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暴虐的母爱

  ※※※

  「羽,你胸口的伤是……」

  看着她胸前那触目惊心的刀疤,让我暂时忘记了她还赤裸着的身体,只是盯着那个伤痕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么长时间,在一起这么久,我竟然对她的事情一点都没在意过,导致她今天的状态也好,说过的话也好,我都觉得非常意外与突然。

  (明明在一起行动了那么久……我却对于她的一切都忽略了,忽略到了真的把她当做物品看待了。)

  【这个,我是第一次……给别人看,我真的不想,让你们知道……那些事情……】

  她用双手环着身体抱着胳膊,仿佛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一般。

  但是,那应该是非常痛苦的回忆,因为她越是回想身体越是颤抖,不仅是温度较低的原因,从她的表情中表现出的更多是对于正在回想的事情所产生的恐惧。

  「那个,羽……你,你不说也没关系,别勉强自己了」

  看着她的状态,我发自内心的不想让她再这样下去,痛苦的过去谁会没有,我可是很清楚那种逼迫自己接受的感觉。

  再者,对于她的行为我至今也不明白,她所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跟我遇到过的任何套路都不同,对于一个已经醉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这方面有什么谎言的。

  那么——她真的对我这个人很喜欢?不是对刘玄德吗?

  我依旧十分不解……不,我是不愿意相信。

  (她并不像飞儿那样,对刘备有固定的印象,所以飞儿的爱慕是建立在之前的刘备的基础之上的,喜欢的是之前的特质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她……我根本就没料到她会喜欢我,而且还是在拆穿了我的演技的情况下……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不,我不能再逃了,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情……让玄德,让大家受伤了……】

  关羽的表情虽然依旧充斥着对所回忆事件的恐惧,但从她手指扣紧手臂的力度逐渐的加深判断,她正在鼓起勇气,想要面对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也有可能是导致关羽的状态这么差的原因。

  「是这样么……那慢慢来吧,羽,我会耐心听的。我现在没有必要跟你说谎了,毕竟你也能够拆穿我的伪装,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再伪装自己了,无论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试着接受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之前的行动令我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想法;亦或者是酒精已经完全支配了我的大脑,我抛弃了那些起不到作用的伪装,因为,我在这样的她面前,也几乎不需要去说谎了——

  ‘我想要了解你,我会仔细的听,所以,你可以慢慢的来,我会试着接受’

  我将我的想法直率的传达给她。

  【玄德…… 嗯,既然玄德这样说的话,我也,不会再伪装了。但是玄德,你真的能够接受我么?能够接受……那样的我么?】

  「啊啊,我会尽力的」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抱着身体的双手慢慢的卸掉了力气,然后,将双手放了下来,缓缓地舒了口气。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在我真正一个人生活之前,与那个女人——我的母亲一同生活的时候……】

  故事,似乎要追溯到很早之前,关羽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关羽(追溯)※※※

  母亲——本该是个充满温馨的词,从出生开始,在襁褓中给你无微不至的关怀,陪伴你的成长,有无尽的慈祥与爱,面对她们的孩子会一直是慈爱的象征。

  但——那是别人的母亲,并不是我的母亲,那个女人……我不知道该不该称她为母亲。

  【哈……好酒,好酒——!再来,再来一杯——!】

  在一个勉强还称得上是家的土坯房中,一个女人伏在桌案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酒坛子,而那女人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已经空掉的酒杯。

  女人所喝的酒是非常廉价的,但是却也十分的烈性,那是一种即便是男性也喝不了几杯的烈酒,而女人却可以每天都喝那种酒,并且是正常人酒量的数倍。

  女人在粗鲁的叫嚷着,要人给她添酒,很明显从她的语气和状态中便能够看出,她已经是烂醉的状态了。

  【喂——!你个废物女儿——!让你倒酒没听见吗——!你聋了吗——!】

  手中的酒杯被她用力的丢了出去,刚好砸在了一旁蜷在角落里的、正在熟睡的女儿身上,瓷质的杯子打在她的身上发出闷响。

  被疼痛搅扰至清醒的女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只有那只杯子叮叮当当的在地上打滚,果然,自己又被叫醒了。

  女儿转而看了看女人的方向,赤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恐惧。

  那,便是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个女人,便是我的母亲。

  「那个……那个……母亲?有,有什么事情吗?」

  【啊——?你问我?自己看啊!没酒了啊!赶紧给我出去买!】

  那个女人手中的酒坛几乎见底,但是,却还是能够喝上一阵的。

  「诶——?但是……但是现在是……凌晨啊,天还没亮,酒馆不会开门的,而且……而且我们也没有钱……」

  女孩的赤色瞳孔中倒映着女人凶恶的眼神,身体不断的颤抖,想要向后退的她现在已经是在距离最远的角落中了,她对于眼前这个她称之为母亲的女人非常的惧怕,惧怕到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发抖。

  确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现在她母亲的酗酒程度非常严重,几乎已经不分日夜了,这种在她熟睡的时候将她粗暴的叫醒的事情时有发生;并且,家里能够变卖的东西都被她拿来买酒了,现在已经没有钱用来买酒了,甚至,连生存都有些困难。

  【那就自己想办法去——!这么大了连这种事情都做不了吗?你不会出去干活赚钱么!你这个废物——!】

  女人的语气更加的严厉了,与女孩不同的、正常的黑色瞳孔死死的盯着女孩,就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一般。

  女孩今年才刚刚八岁,但是这样的生活是在她懂事起便经历了的,其实从前的母亲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的她会因为每天忙于工作而对自己十分冷漠,甚至是不闻不问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但,在这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慢慢的不再去工作了,用积蓄去喝酒,对待自己也越来越粗暴,完全……不像一个母亲的样子。

  虽然比起之前那种冷漠的态度更加的残忍了,但是在女孩的意识中,她终于可以和母亲对话了,也可以知道母亲眼中是有她的存在的,这一点就足够令她感到幸福了。

  所以无论是多么无礼的要求,她都会努力地去完成,即便她还那么小。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什么啊……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那双令人恶心的暗红的瞳色,真令人不爽——!】

  女人的行为变得激进了起来,随手将旁边的酒坛子摔了过去,瓦罐在墙角被摔得粉碎,打破了这夜晚的静谧。

  女孩抱着脑袋又蜷在了角落,脚边是已经摔得粉碎的瓦罐碎片,她会被责骂几乎都是因为——那双生来异色的赤色瞳孔,她不清楚为什么母亲会这样讨厌她,这个小镇中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没来由的讨厌她。

  「呜呜……对……对不起……呜呜……」

  她只要做出这种想要多去看几眼母亲的举动,就几乎一定会遭到这种待遇,这种时候她还能干什么呢?也只有哭泣与道歉了,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嘁……给我把眼泪擦干了,你这废物女儿!有时间在那里哭,还不如给我赶紧出去赚钱!】

  女人似乎特别受不了她的哭声,将另一只酒罐子提在手中,作欲扔出的状态,这个举动令还在哭泣的女孩立刻行动了起来,她猛地站起身,然后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用手捂着脸跑出了家门。

  从这一天开始,女孩便被要求承担家庭的重担。

  之后的生活,无论是被责备也好,被赶出去也好,她都没有因为贫穷而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或者是偷抢之类的不义之举,而是踏踏实实的不断更换着工作的地点。

  虽然一开始会受尽冷眼和欺负,但是她一直保持着善良与勤奋,美好的品格在闪耀着。

  逐渐地一部分人们也能够接受她的存在了,‘除去那个瞳色以外,她还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大家逐渐都这么想了。

  所以虽然总是早出晚归,总是忍耐着遭受不公平待遇,但是生活总是比之前好过一点的。

  很早便不得不成熟的关羽,支撑起了这个家,大概,这还算是家吧。

  【这,几乎就是我的童年】

  关羽带着极为悲伤的语气说着,刚才她所说的那些事情,不但令我哑口无言,我甚至想象不出她是怎么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乱来的母亲、冰冷的家、僵硬的感情关系、以及被所有人厌恶——即使她什么事情都没做错。

  【我知道,你可能很难相信我会在那种环境中活下来吧,其实……我也是一样的想法,那个时候,真的差点活不下去了……】

  话题继续,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深邃,她的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那道伤疤上面。

  那样的生活,原本已经趋于平静了,即便非常辛苦却也能够看得到希望,至少还能维持下去——本该,是这样的。

  时间转眼间过了两年,因为母亲常年的酗酒,所以家里一直存不下什么积蓄,并且因为常年酗酒的原因,她的身体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所以我的任务除了支撑着生活的花销之外,还要去支付额外的药的费用,所幸还勉强能够过日子,虽然工作要更努力才行。

  【你看那个家伙,真的是红色的眼睛呢,呜啊……往这边看了】

  【什么啊,好恶心啊,别往这边看啊!你这怪物!】

  当时仅有十岁的我已经听习惯这些话了,我不会去在意,也几乎从不将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太久,甚至除了工作和必要的时候以外,我几乎并不出门,这次仅仅是因为——要去药铺抓药罢了。

  「啧——!好疼……」

  平白无故的就会被周边的孩子们丢石子,被欺负是经常的事情,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也会遭到这样的待遇,刚刚,又被石子砸了脑袋。

  为什么我会遭受这样的待遇呢?为什么我要忍耐呢?

  我不清楚,常年的容忍几乎将我的耐性消磨殆尽了,我将愤怒的视线投向那些还想继续扔石子的孩子们,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跟他们解释清楚,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打算。

  但是——他们从不会给我机会,想要解释的时候,便会被更加过分的对待。

  明明……我只是希望他们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行为,我也不想被这样对待。

  【你,你看什么看!怎么!想打架吗——!】

  为首的男孩因为顾虑我的视线而向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便又理直气壮的逼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我的面前,推了我一把

  「……」

  我将手攥成了拳头,用愤怒的视线盯着他,这种过分的行为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为了少惹是生非,我一般都是容忍下来的。

  【啊?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敢打我吗?区区一个女人,你敢打老子吗——!】

  (女人……又怎么了,你是男人就很了不起么?不过是个小鬼……)

  他嚣张的语气在更进一步的挑战我的底线,说实话如果我想的话,这种程度的家伙我在几秒钟之内就能够放倒,但是我不想去做多余的事情,一般来说只要动手了就必然会发展成麻烦的情况。

  「……对不起」

  依旧是不知在为什么而道歉,可能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的,所以对不起这种话我在这几年里说的非常多,如果可以用道歉代替暴力去解决问题再好不过了,毕竟我不希望伤害任何人。

  我想就此结束这件事,便错开了视线,打算从这里离开,顺带无视了他的挑衅。

  【哼——谅你也不敢怎么样!你这个怪物,你母亲也是个疯子!你们居然还有脸面住在这里,真是不知羞耻——!】

  「你……刚才说了吧……」

  原本,他是可以安全回家的,原本我也可以不跟他产生任何的纠葛,这样两个人都相安无事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我即刻折返了回去

  「你侮辱我可以,但是别侮辱我母亲——!」

  将力量注入手臂,将已经憋到极限的愤怒释放,只要一拳便足以让那家伙的嘴闭上了——但是,我并没有切实的打在他身上,而是从他的脸颊旁边划过。

  ‘被这样的一击打中的话,肯定会很疼’只要让他明白这一点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真的对他动手。

  【你!你——!你这个怪物!我要回去告诉我妈——!】

  那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呆滞的看着我,片刻,便狼狈的逃走了,其他的孩子见状,也树倒猢狲散般的跑开了。

  「唉……」

  我只能深深的叹口气,继续走在去药铺的路上。

  我并不喜欢伤害别人,但是这身力量确实也是我锻炼出来的,因为在一年之前,母亲酗酒后的行为开始从辱骂升级成了殴打,一开始我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只能任其施暴;

  但是在被打的时间长了之后,有些动作我也就可以预判并躲开了,这样的话就只要坚持到她力竭睡着就行了,也可以少受点伤。

  (啊啊……说实话她下手还是够狠的,每一次都很难熬啊……)

  「李婶,不好意思,还是上个月的方子,照着抓一些就可以了」

  【啊呀……是小羽啊,怎么,你母亲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吗?】

  我曾经在这家药铺打过工,这家药铺的女主人李婶对我还是非常关心的,她不仅在我无助的时候愿意收留我在这里打工,平时也会少收一点药钱,真的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是啊,几乎一点起色都没有」

  【这药如果不戒酒吃的话,几乎是没有什么效果的,但是你母亲却……唉~】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那是为了什么——我的母亲是这里有名的酒鬼,每天可以不吃饭但绝对不会少了喝酒,如果她会因为生病而戒酒那便不是她了。

  「……我会想办法的,那个,这是药钱,因为今天预支了工钱,所以希望把之前欠的账也一并……」

  【哎呀,小羽,你就不要那么一板一眼的跟我结算啦,你们家的事情大伙都是知道的,这次的话……就是这些】

  她从我手中的那一捧铜板里拿出了几枚,然后便催促着我回去。我知道她一定又是少收了钱,但是我也不能太固执,毕竟是一片善意。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那个……这些年来多谢您的照顾了!」

  我在店门口弯下了腰,我希望以最大的诚意去感谢她的善行。

  说起来,不只是药铺,只要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几乎都会稍微照顾我一些,托他们的福生活也能够勉强维持下去。

  (果然……还是善良的人多啊)

  如果这世界上,都是善良的人,那该有多好啊——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回到家,便会看到母亲一如既往的伏在桌上,手边还有未喝完的酒杯,周遭又是散乱的空酒坛。家里几乎无时无刻的不充满了酒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母亲?」

  试着叫了她一声,但是她似乎睡的很沉,并没有什么回应。

  这只是在稍微试探一下而已,因为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我才可以去做我能做的事情,否则,只要我在她醒着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几乎是一定会挨打的。

  我将抓来的药按照平时的方法进行煎制,与此同时要一并准备食材,毕竟时间有限,能够准许我在工作期间回家一趟算是最大的幸运了。

  【啊啊……混蛋——!放开我啊——!】

  啊……又来了,几乎每天都会这样,不知是不是精神已经失常了,母亲在喝的烂醉、或者在睡梦中时,几乎总是在跟什么战斗一般,辱骂和大幅度的挣扎曾一度让我不敢接近她。

  伴随着‘扑通’一声,似乎是脱力了一般,她刚刚还在挣扎着的身体又重重的倒在桌案上,还在打着轻微的鼾声。

  现在是在睡着所以还好,如果她在醒着的时候出现这种状态,家里不仅会被砸的一团糟,甚至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发疯似的跑到街上去伤人。

  对外我只能解释为母亲得了怪病——否则我还能怎么办,要丢下她不管吗?绝对不会,她可是我的母亲啊。

  「母亲?醒一醒,我把药热好了……」

  平时我是不敢到她身边去的,但是万不得已我也会进行必要的接触。

  【唔……?药?什么玩意?】

  她在我的轻微摇晃下缓缓地抬起了头,然后看了看眼前冒着热气的那碗药。

  【嘁,又浪费钱在这种东西上,不是跟你说了没有用么,你个废物女儿!】

  看来又是很难办的状态,大多数时候趁着她喝的烂醉,她并不会过问便会喝掉,但是就像这样的时候,也是偶尔有的——她又在为我把钱花在了买药上而恼火了。

  「但是……如果不吃药的话,您的身体也……」

  【啊?你以为我很容易死吗?我就算——咳咳咳!咳咳——!】

  连话都说不完,剧烈的咳嗽着,她的身体状态是显而易见的差,这几乎都是因为她酗酒太频繁所致。

  「母亲……听我一句话,您把酒戒了吧,这样的话这些药一定可以起作用的」

  【你以为你是谁——!咳咳……你,你少管闲事,给我买酒!给我买酒去!】

  将桌上的药碗连同那些酒坛子一并的推到地上,那些瓷制品在地上被摔得粉碎,连同刚才煎好的药也一并洒在了地上,她又开始了我最熟悉的暴躁的状态。

  看着已经掀翻在地的药碗还冒着热气,满腹的委屈化作眼泪冲出了眼眶,我望着母亲的模样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下,我的胸口非常的苦闷,悲伤充斥着我的脑袋,我——到底要怎么做?

  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她知道我是为了她好——!

  【……你,哭什么?我在问你有什么可哭的!别整天摆着个哭丧的脸啊,你个废物——!】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几乎每次都是,只要我哭出来的话,就必然会遭到一顿毒打。她用手撑着桌案起身,无视了我的眼泪,也从不会问原因,她对这种情况就只会说这句话

  【觉得委屈的话就给我忍着!然后去变强啊!只有软弱的家伙才哭哭啼啼的——!】

  她随手抄起一个酒坛向我的方向砸了过来,使用的力道绝对没有手下留情,我就在这么近的地方被措手不及的砸中了头‘啪嚓’一声闷响,酒缸应声裂成碎片。

  我因为刚才还在哭着,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现在,只能感受到头部剧烈的疼痛以及……腥热的液体缓缓流过,将我的视线染红。

  【什么啊,你那是什么眼神?嘁,半吊子的战意,不仅软弱,而且天真——!】

  我愤怒,我对她的不理解而愤怒,我对她的莫名其妙而愤怒,我为她这样的人是我的母亲而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的母亲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忍耐的太久,或者说是到了反抗期的年纪,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母亲,产生了一种无论如何都不该产生的想法——还手,我想要反抗她。

  「我……我受够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你不能像别人的母亲那样温柔!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幸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头上被打坏的部位流着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落在地上,这是我第一次对着母亲说出自己的抱怨,我不想再逃避了,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委屈。

  【……你,什么都没做错】

  母亲停止了动作,以我从未听过的正常、甚至是有些温和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但是啊——在这个时代,弱小就是有罪,软弱就注定要被欺负,你如果不能变强的话,你就活该不幸啊你个废物女儿——!】

  她并没有给我留下时间去思考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说实话,我也不会冷静下来思考那句话的意思,毕竟我们都处于一种带着敌意的状态。

  率先动手的也是母亲,以像往常一样的、毫不放水的动作向我的方向逼近,虽然没什么可自豪的,但是母亲在我眼里还是相当强大的,至少在体术方面非常凌厉,即便喝的烂醉,那些招式也不是很容易就能躲开的。

  【哼!弱,太弱了!你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看似酒醉的母亲只有在这种时候看起来非常清醒,连续的直拳将我一直规避的身体逼到了墙角。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可是我不能……)

  是啊,我不能对她出手,不管她是怎么认为的,但是在我的眼中一直有亲情一词的存在。

  我从小没有父亲,但这一点我并没有多问,我害怕得到的回答是我们被抛弃了,所以她便是我唯一的亲人,即便是被她恶言相向,被施加暴力,她也是我——唯一的母亲。

  【……不攻过来么?呵,天真,太嫩了!】

  被逼到墙角的我在腹部结实的挨了一拳,那种力道……她是在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出手啊,怎么会这么狠心。

  足以搅动内脏的疼痛感令我的身体直接瘫在地上,但是——还远没有结束。

  【站起来!给我站起来,你这个废物女儿!你不想再这么挨打的话,就变强啊!然后……杀了我啊!】

  身体被她当做沙包一般肆意的踢着,全身上下都是疼痛的感觉,变强……为什么我非要变强不可呢!为什么我的母亲要这样对我呢……

  「呃——!我……我是不会……不会还手的,我绝对……(是啊,我绝对不会对我的母亲动手,说杀了她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这天下哪有女儿会将亲生母亲杀了的道理啊!)」

  看来剩下的只能结结实实的受着了,等着她力竭就好了吧,没错,就像往常一样……

  【啊啊……是么,绝对不会还手啊,不会打我的意思吗?呵呵呵……呵呵呵……好吧,好吧】

  出乎意料的,她很快便停止了踢打我的动作,我勉强的撑起身体,疑惑的看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她将地上仅剩的完整的酒坛拿在手中,身体摇晃着将那里面的酒猛地灌进嘴里。

  说实话虽然她经常酗酒,但是喝的这么急还是第一次,之前在酒馆的工作经验告诉我,那种烈性酒如果这样喝的话……会很不妙

  【如果……我想要杀了你呢?你还是不会还手么?】

  她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意的将那瓦罐摔碎,勉强撑住的身体晃晃悠悠的走向了厨房的位置,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小刀,那是平常做菜用的工具。

  「……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那样的事情——?」

  为什么身为母亲会想要杀死孩子?我不懂,一点都不懂,但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认真的神情,似乎真的想要将我杀死一般,可我始终不想相信,我不相信母亲会杀死我,即便她再怎么讨厌我,我还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但是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真的太幼稚了。

  母亲虽然有些步伐不稳,但却还是向我的方向快速的冲了过来,手中的小刀闪烁着寒光,她的第一个动作就充斥着杀意,她确实是想要将我杀死的,这样的感觉已经传达到我的脑袋了。

  我只能勉强的进行躲闪,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有还手,所以理所当然的我又被逼到了墙角。

  【你现在就像砧板上的肉块一样任人宰割!怎么?你有什么理由面对一个想要夺走你性命的人这么仁慈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活了?】

  她的语气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怎……怎么可能啊!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明明是我的母亲……」

  【我是你母亲又怎么了!现在我想要杀了你,那么我就是你的敌人!你个废物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幼稚,太幼稚了!】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的小刀向着我的左胸刺去,在那一刻我感觉一切思考都停止了,死亡距离我近在咫尺,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拳头。

  「为什么要逼我——!」

  用左手将她手持小刀的胳膊格挡了下来,然后将力量注入右臂,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下意识的挥了出去,而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母亲的身上。

  【咳咳——!……呵,这倒是还像点样子,咳咳……这么小力气还挺大呢,不过啊——还是太弱了!】

  已经几乎是尽全力打过去了,但是母亲似乎像是没事一般将我踢出了墙角,直接令我摔在地上。

  (那一拳一点效果都没有么?……啊,我刚才……还是动手了?不孝啊,刚才的举动实在是……)

  根本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经的教育,但是我知道那是有违孝道的,我为刚才自己不得已做出的行为感到了内疚——然而,母亲的行为并没有令这种感觉持续多久。

  【还是那么半吊子……嘁,真令人不爽!】

  我还没将身体撑起来,便又遭到了更进一步的殴打,几乎是丝毫没有迟疑,麻利的将还未起身的我又一次掀翻在地,这一次她没有给再起身的机会,她用膝盖顶着我的腹部,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上面,左手将我刚要抬起的右臂死死的按在地上,我被她轻易的压制在了身下,并且那柄尖刀正对着我。

  「你……你如果真的想杀的话,你就杀吧!这条命是你给的,我也……」

  【你个废物女儿——!就这点骨气吗?】

  她将刀刃抵在我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令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鬼门关。

  【给我听好了!这条命是你自己的,从把你生出来开始,就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懂了吗!别以为亲人就不会害你,任何人……任何人都有可能在觊觎你的性命,你只有变强,把那些无聊的感情全部抛弃掉,变强,你只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就够了!】

  母亲将刀刃更进一步的压在我的脖子上,一丝鲜血伴随着阵痛出现。

  我面对着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命运,这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东西,说到底那些麻烦的事情我也思考不明白,总之——

  变强就能解决问题?抛弃感情?开什么玩笑——!

  「我是……绝对不会变成你说的那样的!我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啊啊……是么】

  母亲的表情变得阴沉,阴沉到令我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她将那柄尖刀提了起来——

  【真是的,我在磨蹭什么啊……不动点真格的,她是不会明白的吧,哈……是啊,跟他很像啊,这份固执。你还真是说些了不起的话呢,但是啊,漂亮话可阻止不了你丢掉性命——!】

  疼痛——那样的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了,充斥着脑子的痛楚,剧烈的疼痛感从我的左胸传来,脑子仿佛要被疼痛感挤炸了一般。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望向胸口那边,看到了——将刀子捅进我胸口的母亲,鲜血溅的到处都是,溅到了我的脸上,衣服上,地上,她的身上,哪里都是——鲜红的血。

  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

  我除了这个,脑子里根本就一片空白。我几乎都能够感觉得到,心脏的跳动以及与心脏近在咫尺的刀的寒气——母亲,那个女人,是真的想要把我杀了,而且,她已经做出了行动。

  那一刀,切断的不仅仅是我的胸膛,还有……我残留的感情。

  ………………………………

  【这就是,我胸口伤疤的来历】

  「居然……会是这样……」

  她苦笑着想要用手掩饰那道伤疤,如果是十岁留下的,那么至少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居然还能留下这么明显的伤口……那是多么残忍的一击,而且执行者还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似乎能够理解了为什么关羽会看起来那么成熟了,因为她不得不变得成熟,为了生存。从小面对这种家庭暴力,生存压力,各种遭遇就像山一样阻碍着她前进,说实话她的经历比我想的还要残酷。

  但是眼前的关羽,和我一直以来认识的关羽,似乎又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产物,我之所以如此断定,是因为当我们彼此不再伪装了,真实的她便慢慢的浮现在我眼前,至少我认为截止到目前的故事为止,她与那个故事中的形象并不相同。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没有不接受你的理由啊,羽,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望着她依旧颤抖的身体,将身上的外衣脱下一件披在她身上,这一次她也没再拒绝,只是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原谅的……罪孽】

  她将身上披着的衣服裹紧,手指紧紧的攥着衣服的一角,用低沉的声音开始叙述这残酷故事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