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独孤放造访的四天前。

斜阳之下,晚风悠然地造访了这座被人遗忘的花园。他从繁华的高楼之间掠过,在寂静的森林里漫步,轻轻地迈过那漆黑发亮的围栏,踏入这座与世隔绝的花园,然后轻轻跃起,飘到那凭栏的少女身旁,用手拂起少女那柔顺亮丽的银发,轻嗅一手的芬芳,然后将这芬芳带向远方。

晚风带走了芬芳却没有带走少女的烦恼。

“唉——”楚怜月长叹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与郁愤全都吐出来。她任由自己从母亲那继承的那平时无比爱惜的长发被夕阳浸染,在风中凌乱。她心中现在就像那于风中缠在一起的发丝一般无力而忧郁。

在这栋宅邸里已经生活了近十个年头了。楚怜月自己也不太有感觉,说实话如果不是经常使用网络她或许真的会忘记自己的年龄,忘记这里的时间。因为这些对她来说就像每天都去给眼前一成不变的花海拍照一样毫无意义。

在这九年里,楚怜月从没有出过这座宅邸半步。尽管这是因为父亲大人的命令,但她没有丝毫不情愿。对她来说住在这栋宅邸中并不感到无聊,因为这个时代有网络这个神奇的东西。

只要坐在家里,打开终端,就能与整个世界交流。无聊时就打打游戏,累了就用房间里最新款的全息影像屏看看动漫,电影。没有番剧看时就用诺灵表看看小说,逛逛论坛,看看新闻啦。一有兴趣的话就自己钻研一下炼金术啦,在门口捣鼓各种陷阱啦到院子里散散步啦培养一下新品种花卉啦等等,总之就是绝对不会无聊。

至于生活方面各种设施及服务都已配备完全。三餐都是由本家最顶级的厨师用最高级的食材精心搭配制作好再传送过来。各种家务都由自动化的家务型炼金器具来完成。房间里有温控设施,另外只要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发一条短信然后就能很快拿到手。

嗯,这么一想的话好像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楚怜月不禁想到。

说实在的外面恐怕很难找到这么舒适且优越的居住环境。更重要的是她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甚至觉得就算真的在这里“安度晚年”也没什么不好。

但仿佛就是要扰乱她宁静的心境,那位父亲今天居然主动打了一次电话给她。这是楚怜月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接电话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以后每年的这一天将作为一个特别的日子被纪念,电话节太俗气了一点就叫“诺灵节”吧,嗯,不错。真是个天才才会起的好名字呢。

这么想着,楚怜月头顶上的那一撮呆毛愉悦地跳动着。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她头上的这撮呆毛就仿佛与她的心情同步一般,每次情绪一有较大的波动,呆毛就会随之表现出相应的动态。

把这个节日标到了日历上后,平复了一下愉悦的心情,楚怜月按下了诺灵表的接通键,把发声口凑到耳边。那既陌生又熟悉的雄厚嗓音随之响起:

“我给你雇了一个家庭教师,就是那个‘浮空城最年轻的七阶炼金术士’。实力我已经检验过了,毋庸置疑。过几天应该就会去你那里给你上课了,你稍微准备一下。”

说完他似乎还问了一些问题,叮嘱了一些话语,但楚怜月都没有听进去,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脑子只是不断盘旋着几个词语:家庭教师,七阶炼金术士,给我上课,马上就来……

悦动的呆毛瞬间耷拉下来,保持着举着戴表的手的姿势,楚怜月就那样呆了两个小时。她需要时间去修复她那脆弱的信息处理系统。

等她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然西斜。她走到阳台上,凭着栏杆独自烦恼着。

夕阳如彩色的细沙一般洒在西边,在太阳地照射下散射出道道光影。沐浴着柔和的晚风,眺望夕阳下的花园,但一想到之后要像某部校园动漫里那样每天一天到晚都要学习,背成堆的炼金理论、术式、阵法,剩下的时间都要用来写作业,为了从名为考试的铡刀下苟延残喘地活着,必须像机器一样地不知疲倦,也只能像奴隶一样没有自由。

“呜哇……”楚怜月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想也不愿如今的生活被扰乱,更不想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踏入这片只属于她的花园。

“最年轻的七阶炼金术师么……”收回在天边飘荡的思绪,她开始思考应对那个家庭教师的方法。

炼金术师的最高阶级是九阶,一到三阶为低阶,四到六阶为中阶,七到九阶为高阶。九阶的代表就是浮空城的创造者、“七星圣贤”之一的“拓天巨匠”,他去世之后的几百年中整座浮空城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能达到九阶,并且没有一个人能企及他的高度。

所以一般来说八阶炼金术师就已经是浮空城最顶尖的了。而因为八阶炼金术师的门槛很高,而且也需要经验的积累,所以这些人一般都是些中老年人士,而且人并不多。

七阶炼金术师是高阶炼金术师的底层,但终归还是高阶炼金术师,五六七这三个阶级是当今社会的主要支撑者和推动者,七阶作为其顶端,社会地位很高与待遇也很好。

这种人决不会被金钱所俘获,那么就只能用一些珍贵的材料来收买他了。不一定要把他赶走,只要经过谈判达成互不侵犯协议就可以了。楚怜月定下了作战方针。

太阳已从西边的山脉旁隐去了身型,夜幕降临,风中也开始夹带着丝丝凉意,轻轻地刮过楚怜月的脸颊。缩了缩肩膀,楚怜月走回房间,开始了她“作战准备”。

这之后的几天,楚怜月都不断地看着各种与谈判有关或是只有谈判场景的动漫和电影,模仿其中的人物的说话方式。

即便收效甚微,楚怜月还是依旧坚持着。因为她只能坚持。她已经将近十年没和别人说过话了,一想到要和陌生人说话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会不会思想还停留在现代人阶段,但语言能力已经退化成原始人了?”她总是忍不住这样胡思乱想,越想心里就越紧张。

每天练习到嘴巴干得说不出话来了,就去喝口水,洗个澡,然后戴上耳机钻进被子里睡觉。

然后晚上楚怜月做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噩梦。她梦见一个黑发红瞳,留着一撮白色留海的吸血鬼从她房间的阳台闯进这座宅邸,要将她带走,她拒绝了……最后吸血鬼将浑身是血的她带出了这座燃烧的花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双赤瞳与当时他脸上浮现的笑容深深印在她的脑海。

高高扬起的嘴角,展现出他的愉悦,但月光照耀下的深红眼瞳深处却燃烧着怒火。就像恶魔一样却又有一点不同的笑容。他在月下飞跃着,宛若黑夜的主宰。但愈发急促的呼吸与逐渐加快的脚步让人感觉他是在躲避着什么。

奄奄一息的她被他横抱在双臂之间。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在梦中吧,她的内心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只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现在她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睡觉,渐渐的,渐渐的,她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然后梦境到此结束。

“一出门就死了呢……果然家里蹲绝对不能出门么……呵呵……真是脆弱呢家里蹲……”醒来的楚怜月眼神空洞仿佛在嘲笑着别人又像在嘲笑自己一般地道出了真理。

看起来就是那只吸血鬼干的好事。

之后的几天楚怜月一直做着同一个梦。尽管有些细节上略有不同,但是最终还是难逃厄运。不管怎么样,那只吸血鬼总是会如期而至地带走她以及她的生命。

到了第四天,独孤放造访。

“小姐你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独孤放。请问小姐芳名?”独孤放礼貌地问道。

然后,他就被楚怜月用电磁镭射枪放倒了。

楚怜月看着倒下的独孤放呆了一会,扭头看了看打开的阳台门、被风吹起的窗帘,然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哼哼,这就是招惹本小姐的下场,知道电磁镭射枪的厉害了吧!”

楚怜月在床上站起身来,昂起脑袋,一脸得意地俯视着“吸血鬼”。

那只吸血鬼现在正倒在楚怜月的眼前。没错,就是“倒在”。如字面意思一样,这只可恨的总是扰人睡眠的害她“死”了好几次的吸血鬼现在正一摊软泥一样趴在地上。

真是不容易啊!经过几次“读档”终于把这个boss给干掉了,要打败以前多次击败过自己的敌人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以及超好的运气啊。现在楚怜月终于明白了某部动漫里一位姓菜名什么昴的主人公的辛苦了。

嗯?但是他刚才呆了那么久是为什么?在前几次明明身手很敏捷啊。

楚怜月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

“哎呀?哎呀呀?这不根本就没穿吗?”

说起来昨晚自己确实是洗了个澡就上床了,不是因为最近特火的那部电影《万神末路》有了资源吗,然后昨晚看到很晚,迷迷糊糊洗了个澡就趴在床上睡着了。好像确实是忘了穿衣服了,怪不得昨晚睡得那么舒服——等等,那他刚才是在看哪里?

想到这里,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包裹了楚怜月,双颊热得像要着火一样,同时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这里,好像不是梦里,这么说的话——

她再次向趴在地上的独孤放看去:他不是吸血鬼?

她蹲下身来,用手指戳了戳独孤放的脸。嗯,软软的,有温度,而且摸到了油油的汗水。

她又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嗯,更软一些,也有温度,稍微凉一点。

大体上跟我差不多,这么看来他确实不是吸血鬼。

但是外表来看,他确实就是梦里的那个吸血鬼,额际那一搓白色刘海,以及赤红的眼瞳,绝对就是他不会有错。虽然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暂且还是先当吸血鬼处理吧。

做出判断之后,楚怜月的目标就十分明确了,首先需要弄清楚他的真实意图,吸血鬼绝对不会毫无理由地在白天行动。

楚怜月先将独孤放抬到一把星尘木的椅子上,然后又用本来准备来贿赂家庭教师的辉银做成一根长绳,将他紧紧地捆在椅子上。因为辉银的延展性很好而且家里有专门的加工仪器所以花的时间很少。

大概花了十分钟做完这些事后,楚怜月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把阳台门关上,拉上窗帘遮住那令人讨厌的阳光——她只喜欢黄昏时的斜阳——然后打开温控装置的通风系统给房间通风透气。然后去冲了个澡。

洗完澡穿好一件黑色的丝质连衣长裙,楚怜月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独孤放对面。现在她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一下这个让她好几个晚上没有睡个好觉的元凶了。

前额的一撮额白发在他乌黑的头发中十分地显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而不是如同吸血鬼一样的惨白,面容也不像吸血鬼那样有种妖异的美,而是端正而略显俊秀;他穿着很随便,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挥洒地印着一串黑色的“贤文”:“There is no god.”裤子也是一条黑色的紧身长裤。脚上套着的是一双亮银色的金属长靴,也不知道是不是辉银制的。

楚怜月有点好奇那串“贤文”的意思,但无奈看不明白。

“贤文”就是由号称“第八圣贤”(自号“欺世盗名”)的一位伟大的炼金术师——秦枫发明的文字。由26个神秘的字符中取若干个进行不同地排列所组成的字符串就是“贤文”,每一个字符串都有自己特定的意思。是由秦枫的弟子将在平日里从秦枫的口中的说出的不明意义的语言整合再向秦枫请教后才发行的文字,秦枫自己叫它“英文”,但因为不符合圣贤风格而被其徒弟改为“贤文”。目前除了在特定场合说出来很潮之外似乎没有发现别的作用,但既然是圣贤引入的符文一定有其特殊的意义,只不过是我们还没有领悟而已,等到明白的那一天“贤文”一定会带来新的变革。人们如此相信着,楚怜月也不例外。

说到“贤文”就不得不说说秦枫。这位大师发明了枪这种划时代的军用炼金器具,以及将整座浮空城带入信息时代的互联网、能够随时连接网络进行联络的移动终端——诺灵表等等,现在很多生活中或不可缺的发明都是他想到的。

这个人很奇怪。他无疑是一个天才,但却一直对外声称他的发明都只是前人的经验,并自号“欺世盗名”。许多历史学家都因此考察过他所谓的“先人”,但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他的任何一项发明的记录或是只言片语的猜想。连“拓天巨匠”也没有过。所以世人都只是认为他在告诉世人不论达到何种成就都应该保持一颗谦谨的心,因为一切智慧都是由开拓历史的先人所给予的。不愧是圣贤,每一个行为都有着深刻的含义!

一不小心就想远了。楚怜月又把思绪拉了回来,重新考虑起眼前之人的身份来。

咳哼,再整理一下思路。从以上种种迹象看来他确实不是吸血鬼,同时他的衣着也与梦中的吸血鬼有所不同,但从主要特征来看又无疑是同一个人,那么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梦到他?又为什么在梦里他会是吸血鬼呢?

“呜哇……”楚怜月脑袋有点晕,她右手扶额,想要转换一下思考方式。然后她脑中浮现出了独孤放刚见到她时那双赤红色眼瞳中闪烁的光芒,那种光芒她见过。那是动漫中爱好艺术的主人公在看到世界名作时所露出的那种震撼与沉醉的眼神。

自己的容貌是从世界上最美丽的母亲那继承的,因此如果是在平时楚怜月一定会对这种反应抱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接受(虽然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经历了),但这次一想到他的眼神楚怜月就双颊发烫,内心涌起一股郁闷而又愤怒又羞耻的复杂情感。

“什么嘛这恋爱喜剧一样的展开……明明在动漫里看的时候就那么喜闻乐见,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楚怜月扶额呻吟着。

马上她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用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起来:

“等等,万一他就是那个要来教我的家庭教师呢?家庭教师不就是最近最火的主角职业之一吗?这样看来我不就是被主角插旗了吗?那我之后岂不是要被这家伙攻略?不行不行不行!得想想办法。拔旗?可是这种王道展开的话基本上结局就已经确定了啊!再怎么折腾都没用了啊!哦,对了,只要他不是主角不就行了吗?如果他是来暗杀我的或是绑架我的那不就是反派了吗?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但是要怎么做呢?”

楚怜月扫视房间的四周,在看到自己床边那个银色的项圈壮圆环时,猛地锤了一下手。

她把项圈戴在独孤放的脖子上,然后将灯关上,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白色地立式台灯,拿上遥控器,然后摆好姿势坐到独孤放对面的椅子上。

现在她要做的是审问他,只要他承认了是来伤害自己的,那么自己就一定不会被攻略,因为在自己看过的动漫里反派是不会插旗也不会收后宫的,只有主角才会祸害万千美丽少女,攻略她们后又总是含含糊糊不直接做出选择,导致重多花季少女的青春白白逝去,无数青年失去了一段美好的邂逅与一个充满幸福的家庭——咦?这么看来好像主角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派哦。

收回跑远的思绪,楚怜月按下遥控器唤(电)醒了独孤放。

“咿呀!”独孤放惊叫着醒了过来。

楚怜月不等他反应就开始自己的表演,她微微昂起自己的下巴,用自己所知道的最冷酷的声音说道:“杂修!私自闯入本王的寝宫意欲何为?”

“哈?那啥,我是来给你当家庭教——喔噫啊!”话还没说完就被电了。

居然真的是!

那么接下来就只能采用紧急备用计划了。楚怜月做出了决定。

自己做的那个项圈与《万神末路》中的杀人工具——“信仰之证”很像,发出电击的功能与电影里一模一样,现在他应该已经如计划一样认为自己被戴上了“信仰之证”,相信着如果自己不交代真相就会被这个杀器将身首分离。

最好的状况就是他能承认自己是来谋杀她的。这样楚怜月就会录下录音,然后讲他交给旁边圣灵城的城防警备队就行。而如果他宁死不屈,那就只能发动项圈的真正功能:用特定强度与频率的电击使其失去这一段时间的记忆,然后将他赶走。

接下来不出所料,独孤放果然一直坚持自己是家庭教师。但是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楚怜月压根就没打算听他的话。看他宁死不肯承认,于是就开始了最后的倒数,准备开始消除记忆。

“五—四—”楚怜月故意将声音稍微拖长了一点。但独孤放似乎被吓呆了,没有任何反应。

“三——”他终于开始了思考,嘴里开始嘀咕起来。

“二————”这一声拖得很长,然而独孤放任然魂不守舍地思考着。

“一——————”这一声不知道拖了多久,楚怜月似乎感觉有一些违和感,并且这个场景似乎在哪见过。

“零!”甩开杂念,楚怜月只能按下了按钮。

这样就结束了,之后自己就会回到宁静而永恒的日常中,再不受打扰。

目标达成了,本应该很开心的,但心中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楚怜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深呼吸一下,楚怜月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然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独孤放不知何时挣脱了绳子,悠然地用右手摘下了项圈,然后将它用右手食指旋转着,从容得仿佛判若两人。

他左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再在空中一挥,窗帘似响应他的号召一般全部都闪开身子,放出了被它们挡在身后的无数道光线,阳光消融了房间里的黑暗,一丝不留。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楚怜月,用诺灵表对着楚怜月捕捉了一张图像,然后用他赤红如红宝石一般的双瞳直直地盯着楚怜月的双眼。左边的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双眼戏谑地斜视着她。

“楚小姐,对于我的表演你觉得如何呢?”

在身后阳光的映衬下,他那独具风格的笑容深深印入了楚怜月碧蓝的双眼,仿佛在她的常年冰凉的心中洒上了什么,暖暖地在心中流淌

她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露出不可一世笑容的吸血鬼,不可思议地品味着自己心头的陌生感受。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不知所措。

“欸,你哭什么?别哭啊。额,那啥,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惊讶的表情,同时觉得捉弄你一下很有意思而已没别的意思的,如果伤到你了的话,我道歉,对不起。所以求求你别哭了,算我求你好吗?”语气里满是慌乱,早已没有刚才的倨傲,到最后已是近乎哀求。

诶,我,哭了?

楚怜月用右手擦了一下眼角,指侧反射着耀眼光芒的晶莹泪珠还残留着温度。还不等这余温冷却,泪珠就如断线一般划过楚怜月冰冷的脸颊,而这一断,就再没停不下来。

旁边的独孤放似乎在哀求些什么但楚怜月已经全部听不见了。她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己右手指侧的那颗泪珠,任由泪水从自己眼眶溢出,划过脸颊,滴落在地毯上。

究竟有多久没有人对自己笑过了呢?自己又有多久没有这样直面他人了呢?

九年?或是更久?楚怜月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泪眼朦胧中,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泪划过,被这泪浸染,被这泪温热,最后在这斜阳下,无声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