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拉姆尼一行,塔罗斯继续自己的旅程。他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自言自语地感叹:“哎,真想和他们一起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南方火之神殿的异常必须要尽快去调查一下。”

“调查一下什么呀?”刚刚的光头佬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前方的树丛钻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发出狞笑。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去哪儿了,铁疙瘩?”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只看到塔罗斯一个人,有些失望。

“果然还是像闻到腐肉的苍蝇一样追过来了啊。看来你还没吃够苦头呢,臭虫。”塔罗斯举起盾牌,取下铁锤,摆出了迎战的姿态,“来吧!想要继续追的话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哼,那就先把你料理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和嘴皮子一样厉害。”光头佬冷笑一声,吹了个口哨,原先埋伏在四周的匪众纷纷现身。

密密麻麻的足有一百多人。

能迅速召集这么多人手,塔罗斯也着实有些吃惊。但他没有后退一步,握紧了锤子,声音依旧底力十足:“我不清楚你们是什么组织,但你们真的要与西斯教廷为敌吗?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如果你肯就此收手,倒是可以暂且放你一马。”

听到这话,光头佬的副手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神色慌张地凑近光头佬的耳边,悄悄地说:“头儿!这人不好惹啊!我听说教廷可是……”没等他说完,光头佬已经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副手捂着满脸是血的嘴巴,吐出几颗牙齿,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他畏缩着站在一旁,不再敢说话。

光头佬得意洋洋地叉着腰,把两把斧头背在身后:“呸!我管你是什么亭的。这里可是本大爷的地盘!今天就让你知道惹恼‘贪狼’的下场。”

光头佬伸出右手,掌侧向前,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地发出命令:“小的们,给我上——”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这样站于阵前,指挥着上百位弟兄,发号施令的英姿,也无数次苦恼过该用怎么样的手势才更为帅气。而今天,梦想终于实现了。这是他就任‘贪狼’西五区的‘狼爪’之后的执行的第一个任务。早已在‘狼牙’面前夸下海口,甚至已经被迫召集了自己手下的所有弟兄,这样华丽的首演可决不允许发生意外。

但是今天实在是有些晦气,一切都那么不如人意。按照设计,本应该是在下令之后,手臂帅气有力的挥下,然后潇洒地转身,静静等待手下擒获目标的捷报。可惜,已经在这埋伏许久的匪徒们早就等的不大耐烦,只想快点收工回家睡觉。一听到头目下了命令,早已纷纷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自己精心设计的耍帅姿势却没用上,光头佬颇感尴尬,他的手臂慢慢地放下,顺势挠了挠脖颈,假装镇定的站在原地。

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光头佬愤愤地自言自语:“现在的我心情可是相当的糟糕。要怨就怨你那该死的运气吧,铁疙瘩!”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塔罗斯依然没有丝毫的退缩,他正了正头盔,把它戴的更紧。“这就是天父给予我的试炼吗?”

巨大的战锤飞起,砸扁了第一个冲到面前的脑袋。塔罗斯拉开步子,举起战锤指向众人,大声咆吼:“吾名塔罗斯,是为教廷的执行人,西斯天父的审判之锤!不要命的蝼蚁们,尽管放马过来!”

匪徒们面面相觑,将塔罗斯里里外外围成了几圈,却无人胆敢上前。

“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啊!”不知是谁这样大喊了一声。众人也壮起了胆,哇哇乱叫着挥舞着刀枪棍棒,一窝蜂地冲了上来。

塔罗斯举起盾,推开了左侧进攻的敌人,右手拉起铁锤,顺势向上一甩,这好击中了迎面而来的那人下巴。那位可怜的小伙儿旋转着飞了出去,脖子像木偶一样扭断。塔罗斯手中的战锤没有停留,借助惯性又向着右下甩去。几名匪徒随之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已经有人绕到了背后,乘其不备纵身一跃,跳到了塔罗斯的背上。这个灵巧的小个子迅速掏出匕首,凶狠地顺着头盔与肩甲的缝隙插进了塔罗斯的肩膀。

塔罗斯发出痛苦的低吼,他丢下锤子,伸手想要抓住这上蹿下跳的猴子。小个子见势不妙,抱住塔罗斯的头,双腿弯曲在背部的铁甲上用力一蹬,借助惯性跳开了数米。

周围的匪徒见到这招奏效,也纷纷趁机扑上来紧紧的抱住,在腋下、腰间、膝盖等防护薄弱的部位捅进了匕首。塔罗斯顿时全身血流如注。

但敌人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一名高大的壮汉已经举起铁锤,全力砸在了塔罗斯的背上。这下猛烈的重击令他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喷吐出一口鲜血。全身覆盖的重甲面对刀枪箭矢具有极佳的防御力,但是无法吸收冲击力的特性使得钝器成为最大的克星。

塔罗斯取下盾牌,用力向着扔抱在自己身上的那名敌人背上砸去。“咔嚓——”是脊背断裂的声音。那人顿时一声不吭地软绵绵瘫倒在地。

本就行动不便的重甲,现在已然成为了任人宰割的活靶。塔罗斯索性丢掉了盾牌,双手舞起战锤。锤头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如一股席卷战场的黑色旋风,带来着死亡。

这又一番拼杀之后,塔罗斯已经疲惫不堪,勉强用战锤支撑着可以维持站立。身上的伤口仍在汩汩地冒血,乌黑的铠甲早已被血污染红。

而仅仅损失了不到三分之一兵力的“贪狼”众人,却仍像嗅到了鲜血的恶狼一般紧紧包围着,蠢蠢欲动。

“到此为止了吗?”塔罗斯抬头仰望着天空,大声怒吼,“西斯天父啊,您忠诚的仆人一直相信着您的仁慈与公正!”。

厚重头盔下那张无人看到的面孔,不断地发出一阵阵狂笑。而这场鲜血的狂宴,还仍在继续……

“看,那边的村庄就是你家吧!”拉姆尼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小屋对艾莉兴奋的说到。

“嗯。”艾莉点了点头,但似乎并不高兴。而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维塔也停下了脚步。

看到维塔停下,艾莉也鼓起勇气张开了口:“那个,我不想回家了。你们是要去王都吧?带我一起走吧,我跟母亲学习了不少草药知识,可以帮你们——”

“别撒娇了小鬼,都到家门口了——”维塔打断了她的话。

“听她说完。”拉姆尼制止了维塔,示意艾莉继续。

“从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喜欢喝酒。每次喝醉了就打我和妈妈出气。我笨手苯脚的,家务也做不好,天天被爸爸责骂。这次终于摆脱了我这样的废物,我的爸爸其实很高兴吧!一定是的吧!”艾莉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泣不成声,“我不会跟着那些坏蛋干坏事了,但我也不想回家。求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吧。求求你们!”

“怎么会呢。天下岂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失踪了这么久,你的父亲一定很担心的。终于找回了宝贝女儿,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啦。”维塔一边安慰着艾莉一边不安地瞥了瞥拉姆尼。

拉姆尼沉默片刻,蹲下来帮艾莉擦着眼泪。“艾莉,要听话哦。维塔哥哥说得对,你的爸爸妈妈一定都在焦急的找你,担心的不得了呢。别再说自己是废物了,你这样聪明懂事的小姑娘才不是废物。”

维塔对拉姆尼的回答颇为意外,刚刚明明已经飞快构思好了十三个反驳的理由,现在却没能派上用场,只能通通咽了回去。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艾莉仍在抽泣,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拉姆尼,甚是可怜。

“当然啦。等你长大成人,就来王都找我吧。只要报上勇者拉姆尼的名字,就能轻而易举的见到我啦!”拉姆尼摸着艾莉的头,继续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恩,那约好了哦。”

“恩,约好了。”拉姆尼紧紧握住了艾莉的小手。

三人已经来到了艾莉家的门前。“好了,能自己走了吗。去敲门吧,你的父母都在等着呢。”维塔把艾莉放在了地上。

艾莉用力点了点头,慢慢地走过去,回头不舍地望了一眼,“咚咚咚——”敲响了自己家的大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出现在门前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她看到艾莉,顿时呆住了,愣住了几秒之后,蹲在地上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是谁呀?”有一名男子提着酒瓶,从屋里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一愣,手里的酒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好不容易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艾莉再次回过头来,却已经看不到拉姆尼和维塔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扑在妈妈的怀里伤心地大哭。“再见了,拉姆尼哥哥。再见了,维塔哥哥。我们还会再见的吧?”艾莉的哭声愈发凄凉。

站在山坡上,任风吹散了自己的头发。拉姆尼呆呆的望着艾莉的村子,久久不愿意离去。维塔没有催促,陪他一起屹立风中。

“说实话,我很意外,本以为你会坚持带她一起走。”

“如果我坚持,你就会答应吗?”

维塔沉默不语。

拉姆尼继续说:“勇者必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但我现在的能力也就到此为止了。我还很弱,我不是像塔罗斯那样的强者,我不能在旅途中保证她的安全。这是现在的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只能做自己现在能做到的事。艾莉回到父母的身边生活,也会幸福的吧。”

维塔留意到拉姆尼迷茫的眼神黯淡无光,已经失去了刚认识时的那股勇往直前的坚定。他把自己的猜测咽回了肚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就当作是我想的太多了吧。有时候,或许知道的越少,就越幸福。”

“走吧,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拉姆尼转过身去,悄悄抹去了眼角的一滴眼泪。

“对不起,塔罗斯先生。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