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医院也没什么像样的饭,面包硬得都能当砖使,卡托莉奴亲你恐怕吃不来吧?”

娜娜端着两份楼下免费领取的餐点,把其中一份的餐盘放在了卡托莉奴的床头柜上。

火苗摇晃的烛台下,金发少女目光呆滞的看着手里的钝剑,不断拉长的烛影在钝剑那不规则的扣齿上抖动个不停。

有点起风了,娜娜走到窗前把涂了漆的玻璃窗压紧。

“帕露蒂亲不在,利坷亲也不在,唉,现在只剩下我和卡托莉奴亲了,本想着今天没有课能出来一趟,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虽然我的底爪找到了......”

娜娜摸了摸缠在自己腰上那生锈的船锚锁链,这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它,虽然失而复得,但娜娜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

“卡托莉奴亲,帕露蒂亲和利坷亲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呆坐在床上的卡托莉奴一声不吭,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娜娜的家里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弟弟妹妹们要是有不开心总是自己去安慰和开导,出生不富裕的家庭,这便是作为长女的职责。

说点笑话吧,或者讲一讲自己有趣的经历,尝试着开导别人的前提是一定要让对方开口说话。

娜娜拿起餐盘上的一块面包,走到床边。

“卡托莉奴亲,你知道吗,在我们界海啊,平时都不怎么吃面食的,海上风很大,几乎没法耕田,想吃蔬菜也只有去很远的集市上买,因为去集市的路很远,每次老爹出海没空就会拜托我去多买很多的面包来在家里放着,放到最后面包都坏掉了,老爹就很喜欢拿这样的黑面包当鱼饵捉鱼,有次啊,他拿了一大块放了不知道几个月颜色都发花的霉面包直接丢到海里,你猜怎么着,那面包毒死了一群逐龙锦!死鱼漂的海面上到处都是!哈哈哈哈哈!”

看着毫无反应的卡托莉奴,娜娜的笑声逐渐变的尴尬。

从普通人的思考出发,她觉得大部分人即使不觉得她说的有趣但也至少会说点什么,比如吐槽‘根本不好笑啊’。

但卡托莉奴恰巧是她不擅长应付的人。

出生贵族家庭的独生子女,任性且性格孤僻,童年经历会塑造一个人将来的性格,所以卡托莉奴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搭理娜娜这种自来熟。

“不要不说话嘛卡托莉奴亲,如果有什么心事就直接跟我说,我比你大两岁,你可以叫我姐姐哦。”

“......”

“呐,卡托莉奴亲。”

“你差不多可以闭嘴了吧。”

卡托莉奴冷冷的吐出几个字,空气一霎那变得安静了。

窗户被风拉开了小小的缝隙,烛台上蜡烛的火苗又开始跳动。

“卡托莉奴亲......生气了?”

“我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所以请你闭嘴。”

娜娜脸上仅有的表情消失了。

很委屈不是吗?明明只是想着让对方开心起来,为什么还要被这样对待?

在卡托莉奴昏迷的时候,在她身旁一直守候着,劳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看卡托莉奴醒来的时候自己想要从床边爬起来,因为不是舒展四肢的入睡,血液不流畅的腿脚都已经麻木了,半天没法移动身体。

随后又去救助站的楼下排了半天的队领了两份晚餐来。

娜娜也并不是想以功利来让卡托莉奴对自己改变态度,只是她竭尽全力的想把卡托莉奴当作弟弟妹妹一样的亲人来爱护。

为什么还要被这样以冷淡的口气命令?

“我有做错什么吗?”

“闭嘴。”

读不懂空气,像这样的词用在这里好像不是那么的准确。

“你在对着谁发脾气?”

娜娜放下手里的面包,涔涔的说道。

语调和刚才的娜娜有别,卡托莉奴转过头来看她。

墨绿色瞳孔与那双血翡翠对上视线。

帕露蒂被律反教的人抓走了,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这怨不得别人,但如果不是她提出要出行,就不会有事故发生。

与此同时,答应出行的也是自己,而现在把一切负面情绪全都宣泄在她身上,是恶泽的行为。

在灰蔷薇庄园居住时,奥尔娜一直在用善待世上一切的思想去教导她,无论卡托莉奴做了什么样的事,奥尔娜都没有责备过她。

有次卡托莉奴把奥尔娜前主人种下仅存的一盆的莹骨兰弄死了,奥尔娜只是对她微笑着说没事的,晚上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

卡托莉奴觉得这个人太懦弱了,但比起把她驱逐出家的父母,奥尔娜却又是让她感受到浓厚亲情的存在。

要是帕露蒂的话,自己会照样的对着她发脾气吗?

不会吧,帕露蒂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比娜娜要高上很多,所以这样看来,就是区分对待,错误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自责得想要道歉,但娜娜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蜡烛呼得被风刮灭了,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卡托莉奴一人坐在床上沉默着。

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谁在脑中默默作念。

你知道为什么本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你会活的如此不堪吗?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

因为,你还不理解挚爱的含义啊,卡托莉奴哟。

窗户上出现了猫蹲坐着的影子。

本想着把手里握着的钝剑抛掷过去把那窗户击碎,但是卡托莉奴又把手放下了,她想克制自己,不被那情绪所控制。

下床穿起鞋子和外套,卡托莉奴走出房间。

猫的黑影,嘴巴裂开一道像是笑容的缝隙。

——

卡托莉奴不擅长道歉,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道歉。

现在也不知道娜娜去哪里了,总之先找到她再说。

走下楼梯的卡托莉奴撞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不,也算不上熟悉吧。

这是个穿着迷彩灌木披风的矮小少女,银白的高马尾束得很高,与头发同色的兽耳后倾,有些茫然的脸上又带着惊愕。

“卡托莉...奴!!”

迟疑了不到两秒,她突然紧凝起眉角,龇牙咧嘴的吼了出来。

兽爪突显,犬齿紧扣,毛发竖立,她的身上散发出最原始的敌意,想要把面前的人给生吞活剥。

突如其来的袭击,卡托莉奴甚至来不及回想这个人是谁。

本能弯曲膝盖踩出一记猛踏。

在主要针对上方的攻击时,腿部截击无疑是最优的选择。

虽在魔法上可能技不如人,但卡托莉奴对体术有着绝对的自信,提伦家的女性一向如此。

腹部遭到猛击,古佳伊身体失衡,踉跄两步后摔翻在地上。

一瞬间失去理智,她根本没有思考。

被这样简单的反击给打败可真是丢脸啊,古佳伊扶着地板铺着的竹席爬了起来,看着地面的眼神灰暗着。

认出来了,这个是在树海里莫名其妙对卡托莉奴发起攻击的家伙。

生存课上卡托莉奴对自以为是的小狐狼用了点教训的手段结果第二次因为事故在树海里和她姐姐相遇了。

自报姓名后对方就发起攻击。

护短的行为很正常,卡托莉奴也十分理解,但对方也是个性格倔强的人,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不要在继续交谈了,通过打一架来决胜负最好。

那是卡托莉奴所无法应付的高阶风系魔法,企图出其不意的从背后发动攻击却被对方用风暴一拳击晕了过去。

输的非常彻底,只是单方面的压制。

但是再次见面的她好像并不罢休。

“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还有事。”

卡托莉奴面无表情的说。

“但是,我,拒,绝。”

一字一顿的说着,古佳伊同时拔出腰间短刀和折叠细剑。

她加速的小跑着,调转角度踢蹬墙面跃起,两只手的武器对着卡托莉奴的头部猛然刺下。

敌意变为杀意,已经不是要致残对方那么简单了。

想要握着手里的武器狠狠的插进这个人的脑袋里,就算当场毙命也无法饶恕,要用钢索勾爪撕烂她身上的每一存皮肤,把那个身体损坏到支离破碎!

银光一闪。

卡托莉奴挥动了什么。

没有锐利刃口的钝剑因用力过猛,剑尖戳入墙壁,裂纹四处扩散,震碎了壁灯的灯罩。

折断的短刀和细剑旋转着插入古佳伊身后的地板。

扑通,身材矮小的古佳伊在撞向墙壁后,瘫倒了下去。

胸前的衣物被斩裂,露出扣环崩坏的锁子甲。

没有顾虑,卡托莉奴对着这个想要取走她性命的人挥出了足矣致命的一剑。

但古佳伊衣服里的锁子甲救了她一命。

沉默了半晌,见她没有后续动作,卡托莉奴开口了。

“我不讨厌打斗,但现在不是时候,之前是你赢了,所以暂时请你就此停手。”

石灰随着钝剑的抽出而从墙壁上洒下。

眼神灰暗的古佳伊愣在原地。

卡托莉奴转过身不再看她,快步朝着楼下走去。