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言

  洛阳,皇宫※※※

  「废物——!一群废物!怎么会让联盟军那些家伙攻占了汜水关呢!真是废物——!」

  现在的董卓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拿到战报时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起初呈上战报时,他满怀信心的以为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至少他以为会听到击退联盟军的消息,但是他失算了。

  他万万没有料到,联盟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占汜水关这个要塞,这种速度简直是不可能的,想当年开国皇帝攻打这个关卡时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克的,这么轻易就被攻占几乎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就算是,汜水关被那群废物玩忽职守给送人了,那么……为什么会损失这么多兵力和粮草!李儒的脑袋被棉花塞满了么!告诉我宋宪、魏续、侯成当时都在哪——?!给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

  【噫——属下,属下不知,属下只是个传令兵……】

  跪在地上的传令兵少女比平常的传令兵更加年轻,她似乎才十五六岁,从她稚气的长相和声音中便可以分辨的出,她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传令兵。

  确实,她是因为迫于生计才会选择从军的,当然她在这方面也是个菜鸟,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青涩。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青涩,在已经怒发冲冠的董卓面前,也是他发泄的理由。

  「这点小事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战场上的情报都了解不清楚,你在藐视我吗!」

  说着董卓将手中写有令他气到肝颤的战报的竹简用力丢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摔在了颤抖着身体的传令兵的身体上。

  身体上的疼痛并不能将她的恐惧感转移,她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将身体缩成一团伏在地上,以颤抖的声音混合着哭腔,勉强的在求饶着。

  ‘非常抱歉,是属下的失职’‘请饶恕我吧’诸如此类的话,董卓已经听到耳朵长茧了,无数的少女在她面前流泪、哭喊、求饶,甚至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就只是为了活命,可现在,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被饶恕了。

  并非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而是,现在的董卓不得不发泄一番,以平复心情,这是无可奈何的,这是不幸的,也是不公平的。

  「够了!左右,拖出去活剐!」

  【——!不要……不要……】

  ‘活剐’这个词汇是董卓最常用的,也是他身边的人最不想听到的,被一刀一刀的夺走生命,惨状已经是处刑者都不忍看到的了。

  所以有时董卓不在场的情况下,有些被处刑的犯人会花些钱买个痛快,在处刑前饮下毒酒之类的,然后在执行活剐的时候就可以更早的离开人世了,免于那些不必要的残忍;

  然而,董卓这个人却不一样,没人能够摸清他的脾气,暴戾又残忍,似乎他天生就是个恶人。

  「怎么?不满?要么先切掉四肢让你多活一回儿也行」

  【——!啊啊……不,不要……不要……】

  似乎换了个更残忍的刑罚,董卓几乎不为所动,因为眼前的少女没有任何能够让他停手的理由,甚至是因为她太过单薄的身体,让董卓都提不起想要征服她的兴趣,在他眼中这只是一种泄愤的方式,而眼前的则是一件物品罢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

  【不……不是这样的……董卓大人……请……放过我吧……我还有年迈的母亲要抚养……】

  眼前的传令兵少女瘫坐的地上,并且在胯下慢慢的渗透出一滩水渍,不用想也知道,眼前的董卓对于少女来说比凶猛的野兽还恐怖。

  「哼……你还有家人啊……」

  【——!不……不是的,我刚才……啊……】

  说她青涩是有原因的,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她本希望能够通过自己艰苦的家境来博取一丝同情,能够增加一点生还的几率,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董卓面前提及她的家人。

  「那么我可以饶了你」

  【诶——?真的吗——?多谢董……】

  她没有注意到董卓已经上扬的嘴角,正在构成那充满恶趣味的笑容,她还天真的以为董卓良心发现了,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个。

  「——当然是假的啊!笨女人,我要连同你的家人一并杀了,以为我会饶你一命?你哪来的自信啊?你个白痴!」

  【诶——】

  董卓饶有趣味的看着双目无神的传令兵,轻蔑的笑了笑,示意早已准备好在她两侧的卫兵将她带走。

  「哼……以为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个?不过是个渣滓罢了,我就是喜欢在这样异想天开的人面前慢慢的将希望捏个粉碎!」

  直至传令兵被左右带下去处决,董卓的心中即便是得到了名为快感的安慰剂,但是因为得到的战报实在是太让他窝火,以至于这种宣泄方式也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咣”董卓的拳头重重的落在桌案上,然后则是将上面的竹简,茶杯之类的东西一并推到地上,因为动作过于粗暴,所以在大殿里产生了极大的响声。

  没有人敢这个时候去干涉董卓,因为她们都不想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董卓当做发泄怒火的道具,董卓发脾气的状态在持续着。

  另一方面,在大殿外——

  【她,怎么了吗?】

  经历了希望在眼前被捏碎的传令兵少女,仿佛一副见识过地狱一般的模样,双目无神的垂着头,任由两侧的卫兵将她带走。

  等待她的是极其残酷的死法,横竖都是死吧……呵,自己是多么愚蠢啊,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说出祈求的话,自己的母亲也就不会被盯上了吧,能够牺牲自己保全家人,这样的事情也能让她坦然接受。

  但是现在,她的脑中充斥着悔恨、恐惧以及对于董卓的恨意,她会在临死前诅咒那个男人千遍万遍,目前的她,不,可能被董卓如此对待过的人都会是这样的想法吧。

  【唔……?】

  但是很明显,刚才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个令人感觉胆寒的冷酷声线,那个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的黑金铠甲,那杆独树一帜的方天画戟——是那位大人。

  视线内是一双明显的黑金靴子,缓缓的将头抬起来,视野逐渐开阔了起来,刚才提到的那些无法令人忘记的东西,便会一一呈现在她眼前。

  「那个声音……仲颖又在发脾气了么?」

  察觉到了大殿内的响声,吕布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董卓的状态,已经跟随他这么久了,对于他暴躁的脾气也已经习惯了。

  「……带走吧。」

  吕布不是她的救世主,她没有义务去怜悯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即便是在了解到她只是作为董卓发泄怒火的道具,也没有勾起一丝怜悯之心。

  【呵……】

  她不再希求什么了,她再也不想经历那种希望在眼前被破坏的痛苦和绝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抱有希望,这样她也能痛快的接受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保持着那份怨念与恨意。

  【呃——!】

  本已经被带走的传令兵少女发出痛苦而又有些沉闷的叫声,一时间,胸口处有什么东西涌上喉咙,随之而来的是极重的血腥味,理所当然的从嘴里咳出一滩鲜血,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内好像进入了什么冰冷的铁器,不,说是贯穿了也不为过,从左侧胸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在一瞬间将她的意识夺走,没有丝毫延迟,少女的性命被瞬间夺走。

  「……就连我也感觉非常不爽了。」

  吕布小声嘟哝着,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抽了回来,没错,正是她将少女的生命在一瞬间夺走,那把铁质的方天戟贯穿了她的心脏,赐予了她名为即刻死亡的礼物,至于为什么说是礼物,可能是因为少女死后那有些上扬的嘴角吧。

  她不用去经历那些听起来就很渗人的刑罚,也不用被慢慢折磨着死去,而是这样在短暂的痛苦过后解脱,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恩赐。

  「……」

  将手中方天画戟上的血甩了甩,吕布皱起了眉头,那份战报她也已经看到了,当然她看到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即便是不懂太多军事理论,但是从简单的战报以及那个李儒的选择来说,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次小小的失利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那么多的常胜将军啊;

  再者,因为李儒的临时策略,让汜水关半数的兵力得到了保存,虽然损失了一部分粮草和地理优势极强的汜水关,但是那并不足以直接威胁到董卓的统治,换句话说,联盟军那些家伙想要碰到董卓,还早着呢。

  (……之前以为只是一群渣滓,不过现在看来,居然也有能够与之一战的家伙么)

  在那份战报里,吕布只对一部分非常感兴趣,那边是在汜水关前的主将单挑,华雄能够连斩四将,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所以她看到华雄被斩杀的时候很是惊讶,并非是因为华雄竟然输了,而是惊讶在华雄被摆平的时间——仅仅半个回合。

  除去之前对方打车轮战消耗了一部分华雄的体力,那个家伙即便是轻敌,也不可能在半个回合之内被干掉吧……就算是张辽亲自与之交手,也不敢说能够在半个回合之内将华雄斩杀。

  与她有过数次交手经历的吕布心里非常清楚,华雄即便是在掉以轻心的状况下,也还保留着出色的战斗本能,仅仅靠着下意识的战斗意识也不会轻易的战败。

  「关羽……是么,那个家伙,好像很有趣呢……」

  吕布将那个名字记在了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能够让她花费精力去记忆名字的家伙,都是让她提起兴趣的强者。

  缓步走进正殿,便会看到正在以摔东西泄愤的仲颖,以仲颖为中心,四周一片狼藉,并且理所当然的服侍他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除了吕布,作为他的爱人,她不忍心看着心爱的他处于这种状态。

  「……奉先,你来的正好,那份战报你也看到了吧?」

  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吕布站在了他的面前。

  「嗯,看到了。」

  「都是些废物,居然会让联盟军那些家伙攻下汜水关……」

  只要一提起来就会恨得咬牙切齿,现在的董卓恨不得将袁绍的头颅捏在手里然后慢慢碾碎,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焦躁的心情。

  「不过是个小小的汜水关罢了,就送给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这样的话很容易让董卓按奈不住发火,因为无论再怎么不在意,汜水关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防守关卡,也是非常重要的底牌。

  但是……他望着吕布的眼睛,将本该奔涌而出的怒火压制了回去。

  「……话虽如此,但是这汜水关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明白,仲颖,所以……让我出战吧,不过是小小的汜水关罢了,我来帮你夺回来!」

  很久,真的很久没见过她主动请战了,也很久没见过她如此认真的神情了,一旦天下最强的人认真起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得而知。

  但是董卓能够感觉到,吕布虽然有意的在克制,但完全抑制不住的杀意以及……眼神中充斥的兴奋与嗜虐感。

  (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起劲?算了,有干劲是好事,她是最强的也是我最信任的力量,只要让她出马的话,别说是什么汜水关,就是想要荡平天下也是时间问题,确实……不需要那么担心。)

  「呵……呵呵……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区区汜水关罢了,送给他们几天又如何,我可是想要得到天下的人啊,怎么会在乎那些东西!」

  「这天下是仲颖的囊中之物,只不过是有一群蝼蚁在自不量力的妨碍我们罢了,就让我教教他们什么叫天壤之别。」

  这一天,董卓的心情又变好了,同时,吕布得到了出战许可,她将带着洛阳城内的官军以及凉州军的一部分,共计十万人。

  虽然比起联盟军现在的联盟军要少,但——统帅将军是吕布,随军出战的还有张辽,待到她们与逃到虎牢关的李儒等人汇合,便会形成非常恐怖的力量,这股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啊啊……好久没这么期待了」

  吕布活动着身子,手臂一边活动一边咯咯作响,看上去似乎非常期待着与联盟军的交战。即日,因为吕布亲自出征而将士气振奋到了极点,一同出战的十万士兵带着高昂的斗志前往了虎牢关。

  玄德※※※

  「张飞,在哪?」

  在我因伤昏迷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战局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些虽然非常的重要,但比起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情而言,那些都无足轻重——张飞,那个家伙在哪?

  我想知道,不,想责备……甚至是想动手打人的愤怒充斥着我的脑袋,我强忍着那些感情,全部都压抑在心里,我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口的阵痛,那无时无刻不提醒我那个间接造成这个伤势的人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翼德她……】

  【……我就在这里,玄德哥哥。】

  还未等关羽的话说完,张飞便出现在了这顶军帐内,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时进来的,但是出现的时机把握的相当精准。

  她缓步走了过来,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乎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这个家伙……我差点被敌人干掉,她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么……)

  「……」

  胸口处的伤无时无刻不提醒我,给予我这些痛苦的人就在我眼前,心中的烦躁感以及纵向对比而形成的落差感构成了我现在的表情——怒视着她,毫不掩饰的将愤怒这一感情表现出来。

  【……玄德哥哥,我……】

  仅仅是眼神相互对上了几秒钟,她便垂下了头,不再与我对视了,呵……这个时候知道错了么,早干什么去了!

  【我来请罪了……】

  在我的床边,她停止了脚步,然后,跪了下去……

  「请罪?我可不记得你做了什么需要请罪的事情,毕竟你在战斗中表现的可是相当神勇啊,是吧?」

  我故意抑制着那些愤怒的感情,我便是这样的人,愤怒到极致便会出现极度嘲讽的状态。

  【……】

  她颤抖着身体,将头压得很低,就那样沉默不语。

  (不说话?无话可说?呵,既然你没什么话说,我可是有很多想说的话。)

  「还真是了不起啊,能够在战斗中起到那么大的作用。」

  责备?谩骂?不需要,我不需要做那些事情,我要让她深刻的,比任何一次都深刻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责备她并不是目的,能够以此让她长长记性,才是我的目的。

  【……对不起】

  「你在道什么歉啊?有需要你道歉的地方吗?是啊,在战斗中你也救过我很多次啊,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死在那里了,对吧?」

  (还不够,还不够……)

  【不……不是,我没有那样想过……】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在需要你突破敌阵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咳咳咳……」

  (啊啊……突然一动怒伤口又开始发作了,真是痛啊)

  眼前的张飞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甚至是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里是军营,现在我们在统帅军队战斗,你知不知道身为主将,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很多人的性命!有多少人因为耽搁了突破的时机而死在了那里,你清楚吗!我受点伤没有关系,我又没死,但是,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呢?那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付出的性命啊——!咳咳咳……」

  一想到战场上那种完全中了敌人圈套的感觉,手下的士兵为了活命而不得不一个人跟数个敌人战斗, 被残忍的杀害,这让我无比的窝火;

  我并非是因为怜悯那些人,说实话我并不在乎伤亡,在战争中会死人是非常正常的,我只是因为我会面对那样的包围束手无策这样的事情而感到气愤罢了。

  我有的是突破的方法,但是因为手下棋子使用率低下而变成这种情况,就好像原本一张试卷上都是你会算的题目,却因为手中的笔没有墨水而只能取得零分一样,非常的,令我不爽。

  【玄德……不要再说了,翼德她……】

  「羽,你别插嘴!」

  我用极强的气势将关羽的话打断。

  这种时候,她还想为张飞求情吗?呵,不好意思,在这种事情上我不可以手软,一旦手软会直接影响今后的发展。

  我今天必须要让她深刻的意识到这个问题,谁都不能阻拦我。关羽似乎从未见过我这幅样子,但是语气中的强硬应该也让她明白了,她不可能改变我的想法了。

  所以,虽然她依旧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也没有再说半个字。

  【我……都是我的错……】

  她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大概,她能够看到吧,自己的手上沾着不只是敌人的血,还有同伴的血。

  「啊,是啊,是你的错啊,但是道歉根本没有意义,再怎么道歉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

  (应该已经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吧,那样的话……算了,这次的事情实际上我也应该考虑到的,失算也是有我的责任,再怎么苛责她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只能以后慢慢改变她这种战场上的缺陷了……鞭子之后是糖,这点不能忘记。)

  「只要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可以了,今后……」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一直望着颤抖的双手,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都是我的错”

  (喂喂……这状态可不是我想要的啊……啧,我说的太过了吗?还不是因为她屡教不改,这个时候突然转变态度的话,反而不好吧……)

  「……意识到错误改正就好了,只要以后不再重蹈覆辙,她们的牺牲就没有白费,这是活下来的你,我,和幸存下来的所有人都要明白的事情。」

  【玄德哥哥——】

  她总算是从自说自话的状态中解放了出来,虽然依旧是低着头无法与之直视的样子,但身体却挺起了不少。

  (也该有些表态了吧,按照她的性格,早就该有所表态了,忍到现在才说话,也是进行了相当的反省才对)

  【这场战斗会失利,都是因为我没能按照命令行动,我会承担全部责任;我在此保证,今后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交代的命令,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我从未听过她这样正经的语气,正经到我甚至多次揉着眼睛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张飞的程度。

  (这……这种方法虽然有些残忍,但是我觉得应该是会有效的。只是——有效过头了吧,这家伙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印象完全改变了。)

  「哦……哦,其实只要明白这个严重性的话……」

  【如果玄德哥哥仍旧信不过我,我可以立下那个名叫军令状的东西。】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谁跟我说这样的话我都不会惊讶,但是唯独那个飞儿……她……这种突如其来的正经,令我非常不适应。

  【翼德……你最好……】

  【好了!玄德哥哥,如果还要降下什么责罚的话,我都会接受的,现在就先不打扰你养伤了。】

  她以有些古怪的动作缓缓起身,立马打断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关羽,但是她才刚刚站起来,便仿佛没有掌握平衡一般身体摇晃了一阵。

  刚巧这个时候,胸口的伤势越来越疼痛了,我便不得不将身体平躺在床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调整气息上——果然是因为发怒了的缘故,让伤口有些恶化了。

  「啊啊……走吧」

  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甚至是身体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只能那样呆呆的躺在床上,将眼睛闭上以恢复体力和精力,要做的应该都完成了吧……不,只是想做的已经完成了,心里已经好受多了。

  【玄德大人,我稍微送一下翼德……】

  「嗯……」

  只是短暂的一句回复,然后我便不再注意周围了,罢了罢了,已经无所谓了。

  除了这个张飞的使用率忽高忽低给我带来的麻烦,应该还有其他的麻烦才对,那个曹操是想将我置于死地却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才出了这么一招吧?呵,真是有趣的算盘啊,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

  不行……在他麾下迟早要被除掉的,我得找个机会逃走,在那之前还要完成三英战吕布的任务啊……好麻烦,就没人能够帮我分担一下么,好累……

  ※※※

  【喂!翼德——!】

  张飞保持着看似正常的状态离开了玄德的营帐,但在刚刚出了帐子没几步,她的身体便摇摇晃晃的,仿佛风中的枯稻草一般弱不禁风。跟随着她出了营帐的关羽马上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张飞的身体。

  【……你,出来做什么,你应该去……照顾玄德哥哥……】

  张飞本能的想要挣开她的双手,执拗的不希望借助她的帮助,可,身体却并没有如她所愿,仅仅是绵软无力的瘫在关羽的身上。

  【别开玩笑了!翼德,你的伤……你怎么可以擅自拖着这样的身体随意走动呢——!】

  关羽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她一直想要提醒玄德的便是——张飞是身负了几乎致命的伤势,好不容易才从那种九死一生的状态中救回来的,身体还非常虚弱,以至于关羽从看到她出现在营帐中的那一幕开始便异常惊讶。

  【……这种……伤,根本……嘁……】

  她的面孔因为强忍着剧烈的疼痛而扭曲的不成样子,身体也因为疼痛而不断的颤抖着,实际上她已经忍耐了很久了,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所以她一直低着头,不跟玄德直视,她不希望玄德发现自己强忍着疼痛的神情还有那额头上流出的汗水。

  【别胡闹了!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张飞强行挣开了关羽的手臂,用仅剩的力气艰难的站了起来,她现在的样子,仅仅是维持平衡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更别说走路了。

  她侧腹处的衣服上已经渗出了一大片殷红的血迹,那是伤口撕裂的征兆,她们都明白,旧伤上添新伤会怎么样,如若处理不当,轻则感染发炎,引起并发症;重则造成残疾,甚至是死亡。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我已经给他添了太多的麻烦了,我不能让他再因为我的事情操劳了!】

  【但是这件事……】

  张飞希望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她不希望自己失去玄德的信任,她还想为玄德战斗,还想尽自己所能的帮上自己所爱的人,这种程度的伤跟让玄德受伤的罪比起来,连惩罚都不够格,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吧……

  【你,若是将这件事告诉玄德,那样的话,玄德必然不会再信任我,也自然不会给我将功折罪的机会,我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不……但是你……】

  关羽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她非常希望玄德知道张飞的伤势,因为这种伤一不小心真的容易让她送命,即便之前张飞那么苛刻的对待自己,但是她始终在心中并没有记恨张飞;

  但是另一方面,就如同张飞所言,那样的话,玄德便不会给张飞任何出战的机会了,让张飞一直处于自责的沼泽中痛苦,也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玄德,但是——】

  【啊啊……你这个女人真是的……还是老样子,明明自己都说了是在玩感情游戏……】

  张飞强忍着强烈的疼痛感,对着关羽露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然后,便摆了摆手,艰难的走在回到自己营帐的路上。

  【翼德——!】

  【在我得到玄德哥哥之前,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所以,我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就放弃,给我好好记着!】

  张飞知道关羽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会勉强身体,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她给出了这样别扭的回答,无法面对关羽坦率的道谢和回应,大概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横隔在她心里吧。

  【还是老样子啊,还是那么温柔……羽姐姐】

  虽然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但是张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欣慰的笑容,似乎释怀了什么。

  但,也仅仅是一瞬罢了,很快,她又要面对许多现实的问题了,对于她来说,这绝对是不公平的。

  她无法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她也没有资格将心中的痛苦倾诉,她甚至现在除了拼命以外都找不到时间脆弱,一切都因为那一个执念——为了,她最爱的刘玄德。

  除此以外,任何话语……都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