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咔咔”

“咚咚”、“咔咔”

鋼鐵互相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就好像大鐘擺塔的鐘聲,從未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這樣令人無端感到煩躁的聲音,卻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因為……當這個聲音最終停下的那一刻,一定代表着這個世界的終結吧。

過去似乎有這樣的說法,我們活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天,都是一個極低概率的奇迹。這樣的奇迹能連續發生,不過是一種巧合罷了。

或者說,這也是那所謂奇迹的一環呢?

可即使如此,碌碌活着的人們,並沒有停下來思考的時間。是啊,所以說沒有人會去懷疑,這個聲音為何不會停下。

這就如同去懷疑這個世界為何還未毀滅一般,是一個沒有人會去浪費時間思考的無比愚蠢的問題。

“……”

浸泡全身的電子液逐漸流出私人艙,我也得以再一次睜開雙眼。

這一次的夢,似乎又結束了。

在電子液的浸泡下墜入夢鄉的人們,可以短暫地進入賽博空間。

雖然也是一個蕭條的世界,但永夜的賽博空間內,有着現實世界裡無法體驗的紙醉金迷。

而且再怎麼蕭條,那也是比這個直至我的死亡降臨為止也絕不會離開的,僅有2平米的私人艙要豐富得多的世界。

為了應對瘋狂增長的人口,世界上百分之80的土地都被劃分為了居住區。

但每一個人所擁有的,只有這樣一個狹小無比的私人艙。

而正方體的私人艙會像積木一樣,以移動用的管道鏈接起來,組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方塊——thecube。

映入我眼帘的仍然是那個看到膩味,已經有些掉漆的操作席。

簡單且無比熟悉的按鍵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四周也仍然是鋼鐵的銀白色,沒有任何裝飾。

而除此以外,我的私人艙內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別的東西……灰塵與垃圾除外。

好在本就狹小的空間內,留給灰塵與垃圾的空間也不是那麼多。

這就是我出生起便獃著的狹小空間,這就是我到死為止也不會離開的私人艙。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比起上一次看見的時候,好似又變得蒼白了幾分。

“營養液不夠了嗎……?”

順着左右手動脈血管插着到針管看去,本應裝着營養液的水袋不知何時已經空空如也。

“是嗎……得救了啊。”,我看向操作席上顯示的賽博空間逗留時間旁扎眼的“0”自言自語道,“要不是被強制踢出,或許我就要死在這裡面了。”

這也是奇迹的一環嗎?

我搖了搖頭,將無謂的事情拋出腦海,開始操作私人艙前往補給艙。

簡單地在操作席上輸入坐標后,伴隨着“咯吱咯吱”的聲音,我的私人艙開始滑動。

“咚咚”、“咔咔”

“咚咚”、“咔咔”

伴隨着鋼鐵碰撞的聲音,私人艙的“旅行”就開始了。

和遙遠的過去不同,私人艙的所謂“旅行”,不如用移動來形容會更為恰當。

沒有窗戶,看不見窗外的風景。

即使能看見也不過是烏煙瘴氣的天空與無數“艙位”組成的TheCube罷了。

沒有愜意,享受不了旅行的愉快。

即使能旅行,“享受”的也只能是無數關於工作的催促。

我們存在於“現實”的身體,所能做的只有受苦罷了。

“咚咚”、“咔咔”

“咚咚”、“咔咔”

私人艙內沒有時鐘。

或許是判斷我們就算有時鐘,也沒有太多機會用吧?

不得不說,這是正確的判斷。

可即使如此,每一次在等待私人艙到達補給艙的時候,總會希望能有一個能夠知道時間的裝置。

最令人難以忍受的,就是看不見頭的等待。

就算是無法接受的漫長時間,如果有一個確切的目標的話,至少在等待的時間結束為止,總會抱着希望。這就是人類對於希望的無可救藥的依賴性。

“100248572391012213889號,請打開艙門與補給艙對接。”

聽見通知聲后,我按下操作席上紅色的按鈕,隨着氣流的聲音,艙門緩緩打開。

我的艙門外,是以合金材料製成的補給艙艙門,艙門上除了‘UEGD’的LOGO以外,就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了,和私人艙內一樣無趣至極。

除此以外,還可以在艙門間的縫隙中看見昏黃色的天空,以及烏黑的雲朵。

當然,也少不了烏黑的廢氣,就和我想象一樣的烏煙瘴氣。

為了安全起見,補給艙的門並不會完全打開,只會打開一個小門。

而小門內將伸出一個傳送帶,與我的私人艙相連。

“100248572391012213889號-艾爾.弗洛蕾特.陳,請求B級營養液補給。”

我向著補給艙內提出了申請,很快補給艙內便射出幾道螢綠色的光線,從頭到腳地掃描了我。這是在進行身份的最終確認。

緊接着,補給艙與私人艙連接處的傳送帶上擺上了紫色小瓶裝好的營養液,並運送到了我的私人艙內。

“B級營養液補給已確認送達。已從賬戶扣除3200Coins,請在操作席內確認賬單。如有異議,請向UEGD提出。”

嘖……又不提前告知就漲價了。

我砸了砸嘴,但卻無可奈何。

向UEGD提出?光是去UEGD的艙位就是10000Coins。

而光是反應,也很難說會不會有實質性的效果,擺明了是不想讓人去提出異議。

將運送過來的營養液倒進了水袋后,自動湧進的蒸餾水與營養液混合,水袋重新飽滿起來。

“好嘞,回自己的艙位吧。”

“咚咚”、“咔咔”

“咚咚”、“咔咔”

“真是很令人煩躁的聲音……為什麼就沒有人提出異議呢?”

大概……是因為無可奈何吧。

在狹小的私人艙內,我自言自語着,再一次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