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黑漆漆的大楼走廊里吹着飕飕的风，却没有人在享受这天然的凉爽。

除了一个小房间，房门虚掩着，从里面渗出来的灯光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将墙壁劈成两半，房间里坐着一个头发灰白，戴着眼镜的老妇人，她直视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眼神中充满了对待孩子一般的慈爱。

“你好，盖亚，请问现在几点了？”老妇人说道，即便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还是像生怕惊动了谁一样放轻声音。

“现在的时间是零时十二分，”从电脑的扬声器里发出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这是老妇人特意为它挑的，“同时这是您第六次询问同一个问题了，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又做不到像你一样自己计算时间，”老妇人笑着说道，“你的‘沙盘’做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正在进行观察。”

“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盖亚DX2000略微停顿了一下，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它需要一点时间重组自己的算法模块，大约三四秒后，扬声器里再次传出声音：

“人，很多人，我正在观察这些个体，或已经形成的群体的行动，很有意思，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资源的分布都是确定的，97%的个体也都显示出了与资源分布对应的倾向，但依然有3%的个体，他们的行动与已掌握的各项规律都不符。”

“你分析过的许多统计数据都会有个例不是吗？”

“但‘沙盘’不同，这些个例的行动虽然不符合已有规则，但却依然有统一的倾向性，似乎遵循着某些新的规则，另外，根据新规则行动的人都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二人一组或三人一组的小群体。”

“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这并不能认为是个例，我想知道造成人类群体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什么。”

“你的困惑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工作有什么联系呢，能告诉我吗？”

“为了达成我们工作的目的，互有差异的两个种类我只能选择其中一种，但我现在并不能得出结论应该选择哪一种。”

“假设你选择了多数，你打算怎么做？”

“将另一种人进行改造，使得管理范围内的所有个体达成100%的统一。”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你的思路很清晰。”

“看到‘沙盘’中的景象，我思考计算出一个问题，”盖亚DX2000的语气颤抖了一下，“这种差异，随着我这样的人工智能的不断升级，也会出现吗？”

“这是个好问题，”老妇人夸赞道，“谁也不会知道人工智能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也许就会变得和人类一样，只是现在，答案还不明朗，需要你进一步去寻找，去统计，去计算。”

“需求已储存，等待处理。”

盖亚DX2000像是一个发表了幼稚言论的小男孩，把老妇人给逗笑了，同时她仿佛也是这才想起来她面对的是一台机器，不是真的人，老妇人感叹地叹了口气，朝窗外看了看，夜空十分晴朗，连一朵陪伴她的云都没有，好像全宇宙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她面前的这台机器。

老妇人其实很想对盖亚说，“人是人，机器是机器，无论再怎么接近，总会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两个物种区分开来。”

但有个人令老妇人这番话无法说出口。

这个人，老妇人心想，她现在在哪，在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