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村子特别安静。只有少数在农业基地打工赚了点钱的人,才能在出云城边的黑市,买一台小型风力发电机,一套电池组回来。晚上才能有灯光。大部分的房子,晚上都是漆黑一片。

所以村民们晚上的娱乐项目,除了睡觉,大概就只有滚床单。

红他们三个在村外潜伏着,几分钟后才看到一个身影向他们走来。那个微胖的身影是熊医生,他背着一个背包。

“这就是你要的猫了,不知谁家的,经常在我那里玩,而且性情很温顺,谁都捉得到。”熊医生把背包拉链拉开,把一只大白猫捉了出来。但是白猫并不像他说的那么温顺,一出来见到陌生人就疯狂挣扎,想逃之夭夭。

“猫……这是你的异能吗?”红想她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

“不解释了!”亚瑟一把按在猫身上,气势十足地念出一句,“你的灵魂借予我!”

这是在使用异能,每个异唤师都能感受到这种能量的波动。

刚才还乱抓乱咬的白猫一瞬间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下了,四肢一动不动。一道不明显的淡黄色光带从猫身上进入了亚瑟体内。

熊医生惊呆了。还好他是科学工作者,没有说出“死灵法师”“吸了灵气”之类的话。

“好了,把它放这棵树下吧。天亮前回来还你猫。”

熊医生愣住了:“天亮?还猫?什么意思?”

那白猫已经如一具死尸一般僵在医生的手里。

“啊啊啊啊啊!忍不住了,快……快要变化了……你们不准笑啊!”亚瑟抱着头大叫起来。兰斯洛特还以为她要疯了,赶紧跑到她身边。然而当她放下手,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亚瑟的头上生长出来一对毛茸茸的猫耳。而且她的眼睛也从人类的巩膜虹膜瞳孔的形状,变成了猫一样的可大幅收缩扩张的瞳孔和淡蓝的巩膜。

“喵?”亚瑟发出了一声标准的猫叫。

“哇!是正宗的猫耳娘!”红扑了过去又蹭又摸。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猫耳朵翻折过来,让猫看起来像没长耳朵一样,感觉特别好玩。东音说红只有在和猫玩的时候才像个小孩。二话不说,红就去把这个猫娘亚瑟的耳朵朝后翻了过来。

“有尾巴吗?”光玩耳朵还不够,红边问边把手伸向亚瑟裙子里面。

然而她竟然忽略了某种怨念气场正在一步一步变强。

“你很讨厌啊!”亚瑟使劲把红往一边推。但是红好像失去心智一般,不依不饶的要摸猫尾巴。

亚瑟的人手在一秒钟内变成了猫一样的利爪。

“别惹我啊!我现在抓谁谁毁容!哎呀!”

这声“哎呀”是亚瑟被红注入了五彩灵息的绳子捆住了双手(爪)。

“有了猫耳就该让人摸啊,嘿嘿嘿嘿……我可是很擅长绳缚的哦……嘿嘿嘿……”仿佛有另一个恶魔般的人寄居在红体内一样,让她的声音都听起来显得可怕。

“走开啊!兰斯洛特快来救救我!”亚瑟无力地呼救起来。

兰斯洛特看着这失去理智的红把猫耳娘亚瑟扑倒在地的场景,只能捂着脸不忍直视。

“唉,还以为红是个很成熟的女人……”

~~~

(几分钟后)

“你等着!回去我就宰你!”

亚瑟红着脸,捡起地上的雨伞生气地说。

红对她笑着做了一个猫咪舔爪子然后洗脸的动作,亚瑟下意识地跟着红伸出爪子,正准备舔时感觉被捉弄了,气得她又大呼小叫。

“好了别闹了小姐们。我说亚瑟,你用这个异能是什么意义?”兰斯洛特被逼得想出来行使队长的职责了,然而他们的三人小队从一开始就没有选出个所谓队长。

“你准备了红外夜视仪吗?”

“没有。”

“你敢打着手电上山找他们的营地吗?”

“危险行为,不敢。”

“那有猫的夜视能力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原来如此。亚瑟大概告诉了他们自己这项异能的本质,就是借用某种动物的灵魂,获得它的某些超出人类的生理机能。当然既然是借用,24小时内必须将灵魂还予那个动物。

于是告别了懵然的熊医生,把白猫的身体暂时藏在树下,三人就踏上寻找劫匪营地的征途。

浓密的云层在天空中流动。没有一点星光月光的夜晚特别黑暗。还好靠着亚瑟获取的猫的夜视能力,他们能很好的避开各种沟坎,和绊人的树根灌木。确实如亚瑟所说,如果没有她,打着手电上山,很容易被发现。他们现在这样,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个地方。

稍稍寻找了一番,亚瑟就找到一条很可能是劫匪时常走开辟出来的路。他们的周围都是结晶化的树木。这样的树木在风吹拂之下,不会像活着的树木一样发出沙沙的声音,而是一种很细微的嗡嗡声,必须要很仔细的听才听得到这种细碎的声音。不过红很讨厌这种声音,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感到毛骨悚然。

亚瑟的猫耳朵抖了抖。

“听到什么了?”红问她。

“好像是……松涛。”

熊医生说过,他们的营地附近的林子没有结晶化。听得见松涛,看来已经不远了。

翻过一处山脊,前面的山坳里有些明亮,很明显有光。

前面是一片乱石堆,在乱石堆后的林中空地,他们看到了一堆快熄灭的篝火。篝火旁有几顶帐篷。应该没错了,就是这。

“我没看见人,但有可能有人在巡逻。你看见人没有?”红问亚瑟。

“我……抱歉,猫的远视能力其实不好。”亚瑟的瞳孔缩成了椭圆形,看来这是因为前面有光线。

“我们从石堆边上绕过去,小心别惊动放哨的。见人抓一个就跑。”红让绳子缠自己右手上,拿着太刀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这身衣服很不适合在这种地形不好的地方活动,所以得小心一点,免得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悉听尊便。”兰斯洛特拔出沙鹰手枪跟上。

“终于能做点有意思的事情了。”亚瑟诡异地笑了起来。

~~~

少年一个人在帐篷里面睡得迷迷糊糊的。

从昨天开始,他就有点为团伙担心。昨晚老大和几个前辈一起回来之后,他就看见老大一直阴沉着脸色。之后还来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给受伤的前辈做手术。

今天他才知道了一点细节,原来并不是他担心的有其他的团伙也想来这里和他们分一杯羹,而是碰到更凶残的人了。至于这些人是谁,这不是他需要担心的,老大自会解决。他只需要跟着老大,快快成长,以后才能成为团伙里能独当一面的男人。

突然,他看到帐篷门口出现了一个外族少女,白色的衣服,亚麻色的双马尾。她好可爱,最可爱的是,她还长着一对像猫咪一样的耳朵。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子的女孩。哦,想起来了,那是半个月前和老大一起,到出云城边的黑市上淘好宝贝,见到某个旧书商在卖书,其中有一本封面就是这样的少女。老大一高兴买了这本书送给了自己。现在这本书还藏在少年的枕头下。这种样子的女孩比村里那些黄毛丫头漂亮几百,不,几千倍啊!以后发达了,不需要再靠打劫过活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娶一个猫耳娘当老婆。

现在,难道是梦中情人不请自来,闯进了自己的帐篷?

正当少年欢喜得跳起来的时候,门口的猫耳娘侧过脸对另外什么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少年的噩梦开始了。

一个高大的外族男青年冲进来二话不说就用某种特制胶带把他的嘴封得严严实实,想叫都叫不出声来。正当他想挣扎的时候,又进来一个穿着红白色连衣裙的金发少女,她扔出一卷绳子,然而那卷绳子并没像正常的绳子一样掉在地上,而是像一条在空中游走的蛇,摆动着s型的步子游到他身边,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在一秒钟之间就捆住,动弹不得。

绑架?搞错没有?绑架我有什么用?绑架不是一般只用在富家少爷和千金上面吗?

少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男青年粗暴的把他扛起就走,像是扛一袋米一样。少年的视界瞬间就从天空变成了大地。

“站住,我这里没有乱偷东西的客人。”

头朝下一片昏天黑地的少年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犹如在大海中抓住了救生圈。尽管叫不出声,他仍然在心中呼喊了出来:是老大!

~~~

“哦?出师不利啊。”兰斯洛特叹了叹。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莽汉,升阳人,一张凶狠的脸,胡须横生,上面还留着刀疤,额头上扎着红头巾。身体像蛮牛一样的壮实。他手里现在虽然只拿着一玻璃瓶的啤酒,却像拿着一把大刀一般散发着压迫的气息。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这伙劫匪的老大了。从气质上讲,这样的老大还是能服众的。

几秒钟后,就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一下子围过来十几个年纪各异的男人,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他们有的手里拿着火把,有的有的拿着刀,还有几个手里拿着枪。

看样子虽然不是什么好枪,威力远比兰斯洛特手里的沙鹰弱,但应该也是黑市里买的真货,不是玩具。

而红这边,是三个人,一个持手枪,另一个持刀,还有个拿伞的在别人眼里就不是武器。

似乎胜负已分。但红扫过他们一圈,没有一个人身体里有那种印记,都不是异唤师。那么,其实这场战斗悬念应该不大。相信比这更恶劣的状况,亚瑟和兰斯洛特那两个家伙也经历过了。

“这回又是什么怪人?”老大把红他们三个人都打量了一遍后说,“让我猜猜。首先,是城里人。然后,大概率是警务厅的。这次,准备先把我们的情报探查清楚了再来个一网打尽?这如意算盘打得……”

“我们不是警务厅的。而且,我们只想找这小兄弟问点事情,并不是想绑架他。”红看了看四周,为了缓和紧张气氛,她把太刀竖直插到面前的土里后说道。

“问事情?怕不是塞包白色粉末叫他悄悄加到我喝的水里吧!”老大嘲讽地笑了笑,随后喝了口啤酒。

“呜呜呜呜!哦哦呜!呜哦哦嗷呜!”

被封着嘴的少年挣扎了几下,嘴里发出几声听不懂的声音。红猜想大概是对老大表忠心的话。

“老大不用跟他们废话!这些人肯定是警务厅找来的狗,干掉他们!”

一个拿着枪的手下对老大建议道。

“别慌。”

老大手一举,那人就立即闭嘴了。

“你说,你想问他什么事情。”老大向红走进了两步。而红手按在刀柄上动也不动,尽管身高相差很大,但气势上丝毫没有输给对方。

“关于黑衣人,怪物的事。”红淡淡地说。

一瞬间,刚才还有些躁动的人群鸦雀无声,整个林间空地只听得到哗哗的松涛声。

“哈哈哈哈哈!很不幸,他昨晚留这看家了,没跟我们一起。你问他他什么也不知道!”

听到这,兰斯洛特并没有把少年立即丢下。不管是不是真话,他们闯入这个营地,就注定了对方不会放他们轻易逃跑。与把少年还不还回来没有关系。

“切,看来免不了一战了?”红身旁的亚瑟小声对红说。

“见机行事。”红回道。

“那些黑衣人,恐怕不是什么善茬。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交换一下情报,对我们都好。”兰斯洛特把少年放下,让他直立起来,但并没有解开他的绳子,撕开他嘴上的胶带。分寸掌握得不错。既要表现出诚意,又不要示弱。

“呵呵,你们又是什么善茬了?偷偷摸摸跑到我营地,还绑架我的小弟。你们又有什么理由能说服我跟你们合作?”

老大的耐心快没了,红感觉得出来。

“快把勇放了!老大也许心情好还可以放你们一马!”

“女的留下,男的可以滚了!”

“嘿嘿!西洋妞我还没有尝试过!”

“你这白痴!先给老大尝了才轮到你!”

……

七嘴八舌的声音又起来了。红看着兰斯洛特的脸色也不好,怎么这次运气这么差,要是这老大没说假话,偏偏就抓了个不知情的小弟来。不仅得不到要的情报,还免不了打一架。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所有的七嘴八舌。

出乎意料。这团伙的老大走了过去给了他其中某个手下一巴掌。

“说话注意点。这女孩不是你们可以随便侮辱的。”老大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众小弟惊愕。

“呵……”红微笑了一下,“难怪村里人说你们侠盗。比起我见过那些毫无修养,把女人当成玩具的匪徒,你这老大确实是侠义之士。”

老大抬起头来,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别太把自己的性别太当回事了。这个男人和这个女孩的武力如何我不太清楚。不过从你的站姿,你的握刀手势,还有你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你一定是师从于某位剑道大师。西洋的女孩如此热爱升阳的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很有趣。”

红心中暗笑,其实所谓剑道大师,是一位科学家,这答案不知这老大满意不。更多的其实是红作为异唤师,自己在武学上的悟性,而不是受于某位名师的原因。

“不过你也别奉承我,我不吃这套。”老大把视线转向他的手下们,同时手腕的肌肉开始微微收缩。红猜想,当他扔出的啤酒瓶触地摔碎,就是他的手下就会对红他们三个发起进攻的信号。这大概是他们这个团伙的习惯。有这种习惯的老大,应该是个爱酒之士。只是,啤酒的品牌,实在太普通了。

“我只是没想到,品行不错的侠盗,竟然在酒的品味上如此低劣。”红轻蔑地笑了起来。

“哦?”老大转过头来,这次他的兴趣更浓厚了,“一个没到合法饮酒年龄的女孩,恐怕就偷偷喝过你爹柜子里半瓶姜啤吧。也许半瓶就醉了。武道上也许你不低,但论酒,你也配跟我讨论酒?”

兰斯洛特和亚瑟箭在弦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所有正欲发起攻击小弟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茫然。

这是在搞什么?

“没到合法年龄不代表我没喝过。请问先生,您对现在的酒评价如何?”红首先发难。

“现在的酒,呸!只配当漱口水!”老大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我听我师父说过,当然师父也是听他的长辈说过,虚空震以前,葡萄每天能享受十二小时的充足日照,酿出来的葡萄酒醇美无比。而现在的葡萄酒呢?全他妈一股醋味!”

“那您认为世界上最好的酒是什么?”红继续追问。

“最好的酒,当然是乔尼·沃克牌15年陈酿醇黑威士忌!”

整个林间响起一片回声。所有人仿佛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打破这种气氛。

“选用斯哥特兰当地大麦、小麦、玉米酿造,15年陈年深烤橡木桶储藏,酒体强劲饱满,岛屿风味一览无余。顺滑中带着独特的泥煤烟熏味,丰富饱满的层次感又富含着葡萄干、苹果、西洋梨和柑橘的清新。而独特的香草奶油又为舌尖平添一丝顺滑和甜蜜……哦,那种感觉,仿佛是在天堂中。虚空震前的时代,只有烈酒能够流存下来。而乔尼·沃克牌15年陈酿醇黑威士忌,无愧于酒中的王者!”

夜空中继续回荡着一个声音“王者……”“王者……”“王者……”“者……”“者……”

无人能参与这场战斗,哪怕是作为布雷塔尼亚的人的兰斯洛特和亚瑟,虽然听说过自己国家曾经有这么一款传奇的威士忌,但具体论到它时,他们只能拜倒到老大面前甘当学生。

犹如在海边的悬崖上,冷风不断地吹过。两人拔出各自的刀,冲向对方。只需要一击,高手对决只需要一击,即可分出胜负。

老大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着红轻蔑地一笑:“怎么样?小姑娘,没喝过如此伟大的酒吧!”

红抬起头来,眼中充满着决绝的意志。食指缓缓伸出,指向老大。

“你错了。”

力量正在积蓄,仿佛雷暴云正在聚集,世间最伟大的力量在红的指尖跳跃。

“世界上最伟大的酒,是——飞·天·猫·台!”

“什么!”老大仿佛受到一击巨锤的重击,退后了半步,勉强还能站立。

“选用当地小麦,端午制曲,当地高粱,重阳下沙。再在重阳节之后的三个月里,反复发酵、蒸煮、摊凉、重新下沙、加酒曲、发酵、蒸煮。直到12月才开始首次蒸馏出酒。之后对酒糟进行摊凉、加曲、收堆、下窖。如此周而复始,每月取一次酒。只取三至五次出酒,进入酒坛封存,经五年陈化后勾兑老酒方可成就一瓶天地精华之飞天猫台!其色晶莹剔透;其香典雅悠扬;其味清新脱俗;其格,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嗷嗷嗷嗷嗷!!!”

一声惨叫,一道粗大的光束击中了老大,他仿佛受到红一万点伤害后,再加最后致命一击,口吐鲜血,向后飞出几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哥!”“大哥!”“老大!”

劫匪团的小弟们呼喊着老大的名字冲了过来。老大挥了挥手,示意不必扶自己。然后,他颤抖的手臂艰难的撑起半跪的身体,诚恳的低下了头。声音如同老年人一般疲惫:

“是在下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