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女仆小姐将右手稍稍空握，用拇指的指尖抵住食指的下指腹，游戏币又一次被高高弹起，划出相似的轨迹，同刚刚一般被她按在手中。
「这次就先定下惩罚好了，徐沢，等会你要正面回答我一个问题。」
又是一副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的轻松姿态。不行……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那我也一样，如果我猜中了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想趁机问三围吗？真是下流啊。」
看着刻意挡着其实压根就挡不住的某个部分的情报贩子小姐，徐沢总感觉自己从哪里开始就已经输掉了。
咔擦——
「不要故技重施啊！」
「如果你赢了就删掉。」
「……榛濑学姐，公布结果吧。」
但是，进入徐沢眼中的画面又一次令他大失所望。
「啊，又是我赢，二连胜了呢。」
「咕……」
无法理解柚婷为何能这么轻松地就赢下两局，徐沢的喉咙不自觉发出怪声。
到底单纯是自己面前的情报贩子小姐运气好，还是她真的用某种自己不知道的方法操纵了硬币落地时朝上的面，此刻的徐沢完全无法读懂对方脸上的表情，也完全找不到自己连输两盘的原因。
既然这样的话，解释就只剩下一个了！
「我懂了！柚婷你有能操纵硬币下落朝向的超能力对吧！」
「我才不稀罕这种无聊的超能力呢。」
但是情报贩子小姐用一副露骨的扫兴表情进行了回应。
看样子没猜对，看样子超能力者果然还是珍稀物种啊。
「事不宜迟，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她稍微一顿。
「问题是——家人里面最喜欢的是谁呢？」
「……？」
原本以为会被问奇怪的问题的，但从她嘴中出来的却是这种仿佛在幼稚园和小学低年级生的课堂里才会听到的问题。
「没听清楚吗？用不用再重复一遍？」
徐沢摇了摇头，问题听得很清楚，但是……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谁知道呢？」
突然来了句招牌台词徐沢更不敢回答了。
……先试探一下吧。
「其实我有一个住院很久的堂姐，她在小时候吃下了人鱼肉和……」
「今晚我就提着钢筋去找你哦？」
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现在开始我要给问题加上限制了。」
「抗议，最开始没说还能这样的吧？」
「你不也没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吗？」
柚婷将视线转向榛濑，吧台后的女仆小姐清了清嗓子，用格外认真的表情宣告「抗议无效」。
徐沢突然感觉面前的青梅竹马组合说不定其实早就串通好了。
「限制的内容是，第一，不许是虚构的人物，像打开手机屏幕对我说『这是我老婆』是不算数的哦？」
「阳人才会干那种事吧！」
「第二，只能回答和自己平辈的人。」
平辈，也就是说兄弟姐妹啊……
——等等……徐沢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第三，要用『我最喜欢的人是……』的句式。这么一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
从竖着三根手指的柚婷脸上看到了一丝狡诈。
空气一瞬间沉默下来，情报贩子小姐眯着眼摆出一副无辜的笑容。
这家伙……在刻意引导着答案。
徐沢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最喜欢的人是小梦……你是想要这样的答案对吧？」
片刻后，直视着柚婷的眼瞳开口说道。
情报贩子的眼神似乎有所波动，但马上就消失不见。
她「啧啧啧」地咂着舌，刻意把高脚椅朝远离徐沢的方向挪了挪。
「妹控好恶心！」
棒读般说出了这样的台词。
「喂！」
「顺带一提刚刚那个我录下来了，会找时间让小梦听听看的。」
看情报贩子小姐炫耀起手中的录音笔，徐沢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喝了口苦涩的黑咖啡。
店里的空气一如既往缓慢流动着，而柚婷询问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徐沢是在很久之后才逐渐知晓。
……
「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呢，明天有空的话我还会过来的。」
当墙上的挂钟又一次在整点敲响时，柚婷拿起背包离开座位。
「啊，说起来差点忘了。」
她稍微顿了顿，从背包中拿出了被封在档案袋中的厚重资料。
「徐沢你们系离学生会教室最近，就拜托你明天早上帮我把这个拿到学生会那边去吧。」
将它移到了徐沢面前。
档案袋的表层印有柚婷所在的学生会的会徽，如果徐沢没有认错，与之并齐的那个是自己学校的校徽。
既然上面盖有校徽，大概是和学校事务有关的文件吧。
「稍微问一句……这里面是什么？」
「咱们学校的新生身份统计，明天要交给学生会的。」
「是指带照片和个人基本信息的那种吗？」
「答对了。」
「那不是超重要的文件吗？！」
泄露出去说不定会死掉的。
徐沢一时没敢接过被装得满满的档案袋。
「你别拿它当你的相亲对象列表，明天早上下课后直接放到学生会就行了，那时候会室里应该有人在的。」
突然想起什么，情报贩子小姐用食指抵住下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今年确实有几个学妹长得蛮可爱的，八瓶果汁的话我就把她们的具体情报单独挑出来卖给你怎么样？」
「明明长得蛮可爱的情报却只值八瓶果汁吗？」
「你要我多收点我也不反对啊。啊，说起来上次的你还没……」
徐沢马上出声打断了翻算旧账的情报贩子小姐：
「算了，还是让我仔细考虑一下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到底有没有用吧。」
「学弟我也能介绍哦？」
「嗯，果然还是不需要，多谢了。」
这一次坚决地进行了否定。
「……所以，这差事我可以拒绝吗？」
姑且这么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不过说起来你们好像还没收到周末作战的情报吧？」
「这就开始威胁了？！」
「这样才有情报贩子的样子嘛？」
看样子从一开始就完全没给徐沢拒绝的机会，真希望她能知道「拜托」二字的真正含义。
「……先让我确认一下，这之后你会把作战的情报交给我们吗？」
徐沢谨慎地询问，而情报贩子小姐则是微微眯起眼睛，歪了歪盈满笑意的脸。
她轻轻推了推大大的无框眼镜，说出了榛濑和徐沢都无比熟悉的短句——
「谁知道呢。」
「又来了啊……」
面对柚婷的回应，徐沢终于忍不住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就算继续追问，柚婷嘴里也是不会出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啊？」
「教你一个抛硬币能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办法。」
做作地说出前言，柚婷一把将吧台后的榛濑揽住，她用指尖戳了戳榛濑的脸，女仆小姐因此露出困扰的表情。
「只要让万能的女仆小姐来帮你抛硬币就可以了。」
如此说出结论之后，柚婷将双肩包单边地挎到肩上扬长而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徐沢明天一定要将文件准时送到。
店门上的铃铛声逐渐停歇下来以后。
「……所以榛濑学姐，你们俩联合出千了是吧？」
徐沢稍微加重语气，摆出一副质问的态度。
话说到这份上，这一点已经非常明显了。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无辜的一般通过男性，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有啊，不过是硬币之神的眷顾而已。」
「听起来是个又穷酸又土的神啊。」
面对仍旧想用不合事理的狡辩蒙混过关的女仆小姐，用带着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不满的视线将其牢牢地锁定住。
「嗯……徐沢啊，这个世界上可是没有绝对公平的赌博的，在赌博之前就要做好被出千的准备。」
「突然之间说出了很有哲理的话啊……」
「这可是咖啡厅店长必备的技能。」
她颇有些自豪地叉着腰说道，但马上又一歪脑袋笑了出来。
「其实那句话是夜间营业的时候一个偶尔会来的大叔告诉我的，抛硬币的技巧也……算是他教给我的吧，只要控制好力度角度，还有硬币在空中翻转的圈数，无论指定的是正面还是反面，都一定可以准确地抛出来。」
「乍一听好像挺有依据，但细想就连兽人都得用动态视力才能观察硬币的下落，能随心所欲控制硬币朝上的面……怎么想都是骗人的吧？」
「是真的啦，这技巧你花上一年半载多练练也肯定就会了。」
说着，榛濑嘟哝着「正面、反面、正面」接连三次抛出硬币，结果分毫不差。
徐沢惊愕地挑起眉毛。
「……这也是咖啡厅店长的必备技能之一吗？」
女仆小姐笑着不予置否。
看样子开家咖啡馆的成本比想象中要高不少。
至少要有超能力者（LEVEL5）的等级才行。
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事实就摆在徐沢眼前，而且徐沢也隐隐觉得，面前的女仆小姐真的是那种会花上很大功夫去练习这种无聊技巧的家伙。
「我信了。」
关于抛硬币的事情暂且到此为止，徐沢将话题继续往前推进。
「所以榛濑学姐为什么会帮柚婷出千啊？」
「她说想用有趣的方式问你个问题来着，让我配合她一下。」
有趣的方式吗……
徐沢回望店门，但此时漫步在稠密夜色下的行人们中间果然已经找不到情报贩子小姐的身影。
「说起来她为什么问你那个问题啊？」
「大概是为了把我迫害成妹控吧……」
随便编了个理由这么回答道，可信度大概蛮高的。
「你不本来就是吗……」
这句就当没听到好了。
「啊，说起来那个大叔还挺有趣的，有时候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还带着伤；有时候却穿得跟成天混迹上流社会的有钱人一样，身边还会带着几个美女。」
「那家伙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想这么吐槽，但为了向出卖顾客的无良女仆小姐示威，我决定暂时不搭理你了。」
至少，在三分钟以内是这样吧。
「……你这不是已经搭理我了吗？」
无视掉这句吐槽，徐沢将所剩不多的咖啡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