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却在床上骤然醒来。

或许已经睡过一会,但是却无法肯定。现在却是那么的清醒,甚至可以完整的编写一套Python的算法。半夜醒过来的理由是没有的,半坐在床上,昔海本能的单手支撑住头。

或许过不久会迎来春天,但是现在还是寒冬。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些许的炙热,在幻觉和现实交织的环境里,漂浮在视野上方的指针,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它清晰的指向‘4’这个数字。

或许根本就没有睡着,拉普拉斯的恶魔的存在已经被推翻了,这种事情已经不会有人知道了,也不在重要。

微风吹开窗户的帘子,窗帘拍到昔海的脸上。外面的窗户没有关,拉开帘子,外面一片漆黑,在很远的地方,也有些微微的灯火。微风吹打在昔海的脸上,她伸出手,关上了窗户。

昔海的房间很小。床贴着窗户设置,是类似于榻榻米的理念的设计。

原本这里不是卧室。或许是对卧室的抗拒,卧室被改成了杂物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昔海来说,只要身后在这样一叠大小的房间里就足够了。

只有一米五宽的床,稍微翻身,便从床上坐起。脚踩在夏天穿的塑料拖鞋上,冰凉的感觉也是如此的真实。

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把电脑拿进了房间,可是,现在非得离开房间不可。

她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稍微感觉有些脱力。单手划开控制面板,稍微调动了参数,然后就离开支撑着身体的桌子,面不改色的走向客厅。

不出意料的,客厅的灯是暗着的。不是声控灯真是太好了,这样一边暗自庆幸着,昔海走出了房间。

为了确认,她歪过头看着她房间。也是黑着灯。

也难怪。一直熬夜到两三点睡觉,早上四点就起床是不可能的。大概差不多睡着了吧,在心里这样猜测着,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关上门。

稍微轻叹一口气,她伸手打开了厨房的灯。

在将按钮按下时,另一侧的按钮便弹起,在低矮的油烟机和立柜下,一盏瘦小的灯悄然无声的亮了起来。鹅黄色的灯光,好像摇曳着。

她俯下身,打开热水瓶的盖子,可是里面没有水。

有些困扰的揉了揉脑袋。

像是这样的热水瓶,在现在的社会上基本上已经消声灭迹了。将热水烧开在倒入热水瓶中保温的做法,已经很少有人会做了。现在的电子大厂早已推出了更加方便使用的电子热水加热.设备。

父亲留下的这栋房子,没有装这个设备。昔海也不曾出门。仔细想来,这栋房子的开门措施也好,取暖设施也好,都有些落后了。

也无所谓吧,这种事情。

从底下的矮柜里,掏出了烧水的仪器。

再说了,平时昔海和Karl都只和凉水。关于自来水的供应,水管好歹有安装过净水措施。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在干净的排插上插上两孔插头,按下属于烧水壶的开关,有些无所事事的,将餐桌的椅子扭转了一个方向,就随意的坐下。

盯着指示灯闪烁着的红色,短期内没有丝毫的反应。

那是当然的,毕竟水不可能那么快就烧开。

就这样注视着水壶,渐渐的感到了些许的疲惫,刺痛感隐隐约约的好像在发作。为了控制芯片系统‘增强’能力的问题,昔海又一次伸出手,将控制面板上的参数一调再调。

过了很久,感觉像是很久。面前的水壶还是没有发出冒泡泡的咕哝声。

是坏了吗,不由得伸出手将它平移到自己的面前,手指放在铁皮的外面感受着。

平凉的铁皮,在有些滚烫的手指下,显得格外特别。但是能够感觉到,隐隐约约的震动的起伏。

对啊,冬天里烧水,或许原本就比自己想象的要慢。

昔海收回手。

在咖啡厅内,昔海有使用过现在流行的,或许应该说是现在普遍的烧水方式。机器直接和电路安装在一起,没有什么额外的开关。

瞬间冷却技术和高温瞬间加热技术的结合,随时随地只需要按下按钮就可以立即出水,可以在LED的显示屏上调节水温。记得很清楚,咖啡厅里,显示屏上一直亮着‘80’这个数字。

这样纯粹的烧水,还真是很少见。

盯着红色的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变化然后跳开按钮。纯粹的盯着水壶。

稍微有些厌烦,然后或许卷夹着困意,有些松懈的闭上眼睛。

滑动的门发出滚轮转动的声音,有些警觉的,刚刚闭上的眼睛就因此睁开。

因为之前的松懈,趴在椅背上。可能会这样睡着吗,在得到具体答案之前,她转过头看向门口。

“你还没睡吗?”

“你不一样。”

他耸肩:“我以为忘记关灯了,打扰你了吗。”

“没有。”

很干脆的回答,让Karl有些意外。之前昔海有些躲着他微微害羞的样子,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么晚就别喝咖啡了,早点睡觉如何。”

咖啡吗。

说起来,角落里有一台咖啡机。但是很遗憾,它从买来过,一次都没有用过。比起那种事情,在调味料边上的速溶咖啡的盖子甚至都没有扭紧。

咖啡啊。

需要烧水的事情,想来也只有这一个而已吧。也挺不错的不是吗,最起码不需要自己去寻找借口。

“我过一会就会去睡觉的。”

淡淡的,或许是在称述事实。时机好像凑的很巧合的,这个时候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音越来越响。

“有水的话,帮我泡一杯吧。”

就好像是看准了时机,他也很淡然的这么说着。

按钮就在这种时候,不紧不慢的回弹。水蒸气在低矮的立柜下,久久不能散去。

她伸手将悬挂在立柜下的咖啡杯拿下。那是属于Karl的杯子,他擅自在这里住下之后,随着时间的增长,他的私人用品也日益增多。不过,也不是什么问题,原本这个‘家’,对于昔海来说,就显得有些过大。

将夹在速溶咖啡罐上的咖啡勺取下,大概随意的取了很少的量,然后将滚烫的水倒入杯子里。稍作搅拌,将杯子递给他。

他全程看着昔海的动作,没有说什么。咖啡粉的量实在过于稀少,大概只能维持呈现颜色而已。她的意思过于明显。

昔海的水杯,之前不小心打碎了。将水倒入量产的随处可见的透明的玻璃杯里,实在是过于炙热,就连拿起杯子快速离开的能力都没有。

她依旧坐在椅子上。

“在生气吗?”

“什么。”

“生气。”

“……没有。”

“生气的话,反而是正常的情况。”

昔海抬起头,和他少有的对视:“对我来说,没有值得生气的要素。”

“我代替莱茵菲特和你道歉。”

“我没有在意她说的话,不过你们既然关系那么好的话,你代替她多说些什么也无妨。”

“你在介意我和莱茵菲特的关系?”

好像有些高兴的,Karl直接问她。

依旧是平淡的,昔海伸出手触碰滚烫的玻璃杯:“没有。只是在感慨而已。”

“感慨。”

“时间的变化,之类的。”

他走近昔海,在她身边坐下。

“抱歉。”

“这次是为什么。”

“按照预定的剧本的话,我应该和你保持距离才对。”

“没什么。只不过是亲吻而已,这种事情我不会一直在意的。”

他扭头看她的反应,从刚刚开始,语气就一直很平淡。她只是将视线投向应该毫无价值的玻璃杯。

的确不会在意的,不如说,她倒是更希望Karl能够忘了她。

她也明白,这种事情不可能强人所难。

“不在意?那多来几次也无所谓吧?”

她稍微抬起头。

“不介意。”

就对视了没有多久,他主动放弃了。“看来你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要保护好自己。”

不愧是Karl,看的一直很透彻。要是他看的在长远一些,能够早点遇见属于昔海的死亡的话,就能够更快的放弃了吧。

也只不过是这样想想而已,事情比较不会老老实实的按照轨道走。

放弃了拿起玻璃杯的想法,昔海收回手。

“所以,为什么说这种话。”

“我需要你的帮助,昔海。”

“是吗。”好像在意料中,没有感觉到奇怪。“你也会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吗。”

“只有你才办得到,拜托了。”

稍微叹了一口气。

“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

“嗯。”

“就算我不管,冰灵肯定有办法的。”

只需要稍微回忆一下,就可以想起那个幼女的脸。但是本能告诉她自己,离这种事情越远越好。

她抬起头,望着Karl。

“我们芯片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就不行呢。”

知道这么说也没有用,这样的话语只会变成自己单纯的自语然后在安静的环境下变成悄无声息的最后一句话。又一次叹息,将Karl的杯子向他的方向推进。

他的手向下滑动,将调出的弹窗可视化之后,将其推向昔海的面前。

上面登载了那个幼女清晰的容貌。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们一个晚上的成果?”

她眯起眼睛,感觉到有些奇怪。

“姓名,年龄,总能够问到一些什么吧?”

“我也是那么想的,但是很遗憾,关于这一点后面那个孩子就睡着了,什么消息没能打探出来。”

但是单凭照片的话,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收获不到吧。

“所以也只能来拜托你了。这个方面,和芯片无关吧?”

他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看着昔海调出控制面板。

“人脸识别呢?”

“做了。关于走丢儿童这个方面,也试着查过了。”

“万念俱灰吗。”

像是调侃着,她在调出的控制面板上,也依旧以照片为基础,点开了各种各样的网站。

 

好像很久,没有在做这种事情了。

幼时,昔海在母亲的介绍下,去参加的关于‘计算机技术’的培训机构,在她参加培训之前,Karl就已经在里面学习相关。是昔海一直追赶着Karl的步伐,慢慢的,得到了和他坐在一起上课的资格。

但是,如果说起‘黑客’方面的内容的话,昔海对此的接触,要比Karl更早。或许不是机缘巧合,昔海就有猜想过,她的母亲之所以会希望她去学习这种事情,就是希望她能够进行黑客的程序的操作。

在母亲给予昔海的不大的信封内,里面微小的一块U盘里,存放有一个程序。

鼠标左键回旋,然后随之展开的,是第二个世界。埋藏在真实之下的,更为真实的世界。

可是,后来就不在做这种事情了。关于U盘里存放的软件,也被像是离开了中二期的少年会进行神秘仪式的黑盒子,连同着那段时光被封印了。

不在使用的原因,就在于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没有登记过呢。在政府档案上的资料,姑且是找到了。”

因为两个人依靠着坐着,昔海将弹窗向他的身边稍微移了一些,他也可以看清上面内容的程度。

“但是只有出生证明的编号,还不够……”

有些严格的喃喃自语着,继续寻找着。

在暗黄色灯光的笼罩下,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因此有了些许光芒。但是就这样是不够的,就好像在漆黑一片的房间内,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的亮起因此发出的光芒,不至于照亮电脑前方笔记本上的颜色。

蓝光在昏暗的房间内,因此显得特别刺眼。

为什么幼女会突然出现在LB咖啡厅。看样子是因将她带入的店内,但是为什么她会一直寻找着咖啡厅的地址?

看样子她得到的记载着地址的名片是出自冰灵之手的,可是冰灵却不认识那个幼女。

是离家出走吗,即使对象是一个未满五岁的幼女?

“地址,有了。”

将一小行文字发送给Karl,昔海抬起眼睛:“地址不在B市,可能这就是你们一无所获的原因。”

“外地吗,得亏这样你还能找到啊。”

“……只是有前车之鉴而已。”

昔海知道,自己会说这种话,就好像是在埋怨着两年前他出车祸的事件,一直这样念念不忘,还真的是不符合她的性格会做出的事情。

不过Karl并不明白她说这句话的原因,只是认真的看着地址。

“北奈川县……北奈川乡?”

记载的地址上,阴暗的黑色的文字诉说的地址,的确是叫做这个名字。

“大概。”

“那里……会不会是假地址?”

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也是难免的。所谓的北奈川乡,也是一个很热门的旅游景点,而且,和B市之间,直线距离就有两千多公里。

两千多公里的距离,有些国家的直径都没有两千多公里。

不怀疑是自己查错了吗。他对昔海的信任有些令她感到害怕。她又一次快速的重复了一次刚刚的操作。

“应该不会错。这边是政府公认的网站,是有公信力的。”

“嗯,我知道了。”

说着,他从位置上站起来。

“这样就够了吗……”

“嗯。知道我之前调查的方向错了,接下来我会继续查的。”他伸手拿起放在厨房平台上的咖啡杯。平淡如水的咖啡肯定不好喝,但是他还是仰起头,很快的将其饮尽。

他转过头,和蔼的冲昔海笑:“你就去睡觉吧。”

“你刚刚也说过马上睡觉之类意义的话的。”

“我有说过吗。”

他向上挑眉,有着装傻意味的信号。将咖啡杯用水冲刷干净,晾挂到原先的位置将其倒置。然后就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旅行。”

听见昔海的声音,因此停下脚步。

“外出旅行,或者现在在这边定居,应该不外乎是着两种可能性。”

他稍微低头沉思了数秒。

“的确是这样。那样的话就得快点找到她的父母了。”

“嗯。”

“我知道了。你早点去睡觉吧。”

这么说着,他离开了厨房。

厨房内又回归到安静。一会,就听见他关上自己房间门的声音。

他会熬夜吗,已经四点过半了。

不过这种事情,和昔海自己可能没有关系了。

她站起身,将厨房的门关好,然后折回到厨房的平台前。

刚刚聊了那么久,倒在玻璃杯里的水,因为量很少已经接近于夏天的室温。

不就是完全凉掉了吗。

这样想着,也无济于事。在烧一壶水的话,又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好,就这样吧。要是能够溶解就好了。

这样想着,昔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颗粒状才会有的塑料包装的药。

药的包装上,深绿色的背景,配上大红色宣传标语和一段细小文字标注的成分说明。

‘激安!超快速退热颗粒。’

上面是这样写的。

在药箱里,只有这样的药了,也别无选择,只能希望它能够老老实实的起效。

在细小勺子的搅拌下,沉在杯底的颗粒只是随着水波的动荡起伏着。可能已经饱和了,那也没有办法。仰起头,一鼓作气的将杯子里的液体喝完。

沉在杯底的颗粒,含入嘴中的时候,苦味的浓度又是一个瞬间的提升。

已经没有烧开的水了。

将玻璃杯放入水池里,打开龙头冲水,干净的冲刷着杯子的透明液体,一瞬间就变成了咖啡般苦涩沉重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