笑起来。

  “皇室的公主去接触类似黑魔法一样的东西,这可是寓言故事里才能听到的桥段啊。”

  “然后寓言故事里这个时候总会有正义的骑士或者王子来拯救被黑魔法蛊毒的公主。”

  窗外的月亮突然被黑云遮住,晚风突然大了起来,拍的窗框哐当作响,那怕待在屋里,杜德和威廉都感觉到了空气略微冰凉。

  “看样子今晚要下雨了。”杜德抬头看了一下逐渐变成积雨云的黑云。“威廉你在担心什么?教团在龙德沃斯,在我的手里拿你没办法的。你安心的在学院里当你的讲师就行了。”

  威廉同样看了一下那片积雨云,手中的酒杯不断摇晃着,酒液中的柠檬片上下翻动,像是风雨里的小舟。

  “杜德,我很感谢你能帮我挡下来自教团的骚扰,不过就像你说的,你只是个普通人,有些东西是你挡不住的。”

  喝干净第二杯酒,将柠檬片留在杯子里,威廉把杯子递回杜德。

  “圣契教团里的秘密就算是我也没看透,那里面肯定埋着些让人疯狂的东西。对这种东西,我心里很没底。也没把握能让你全身而退。”

  听到威廉语气中的关心,杜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他立马掩盖了情绪,将自己杯子里的半杯酒倒进了威廉的杯子里。

  “我明白,三十年前我就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疯狂了。要不是你和瑞雅,我现在还不知道埋在那株杂草下面。”

  将杯子递给威廉,威廉也接下了那半杯酒。两人沉默着一起喝酒。

  三十年前,还未出人头地的杜德是皇室的一位间谍。年轻气盛的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向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士做谍报工作。自然的,年轻的间谍被教士识破,带到了教团的地牢里。在那里,杜德见到的一切只能用噩梦来形容。

  “惨叫,异化成怪物,发疯。到处都是血和内脏的臭味儿。”杜德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看见了那惨状遍地的地牢。“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对啊,是场噩梦。”威廉的语气凝重“杜德,你必须要打听到阿佛罗德二世的身体情况。有些事情我们得提早做准备。”

  “我理解你的小心,毕竟你现在身边除了麦克海斯没有任何保护你的人。不过……”杜德点头表示理解威廉。他又语气迟疑的说道。“斯嘉丽·约顿,你听说过吗?瑞雅的女儿。”

  “杜德,你的意思是?”威廉似乎明白杜德想要说什么。

  “让她成为你的保护者如何?既然是瑞雅的女儿,那么她肯定接受过瑞雅的训练。目前为止是最适合成为你的保护者的人!”

  “杜德。”威廉苦笑。“我已经把瑞雅牵扯进来了,怎么还能把她女儿牵扯进来。而且,就算斯嘉丽接受了瑞雅的训练,她跟瑞雅比起来仍然只是个脆弱的孩子。”

  “也对,恐怕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比瑞雅更优秀的战士和刺客了,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作为你保护者的人。”

  听到威廉的回答,杜德不由的感叹。

  是啊,能找到比瑞雅·希兹还要强的人吗?在杜德的印象里,那个冷漠的女人仿佛是万能的,没有任何事能让她的眉毛皱一下。她站在威廉的背后就仿佛威廉的背上带着一把绝世的神剑。那怕再令人绝望的现实挡在威廉面前,她也能一刀将它给劈开。

  “可就算是这样,除了斯嘉丽外。没人能承担你的保护者一职了。”

  “杜德,你知道成为我的保护者意味着什么。要牵扯进瑞雅的女儿,我该怎么向瑞雅交代?”

  “有什么事情比你的安全还重要吗?”

  一提起斯嘉丽,杜德的情绪就有点奇怪了,他好像迫切的希望威廉能让斯嘉丽成为他的保护者。。可他眼底深处却带着奇怪的光采。一种欲言又止的氛围慢慢的在杜德身上形成。

  “威廉,你现在缺少一个强力的保护者。你不想让瑞雅回来,那么合适人选真的就只剩下斯嘉丽·约顿了。”杜德面对威廉,有些急躁了起来。双手甚至放下酒杯拍到了威 廉的肩上。

  “听着,威廉。阿佛罗德二世的身体状况我会去打听的。但是,你需要一个刻印持有者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明白,杜德。我明白。”威廉拂下杜德的双手。“可我不会让斯嘉丽成为我的保护者的,我不够格。”

  “威廉,这不是够不够格的问题。这是!”

  杜德的声音直接高了八度,这位皇家护卫大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动了起来。威廉看在眼里,眼神突然深邃了起来。他发现了杜德周身有种欲言又止的氛围。

  为什么他会这么强烈的要求斯嘉丽成为自己的保护者?自己和瑞雅的关系,杜德是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他虽然没有窥探秘密的全貌,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他对瑞雅和她的女儿重视度不高自己能理解,但是他肯定知道自己对瑞雅的重视程度。

  “杜德,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吧。你明知道我不会让斯嘉丽成为我的保护者的。你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

  威廉平淡的口气让激动的杜德一顿,刚刚上扬的情绪瞬时消失了个干净。两人之间出现了漫长的,诡异的沉默。杜德看向威廉,手中的半杯酒荡着密集的波纹。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还是不太正常吗?杜德心里暗自这么想着。

  他和威廉相处的时间有三十年了,成为威廉的保护者也将近二十年了。他清楚威廉,威廉也清楚他。如此强烈的要求在两人的相处之中十分罕见。皇家护卫大臣这种专门给皇室干脏活的人本来应该是个优秀的演员。可杜德的心里太紧张也太激动了,尤其是提出斯嘉丽过后。在这个心态上,他没法再演出一个平静的皇家护卫大臣的形象。

  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杜德清楚的明白威廉是不会同意的。他一直把目标往斯嘉丽上引导就是为了将威廉逼迫到一个必须做出选择的境地。是的,如果不召回瑞雅的话,目前为止最适合成为威廉保护者的就只有斯嘉丽了。可除了斯嘉丽,还有一个第二顺位的适合的人。

  那就是他,杜德·亚当斯。

  吞了几口唾沫,杜德平复自己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走调的开口。接下来的话直接决定了杜德会怎么做。

  窗外一道闪电掠过,惨败的光芒霎时间笼罩了两人。杜德蠕动嘴唇说出的那句话让威廉的眉头直接皱在了一起,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变的凝重起来。

  “威廉,给我你的刻印吧。”

  Chapter.2

  天边突然响起的雷声吓了斯嘉丽一跳,随即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她提起自己迅速被打湿的礼服下摆,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这衣服可不便宜啊。”斯嘉丽抱怨了一句,接着开始往屋顶爬去。这该死的建筑居然是多段的。

  虽然对衣服被打湿感到有些不爽,但这场雨下起来实际上是帮了斯嘉丽一把,作为皇家大臣的宅邸,亚当斯家的庄园可以说每个角落都布置满了守卫。在屋顶上移动免不了发出声音,但如果有雨声和雷声做掩盖的话,斯嘉丽移动的顾忌就少了很多。

  带起水花,越过隆起的屋脊,再翻身落在一个突出的天窗窗台上,斯嘉丽整套动作流畅到堪称潇洒。

  这个天窗的窗台是除了宅邸中心的塔楼外最高的地方,从这里近乎能俯瞰整个宅邸。斯嘉丽站在窗台上,仔细打量着房屋的构造。她不能再犯一次在特兰亚犯下的,不知道方向的错误。

  正当她将整个宅邸构造粗略的记在自己的脑海里后,窗子里面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斯嘉丽回头看了一下,好奇心驱使她偷偷的打开了天窗的其中一块。

  天窗下面正是晚宴的会场。此刻,迷头草和兰花酒的药性已经开始发挥效果。客人们瞳孔浑浊,嘴角留着涎水,陷入了幻觉和极度亢奋的状态。

  “给我把那个女仆的眼睛挖出来喂狗!谁准她偷看我的玛瑙戒指了!”

 ……

  “煤矿的开采力度要加大。什么?工人不满?嫌工资太低?这还用我教你这个白痴吗!把领头的那几个腿打断丢出去!剩下的敢嚼舌头的也给我一起打断腿丢出去!”

 ……

  “该死的塞西莉亚,这个臭婊子居然敢革我的职,我不就把意外死亡的平民的抚恤金挪用了吗?那群死在街头上的乞丐和流浪汉要钱有个什么用,他们的小孩出来也是乞丐和流浪汉!这个婊子,母狗。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跪在地上苦着求我!”

  ……

  “我给你说,她哭着求我至少放过她的小女儿。说女孩儿没法工作。”

  “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做了?”

  “然后我就把她给拉去工厂了,谁叫她那个被蒸汽烫死的男人欠我钱。”

  “你把孩子怎么样了。”

  “哈哈,这点最有趣了。我告诉那个女人说会把她的孩子送到福利院去。她就差用舔我的鞋来感谢我了。事实上呢,我把她孩子送到龙德沃斯地下的卖场去了。有的是人喜欢那种小女孩儿!哈哈哈。”

  “哈哈,你可真是个人渣。干杯!”

  “干杯!”

  陷入幻觉的客人们毫无顾忌的倾泻着自己的丑恶,高高在上的他们撕下了文质彬彬的外皮,将最让人恶心的部分暴露了出来。宴会的会场内,没有自觉的客人把食物和酒水洒了一地,无数双考究的手工皮鞋踩了上去,接下来又是无数件昂贵的礼服躺了下去。场景和之前的高雅截然不同。客人们野兽一样的混在一起,与酒水,与食物,与污渍混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

  斯嘉丽躲在天窗的窗台上,手指的骨节捏的发白。听到这些表面文雅,背地里禽兽不如的家伙吐露着那些让人哀戚的事情时。她几度想要从袖口里抽出短剑,下去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剁成肉渣。可她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只能颓然的叹一口气,松开了手。

  下面那群畜生在自己手里只能是待宰的牲口,要杀掉他们毫无心理负担也毫无难度,可要是真的杀了他们,会发生什么?

  这场宴会的客人可以说是整个龙德顿站在最高层的人,无论是他们其中谁的死,都能在龙德顿掀起波澜。并且如果被查出下手的是她,连累的就是约顿公爵,甚至整个黎宝群岛。

  斯嘉丽想要杀掉那群畜生,她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这么强烈的杀意。

  她有那个能力,可她没有那个立场。

  “该死!”

  怒火郁结的女孩儿直接一拳砸在了天窗的窗台上,除此以外她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那颗被愤怒灼烧的心脏平静下来。

  “姐姐,这个人在骂你哎。你不管管吗?”

  就在斯嘉丽发泄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斯嘉丽往下看去,看见卡萝公主正蹲在刚刚那个骂塞西莉亚是婊子的皇室官员身边,看着那张肥胖的脸扭曲成一个猥琐的表情。

  在听到那么多令人恶心愤怒的事情过后,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公主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或震惊或悲伤的神色。还是那副稚嫩的样子,稚嫩的看着有些天真。

  “卡萝,别蹲在那头猪的旁边。太脏了。”

  塞西莉亚平静的招呼着卡萝,那位皇室官员的贬低和怒骂甚至没法让她的脸上起一丝波澜。公主殿下躲开宴会会场里的狂乱,坐在为宴会助兴的乐队的舞台上面。

  “他可是在骂你耶,真的不管?”

  “只有另一头猪才会在乎猪的骂声。过来,听话!别在那群家伙的身边。脏!”

  塞西莉亚的神色严厉起来,卡萝吐了吐舌头,一脚踹在皇室官员身上,却因为他一身的脂肪反震的自己的脚有些疼。小公主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从一旁找了一份小吃拼盘,直接砸在了皇室官员脑袋上。随后她跟着塞西莉亚一起坐在乐队的舞台上。

  “姐姐,你和亚当斯那个秃顶的老家伙联起手来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为了揪出像那边那种骂你的肥猪?”

  即便坐下来了,卡萝还是不安分。手上玩儿着乐师们丢下的乐器,脚却在踢着舞台。

  “卡萝,有句话你说错了。”塞西莉亚摸着卡萝的头,让自己妹妹稍微安分一点。“这可不是我跟亚当斯阁下联手设计的,我只算帮了一个小忙。亚当斯阁下才是这一切的主谋。”

  “哦哦哦!我明白了,亚当斯老头是想帮你下手清理门户了。”

  小公主拍着手,如同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瞎猜什么呢。”塞西莉亚敲了敲卡萝的小脑瓜。“亚当斯阁下有自己的目的,现在这情况他只是为了封口而已。”

  “唔,那是为了什么?”

  “记得海伦·亚当斯吗?亚当斯阁下唯一的女儿。”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卡萝差点跳了起来。“海伦姐最好了!你不让我吃糖的时候都是她帮我带糖到大皇宫里,她还教我画画来着。”

  卡萝似乎对塞西莉亚那段时间不让她吃糖颇有怨恨,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对塞西莉亚的埋怨。跟提起海伦来的喜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时候不让你吃糖是因为你在换牙啊。”

  塞西莉亚的表情有些无奈,可卡萝没有理她,提起海伦来她的神色略有些伤心。塞西莉亚明白为什么卡萝会有这种反应,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有些隐隐作痛。

  海伦·亚当斯。这个温和的像是水的女孩儿曾经是塞西莉亚的好友,也是卡萝在塞西莉亚不在时的玩伴儿。性格极好的她受到了大皇宫里所有人的喜爱,可惜她在去年因为渴血症去世了。

 龙德顿曾有过横行数十年的大瘟疫时期,而渴血症正是造成瘟疫的元凶。这棘手的病症直到现在都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海伦当初在床上遭受渴血症的折磨长达数月,她死去的时候尸体干瘦的就像树枝。

 “可是这跟海伦姐有什么关系,她不都已经去世了吗?亚当斯老头再搞这么一出有什么用?”

  “海伦只是亚当斯阁下的最终目的,他还需要手段。”

  “手段?”

  “知道皇家艺术学院里的威廉讲师吗?”

  “那个你邀请了无数次都不来的威廉?知道知道,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把话说清楚吧。”

  卡萝有点急躁,没有耐心的她摇着塞西莉亚的手。让塞西莉亚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别这么急啊,马上就会告诉你啊。”塞西莉亚清了清嗓子。“这位威廉讲师,手里有着能让海伦死而复活的力量。”

  “死而复活?!”

  卡萝的嘴张的就差把下巴砸地上了,天窗上的斯嘉丽和她也是同一副表情。

  让人死而复活?这是在开玩笑吧。要什么力量才能让人死而复活?从死亡手里抢人这早就超越了人类的范畴。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

  “当然,死而复活。”塞西莉亚挂上了神秘的微笑,她低声说出了一句话。“威廉的刻印。如果亚当斯阁下真的能得到这个东西的话,把冥府的大门砸开,抢回海伦的灵魂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等等,等等。姐姐,我记得让死人复活是被教团严厉禁止的事情。如果威廉真的有这样的力量,教团会放过他吗?”

  “我也没说过教团放过威廉了啊,事实上,我们的讲师先生一直在被教团追杀啊。只不过,亚当斯阁下一直在保护他而已。”

  塞西莉亚的话让斯嘉丽心里咯噔的一下,她震惊于教团居然在追杀威廉,更震惊于另一句话。

  威廉的刻印。

  这勾起了她久远的记忆,如果公主殿下的话不是谎言的话。那么斯嘉丽曾经,应该见识过与之类似的东西。

  “真让人震惊。”卡萝撇了撇嘴。“没想到那个讲师有这种力量。”

  “怎么,你不信?”

  “信,当然信。既然是姐姐你说的,那么肯定都是真的!”

  卡萝充满信任的语气让塞西莉亚脸上的笑容变的宠溺,她又开始摸起了卡萝的头。顺带抬起视线看向混乱的宴会场。

  “希望亚当斯阁下会成功吧,传闻中的威廉,可没有那么轻易的就会被说服。”

  “嗯?”卡萝不解的歪了歪头。

  “我的意思是,亚当斯阁下可能要动用些强硬的手段了。”

  塞西莉亚点了点卡萝的鼻子,却被妹妹甩了一个别当我是傻瓜的白眼。

  听到那位皇家护卫大臣可能要对威廉涌上强硬手段,斯嘉丽不经觉的寒毛倒竖。要是威廉出了什么意外,瑞雅的线索可就断了!

  急急忙忙的从天窗跳了下去,斯嘉丽没有闲工夫听两位公主的聊天了。

  ……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嗯?没看什么啊?”

  塞西莉亚收回望向天台的视线,突然站起身;舞台的幕后躲着几位乐师,他们没有在剧院喝饮品也没资格在宴会上喝酒。是宴会会场里少数正常的人,他们躲在幕后。听着公主殿下诉说,正心惊胆战呢。被塞西莉亚找了出来。

  “你们,继续演奏曲目。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演奏【光荣的龙德沃斯】了。”

  乐师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本以为听到了皇家护卫大臣的秘密的他们会被公主殿下灭口。可没想到塞西莉亚公主只是让他们演奏乐曲。这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心里疑问归心里疑问,公主殿下的命令却必须要听。一时之间,激昂的乐曲响了起来。乐师们偷眼打量公主殿下,却发现她在对着天窗的方向微笑。

  “有些人呐,总是喜欢趴在墙角偷听。这种人一般可是被叫做间谍的啊。”

  “加油哟,斯嘉丽·约顿。我们的间谍小姐。”

  其中一位乐师听见了公主殿下低声的窃笑,可他决定马上将它忘掉。

 

  Chapter.3

  在办公室里,杜德说出那句话后威廉久久的没有回应。表情凝重的他让杜德心里十分紧张,皇家护卫大臣明白自己的要求是多么无理,也明白自己让威廉自愿给自己刻印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可他必须要试一试。

  “杜德,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最终,威廉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可那语气中的质问和压抑不住的怒意却表现的十分明显。

  “威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这会让你很不快,但我必须要说出来。”杜德深吸了一口气。“求你!求你给我你的刻印。”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刻印要干什么!?”

  威廉突然把酒杯往地上一摔,珍贵的酒液四散纷飞。他盯着杜德,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不是在为朋友的索取而愤怒,而是为朋友的不知好歹而愤怒。杜德他虽然不知道得到刻印会有什么下场,可他隐隐约约的早就察觉了这种非人的东西不会是毫无代价的礼物。过去的时间来他和威廉保持着良好默契,谁都不提刻印的事情。可他如今为什么要打破这种默契?

  “海伦,威廉。你还记得海伦吗?你实际上的学生。”杜德的话中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悲伤。

  听到海伦这两个字,威廉也哑言了。心头上略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记的海伦,记的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少女。海伦一直以来都像是一缕晨曦的微光,温暖而又明净。威廉阴寒的内心有时能嗅到一丝的阳光味道来自这个女孩儿。在她身边威廉有种怀念的感觉,她身上带着某个人的影子,即便只是模糊的虚影。威廉也能依靠这个虚影获得久违的温暖。

  海伦死于渴血症的事情威廉知道,女孩儿在病床上承受痛苦的数月他并不在龙德沃斯,他错过了女孩儿了病情也错过了女孩儿的生命。他有着拯救她的力量,只要他在,他完全能让女孩儿变的和以前一样健康。可错过终究只是理由,现实只有一个。他能拯救她,却没能将她从死神的怀里拉出来。

  因为海伦,面对杜德的威廉心中始终扎着一根刺。那根刺带来的,是消不去的钝痛。

  “听着威廉,我现在有机会让海伦回来。有机会让我女儿回来!”杜德的眼睛中,哀伤的下面突然泛起了狂乱。“只要你愿意给我你的刻印,我们就能让她从坟墓里站起来!”

 威廉听得出来,杜德的话语中带着沉重的希望,这希望压的威廉有些喘不过气。他看着面前的老人,看着他卸下了一切演技一切伪装,看着他露出了最真诚的恳切。他不忍打击杜德,可他有必须告诉他。

  “杜德,海伦的死我很遗憾,也很抱歉在她能得救的时候我没能救她。”威廉深呼吸了一口气。“但你冷静点,杜德。是,刻印的力量能救她,但是刻印没法让她复活。海伦已经死了,她没法再站起来了。”

  “够了!”杜德突然大叫起来。

  “威廉,你知道海伦在咽气前最后的两句话是什么吗?”杜德喘气如牛,眼睛血红。“她告诉我,她很遗憾没能完成你的画像!她告诉我,她对不起我!”

 杜德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两句话,可又带着咯血一样的悲戚。

  海伦咽气前的最后时刻,杜德明白这回是自己一生的梦魇。自己原本以为女儿会抱怨,会哭泣,会怨恨自己的人生。这样自己就能安慰她了,让女儿坚强,告诉她父亲就在这里,让她明白父亲不会抛弃她。如果她真的抱怨,真的哭泣的话。自己就能安慰她了!

  那样就能安慰作为父亲的自己了!

  可她没有,她平静的就好像在一个下午画着画,她唯一遗憾的事是没有画好威廉的画像。她唯一的不安是她对不起杜德,对不起父亲。

 她那个时候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但杜德明白海伦想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

  为什么她要道歉!?为什么?!一个无能的,无用的,没法拯救女儿的废物父亲。却在女儿的最后听到了她的道歉。该道歉的明明是自己!

  对不起让你承受这种痛苦,对不起没法让你好起来,对不起最后还让你担心。

  道歉的从来都不该是她,而是自己。在疯狂的,无序的,赎罪一般的喃语歉意过后。

  杜德看见的,是眼神已经失去光泽的,微笑着的海伦。他握起那干瘦的手臂,惊觉她从出生以来,从没有这么轻过。

  别人安慰他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是啊,时光肯定会带走一切的。有什么东西是时间带不走的呢?过去的东西终归是过去的,没有人会溺在过去。只要时光还在不停的往前走,这一切终归会变淡的。

  但在杜德的脑海里,时间反而将一切刻画的更加清晰。杜德他不一样,他被时光困在了过去。

  时间反而让他走不出来。

  “威廉,当上皇家护卫大臣这段岁月。我的手有多脏你也清楚,是海伦让我感觉我还有人性,还没有麻木。”杜德的声音里说不出的疲倦和伤感。

  “我现在不想求你了威廉,我必须要拿到你的刻印!”

 在皇家护卫大臣这个位置上锻炼了数十年的气势一下就爆发了出来,杜德现在就像只颈毛偾张的狮子。威廉站在他面前,感觉脸上有些发凉。

  “我不能给你,杜德。刻印不是礼物,是诅咒!你要是得到刻印了,只有一个下场。”威廉丝毫不退让。“你会不得好死,海伦是不会希望发生这种事情的。”

   态度坚决,威廉就像一块怎么也说不动的石头。他盯着杜德,可老人的视线却移开了。表情像是疲倦,或像是痛苦,但绝对不是放弃。

  “威廉,你不明白。也对,我早就应该知道我说服不了你。”

  杜德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的衣领。淡淡的荧光缓缓升起。

  “我啊。”

  “就算不得好死,也要让海伦回来!”

  随着杜德狠厉的声音响起,他的衣领被完全拉开。在他胸口上闪闪发光的,赫然是一个奇异的刻印。威廉看到那个刻印的一瞬间,整个人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无比熟悉这个刻印。

  窗外的雨大了起来,雷声混杂着雨声一起砸了下来,嘈杂的混在一起。随着一声惊雷,窗框被狂风吹开,杜德办公室内的汽灯里的火苗居然承受不住这股狂风,全都熄灭了。

  一时之间,周围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