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急迫地想要做某件事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或有意或无意地挡在你的道路上。

就比如现在正站在我对面拿枪对着我并用瞄准射线在我的胸口扫来扫去的警备队员们。

硬要形容的话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要享受美食之时一只苍蝇总是在你耳边盘旋不去时的那种烦闷;更确切一点就是在你上班要迟到了的时候,你好不容易踩点到了公司,却又在进门前却踩到了一坨金灿灿的大便一般令人直想暴粗口。

“让我过去,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刻,再不快点我的房租就要死了——呸,不对,是我的学生就要没了,啊,也不对。算了,总而言之,就是很急。”我用自己最真诚的语言与最柔和的笑容企图换取他们的理解。

“恐怕不行先生,现在这片区域很危险,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你所说的那个学生我们城防警备队会负责把她救出来。先生请回吧。”一位拿着剪着平头的“四方坪”警备队员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措辞还算得体,但语气中已经有了明显地警告意味。

“啧,”我轻咂了一声舌,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回到这个点了,不管怎么说明他们都不会有半点的松口。再这样下去那家里蹲估计都凉透了。

我保持着双手举起的类似投降的姿势,不动声色地用双眼观察着这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林间小道,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林,树木高度十分平常,不足以用来做钢索飞跃的凭依,即使能在瞬间躲过他们的射击也不能在短时间内逃脱他们的追捕,一旦有人来接应他们我就很有可能会被住。既然这样,那么直接越过就行不通了,因为钢索与凌云靴是我仅有的两种快速移动手段。

看向被火光染亮的黑夜,我也有一瞬间考虑过让凌云靴用最大功率将我推送到天空中再直接用凌云靴的动力突破防守圈,但随即即被否决。警备队不可能没有精准且威力大的射击型炼金器具,我上天简直就是个活靶子让他们打。

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实力如何,以及我携带了何种武器,而我对他们的装备配备却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强行突破。

只要决定了方向,我的行动就不会再有犹豫,因为时间不会等我。

双手手掌由举起往下甩至身体前侧,左右两手腕处的手环随之发生变化,在我的手掌停下时它们就已经变为了一黑一白两把略大的手枪。

在挥手的同时我的上身急剧后仰,在我的手达到位置时,我的身体已经几乎弯成了一个“7”形。三道由雷元素聚合的单元素射线从我的眼前射过,萤蓝明亮的电光照亮了我深红近黑的瞳孔,我甚至能感受到我脸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根据三道射线的方向以及在记忆中双方距离的估计,我在一瞬间就确定了三人的位置以及动作,然后扳机连扣——

“啊!”“什么,居然!”传入耳中的是两声不可思议般的惊叫,显然他们并没有想到刚刚还在和他们友好对话的我会突然发动攻势。

想象着他们因惊讶而瞪大双眼的表情我不禁又扬起了我左边的嘴角,这是我的一个习惯,一旦高兴时就会露出扑克脸一般的愉悦笑容。

我双腿力蹬,借势后空翻。在身体转向“四方坪”他们时,手枪的回路冷却已经完毕,食指再次轻扣,“四方坪”举起的黑色步枪应声而落。凌云靴底阵法闪现,随着一阵轻微的引擎声,我在三人呆滞的目光划出一道闪亮的痕迹,冲向了燃烧的宅邸。

隐约听见“四方坪”的声音,估计是在向长官汇报情况吧。无所谓啦,反正等你们的长官或是援兵赶过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到了。

飞了一小段距离之后我便落回了地上,飞行对凌云靴的损耗极大,因为凌云靴毕竟不是专门的飞行炼金器具,只是通过相反元素的相互作用再辅以风元素的引导实现瞬间的加速,长时间维持运作的话可能会损坏炼金回路甚至是灵核,并且炼金器具的能量大多是由魔晶石提供,而魔晶石的能量是有限的因此需要尽量节省能源。

顺着小径没走多久,我就再次回到了那座被火环绕的宅邸之前。看了看时间——7:44,只用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应该赶得上吧。”我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再次靠凌云靴翻过了此时由火包被的外围栏,防卫系统似乎已经被破坏,没有像我来的时候那样试图阻拦我。

火焰之后是一片狼藉的花园,原本静静地舒展着娇小玲珑的身姿,散发着芳香的花朵,此刻都已凋零,她们的腰肢不再伸展,而是被人无情地弯折,头无力地低垂到了地上,白色大理石的道路上洒满的,是她们残破的美丽。丝毫看不出她们在几十分钟前还是那样地充满生机。

我看着这副场景,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可不是看花的时候,那家里蹲要是凉了我的房租也得告吹,现在可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到时候会饿死也说不定……”

我将思绪拉回正轨,整理了一下装备,将皮夹克换为我作战时专用的特殊材质的黑色风衣,嗯?为什么又是黑色?那还用问吗,因为黑色是男人的浪漫啊!而且这风衣也是一件炼金器具哦。

接着我把炼金时用的“战术目镜”——辅助解析镜给戴上了,这个在与未知的敌人战斗时——特别是异能者——也是必要的。

作战准备完毕后,我再次翻入了家里蹲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房门关着,只有一只破碎的诺灵表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声地诉说着她主人的遭遇。

我心头一沉,将诺灵表的芯片从残骸中翻出收进了口袋。接着单手握枪,打开门从缝隙中扫望走廊,也没有人。借助火光,我发现了地上那反射着光芒的痕迹——那是粘液。

我蹲下身用手摸了一下,从凝固程度来看应该只过了八分钟左右的时间。八分钟,让一个有异能的杀手去杀一个连一点炼金术也不会的家里蹲,那家里蹲死三次都算少的。

“你说你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听我解释一下又有什么事呢。现在好了吧,你凉了,我也快了。”长叹一口气,我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噗哈哈哈……你这……太搞笑了……哈哈……这就是蠢萌么……哈哈,说真的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陌生而略显尖锐的女声,如此说道。

我毫不犹豫地往声音传来的右侧楼道走去,同时控制自己的脚步声不至于让对方发现。左手轻甩,白枪被握在手上。

“根据对声音的识别与对照,确认是正在逃亡的逃犯——‘焰之斗篷’,判断其心情极度愉悦,不太可能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柔和而略带机械感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没错,这就是辅助解析镜的AI小“Sarah”声音啦。

随着我的走近,斗篷女的声音也越发清晰,我站在楼道口,完全看不到下面的情况,于是我又蹑手蹑脚的下了一截台阶,终于能从角落中看见斗篷女的身影,她现在似乎正在和谁说话。

“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因为某个毫无意义的事故而死,而是为某个无比壮美的事业而献出你的生命,当然不会只有你一个,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回来陪你,不过你是特别的,你是唯一一个没有罪的罪人。”语调激昂得仿佛是在演讲一般,我甚至看见了她斗篷下隐藏的那双眼睛此刻正闪耀着疯狂的色彩。

“她是在跟谁说话?”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我将头探出了楼梯间,然后看到了大厅里趴在地上打滚的家里蹲。

“……”

“话也说够了,那么就到献祭的时间了。”话音刚落斗篷女就从楼梯

上一跃而下,手上的匕首映射着死亡的光泽,我举起右手的黑枪对准斗篷女,正当我准备扣下扳机时,粘液,从天而降。

“噢,这真是……”如果说我在来的时候感觉是踩到翔了,那么现在的感觉就像被翔糊了一脸一样。我算是有点理解家里蹲当时的心情了。

而且这粘液居然还没有间断的,视野完全被限制,不过在楼道里波及较小,我将头缩回楼梯间。

“完全元素体的粘液枪,原来还可以这么用,涨知识了。不过我开始好像不是想炼个粘液枪来着。”算了,这种细节不要在意啦,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这恶心而猥琐的武器到底是谁发明的?”

哪里猥琐啦!虽然确实很恶心,不过猥琐是使用者的问题好么!

“哼,傻眼了吧,这就是我伟大的老师,‘浮空城最年轻的七阶炼金术师’——独孤放炼制的完全元素体粘液手枪!”

“……”

“……”

虽然你这样夸我我很高兴,但是猥琐这锅我不背啊。

就在这时,火光闪烁,一道耀眼的火焰就那样在粘液雨中劈开了一条道路。斗篷女拿着匕首,向家里蹲直冲过去。

“这就是她的异能么,不过靠那种猥琐战法也是能够勉强应付一下,足够过去了。”我调整好了凌云靴的推进力度,正当我准备一跃而出时,我看向了家里蹲,

“我去,你怎么不躲啊!”

只见那家里蹲悠然的站在原地,正挥手跟斗篷女告别:“再见啦,斗篷女!传送!”

“警告,无法进行传送。原因是刚才传送个体携带炼金器具过多,造成能量过度消耗。”冰冷的机械音毫不留情地响起。

“……老师我恨你。”

恨个锤子哦,不是你把我送出去的吗?你以为我大老远跑回来是为了谁啊?

尽管对这家里蹲任性的态度很不爽,但我还是知道现在最应该做什么。我左手将枪变回手环,然后发射出钢索,锁定器牢牢地抓在大厅天花板中央的吊灯上,双腿用力蹬起凌云靴启动,我的身体就那样从楼梯上飞跃而下。

斗篷女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她的脚步加快,重心下沉眼看着就要将那匕首刺入家里蹲那高耸的胸膛。

我在空中伸出右手,食指轻扣,刹那间电光照亮了整个大厅,虽然不至于让人短暂失明但至少可以做到干扰她的视觉。被电流击中,斗篷女右手的匕首也随之掉落,但她就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斗篷下的左手猛地往前刺去,手上闪烁的寒光赫然又是另一把匕首。

此刻斗篷女的匕首已经离家里蹲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而我仍然还在大厅后半侧,至少还有十米,估计是赶不上的。

“已确认无法赶上,是否——”

“执行!”不等Sarah说完,我就立马下达了指示。

话音刚落,凌云靴喷出迄今为止最耀眼的尾焰,钢索瞬间收回。我笔直地朝家里蹲飞去。

我的身体迎面撞上家里蹲,视野瞬间被这不,脸上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以及一阵窒息的感觉。我左手从腰间掏出一个棋子大的球状体,朝斗篷女的方向用力甩出,然后右手收枪,再揽住家里蹲纤细的腰肢,身体右侧将她从我的身前转到后方,同时我的身体也随之转为面向后方,就在动作完成之时,我的后背就重重地撞在了地板上。

“啊……”我想要哀号出声却发现声音传不出去,嗯,就像把脸埋在枕头里说话那样,但脸上的触感却又和一般枕头有所不同。这个枕头更软一些,更有温度一些,更有起伏一些,欸?起伏?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视野突然恢复了。紧接着映入我眼帘的是家里蹲那红得像烧起来了一样的双颊以及无比和善的微笑。瞬间,我明白了我刚才埋脸的“枕头”是什么?

“老师,睡得舒服吗?”枕头小姐体贴地问道。

“舒服!这辈子都没这么舒服过!”我一个劲地点头。

“是吗?那你就算现在就这样死去也没有遗憾了对吧?”枕头小姐的笑容带上了一丝杀气,说着她将手上的粘液枪对准了我脸部,准确来说是鼻孔。

“老师,你听说过生不如死是什么感受吗?没听说过没关系,接下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当自己的鼻腔,口腔,食道,气管都被粘液塞满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叫生不如死哦。而且那只是形容只来一发,如果我像刚才那样发射的话……”说着她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这哪里还是那只家里蹲,分明已经化身恶魔了啊!这就是所谓黑化吗?还有这是哪里的酷刑啊?太恐怖了点吧。

想象一下她说的滋味,我冷汗直流。

“诶~你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家里蹲同学,我刚才不是晕过去了吗,发生了什么事啊?”

恶魔睁开她那眯起的眼睛,将她那湛蓝如天使的双瞳凑到我的脸前,瞳孔深处的目光仿佛直射我的内心:“真的吗?”

“货真价实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在下绝无虚言!”不知不觉就用上了谦词。

“……”

她无声地盯着我的眼睛。

“……”

我静默地回应着她的目光,笑容凝固在脸上。

十秒后。

“唉,姑且相信你吧。”她轻叹一口气,直起身子,然后从我身上站起来。

“好重……”我嘀咕了一句。

“嗯?”

“不不不,我是说您真的好轻,轻如鸿毛。”

“哼,这还用你说。”她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得意两个字已经写在她脸上了。

给点阳光就灿烂,嗯,变回那个家里蹲了。

长出了一口气之后,我也撑起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看向家里蹲身后的那块果冻状的立方体。

家里蹲这时也发现了斗篷女的掉线,转身看向被困在立方体中保持着刺出匕首姿势的斗篷女。

“喔哦,这是你干的吗?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老师。”家里蹲闪着星星眼问道。

我从腰间再掏出一个与刚才一样的小球递到她眼前:“喏,就是这个东西。本人独创的果冻封闭球,用水元素与冰元素石为核心再加入一点黏连粉就会生成一面弹性与延展性极强的果冻状粘液墙,其实本来是想靠这个反弹射线与子弹的,结果由于释放时太难控制导致我有次自己都被关进去过……于是就干脆当做一个控制用的瞬发型炼金器具使用了。顺带一提,现在这款商品正在火热促销中,只需二十万加顿就可以带走一个,看在你是我学生的分上再给你优惠,买一送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怎么样楚小姐要不要来一个啊?”

“额,算了。话说你的发明怎么都和粘液有关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噫!好恶心……”楚小姐做出嫌弃的表情,双手抱胸退了一步。

“……”

我的内心仿佛突然中了一箭,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异性说恶心。

“噗哈哈哈,看你现在的表情,终于知道被捉弄是什么滋味了吧,哼哼,得罪本小姐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家里蹲得意地扬起她的嘴角刻意模仿着我的笑容,那样子看得我一阵火大。

“不过——”她转过身来,刚好挡在我与那块令人厌恶的果冻之间,裙摆在空中展开身姿,上身微微前倾,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闭上右眼,左眼依旧闪亮着她独有的光芒,在银色长发的衬托下,配上少女宛如精灵一般的容貌,让这昏暗的宅邸都多了几分光彩,“看在你不的粘液枪还算是救了我一命,以及你最终还是赶了回来的份上,我就买那么一个吧。”

“好好,谢谢惠顾。”看着她的笑容,我以旁人都察觉不到的笑容着把果冻封闭球递给了她。

这时我的脚踩到了地上的一摊冒着热气的有些粘稠的液体。一股熟悉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头。

“喂,付钱啦。发什么呆呢?”家里蹲鼓起嘴催促道。

“哦,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说着我用诺灵表接收了家里蹲转过来的巨款。

在我按下确认收款的按钮时,我忽然想起了这液体到底像什么,这不就是我当时被困进去之后,出来时果冻融化后的那摊水——

“闪开!”我脸色骤变猛地抬头,右手向家里蹲伸去,试图将她的身体推开。

她似乎被我的动作吓到了,想要避开我的手,同时惊道:“你干什么,我已经给你够多了吧,再要就很无耻了,这可是我的零——”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尖锐的匕首从她的右胸口处露出了獠牙。

鲜红的蔷薇在她的胸口悄然盛开,鲜血宛若飘零的花瓣一般在她胸前的空中飘舞,在我的手摸到花瓣的那一刻,我没有任何原因与征兆地想到了宅邸外那凋零的花朵。

是的,少女胸口用生命绽放的鲜血,像极了那大理石路上凋零的鲜花,是那样的哀伤,鲜红却又无比的凄美,还未完全绽放,还未被任何人欣赏她的身姿,就已在此刻,于这与世隔绝之地,悄然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