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歐陽生，站在辦公室內，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原因，大概是，“我們的班主任，難道是這個調調？”
“女的，黑頭髮，座位是辦公室最裡面靠右的那個”這是班長給我的信息，對於找到班主任而言已足夠詳細。
辦公室里包括郭老師在內只有一男兩女，其中一個女老師的髮型又黃又卷，像是腦袋上扣着一碗方便麵……辦公室最裡面靠右的座位上也確實坐着一名黑髮女性，找倒是不難找，只是不太敢認……
因為，那個黑髮女生，穿着我們學校的女生校服，大大咧咧地翹着二郎腿，腳尖還一抖一抖的……手裡還翻着一本……《知音漫客》……
此人長着一雙細長的鳳眼，一頭烏黑柔軟的黑髮梳成長長的雙馬尾的髮型，因為她的臉小所以看起來非常適合，她身高偏矮，不過身材倒是蠻好……整個形象就是一普普通通人畜無傷而且十分養眼的……蘿莉……
無論怎麼看也不像是班主任啊喂！長得這麼年輕！說是我同班同學我都信！
因為實在看不清此人的路數，我和歐陽生站在離她差不多四五步遠的地方，誰也不敢貿然上前，可走也不成，處境相當尷尬……
“喂，你們有什麼事嗎？”一個慵懶的女聲響起，她已經注意到我們了……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我們是十七班的，過來找班主任……”我表情僵硬地說。
“哦，是歐陽生和林凈陽是吧，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她合上雜誌，一臉狐疑“昨晚不是和你們見過了嗎？難道你們昨天晚上沒來？”
靠，還真是……我心裡一陣抽搐，不過，聽起來貌似不是因為昨晚我們翹晚自習而來興師問罪的，額……然而現在這話要怎麼接啊……
“不不不，是因為老師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一下子沒認出來。”歐陽生嬉皮笑臉地奉承道。
乾的漂亮！你真是個小機靈鬼！我在心裡為歐陽生的機智喝彩。
“這個啊”班主任扯了扯左手邊的馬尾辮，撇撇嘴，滿不在乎地說：“唉，除了當你們的班主任，我還要負責抓這棟樓的風紀，現在的小孩反偵察意識這麼強，不耍點小手段怎麼抓得住你們的小尾巴。”說罷揚了揚手裡的《知音漫客》“這個是剛剛沒收的，昨晚在班裡也收了一本，你們現在都愛看這種漫畫嗎？”
“……老師英明……那個，我個人平時還是看日漫多一點……”歐陽生的笑臉凝固了，但還是繼續僵硬地奉承。
撲街啊！！！作孽啊！！！假扮成女高中生來讓學生放鬆警惕……居然能想到這種點子……簡直是，卑鄙無恥下流至極！！！我在內心咆哮道。
“……時間也不多，就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了”班主任將那本雜誌扔到桌面上，那雙細長的鳳眼瞥了我一下“林凈陽，你在旁邊等一下”接着對歐陽生勾勾手指“你，過來。”
我老老實實地往旁邊退了一步。
“老師，什麼事呀。”歐陽生依舊是嬉皮笑臉的，一副久經沙場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
“陽生啊，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高中的時候，那時候你才剛剛上小學吧……那時我們還見過哩。”班主任突然變得相當親切，像是鄰家大姐姐在拉家常。
“有嗎……”歐陽生變得一臉茫然。
“當然有啊！你媽媽還教過我呢”班主任站起身，極其溫柔地將歐陽生校服胸口處的兩顆紐扣扣好，動作親熱得像是他的親姐……
“哦~是這樣啊……”歐陽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而且啊”班主任兩手搭在歐陽生肩上，踮起腳尖，將嘴湊到他耳邊“你媽當年可把我得罪狠了，現在你居然犯我手裡了……真是天道好輪迴啊……”語氣中充滿怨念和狂喜……
惡魔！你絕對是惡魔！我在內心瘋狂地咆哮！我離得不遠所以聽見了她的低語…這話雖然不是說給我聽的但是我還是被嚇得頭皮發麻汗毛直立，我有點心疼起歐陽生來了……這哥們估計給嚇得不輕，雖然隔着有點肥大的方格西褲，我還是看得出他的腿在不停顫抖……
班主任鬆開手，又坐了回去，換回那副親切無比的笑容，饒有興趣地看着瑟瑟發抖的歐陽生，說道：“你可要乖乖的哦，千萬不要像初中那樣到處惹事哦。”那語氣溫柔得讓人心裡發毛……
“哈依！哈依！”歐陽生驚恐萬狀，連連鞠躬，角度絕對超過了四十五度……
“行吧，心裡有數就行”班主任滿意地摸了摸歐陽生的腦袋“你走吧。”
我默默地看着歐陽生屁滾尿流的背影，開始擔心起自己來……這個蘿莉臉的班主任，絕對是撒旦級別的恐怖……
“林凈陽…是吧。”班主任收拾完歐陽生，開始朝我開刀，她自顧自地開桌子上的文件夾，從裡面拿出了一疊資料。
“嗯……”我微低着頭，表情僵硬，手有點發抖……
“有打算加什麼社團嗎？”班主任頭也不抬地問。
“誒…”我被問得有點措手不及，但還是非常堅定地搖搖頭“沒有。”
理由很多，比如社團，本質上說就是一群人為某個莫名其妙的東西不斷地浪費時間，而且還有各種條條框框來對此加以規範，因為只要是一群人湊到一塊就一定會產生某種必須強制所有人接納的規則，然後就不得不產生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發號施令者與被迫執行者……這些角色我都不喜歡，還是一個人逍遙自在。
“你初中籃球打得不錯，有打算加校隊嗎？”班主任繼續詢問。
我盯着鞋尖，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又一次被喚醒，那些陰影再次來襲，我的內心似乎又縮緊了一些，就像在身處寒風中的人拉緊身上的棉襖。
“沒這個打算。”無論如何都不想回憶起這些事了，我在心裡默念道。
“有女朋友嗎？”班主任瞥了我一眼。
靠，你是在查戶口嗎？我在心裡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但鑒於班主任的恐怖程度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沒有……”
“我覺得你也沒有”班主任相當坦率“因為你看起來就是那種沒什麼朋友的類型。”
“…………”我覺得心頭彷彿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血花四濺，要不是因為在辦公室里我可能就蹲下去嗚嗚地哭起來了！
“看來你在學校一定很閑咯……那麼最後一個問題，聊聊你自己吧，你覺得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班主任放下手裡的資料，將目光移到我身上。
“咦…”怎麼突然就問這麼正經的問題……我突然感覺，自己貌似莫名其妙被捲入了一場面試之中……
不過你突然這麼問我，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呀，說實話我並不覺得自己了解自己，感覺總歸是被扭曲的，我身上總有一些我自己察覺不到的不穩定的部分，人其實是極容易被改變的，一年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完全是兩個人，三年前的自己和一年前的自己性格也並不相同，“我”這個概念在外力作用下一直在不斷發生扭曲變化，人的價值觀世界觀性格等，其實像一塊橡皮泥一樣，只要方法得當，就極易塑造成型，也許短短一兩年，甚至幾個月，就足以讓你變得面目全非……
“老師……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苦笑着說。
“就隨便說說，個性啊愛好啊特長之類的。”班主任不依不饒。
“……我，我覺得我比較安靜吧，平時喜歡看小說，特長之類的…做家務算嗎……”我答得支支吾吾的，要真是面試的話我絕對是不合格……
“你會做家務！”班主任突然興奮起來，眼中閃爍着驚喜的光芒“你做飯好吃嗎？”
“我覺得還行吧……”我突然意識到話題的走向有點詭異“老師你問這個幹嘛……”
“我在招教師助理啊，”班主任將一張紙遞給我，上面赫然寫着“教師助理招募令”一行大字 “我覺得你各方面都相當合適，我非常滿意” 她像豺狼看到美味的烤肉一般，兩眼閃閃發光充滿期待。我接過那張紙，呆若木雞，不知這是什麼神展開……
“也差不多要上課了，這個說到底還是要你自己願意，關於助理的工作和待遇那張紙上都有，這樣吧，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你好好考慮一下，明天晚自習前再告訴我你的決定。”班主任對我擺擺手“你先去上課吧。”
我向老師道別後走出辦公室，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教師助理……嗎，聽起來就是個麻煩的差事，更何況，這個魔王級別的娃娃臉班主任本身就是一個極其麻煩的存在……這所學校的老師都是怪物嗎！
我將那張紙疊成小塊，放到口袋裡，拖着有點沉重的步伐向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